鄒惠玲, 張 田
(江蘇師范大學 外國語學院,江蘇 徐州,221116)
20世紀60年代末,美國印第安裔作家司各特·莫馬迪的小說《黎明之屋》獲得普利策文學獎,“印第安文藝復興”就此拉開序幕,大批優(yōu)秀的作家、大量高質的作品隨之涌現(xiàn),邊緣發(fā)出的聲音逐漸引起了學術界的關注。幾乎在美國印第安文藝復興開始的同時,美國學界就對印第安文學作品展開了全面研究,至今已有大量印第安文學研究成果出現(xiàn)。相比之下,國內在這一領域的研究具有一定的滯后性。僅就發(fā)表于學術期刊上的學術論文而言,20世紀最后一二十年才開始出現(xiàn)有關印第安文學的研究文章。進入21世紀后,更多的學者意識到美國印第安文學的重要價值,印第安文學研究才逐漸成為國內美國少數(shù)族裔文學研究的主要內容之一。本文擇取21世紀以來發(fā)表于美國學術期刊上的印第安文學研究論文,加以梳理、綜述,同時回顧國內學術期刊上的印第安文學研究成果。在對比國內外相關研究成果的基礎上,對國內美國印第安文學的研究提出一些意見和建議。
美國學界對印第安文學的研究早已形成完整的體系。筆者在調研中發(fā)現(xiàn),21世紀以來,美國學術期刊上發(fā)表的相關文章既有對美國印第安文學的宏觀整體闡釋,亦有對印第安文學研究理論的探索,還有對印第安文學教學的研究,以及具體作家作品的分析闡釋等。
1.整體研究
由于印第安作家在創(chuàng)作背景和政治訴求等方面的相似性,美國印第安文學作品呈現(xiàn)出相當程度的共性,尤其是對白人主流文化的抵抗和多元文化之中新的生存模式的探索早已成為印第安作家在創(chuàng)作中的共同訴求,因而也成為學術界的一個熱點。如馬格拉·阿維巴赫(Margara Averbach)以帝國主義語域下的文化翻譯理論為依據,論述了安·莉·沃特斯、約·白馬·蔻柯藍、路易絲·厄德里克、琳達·霍根等作家在創(chuàng)作中對殖民壓迫所導致的文化翻譯行為的反抗。[1]迪恩·雷德(Dean Rader)以路易絲·厄德里克、謝爾曼·阿萊克西和溫迪·羅斯的詩歌為例,探討了當代美國印第安作家是如何利用詩歌進行反抗并參與印第安文化歷史的建構的。[2]而印第安群體最為關注的“身份”問題,也引起了諸多學者關注。在“‘什么是印第安人’:美利堅聯(lián)邦印第安法律和美國印第安文學中的身份政治”一文中,埃里克·齊費茨(Eric Cheyfitz)以“羅杰斯案件”為引,論述了當代印第安文學中對印第安身份的尋求和對“印第安性”的探索。[3]
印第安作品所表現(xiàn)出的傳統(tǒng)信仰觀、價值觀等也是國外印第安文學研究所關注的焦點之一。卡爾斯敦·費茨(Karsten Fitz)在對琳達·霍根、黛安·葛蘭西、謝爾曼·阿萊克西等印第安作家出版于20世紀90年代的作品進行宏觀分析的基礎上,運用瑪麗·路易絲·普拉特(Mary Louise Pratt)有關“跨文化”(Transculturation)的理論分析了這些印第安作品中所體現(xiàn)出的宗教觀,并指出宗教在印第安生活和文化中所起的作用。[4]
在美國印第安人的價值觀念中,惡作劇者是一種傳統(tǒng)形象,在文學創(chuàng)作中逐步演化為一種文學敘事策略。例如杰拉德·維茨諾等人不僅在文學作品中設定惡作劇者人物形象,而且廣泛應用“惡作劇對話”這一敘事策略,對其研究也就屢見不鮮,在此不一一贅述。
2.批評理論與方法研究
