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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高窟人的生活往事

      2014-04-29 00:44:03關友惠
      敦煌研究 2014年3期
      關鍵詞:莫高窟

      內容摘要:20世紀五六十年代,一批的年輕的畢業(yè)生來到莫高窟敦煌文物研究所,扎根大漠。他們在常書鴻所長的帶領下,艱辛而勤奮地默默工作,臨摹了大量洞窟壁畫,其中不乏精品。1959年以后,糧食供應出現(xiàn)了困難,莫高窟人自力更生,在戈壁沙漠中種糧,尋找野生植物鎖陽、草籽等充饑。1961年,莫高窟人有了幾畝自己的淤沙地,在此辦農場種地??祝枺┙鸷蛥桥d善功不可沒,他倆種地,植樹,養(yǎng)羊,保證了莫高窟工作人員的物質生活供應。

      關鍵詞:莫高窟人;臨摹工作;濟食與農事;20世紀五六十年代

      中圖分類號:K206.6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0-4106(2014)03-0019-05

      Past Life of the People at the Mogao Grottoes

      GUAN Youhui

      (Dunhuang Academy, Lanzhou, Gansu 730030)

      Abstract: in 1950s and 60s, a group of young graduates came to work at the Research Institute on Dunhuang Cultural Relics at the Mogao Grottoes and they took root in the Gobi desert. Led by Director Chang Shuhong, they worked hard and diligently, copying many cave murals, including some masterpieces. Since 1959, the food supplies had been insufficient. People at the Mogao Grottoes began to become self-sufficient. They grew grains in the Gobi desert and foraged for wild plants to avoid hunger. They owned several mu of land, transforming this land into a farm in 1961. Kong Jin and Wu Xingshan greatly contributed to managing this farm. They cultivated the land, planted trees, and raised sheep, ensuring food and material supplies at the Mogao Grottoes.

      一凈土

      1953年9月2日,我們從西安西北藝術學院美術系畢業(yè)后,來到莫高窟敦煌文物研究所,同來的有孫紀元、馮仲年、楊同樂。那時,交通不便,途經蘭州、酒泉,買票,換乘候車,七天才到敦煌。又坐了五小時的馬車,到莫高窟已是傍晚掌燈時間。段文杰諸先生在等候我們,會議室桌臺上擺了許多梨子、西瓜。

      莫高窟的人很少。文物研究所有二十幾人,還有為保護莫高窟騎兵團派駐的一個班。上寺兩個喇嘛、一個巫婆?;顒臃秶性谀呖吣蠀^(qū)三百多米長的綠洲中。石窟大半還沒有安裝窟門,看上去像一個個的黑洞布滿在窟壁上。窟前林帶有楊槐榆柳,還有些沙棗樹,豎直橫斜形成一道屏障護衛(wèi)著石窟??咔暗孛媸区Q沙山吹來的黃沙,走在上面軟綿綿的。林帶以東是空曠的耕地。耕地自南向北,由高漸低,形成淺淺的梯田。耕地埂邊有彎曲的水渠,流水清澈透底,高低落差處可以聽到汩汩的流水聲。渠埂邊長滿馬蘭和多種不知名的野草,散發(fā)著清微的苦澀味。耕地中有一塊瓜地,剛來的那天晚上歡迎我們桌臺上的西瓜就是從這里摘的。還有一片菜地,有番瓜、茄子、辣椒等。兩片向日葵地,葵花并不高大,跟現(xiàn)在的油葵花差不多,可以看出有些是人工點播的,有些是自生的。上寺以南的耕地是寺產,上寺喇嘛的自食地,他們有牛、犁、車、石磨,還養(yǎng)著雞、羊,跟鄉(xiāng)下農戶無異。上中下三寺各有一處果園,冬果梨、香水梨、長把梨、穌木梨、吊蛋子等各種梨子掛滿枝頭,壓得樹枝快要折斷了。莫高窟一派自然山鄉(xiāng)景象,全不是現(xiàn)在看到的混凝土堆砌的人工造景。

