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記者 尹 情

有師如友
——訪廈門大學研究生院副院長、經濟學院財政系陳工教授

●本刊記者 尹 情

走進廈門大學研究生院，一群學生正在商討問題，正當我張望之際，陳老師主動朝我揮手，問道：“你是來采訪的記者吧？”我以為是研究生院的學生。后來采訪時，他笑著說到：“我與學生們在一起，一般人很難分辨出誰是老師?！笔堑?，他的長相頗顯年輕，加上與學生融入的氣氛，即便告知他是老師，也會讓我驚訝十分。

這樣一位年輕、充滿活力的學者，我很難將他與50多歲的年齡聯(lián)系起來。不等詢問，就知道他與學生之間的關系十分親密融洽，平日私下與學生們交往似兄弟如朋友。這就是我讀書時期夢寐以求的和諧師生關系——朋友式、兄弟般的師生情誼，相處起來無拘無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從畢業(yè)留校至今，他所教過的本地學生每年都會與他一起聚會，外地學生也與他時常保持聯(lián)系。這些都源于他對學生的“五心”教學——責任心、用心、專心、耐心、多心。

教育世家

陳工一家的教師緣極深，從外祖父到他三代皆教師出身，加上他的夫人及岳父母，家中共有7名教師。出身于教育世家，他的身上更多了幾分文質的書生氣，言談輕松詼諧，待人接物甚為熱情。

他的外祖父曾是臺灣知名教授，至今，他的言語中還帶著明顯的閩南語腔調。然而，正因為這個“臺屬”的身份，在“文化大革命”期間，他的家庭受到了極大的沖擊。作為教師的父母被下放到福建省平和縣的農村，這段由于政治運動而施加給家庭與個人的傷害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直至事隔多年他仍不愿提及。

背負著“黑五類”（即地主、富農、反革命分子、壞分子、右派分子）子女的身份，他的求學之路一度被中斷。在母親所教的中學念完高中，他跟隨“大部隊”下農村。三年多的知青生活，進一步激發(fā)了他迫切想擺脫貧困落后農村生活的愿望。

然而，在高考恢復之初，“黑五類”子女在入團入黨、畢業(yè)分配、招工、參軍、提干、戀愛和婚姻等多方面都受到歧視。在恢復高考的第二年，陳工參加了中專招生考試，雖然考試分數(shù)很高，但由于家庭成分不好，他繼續(xù)求學的愿望一度受阻。

“當時沒有太大的理想和目標，就是想早點從農村走出來，轉變身份?！被谶@種決心，1979年，他再次走進高考。因為完整地讀完了高中，加上文科基礎十分牢固，且文革期間經常翻閱歷史書籍，高考對于陳工而言并非難事。這一年，他再次以高分通過全國高考。

母親作為一名中文教師，非常希望他考入大學后學習中文。雖然陳工喜歡文科，但對中文專業(yè)并不太感興趣，而是選擇了廈門大學財政金融專業(yè)，并順利被該校錄取。經歷了“文化大革命”的洗禮，本科期間他更加努力地學習，在班上成績名列前茅。畢業(yè)時，財金系主任找他談話，給他列出了兩個選擇：一是去財政部任職，二是留校當老師。

當初與他一起畢業(yè)的同學，很多后來都走上了仕途，擔任政府要職。然而，他選擇了留在廈大從教。

“如果再重新選擇，您會后悔嗎？”我好奇地問道。

“哈哈……沒有什么好后悔的?！彼ｎD了一會，開懷地說。“我屬于那種順其自然的人，不太愛追究這些東西?！币痪湓挘屛铱吹搅怂惶幨碌膽B(tài)度。

出席 “廈門大學EMBA2010級深圳班、廣州班典禮暨EMBA鼓浪嶼名家論壇”發(fā)言

“廈門大學——臺灣大學財稅法前沿理論研討會”上提問發(fā)言

為師為生

1986年，對于陳工來說是永遠難忘的一年。這一年，他不僅轉換身份當了爸爸，而且也是他奮戰(zhàn)考研和出國留學的關鍵時期。自下定決心當老師起，他更抓緊了時間學習，充實自身知識，先后完成了碩士研究生、出國留學、博士等階段的學習。

“當老師很辛苦，需要不斷地更新知識結構。”這是他當老師30年來的感嘆，當然，他也樂在其中。1983年留校，1986年考上研究生，1993年出國，1995年考博，1999年博士畢業(yè)——他的學習之路漫長而有規(guī)劃。