隨著美國印第安文學研究的發(fā)展,涌現(xiàn)出了對研究本身進行論述的文章,有的是對已有研究的綜述,有的是對美國印第安文學最新批評理論與方法的探索。2010年發(fā)表于《維卡佐·薩評論》的“美國印第安文學研究”是對美國印第安文學研究的綜述,作者蘇珊·伯納丁(Susan Bernardin)是紐約州立大學安尼昂塔學院副教授。在此文中,作者詳細梳理了美國印第安文學的研究現(xiàn)狀,不僅向我們展示了過去幾十年間美國印第安文學研究領域的主要成果,而且介紹了當下研究的熱點。伯納丁指出,美國印第安文學研究是一個不斷運動的過程,諸多方面還需繼續(xù)深入挖掘。[5]
美國學者在探討印第安文學時盡管已經歸納出一些成熟的批評理論,但他們往往也會跳出舊有思維,另辟蹊徑,在批評實踐中積極探索新的批評理論或方法策略。如比利·J·斯特拉頓(Billy J. Stratton)和弗朗西斯·瓦施布恩(Frances Washburn)將湯姆·霍爾姆(Tom Holm)等三人提出的“民族性模型”(The Peoplehood Matrix)理論拓展到美國印第安文學研究領域中。[6]他們指出,“民族性模型”是分析充滿活力并具有復雜內涵的美國印第安文學的有效的理論方法,包含語言、神圣歷史、宗教儀式和土地四個分析層面,為批評者提供了一個揭示美國印第安文學話語中所隱含的主題和思想的工具。來自堪薩斯大學的斯蒂芬妮·菲茨杰拉德(Stephanie Fitzgerald)和奧本大學的哈萊利·E·維斯(Hilary E. Wyss)都是印第安研究學者,前者關注現(xiàn)當代美國印第安文學,后者著眼于早期印第安文學,二人合著的“土地和文化:本土研究的文本性”一文試圖在美國印第安文學研究領域喚起一種新的策略。她們指出,對文學與政治之間關系的理解,對過去與現(xiàn)在的把握,以及對表達多樣性的關注已成為當今印第安研究方法論的重要部分。[7]對于學者而言,早期印第安文學同當代印第安文學間存在相通的主題,如土地和文化等,在理論和實踐中,早期和當代印第安文學可以聯(lián)結起來,這種對過去和現(xiàn)在的溝通還是一項比較新的嘗試。
3.美國印第安文學教學研究
目前,美國的許多大學已經開設印第安文學課程,這也就引發(fā)了針對印第安文學教學方面的思考和研究。帕特里斯·豪勒拉(Patrice Hollrah)以美國印第安作家阿萊克西作品中的人物形象為例,闡釋了阿萊克西對白人課堂中印第安文學教學方面的一些批評。她指出,阿萊克西通過文中人物角色表明他在教育、寫作和出版美國印第安文學作品等問題上的看法,使更多讀者認識到白人講授印第安文學時出現(xiàn)的誤區(qū)。[8]豪勒拉2004年發(fā)表在《美國印第安季刊》上的另一篇文章論述了她是如何在美國印第安文學的課堂上講授印第安喬克塔族作家勒安妮·豪薇(LeAnne Howe)作品的。豪勒拉不僅對文本表現(xiàn)出的解殖展開分析,而且提出課堂教學的建議,如邀請學生通過閱讀勒安妮·豪薇自傳并收聽豪薇的受訪音頻等方式來幫助理解文本,從而促進教學。[9]
丹尼爾·海斯·加思提斯(Daniel Heath Justice)于2001年發(fā)表在《美國印第安季刊》上的文章是他在講授印第安文學課程之前,參加內布拉斯加-林肯大學印第安學生團體的一個例會時所做的調研。加思提斯廣為征集了來自全美各部族印第安學生對美國印第安文學教學方面的意見,他們的反饋意見集中于課堂上應該講授什么,印第安與非印第安教職員和學生意向中的課程是什么等問題,以及協(xié)調以上問題時會出現(xiàn)的困難等。調研發(fā)現(xiàn),最嚴重而又最普遍的是有關印第安人刻板形象的問題和非印第安人對印第安人的忽視問題。[10]