      文物研究所設在中寺,前院是辦公室,后院是常書鴻所長的住宅。前院正屋是美術組,約二十五六平方米,是段文杰、霍熙亮、史葦湘、李其瓊、李承先、歐陽琳、李復先生和我們新來的四個人的辦公室。北廂東間約十七八平方米,是文書、財會、后勤事務、行政組的辦公室。西間約十平方米,是石窟保護組孫儒僩先生的辦公室。與之相對的南廂東間是會議室,西間是常所長的辦公室。1954年,李貞伯、萬庚育也來到了莫高窟,人員增多了,辦公室就顯小了。對中寺大門做了翻修,門北側是保護組新的辦公室和雕塑室,門南側是大會議室,會議桌是一臺乒乓球臺案,大家就稱文娛室,從不說會議室。中寺院北側是職工宿舍,整整齊齊排列著十間坐北向南的小土房,每間八九平方米,一個土炕,一個土臺桌,一個壁櫥,與石窟中的僧房窟相似。職工多單身,沒有什么家當,一床被褥、兩身換洗的衣服、幾本書、幾卷畫紙。住進去并不覺得狹小,出門不上鎖,東西落在什么地方,幾個月后還在那里,真是夜不閉戶,路不拾遺。

      文物研究所人員少,設施簡陋,但是生活工作一切井然有序。每天清晨,只要聽到院中幾聲輕輕的咳嗽聲,準是常所長起床出屋了,他是莫高窟起床最早的人。不一會,中寺老榆樹頂端的鐘聲當當響起,鐘聲清脆嘹亮,余音縈繞,像唱歌一樣,很好聽。這是一口銅質鐘,鐘體不大,造型很美,不知現(xiàn)在還在不。緊接著,大家都來到中寺辦公室屋檐下站好,手搖留聲機唱片發(fā)出: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廣播體操開始了。常所長只要在莫高窟,每天早晨必有廣播操,幾十年不間斷。做完體操,有一小時學習。當時沒有電燈,太陽還未升高,洞窟內光線暗無法工作,即安排一小時學習。收音機信號不好,聽不到新聞,閱讀報紙雜志就顯得非常重要。業(yè)務人員都訂了刊物,有《光明日報》、《文藝報》、《新觀察》、《文物參考資料》、《美術》等。沒有黨組織,但人手都有一本劉少奇《論共產黨員的修養(yǎng)》,認真學習研究,追求進步。學習之后開始辦公。美術組人員各提一只開水瓶走向自己臨摹壁畫的洞窟,一個人在洞窟臨畫非常安靜。除了偶爾可以聽到窟外樹葉經風吹動輕輕的沙沙聲,就只有畫筆運行時發(fā)出的氣息與心音。臨畫思想高度集中時,有時會忘掉自己,據(jù)說禪僧入定時就是這樣。距離中寺較遠的洞窟是聽不到鐘聲的。多數(shù)人沒有手表,莫高窟是東西向的,無法看日影計時,大家也就養(yǎng)成了憑感覺定時作息的習慣,上下班時間相差不了十分鐘。當今高科技時代,一部手機無所不知,有時卻忘了時間。星期天,洗衣服的人聚集在蓄水池旁邊洗邊聊,一番熱鬧。打撲克的有牌友,也有人愛狩獵。莫高窟人少,活動范圍小,狼也就大膽起來,一日白天竟闖入上寺院中。一天晚上我在中寺食堂后邊也遇見了一只狐貍,兩只眼睛亮晶晶。不期而遇,真有點怕。黃羊也常來下寺北邊尋水。愛運動的人就去打黃羊。一次,工人老竇竟一彈射中兩只黃羊,真神了。我愛串洞窟,去尋找自己喜歡的東西,雖是菩薩像,有的卻是生人樣,或是曾經見過的,畫下來掛在墻上,看著想著,也有樂趣。星期天也要改善生活,燉雞燒肉,會做菜的人有時也要露一手。一次段先生做紅燒肉,忘了看鍋,待想起時,鍋底已經被燒穿,成了多年的笑料。所里四川人多,餐廳放著一個泡菜缸,李其瓊先生就成了志愿者,常去攪攪拌拌,為大家服務。食堂實行同桌共餐,不論吃多吃少,月底結算,按人均攤,其樂融融。平時很少有人進城,日常生活用品派專人采購,屆時院墻黑板上有公告“某某某騎毛驢進城”,“某某某趕馬車進城”。要買東西的人列出清單,小到火柴香煙、牙刷牙膏、信封郵票,大到面米油肉,付上現(xiàn)金交給經辦人。從莫高窟到敦煌城馬車往返百里,毛驢走捷徑80里,趕早起身,晚上10時才能回來。經辦人不厭煩,精心辦理。沒有聽見過因錢物差錯爭執(zhí)的事。逢年過節(jié)也有慶?;顒?,話劇、嵋戶、清唱、舞蹈、快板等表演,演員多于觀眾,自娛自樂,亦然熱鬧。

