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稿日期:2013-08-20
作者簡介:高春芽(1978-),男,江蘇宿遷人,天津師范大學政治文化與政治文明建設研究院副教授,博士,天津 300387
*本文系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青年項目“西方集體行動理論發(fā)展跟蹤研究”(批準號09CZZ006)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摘 要]普通大眾轉變?yōu)檎芜^程中的重要行動者,是現代世界有別于傳統(tǒng)社會的顯著標志。大眾行動不僅作為社會現象而存在,而且還作為民主研究的對象而存在。在現代國家發(fā)展的背景下,具有心理學色彩的理論取向占據突出地位,它采用社會中心主義的分析路徑,考察社會變遷對個體心理和群體行為的影響。但由于缺乏對國家作用的充分論述,政治制度與大眾行動之間的關系有待深入研究。
[關鍵詞]大眾政治;集體行動;非理性;民主
中圖分類號:D0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410X(2014)01-0023-09
曾經長期處于邊緣地位的普羅大眾廣泛地參與政治,是現代世界有別于傳統(tǒng)社會的顯著標志。普通成員通過集體行動的方式反抗政治壓迫、爭取合法權益,由此形成了與貴族政治相對的大眾政治。大眾政治是在國家建構、工業(yè)發(fā)展的推動下逐漸形成的國家與社會之間的行為秩序,社會成員由此轉變?yōu)檎芜^程中的重要行動者。大眾尋求政治參與的潮流不可逆轉,大眾被民主政制接納的過程,也是其行動能力接受主流理論評判的過程。隨著對大眾品性的肆意渲染轉向對大眾能力的理性審視,作為公民的大眾才逐漸成為民主過程的自然組成部分。在大眾崛起與反思大眾的張力中,大眾性集體行動不僅作為社會現象而存在,還作為民主研究的對象而存在。在現代國家建設的歷史背景下,具有心理學色彩的理論取向占據突出地位,它關注社會演變對個體心理和群體行為的影響,廣泛地討論了政治革命、社會沖突等一系列重大議題。本文立足于社會心理的研究傳統(tǒng),以大眾政治作為考察對象,比較分析集體行動理論的發(fā)展邏輯。
一、集體非理性主導的大眾特質:勒龐 大眾政治的出現,反映了現代西方轉型時期社會結構與心理結構的變遷。推動社會轉型的基礎因素主要包括宗教權威、社會信仰的破滅和科學技術、工業(yè)經濟的發(fā)展[1](P2)。傳統(tǒng)權威的瓦解意味著各種約束力量的松弛,人們拋棄了原有的社會信仰,逐漸接受鼓吹大眾利益的意識形態(tài)。而科學技術和工業(yè)經濟的進步,彰顯了人類改造自然、組織生產的理性能力。社會的發(fā)展松動了人們對傳統(tǒng)權威的依賴,并產生了實現全面變革的觀念:人們不僅可以借助科學工具擺脫自然限制,而且能夠通過理性計劃實現政治更新。但理性意識的膨脹,也使人們無視社會組織的復雜性和人類行動能力的局限性。身處社會轉型的過渡時期,一面是大眾心理的高漲,另一面是理性能力的自負,這二者相結合,將導致大眾在理性的口號下采取非理性行動,投身實踐將所信奉的觀念轉變?yōu)楝F實。社會心理學家勒龐對此提出了大眾行動的“群體心理模式”,極力渲染大眾介入政治可能導致的毀滅性后果。從宏觀結構分析中洞察大眾心理,并依據大眾心理特征解釋政治趨勢,成為當時研究的潮流。