4.具體作家作品的研究
國外學者在學術期刊上發(fā)表的文章,有相當一部分是對具體作家的研究。文章多是對某一印第安作家的生活背景、常用主題、寫作風格等方面進行的闡述,研究的對象則以印第安文藝復興時期成名的小說家和詩人為主,如司各特·莫馬迪、萊斯莉·西爾科、路易絲·厄德里克、杰拉德·維茨諾、詹姆斯·韋爾奇、西門·奧茨、喬伊·哈約等,同時不乏對一些新銳作家的推介,也有少量是針對更早階段印第安英語作家的論述,如達西·麥克尼克斯、查爾斯·伊斯特曼等等。
僅就謝爾曼·阿萊克西這位美國當代印第安作家、制片人來說,對他的研究就呈現(xiàn)出多元化的趨勢。就筆者目前搜集的資料來看,21世紀前十年以來國外學術期刊上共發(fā)表28篇研究阿萊克西的文章,有對阿萊克西各時期詩歌和小說的個例解讀,有對阿萊克西作品的縱貫研究,也有學者專門論述阿萊克西在當代美國印第安文學教學方面的影響力。例如個例研究上,司各特·安德魯斯(Scott Andrews)[11]、布萊斯·泰勒弗森(Blythe Tellefsen)[12]這兩位學者都針對阿萊克西的《保留地布魯斯》(Reservation Blues)進行了不同層面的解讀??v貫研究上通常會有對阿萊克西筆下常用人物形象的概述以及對阿萊克西創(chuàng)作技巧的探討等等。例如史提芬·F·伊萬(Steven F. Evans)在“謝爾曼·阿萊克西筆下的嗜酒印第安人”[13]一文中指出,評估阿萊克西嘲諷式的技術手段最重要的方法是分析其作品中的嗜酒者等典型形象,他賦予這些形象以新的道德意義,使得讀者能夠參與到意義的構建中。南茜·J·皮特森(Nancy J. Peterson)則專注于阿萊克西的創(chuàng)作技巧和作品歷史意義。[14]她探討了阿萊克西將“大屠殺”糅合進作品中的三種模式并指出“大屠殺”以一種復雜的含義出現(xiàn)在阿萊克西的創(chuàng)作中。阿萊克西以其敏銳的觀察力看到了美國印第安人與已經歷過“大屠殺”的猶太人之間的相似之處。至于涉及阿萊克西對當代美國印第安文學教學方面的影響的研究前文已有論及,在此不再加以贅述。
其他一些著名印第安小說家、詩人、評論家同樣引起美國學界關注。例如,不少學者對杰拉德·維茨諾這位美國印第安作家與評論家展開研究,對其研究主要分為兩類:一是對維茨諾作品的具體分析,主要是對其筆下惡作劇者和后現(xiàn)代含義等方面的解讀;二是對維茨諾思想理論和藝術技巧的闡釋。就前者而言,諾拉·貝克·巴利(Nora Baker Barry)分析維茨諾作品中“熊”這一印第安文學母題,指出它可以溝通俗世界和精神界,聯(lián)結肉體和靈魂。維茨諾為代表的當代印第安作家的敘述將這一傳統(tǒng)形象的力量融入到文學作品中去。[15]就后者而言,休姆·凱瑟恩(Kathryn Hume)在“杰拉德·維茨諾的形而上學”一文中從三個方面闡釋了維茨諾的思想和慣用技巧,一是維茨諾的宇宙觀,二是他所關注的角色,三是融于作品中的價值觀。此外,凱瑟恩還以Hiroshima Bugi: Atomu 57這一作品為特例從更廣的層面論述了維茨諾的新意識??傊?,正如凱瑟恩所指出的,維茨諾盡管已經吸引到學界注意,但他“值得更多關注”。[16]喬伊·哈約(Joy Harjo)這位美國印第安女詩人同樣受到諸多學者關注,其作品中的生態(tài)主題是學者們關注的重點。伊莉薩·吉布森(Eliza Gibson)指出,哈約的詩集創(chuàng)造了一種能夠擁抱失卻和悲痛的詩學。[17]愛瑪努埃拉·約薩(Emanuela Jossa)分析了哈約詩歌中大地顏色的隱喻,指出這種隱喻意指人類和自然之間的聯(lián)結。[18]J·司各特·布萊森(J. Scott Bryson)則運用段義孚(Yi-Fu Tuan)的“地方-空間”模型來分析哈約詩歌中的生態(tài)主題。[19]