      壁畫臨摹是文物研究所的主要業(yè)務工作。臨摹計劃和主題經常所長審定后,段先生即帶領美術組全體人員到洞窟參觀選取畫面,議論臨摹之易難,評估所需之時間。經過幾天的參選、討論,最后段先生綜合大家的意見,確定臨摹哪些,再分配到各人名下。民主自由,心情舒暢。根據(jù)自己的臨摹工作進度,每到一定階段,便會主動去請段先生帶全組人員來檢查,征求修正意見。臨摹完成時還需評定等級。段文杰臨莫高窟第130窟《都督夫人禮佛圖》,史葦湘臨第445窟《剃度圖》,李其瓊臨第329窟《乘象入胎與逾城出家圖》以及在他們帶領下集體臨摹的第285窟、榆林窟第25窟整窟模型臨摹本等一大批以神韻感人的臨本,都是在這一時期完成的。如以人數(shù)按時間計算,這時臨摹壁畫的數(shù)量也是最多的時期。莫高窟人就是這樣寧靜平淡地工作與生活著,直到1957年。

      二濟食與農事

      1959年下半年,糧食供應出現(xiàn)了困難。1960年上級號召各單位拓荒種糧。敦煌縣文化館、電影院、新華書店、中學和敦煌文物研究所文化系統(tǒng)被分在南湖國營林坊附近的沙灘上,由各單位派人參加勞動。文物研究所先派去了歐陽琳、傅積慶兩人,大約半個月后,又抽調我們年輕力壯的十多人,帶上行李、帳篷、工具、鍋灶去參加勞動。當車將要到達時陷入了沙窩,車不能動了,我們下車取出搭帳篷用的木椽,墊在車輪底下,連推帶抬,使車沖出了沙窩。莫高窟人經過“大躍進”的磨煉,已經適應了戈壁沙漠環(huán)境的生活,也有了處理車陷泥潭沙坑的經驗。這里本來就沒有路,四周全是黃沙。車也是一輛破舊快要廢棄的卡車,是“大煉鋼鐵”時七里鎮(zhèn)石油公司送給文物研究所拉礦石用的。車雖然破舊了,如果只是小毛病,司機搗鼓搗鼓,一小時還能跑四五十公里。車到工地,在一條溪流旁安鍋扎營。溪水清澈甘美,流量比莫高窟溪流大得多。我們的任務是挖掘一條引水渠,把水引往開拓地,各單位人多,合力奮戰(zhàn),四五天就完成了任務。可是再大再美的水也灌不滿無底洞的沙地,最后只好不了了之。當時吃供應糧的人似乎還沒有察覺到糧食問題的嚴重性。到了下半年,口糧供應標準一減再減,最后減到每人每月19斤,清油每人每月4兩(合今日2.5兩,即125克)。在沒肉缺油少菜的情況下,一個人每月19斤糧已難維持身體所需。莫高窟人每年此時都能享用的百十斤美味的梨子也吃光了,大家感到了饑餓,身體不支,業(yè)務工作基本停了下來,一些人出現(xiàn)了浮腫。史葦湘先生已經支撐不住了,批準回四川老家異地就食。不能坐等挨餓,得去想辦法。一天,不知誰聽誰說,鎖陽可以吃,莫高窟附近的大泉就有。大家頓時興奮起來,打起行李,拉著帳篷、鍋灶,乘車來到大泉,這里剛下過一次小雪,還留有殘雪痕跡。鎖陽是一種中藥材,我只聽說過,沒有見過,拿著鐵锨,跟著大家去尋找。知道的人說,下過雪后容易找,鎖陽性熱,雪地如見無雪的圓坑坑,此處可能就有鎖陽。尋找了一個多小時,終于找到了鎖陽,有的已經出土一兩寸高,圓柱體,紫紅色,挖下去最長的有二尺多,直徑有一寸多,肉細白脆,味苦澀。第一天共挖了二三十根,洗去沙土,刮皮切成絲,清水浸泡除去苦味,拌上面粉蒸熟即食,但仍舊苦澀。第二天收獲就沒那么多了,第三天更難尋找到了。冬天在戈壁灘帳篷里席地住臥,寒冷難耐,堅持到第四天又回到莫高窟。過了幾天,又不知誰又聽誰說,戈壁灘有一種叫沙米的草籽可以吃,南湖有一戶采集了不少,很好吃,而且榆林窟也有。這又是一大喜訊。大家又帶上行李、鍋灶,還是坐著那輛破舊大卡車又向榆林窟奔去。路過安西十工農場時,經交涉,買到二十多斤干蘿卜葉子。這種通常當作飼草或垃圾的東西,此刻成了難得的好食物。榆林窟就郭道一人,他從1953年10月被敦煌文物研究所請回榆林窟當看守員,已經堅守了七年。見到莫高窟人來了,他非常高興,也精神起來。莫高窟人對榆林窟和莫高窟同樣親切。甘肅省文化局聽說這里有沙米草籽可食,也派了兩女一男三個年輕人來采集。大家住進今日作為庫房的大洞里,洞內兩邊各有一個大土炕,是專供來此進香拜佛的善男信女居住的地方,煙熏火燎,已有百千年的歷史。燃起干柴,人多火旺,頓時暖意濃濃,也忘了饑餓。次日開始采集草籽,每人一把鐵锨,一根木棍,再帶一條床單上了戈壁灘。沙米草確實不少,也是剛下過雪,有些草頭還被雪蓋著,拋去雪,用锨鏟下,放在床單上用木棍捶打,撿去干柴草葉,一人一天能采十多斤。草籽再經過篩洗去沙土、浸泡、煮熟,摻入湯面條,再加那干蘿卜葉子,連續(xù)飽食了幾天。但草籽不易消化,難排泄,不能多吃。