勒龐依據心理分析的方法論證大眾行動能力的困境,提出了集體行動的非理性邏輯。大眾作為政治力量的崛起,是民族文化傳統(tǒng)漸趨失落的結果。大眾始終作為與民族相對稱的概念。民族是長期穩(wěn)定的集體形式,而大眾只是短暫偶然的集體形式。與現代國家的理性建構特征不同,民族是緩慢演進的文化統(tǒng)一體。共同的環(huán)境和共同的生活,促使不同的小群體融合成種族,具有了共同的特征和感情,最終具有了共同的理想,并在遺傳的作用下形成了民族。民族意味著共同的道德精神和習俗傳統(tǒng),這些心理紐帶抑制了人們在自然狀態(tài)下的野蠻欲望,并引領共同體逐漸走向文明。勒龐指出:“當一個民族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形成了它的傳統(tǒng)精神以后,群眾的精神就會由此而得到控制。”[2](P79)一旦社會環(huán)境發(fā)生急劇變化,曾經具有規(guī)范力量的道德架構就會松弛,具有流散特征個體的出現,預示著無組織大眾社會的形成。在民族精神解體的過程中,“個人的個性和智力可以增長,但是這個種族集體的自我意識會被個人自我意識的過度發(fā)展所取代,同時伴隨著性格的弱化和行動能力的減少”[1](P176)。由于共同理想、傳統(tǒng)的喪失,社會成員之間利益對立、缺乏共識、難以自治,而只能通過國家介入的方法彌補集體凝聚力松懈的局面。大眾形式上的政治參與和政治統(tǒng)治權力實質上的擴張,最終導致國家以大眾民主之名行專制獨裁之實。大眾在根本上受制于心理結構和行動能力上的缺陷。
勒龐認為,當同種族的成員匯聚為群體采取行動時,除了原有的生理特征之外,還將表現出新的社會心理結構,人們將轉變成受“群體精神同一律”支配的心理群體[1](P12)。在此過程中,不論具體成員的生活方式、職業(yè)特征存有何種不同,他們的自覺個性都將消失,群體無意識行為將取代個體有意識行為,導致群體表現出非理性特征。孤立的個體可以合乎理性地采取自利行為,而一旦他們組成群體,“人們從來不是按純粹理性的教導采取行動”[1](P8)。大眾行動除了遵循理性邏輯之外,還深受情感邏輯、集體邏輯和神秘邏輯的影響[2](P4)。
首先,大眾行動表現出的非理性邏輯源于群體中個體責任感的消失。在個體性活動空間,行動者作為決策的中心能夠合理預期自己采取的行為并對此擔負責任,理性能力將約束超越常態(tài)的心理欲望。而在群體性活動情境,群體并不具備獨立的人格,無法對行動后果承擔責任,導致常規(guī)約束機制的失靈,個體將放縱曾經被抑制的欲望,采取不負責任的行為。群體規(guī)模直接影響個體的心理動機和行為取向。在圍繞外部刺激因素而形成的心理群體中,龐大的集團規(guī)模將導致個體行動具有匿名特征,行動的因果鏈條趨于松弛而具有不可控性,理性負責的行為激勵不再具有現實意義。加之特定的心理群體一般具有臨時性質,短時間的無序化營造了恣意行為的合理空間。所以,從群體成員的空間分布和群體活動的時間限制出發(fā)都可以得出結論,理性個體只要成為群體活動的一員,將無法避免集體非理性的后果。
其次,大眾行動表現出的非理性邏輯源于情緒和行動的傳染性。社會學理論通常從有機聯系的視角考察群體行為的生成機制,重視文化心理的作用,強調“個人生活和集體生活的各種事實在某種程度上具有質的不同”[3](P11)。研究者不能從對個體行為的分析得出有關群體行為的結論,人際互動將產生不同于個體特征的群體特征。當代公共選擇理論的研究者在對集體行動的研究中,通常以“同質性假定”作為邏輯前提,認為行動者均是利益最大化的理性人。假定每個人的偏好、特性完全一致而不存在差異,這不僅為研究過程提供便利,而且易于將得出的結論加以普遍化[4](P22-23)。而在集體行動的非理性邏輯中,勒龐的分析思路正好與之相反,即使社會成員存在顯著的個體差異,由群體心理構筑的情景氛圍將抹平日常社會中習得的行為特征,種族生理和民族心理決定的感情氣質將取代理性直接外化為群體活動。在一般情形下,勒龐沒有把群體解釋為制度化組織,但群體被視為有機的共同體而非機械的聯合體。群體的有機性不是表現為正式結構的規(guī)制,而是表現為共同心理的聯結。無意識情緒借助情境氛圍的無形網絡相互傳染,與個體的日常理性劃清了界線,展示了非理性邏輯的群體內涵。