至于對印第安作品的研究,有不少是針對經典作品的再闡釋,且解讀的視角和層面不斷更新。如萊斯莉·西爾科的《典儀》(Ceremony)這部經典作品一經問世就引起諸多學者研究,進入21世紀以來,《典儀》依舊吸引了不少學者對之進行新角度的解讀。羅伯特·奈爾森(Robert Nelson)討論了《典儀》中主人公面臨的生理和心理幻象的關系,著重探討了幻象跟力量之間的聯(lián)結。[20]皮特·貝德勒(Peter Beidler)指出西爾科是如何通過創(chuàng)造性的藝術手段,將“巴丹死亡行軍”(the Bataan Death March)等歷史事實轉化到小說《典儀》中去的。[21]貝德勒又以西爾科的《典儀》和路易絲·厄德里克的《痕跡》為例,探討了白人是如何破壞環(huán)境的,并指出當代美國印第安作家是如何通過文學創(chuàng)作來喚起人們對自然環(huán)境的關注的。[22]
對具體作品的研究在美國印第安文學研究中占有較大比重,西方學者敏銳的嗅覺使他們能夠在第一時間對最新印第安文學作品進行闡釋,這極大地豐富了美國印第安文學的研究。值得一提的是,美國印第安文學研究專著一經出版,《美國印第安文化研究》(American Indian Culture and Research Journal)、《美國印第安季刊》(The American Indian Quarterly)、《美國多種族文學季刊》(MELUS)、《維卡佐·薩評論》(Wicazo Sa Review)等學術期刊隨后就會刊登對該專著的書評,及時有效地向讀者提供最新研究的信息。
國內學界真正開始關注美國印第安文學是在上世紀90年代。這一時期,一些學者對印第安文學做了總體性介紹。如郭洋生在1993年與1995年分別介紹了美國印第安詩歌和小說的背景與現(xiàn)狀[23],王家湘則于1996年介紹了印第安傳統(tǒng)文學與現(xiàn)代文學[24]。這兩位學者對美國印第安文學的總體性介紹是中國學者走出的重要一步,此后,美國印第安文學更廣泛地引起了中國學者的關注,國內美國印第安文學的研究得以正式展開。
在總體研究的范疇下,中國學者也探討了美國印第安文學發(fā)展的階段性特點。除卻對口頭形式的印第安傳統(tǒng)文學時期和過渡時期文學的介紹,中國學者更多關注美國印第安復興時期文學。鄒惠玲則對以英語為載體的美國印第安文學進行了探討,闡述了印第安英語文學發(fā)展的三個階段及各階段特點。[25]眾所周知,美國印第安文學由來已久,早期印第安文學一度處于北美大陸主流文學的地位,但印第安文學隨后經歷了向弱勢文學的轉化過程。胡鐵生與孫萍分析了造成印第安文學由勝轉衰這一狀況的原因。[26]
對印第安傳統(tǒng)文學的研究主要涉及對印第安傳統(tǒng)文學的概述、對印第安人傳統(tǒng)詩歌典儀等文類的研究等,也有針對印第安口頭文學中諸如惡作劇者等形象的解讀。例如劉克東從口述傳統(tǒng)、環(huán)形結構和數(shù)字“4”等印第安傳統(tǒng)文化因素入手,探討印第安傳統(tǒng)文化對當代印第安文學的影響。[27]鄒惠玲則對“典儀”做出論述,指出典儀不僅是宗教儀式和娛樂活動,而且是重要的印第安傳統(tǒng)文學樣式,其中所蘊含的印第安宇宙觀是印第安作家創(chuàng)作的指南。