      想方設法,幾經折騰,總算熬過了最困難的1960年冬天。1961年開春,敦煌縣各單位都有了自己的農場,敦煌可開墾的荒地不少,文物研究所去要幾畝地是不會成問題的,但最后把目光落在了莫高窟南端的水溝。水溝即莫高窟前溪水流域的谷溝,溝內有多處水泉,還有一些零散的淤積沙地。逆溪水而上,入山約一公里至小拉牌(拉牌,據(jù)說是少數(shù)民族語,即崖壁凹進處,可擋風避雨),水分為兩流:一流來自南邊水溝,溝內一片沼澤,長滿蘆葦,水苦澀,不可食;一流來自東邊大谷溝,流量較大,可食用。逆流水上行約兩公里到大拉牌,這里有淤積沙地三四畝,是水溝最大的一塊淤沙地。1958年公社化之前經營這塊土地的是一位俞(音)姓的農民,之后由公社生產隊經營,1960年困難時期放棄了。從此再上行約一公里,山腳下一片沼澤,多處泉水涌出,是今莫高窟前溪流的主要源泉。20世紀六七十年代我們曾先后兩次到此掏泉。再前行約一公里許出山,折向南行約兩公里到大泉。大泉古稱宕泉,泉水較大,流入山谷與諸泉相接,現(xiàn)在泉水已經很小,不出百米即干涸了。此處有淤沙地五六畝,兩間小土房,據(jù)說早年曾有人在此種植罌粟居住。較大的一間土房是1950年敦煌縣郵電局為敦煌縣城—莫高窟—肅北蒙古族自治縣(黨城灣)郵路修蓋的郵遞員途中住宿房。山口向東南約一公里有一小泉名叫條湖子,泉水甚小,有沙地兩畝多。這些水泉是莫高窟的生命之泉。為保護這些水源,莫高窟曾設卡阻止農民入山砍伐紅柳,我也曾被派值勤通夜守護,但最終都是不了了之??紤]到莫高窟水源日后長期保護,利用水溝淤沙地種植作物即能解決眼前食物困難一時之需,也有利于水源保護。敦煌文物研究所即向甘肅省文化局(廳)呈報,經批準,與敦煌縣政府協(xié)商,以購買的辦法,將水溝內、大泉、條湖子所有大小樹木如數(shù)折價,以及淤沙地開墾所用工費,一并買來成為莫高窟保護區(qū)的一部分,由文物研究所執(zhí)行管理。就這樣,莫高窟人有了水溝幾塊淤沙地,加上莫高窟前的幾畝,總共十幾畝,算是有了自己的農場。