在同時代的財政學者之中，陳工是較早有出國學習計劃的人，但幾次由于客觀因素打斷了出國計劃。上世紀90年代，他在加拿大達爾豪西大學開始為期半年的訪問學習。他的加拿大導師不僅年輕，而且教學非常認真負責。每周二下午與他討論上周布置閱讀的教科書，這讓陳工對西方財政制度有了深刻的了解。回國之后，身邊的老師用“突飛猛進”來形容他這次出國的變化。

隨后，他考上了著名財政學家鄧子基教授的博士生。在第一堂課上，鄧老師就立場鮮明地指出了他的治學方法：“對待馬克思主義必須先堅持，后發(fā)展，要重在發(fā)展論。既反對僵化論，又要反對過時論。對待西方東西，先要學習、分析、借鑒和吸收，重在消化論，既反對排斥論，又反對照搬論。對待方法論，首要堅持辯證論和歷史唯物論，即堅持解放思想，實事求是，一分為二，對立統(tǒng)一。要從中國國情出發(fā)，從現(xiàn)象看到本質，勇于開拓創(chuàng)新，在繼承中發(fā)展?！?/p>

接受鄧子基教授指導

這段話，直到如今仍深深地印在陳工的腦海里，不僅是恩師畢生從事學術探索的心血和結晶，也時刻指導著自己對待西方理論要重在消化，真正做到中西結合。鄧老師的這種做學問方法，對他產生了深刻的影響。

潛心做研究，更新知識不斷學習，這是陳工多年來一直在做的事情。他行走在教學與科研的基層，每年都積極申請國家級、省部級和地方政府及部門的科研課題，為政府或相關部門出謀劃策，發(fā)表了許多論文。

作為一名老師，他時刻謹記“傳道授業(yè)解惑”的使命。他認為，欲傳道授業(yè)，須先正己身。于潮流之中明辨方位，或浮躁之時常省自身。欲解惑，必先拓寬自己的知識領域，加深自己的專業(yè)修養(yǎng)?？v不能學富五車，也要窮盡所能，勤學不輟至問心無愧。

“欲為師，永為生?！边@是一種追求和責任，也是一份擔當與態(tài)度。為師為生，無關乎角色轉換，實乃敬業(yè)而為。只有不斷地加強學習，才能將最新的知識傳授給學生，使為師者教出一點底氣，教出一點品位。

亦兄亦友

1983年畢業(yè)留校，25歲的陳工與所帶班級的學生并無明顯差別。這位年紀輕輕的班主任，與學生關系十分密切，這種融洽的氛圍一直延續(xù)至今。他喜歡幫助學生，鼓勵學生按照自己所喜歡的方向發(fā)展。即使在教學、科研工作相當繁忙的情況下，他仍不忘抽出時間去關心各層次的學生。

“我與學生之間，就像朋友像兄弟?！彼难哉Z懇切而溫和。對于這點我十分認同，僅從采訪前的短暫接觸就可見一斑。師生間親如密友，毫無間隙。

陳工當過兩屆班主任，回憶起來1987年是他與學生關系最好的時候。從1991年這批學生畢業(yè)至今20多年，每年留在本地的學生都會與他一起聚會，外地學生也經常與他保持聯(lián)系，而他一如既往地關注、關心畢業(yè)多年的學生，與他們一起聊工作聊生活。

在嚴苛和寬厚的教學方式之中，陳工選擇后者。因為信奉泰戈爾的名言：“不是槌的打擊，乃是水的載歌載舞，使鵝卵石臻于完美。”一直以來，他秉承這樣一種教學理念：學習的主動性要靠學生的自覺領悟才能有效發(fā)揮，可以引領，可以旁敲側擊，可以點撥，但不能如駕馭提線木偶般束縛學生的天性，也不能用苛責的方式來使學生被動前行。懂得激發(fā)學生的潛能，這是他的育才之道。

為此，他經常與博士、碩士、本科生交談，了解情況并為他們講解、作報告。既注重學生的專業(yè)知識學習，也注意對學生各方面的素質培養(yǎng)。在教學實踐中，他采用的是“講”“侃”相結合的方式授課。在深入理解教學內容，吃透教材，了解精髓后，用自己的語言、體會講解課程的內容；同時，講授一些書本上沒有但與課程教學有關的內容，諸如某個理論、觀點、制度形成的過程、發(fā)展歷史以及經濟學家的故事等。這種教學方式使他的課堂充滿吸引力。