[28]張沖則對印第安口頭傳統(tǒng)中的主題進行了歸納,并介紹了典儀和曲詞這兩類傳統(tǒng)文學樣式。[29]就傳統(tǒng)詩歌來說,賈國素將美國印第安傳統(tǒng)詩歌與中國詩歌進行了比較,并指出與大自然生死相依的關系造就了印第安詩歌真摯簡樸的一面。[30]沙莎與胡開杰則探討了北美印第安人口頭自然詩中對自然的熱愛以及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主題[31]在印第安口頭傳統(tǒng)文學中,惡作劇者是重要的文學形象之一。鄒惠玲對這一文學形象做出了解讀。她指出,惡作劇者在印第安口頭文學中既是“創(chuàng)世者”和部落“文化英雄”,又是“邊緣化的孑然獨行者”和“社會道德規(guī)范的逾越者”,且又會因其惡作劇而“自食其果”。作者同時指出,獨特的印第安宇宙觀是印第安惡作劇者多層面形象的本原。[32]。
對作家作品的研究在國內研究中所占比重最大??傮w來說,研究的作家對象幾乎全部是印第安文藝復興之中或之后成名的作家,其中,司各特·莫馬迪、萊斯莉·西爾科、路易絲·厄德里克等作家備受關注。但國內對一些在國外早已成名并備受關注的作家的引介較少,如琳達·霍根、杰拉德·維茨諾、喬伊·哈約、西門·奧茨等。研究的重點多是對文本和主題的闡釋,批評方法也集中于后殖民主義、生態(tài)主義、比較文學批評等角度。另外,國內學者將研究的視線多放在印第安小說上,對印第安詩歌、戲劇等文類的關注較少。具體來說,國內學者對美國印第安作家的縱貫性研究并不是很多,筆者搜集到的這類文章的研究對象有波拉·甘·艾倫[33]、萊斯莉·西爾科[34]和謝爾曼·阿萊克西[35]。針對具體作品的研究主要是對知名作家經典作品的闡釋,如司各特·莫馬迪的《黎明之屋》、萊斯莉·西爾科的《典儀》和路易絲·厄德里克的《愛藥》等。另外,對于印第安詩歌和戲劇作品的研究成果主要有袁德成的《融多元文化于一爐——論莫曼德的詩歌藝術》[36]和《論詹姆斯·韋爾奇的詩歌藝術》[37]以及鄒惠玲《論吉奧加瑪在戲劇創(chuàng)作中對印第安傳統(tǒng)文化的回歸》[38]等。
中國學者的研究大多局限于對文本的闡釋,對研究本身的研究較為鮮見。注意到這一問題的學者以陳靚和王建平為代表。2009年,陳靚的論文《多元文化背景下的當代美國印第安文學研究淺談》一方面肯定了國內學者已有研究,另一方面指出了在“研究視角和框架結構”上應該注意的問題,學者需要避免將印第安文學的文學特征概念化,也要避免將印第安文學的批評視角簡單化等。[39]王建平則指出美國印第安文學批評中的問題。他指出,隨著美國印第安文學創(chuàng)作與研究的日漸成熟,“學術界需要從學術成規(guī)、知識體系和學科結構方面對其進行歸類和評估”[40]。王建平教授的研究生郭巍女士于2007年發(fā)表的《美國原住民文學研究在中國》一文歸納出了當時國內美國印第安文學研究的現(xiàn)狀,并且指明了現(xiàn)有研究具有研究滯后、視野不夠開闊和翻譯作品缺失等缺憾和不足。[41]
在美國,印第安文學已成為一門學科,對印第安文學的研究成果多、質量高。就本文研究的對象——學術期刊論文這一項,美國印第安文學的研究已經呈現(xiàn)一定體系化。反觀國內,中國學者的研究存在著相當程度的滯后性。由于歷史的原因,當初美國印第安文藝復興蓬勃展開時,中國學者并未認識到其學術價值。最近一二十年間,隨著越來越多的學者轉而關注美國印第安文學,國內的美國印第安文學研究已經取得長足進展。然而客觀地講,還存在諸多不足之處。通過對國內外美國印第安文學研究的比較分析,筆者對國內研究提出幾點看法:
首先,研究缺乏系統(tǒng)性。在國內,美國印第安文學并未引起廣泛重視,只有少數(shù)學者涉足其中,其中更為少數(shù)的學者將其當作個人長期研究方向。并且,這些為數(shù)不多的學者也是出于自身的研究需要,各自為戰(zhàn),彼此很少進行有效的溝通。在研究成果上,盡管他們會有相關文章發(fā)表,但研究僅僅停留在個人層面,難以形成系統(tǒng)化的研究。這一點從美國印第安文學關鍵詞匯的譯法上就可見一斑:僅就美國印第安文藝復興的開創(chuàng)者莫馬迪來說,國內就有“摩馬德”、“莫馬戴”、“莫曼德”、“莫馬迪”等等諸多譯法。這種翻譯上的“各隨己譯”,是研究缺乏系統(tǒng)性的外在表現(xiàn)。美國印第安文學在國內若要成為一個完善的研究領域,首先要形成一個系統(tǒng)化的研究體系,為了實現(xiàn)這一目標,上到課題基金等方面的政策支持,下到學者間的通力合作缺一不可。
其次,批評理論缺乏創(chuàng)新。中國學者在研究美國印第安文學時,常會將視角集中于文化研究、生態(tài)批評、后殖民主義批評等幾個方面,更多的是在借鑒其他少數(shù)族裔研究的視角,很少在理論上加以創(chuàng)新。反觀國外學者,針對美國印第安文學的多元化背景及現(xiàn)狀,他們會嘗試提出新的相宜理論和研究視角,因而中國學者在此方面還需有所創(chuàng)新。但需要注意的問題是,在使用新的理論視角闡釋文本時不要“削足適履”。
再次,研究范圍小。這首先體現(xiàn)在研究對象屈指可數(shù)。國內的印第安研究集中在前文提到的幾位印第安作家及其作品上,對其他印第安作家的引介較少,如早期口頭文學創(chuàng)作者、文藝復興前的重要英語作家、國外成名已久但國內鮮有關注的作家、新銳作家等。研究范圍小還體現(xiàn)在文類研究范圍小,國內學者關注的美國印第安文學作品幾乎全為小說,其中又以長篇小說為主,很少涉及到其他文體,如詩歌、戲劇等。實際上,印第安作家群中,多數(shù)優(yōu)秀的小說家同樣是優(yōu)秀的詩人,對他們詩歌的研究同樣具有意義。同時,典儀戲劇也是印第安文學的重要組成部分,理應引起足夠重視。因此,中國學者不應只聚焦于小說研究,視野應該開闊到美國印第安文學的各個文類。
國內外學界都已經認識到美國印第安文學的價值與地位,并展開了相應的研究。國外評論界對美國印第安文學的關注早于中國,能夠緊跟美國印第安文學的發(fā)展動態(tài),至今已取得豐碩成果并建立了相對完善的研究體系。國內對美國印第安文學的研究起步較晚,中國學者真正重視印第安文學始于20世紀90年代,在21世紀的這十年間取得較大進展。但綜合這些年的成果來看,研究還存在著一些問題。無論是研究的滯后,研究系統(tǒng)性的缺乏,還是研究理論的陳舊,亦或研究范圍的窄小,都應引起中國學者的足夠重視。筆者認為,中國學者應當正視美國印第安文學研究的現(xiàn)存問題,更多地引介美國印第安文學作品,更多地帶動對其研究的深入,建立并完善國內的研究體系。正如伯納丁所言,美國印第安文學研究處于一個不斷運動的過程之中[5],已被開拓的領域還可深入挖掘,未被注意到的處女地更是有待開拓。對于中國學者而言,美國印第安文學的研究任重而道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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