      辦農場種地,有兩個人我們不應忘記——孔(鞏)金和吳興善同志。孔金是敦煌人,家貧,長工出身,后被抓兵當了警察。1949年10月敦煌和平解放,警察改編為公安隊。1954年秋,駐莫高窟騎兵班撤走,由縣公安隊派孔金帶一個班接防。1956年夏莫高窟公安隊班撤防時,孔金和兩名隊員轉調到文物研究所當工人??捉鸩蛔R字,孔、鞏讀音不分,大家以為他姓孔,呼他“孔班長”,這一叫就幾十年。老孔言語不多,善良,為人誠實。

      先說1959年那一件事,國慶十周年,敦煌壁畫摹本要在北京展出,榆林窟第25窟整窟模型臨摹還留些“尾巴”,需要補充,所里派史葦湘、何治趙和我,還有老孔去完成這一工作。史先生頭上有“帽子”,我正在受處分期間,何治趙是新分來的一個年輕人。老孔是黨員,在當時形勢下,他不輕視“有問題”的人,真誠地協(xié)助我們臨摹壁畫工作,做飯,干雜務。糧食供應開始緊張,我們三人月供各28斤,他是體力勞動者,月供30斤,清油四人月供1斤。一日三餐,每餐每人只有3.3兩面粉,每天四人清油17克,缺油少菜,這飯怎么做呢?他埋頭不語,有空閑時間就去找野菜,請郭道幫忙去拔沙蔥,早餐稍清一點,午餐略稠一些,讓大家吃好。他總是先放下碗筷,不多吃一口。這事過去多年了,我總是不能忘記。當下要辦農場種地,他自然是行家,他成為組織者、帶頭人,也是最主要的勞動力。耕、播、收、打均需他親力去做。糧荒當前,上級號召“廣種博收”。購回了水溝的淤沙地,但春播時節(jié)已過,憑他的農事經驗,種植了大量洋芋、紅蘿卜、糖蘿卜,獲得了大豐收。糖蘿卜最大的有十斤重,一時吃不完的煮熟晾干蓄存起來,紅蘿卜、洋芋可蒸烤吃,各家都散發(fā)著蘿卜香味。“文化大革命”中,莫高窟也有“派”,無論哪一派,無論多么艱難,都不離開莫高窟,都死守在莫高窟,正常業(yè)務搞不成了,就去種地。老孔不以“派”劃線,只看身體強弱、是否會干農活、責任心如何,有分別地使人派活。開春,活多為活雜,疏通渠道,平田整地,播種。夏季,作物管理,灌水,除草,收割。這里有麥田、菜地。有的活需集體突擊,有的活只要少數(shù)幾個人干。他的話不多,把大家的活安排好后,就埋頭去做活。做活總是先別人早到工地,下班最后一人離開。播種是他,收獲打場是他,菜地經營管理還是他,菜地活需細心,太陽未出傳授花粉、掐尖打枝,太陽高升,又去除草滅蟲,從不釋閑。在他的帶動下,那幾年莫高窟人的農事搞得有聲有色,職工膳食得到很好的改善。