最后,大眾行動表現出的非理性邏輯源于群體中的個體易于接受暗示的特征。由于個體在群體行為中進入了無意識狀態(tài),內在的理性決斷力已經喪失,只能從外部接受環(huán)境或領袖人物的刺激和暗示。勒龐在兩個維度上采取“刺激-回應”的心理學模式,分析群體行為的動力機制。在社會變遷的維度,科學技術發(fā)展和工業(yè)體系創(chuàng)新刺激了生成中的大眾社會,集體行為是對衍生的“結構性緊張”的反應[5](P47)。波蘭尼將轉型過程中出現的大眾民主等集體主義運動,視為社會為抵御市場滲透而采取的自我保護措施[6](P124)。而勒龐認為,選舉權斗爭、工會運動是充滿非理性色彩的集體行為,導致了文明社會的野蠻化。在具體情境的維度,由于行動者已經被群體情緒感染,集體行為是對領袖人物施加刺激的反應。在群體成員喪失理性能力的條件下,煽動性的領袖借助重復斷言等宣傳術,強化集體無意識,控制群體運動的發(fā)展方向。社會變遷構成大眾行動的宏觀背景,領袖操控則限定了大眾行動的微觀進程。
大眾行動的非理性邏輯突出本能、激情和欲望等心理力量的作用,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高速工業(yè)化過程中出現的社會失范情境。在技術進步和工業(yè)發(fā)展的步伐超越價值體系轉換的條件下,既有的道德原則和政治制度的權威性將發(fā)生動搖,內在的心理力量開始取代外在的規(guī)則力量決定集體行動的表現形式。雖然勒龐對工業(yè)技術發(fā)展的社會后果充滿悲觀情緒,但在科學主義成為主導話語的時代,他針對群體心理的考察具有明確的科學導向:在研究對象方面,借鑒充滿爭議的種族心理學成果,從種族生理的層面分析行為特征的心理基礎,試圖聯通生理、心理與行為之間的關系;從研究方法的角度,吸取精神分析學派的成果,使用現代心理學的方法剖析行為動機的復合結構。勒龐的論證風格在于,“他用科學驚嚇公眾,并宣稱科學所能理解的內容也將被科學所控制”[7](P196)。默頓認為,勒龐沒有科學系統(tǒng)地搜集數據資料、驗證觀點,而只是從歷史事件中抽象出重復顯示的某些特質,并以此推論人類行為的共性,“并不具備方法論的頭腦”[1](P23)。
大眾行動非理性邏輯的敘述,顯示了觀察家的敏感和焦慮,反思了理性能力的局限。自啟蒙運動以來,思想家多以積極的態(tài)度發(fā)掘人類的理性能力,認為借助理性的作用能夠擺脫宗教的控制、自然的限制和特權的壓制,建立人道主義文化,設計自由平等政體。在啟蒙心理的作用下,理性自利的心理動機得到積極評價,認為個人利益與群體利益的和諧將推動社會不斷發(fā)展。亞當·斯密曾經指出,個體追求自身的經濟利益將在客觀后果上推進公共利益的實現,“看不見的手”可以有效地發(fā)揮作用[8](P27)。勒龐則以其反啟蒙的心態(tài)指出,人類理性“是一種非常脆弱的機制”[2](P206)。亞當·斯密樂觀地認為,在個體追求私人目標的過程中,個體理性與集體理性之間存有相容關系,勒龐則悲觀地指出,由理性個體組成的群體在追求公共目標時,將出現集體非理性的后果。