他在教學心得中寫道：成為一名優(yōu)秀的高校教師，要有“五心”—— 責任心、用心、專心、耐心、多心。帶著“五心”教學，他為本科生講授的《財政學》課程，1996年獲得福建省優(yōu)秀主干課程榮譽稱號；與張馨教授合作的《財政學》課程，成為受學生歡迎的專業(yè)課程之一，獲得福建省精品課程的榮譽稱號后，2004年又獲得國家級精品課程的榮譽稱號；2006年，他被評為第二屆廈門大學“教學名師”；2009年，又獲得“寶鋼優(yōu)秀教師獎”榮譽稱號。

在學校的資料中，對他的評價這樣寫道：“1983年廈門大學畢業(yè)后就留校，成為奮斗在財政學教學科研第一線的教育工作者，30年來始終如一地堅持在教學第一線，孜孜不倦，一絲不茍，對黨的教育事業(yè)懷有深厚的感情，以一顆赤子之心和高度的責任感與使命感，體現(xiàn)了對教育事業(yè)的忠誠與熱愛?！?/p>

這段帶有政治語言的評價，站在黨組織的高度來審視他的工作，并予以肯定。然而，樸實地看，30年來他對教學無怨無悔、熱情洋溢地奉獻，卻是實實在在的。于筆者而言，更感動的是他對待學生的那份赤誠之心。這種源自內心的熱愛，使他的教學趨于至善至美。

如塤如篪

“多肩挑”是高校教師中普遍存在的現(xiàn)象，一邊是教學，一邊是科研；一邊是工作，一邊是家庭。而除此之外，陳工還擔任校研究生院副院長一職，主管研究生培養(yǎng)工作。一般人叫苦不迭，他卻能應對自如。

說到這里，陳工又“呵呵”地笑起來，其秘訣在于他有一個“賢內助”。在廈門大學校園里，陳工與妻子是令人羨慕的模范夫妻?！澳兄魍?，女主內”在他的家庭分工中體現(xiàn)得十分明確。妻子負責教育孩子，他負責讀書充電，即使在同時面對工作、考研、留學、家庭等多項事務時，他仍能兼顧得當。夫妻相敬如賓，家庭和睦，這為他從事教學、行政、科研工作提供了強大的支持與后盾。

他關心年輕教師的成長，關注學科建設與發(fā)展，也注重研究生的培養(yǎng)。作為財政系主任時，他調動全系教師力量，將財政系發(fā)展的中長期規(guī)劃瞄準了財政科學的國際前沿，并突出了學科特色。同樣，他關心年輕同志的發(fā)展與進步，幫助新教師熟悉學校的環(huán)境與管理制度，促使他們早出成果，多出成果。他作為主要主持人之一的《財政學專業(yè)多層次人才培養(yǎng)體系創(chuàng)新》獲得國家級教學成果二等獎，福建省教學成果一等獎。

作為研究生副院長，他著重提高研究生創(chuàng)新能力、研究能力。一方面，推動實施優(yōu)博培養(yǎng)計劃，對于優(yōu)秀的博士在第四年從經費上資助其獲得更好的成果。鼓勵學生出國學習，利用985經費支持他們出國訪學參加學術會議；同時，每年設專門經費資助研究生創(chuàng)新計劃，如暑期學校、博士生論壇、博士生會議等。另一方面，對研究生課程進行改革，設立優(yōu)質課程，對課程實施經費資助。針對國際碩士，強調全英文課程，走國際化教學路線。

塤與篪是兩種樂器，“如塤如篪”比喻兩物響應、應和。我以為用它來形容陳工的家庭與工作之間的關系再恰當不過。在繁忙的工作之余，他常常與妻子一起鍛煉、打乒乓球、散步，偶爾爬山。閑適的生活與忙碌的工作相得益彰，演奏出和諧的樂章，正譜寫出這位財政學者的輝煌人生?！?/p>

（本欄目責任編輯：尹情）

記者手記：

每一位教師都應該具有個性精神，成為不可模仿、不可代替的獨特存在。這是陳工給自己提出的進取方向。而實際上，他與學生之間親如兄弟朋友般的感情，已經成為他的獨特名片，任何人無法模仿、難以替代。

“有師如友”，想到這個詞，我會聯(lián)想到他。他關懷學生如朋友，不高看亦不低估，平等地與他們交流，這種親和力，我想更多地是源自于對教學的熱愛，對學生的赤誠之心?！叭松靡恢鹤阋浴保鳛閷W生，能遇上這樣的老師，又何嘗不是一種幸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