      再說,吳興善。老吳是武威人,家貧,從小就出外打工謀生,后輾轉到敦煌信了道教。他不識字,也不會念經,實際是道教會中的跑差苦力。1953年到莫高窟文物研究所當了園林工人。1956年經他師父同意落發(fā)還俗成了家。在多年的相處中,我覺得他雖不會念經,但有信仰,且牢固。莫高窟被他看作仙山靈境,為莫高窟植樹育林是做功德,行善事。莫高窟前河床對岸1954年之前沒有草木(據(jù)遺跡,古代曾經有植樹),老吳來了之后,開始向對岸擴展綠化。對岸地勢高,為把水引上對岸,筑起了一道三米高的攔水壩。沒有黏土,更沒有混凝土,只能用沙石、樹枝堆壘疊壓。但不能防滲漏,經常潰壩。沙地植樹灌水,水小,邊灌邊滲,永灌不滿;水大,沙埂會被沖垮。盛夏是最需用水的時候,水因流途大量蒸發(fā),中午12時即斷流,到晚上12時才能流下來。為營造這片林地,灌水時,老吳拿著锨圍著地埂四邊來回巡視加固,晚上,提著一盞馬燈,披著一件老羊皮襖睡在地埂邊。1958年又種植了蘋果、核桃、葡萄和柏樹苗。那時沒有塑料薄膜,種出的柏樹,冬天還得埋入土中,春天再挖出來,經三年才長成越冬樹苗。中寺辦公室擺放著多株一米多高的盆栽石榴和兩米多高的夾竹桃,還有無花果,都由老吳親手栽培。

      他還是老孔的農活幫手,幫耕地,幫打場。種地需要肥料,那幾年,養(yǎng)羊積肥又成了老吳的主業(yè)。有一段時間,我住大泉為麥田灌水,他在放羊,他視羊如人,精心看護。我倆同鍋吃飯,每頓都是沒油少菜的稀湯面。有羊下了羊崽,我要他去擠羊奶,面條加入羊奶非常香。擠了兩次,第三次,他再也不去了。事后我發(fā)現(xiàn)他是為羊羔留有足夠的奶。一天,突降大雨,在鄰近放牧的公社農業(yè)生產隊的羊死了七八只,他的羊無一損傷。我們的小土屋到處漏雨,只好戴上草帽,卷起被褥,坐在上面避雨。一小時后,雨過天晴,他的羊又出圈了。一年冬天,所里派我跟老吳住條湖子放羊。一個晚上,我們已經上炕躺下,但還未入睡,老吳兩只眼睛直盯著屋頂,過了一陣兒,忽然說,丟了一只羊,這使我感到很吃驚。老吳看羊是很負責的,我也是個小心的人,羊群二百一十幾只,出圈入圈都點數(shù),怎么會丟?空曠戈壁灘,兩人四只眼,目及數(shù)百米,有脫群的羊也會即時發(fā)現(xiàn),不可能丟羊啊??衫蠀钦f的很具體,是一只未產過羔崽的母羊,長得什么樣子都詳細說了,這使我不能不相信是丟了羊,而丟掉的是哪一只我還是不知道。過了幾天,一天早晨,老吳說他夢見了丟失的羊還在,還活著,要到水溝去尋找,我們把羊群趕進水溝放牧,當羊群快要到大拉牌時,老吳喊住了我,指著遠處的山頭說“看,羊!”山頭上一只羊定定地站著,凝視著羊群,似有點驚恐。老吳讓我蹲下,不要走動,以防驚嚇了羊。一會兒,山上的羊左右跳動起來,很像久失的孩子看到了母親,非常激動。又一會,羊慢慢地從山頂下來進入了羊群。這時,老吳也笑了。從此,我也開始注意觀察每只羊,看多了,就發(fā)現(xiàn)羊同人一樣是有特征的,有的羊個性還特別突出。兩個多月過去了,按計劃,羊群要返回莫高窟。12月的天氣很冷,過了大拉牌溪流漸漸成了寬大的冰河。在冰薄處,不注意就會掉進冰冷的深水中。冬季是羊產羔時,老吳挎著一只紅柳筐,巡視著將要臨產的羊,將產下的羊羔裝入筐內。一路上共產了三只,可謂豐收。天黑到莫高窟南端,老孔等不著,有點著急,趕來接應,羊群安全入了圈。我也算是完成了任務,將要離開時,見老孔叫住了老吳,旁邊還有兩人,說:“明天是(1970年)元旦,今晚一定要把肉分到大家手上。”不知他們又辛苦到晚上幾點鐘。

      這些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老吳2000年過世,享年80歲。老孔去年也走了,享年90歲。

      收稿日期:2013-03-25

      作者簡介:關友惠(1932—),男,山西省臨猗縣人,敦煌研究院副研究員,美術研究所原所長。

      Keywords: People at the Mogao Grottoes; Copying; Food supplies and farm work; 1950s-60s

      (Translated by WANG Pingx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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