基于對群體非理性的夸張認識,勒龐對崛起中的選舉權斗爭和大眾民主實踐充滿敵意,認為大眾力量經由領袖人物的操縱將蛻變?yōu)槊裰鞯谋┱?。由于人類的理性能力極為有限,妄圖通過制度設計跨入民主政治的試驗必將滑向獨裁統(tǒng)治的深淵,社會文明只能通過漸進改良的方式逐步前行。在大眾為實現民主權利而打破政治封閉性的背景下,勒龐對精英能力的鼓吹和大眾能力的貶低無疑具有“精英保守主義”情節(jié)[7](P201),但其中也透露出直覺般的遠見,即形式上的大眾民主容易變異為實質上的官僚宰制。在勒龐的筆下,大眾集團的困境是由于喪失理性的行動能力,必須以精英統(tǒng)治作為矯正的手段。圍繞集體行動非理性邏輯的討論,折射了現代西方民主化的歷史困境,也反映了勒龐對松散集團和組織化集團的模糊認識,其所謂的心理群體只是過渡性社會中出現的“過渡性群體”[9](P220)。大眾民主的興起是尋求政治參與的過程,也是自我組織的過程,大眾民主的實踐可以孕育多元民主的基礎。在社會結構分化的推動下,利益集團的出現能夠彌合政府與公民之間的距離,通過社會中間層的構建緩解社會力量對政治過程的沖擊,強化社會團結和集體自律。在群體組織化的同時推動政治的制度化,可以培育公民的政治能力,夯實民主政治的社會基礎。
二、社會傳染觸發(fā)的循環(huán)反應:布魯默 群體心理模式反思了法國大革命以來的社會失序現象,表現出對精英統(tǒng)治或政治權威的認同。勒龐借助形象直觀的舉例、比喻等方法,闡發(fā)了非理性因素對大眾行動的影響。但長于論斷而短于論證的行文風格,暴露出心理學路徑的兩個嚴重缺陷:一是較少涉及社會結構環(huán)境,缺乏對社會結構與大眾行動之間關系的分析;二是較少討論大眾行動的發(fā)生過程和形成機制,比如“理性和無理性機制之間到底存在什么樣的紐帶和關系,以及在具體情況下他們又是如何結合起來的”[10](P206)。針對上述問題,隨后的研究者開始關注宏觀結構變遷對大眾行動的影響,以及大眾行動的微觀發(fā)生過程。
布魯默從社會結構變遷出發(fā),將集體行為作為研究對象,從形成機制的維度發(fā)掘了大眾行動的微觀邏輯。諸種自發(fā)式群體行為被視作社會組織和人格結構斷裂導致的集團現象,它直觀地顯示了社會變遷引發(fā)的失序狀態(tài)。在近代工業(yè)化、城市化的背景下,人們開始與“地方文化和地方集團環(huán)境發(fā)生分離”,日益失去習俗慣例的支持,不由自主地進入了陌生領域,并與更大范圍的世界發(fā)生聯系。大眾階層的興起反映了傳統(tǒng)主義的消逝和現代國家一體化的趨勢,逐漸使其具有介入政治過程的“潛在影響力”[11](P88)。如果說社會變遷是群體行為廣泛出現的背景條件,那么直接原因在于生活情境的失范狀態(tài)。自發(fā)式群體行為形成于日常生活方式混亂的動蕩環(huán)境。社會動蕩不能簡單地理解為諸多個體成員出現不安情緒,而是指在成員之間形成循環(huán)反應,彼此強化社會不安的情緒?!把h(huán)反應”是人際間彼此刺激形成的情境狀態(tài),在此情勢中,松散的個體接受外部刺激的同時復制這種刺激,導致其他成員接受同樣刺激的影響,從而共同強化了外部刺激對集體行為的作用。與循環(huán)反應形成對照的是“解釋性互動”。解釋性互動一般出現在規(guī)則化的社團生活中,人們不是徑直接受外部刺激,而是通過對話的方式交流信息,公開表達態(tài)度傾向,以此形成群體范圍內的社會秩序。解釋性互動不是循環(huán)傳播的過程,而是人際往復的過程。社團為人際協商提供了論壇,有助于在維護行動者多元特征的前提下營造寬容一體的社會秩序。布魯默認為:“解釋性互動傾向于使人們彼此不同;循環(huán)反應傾向于使人門彼此相似?!盵11](P70-71)
具體而言,群體行為的發(fā)生過程一般經歷如下步驟。首先是磨合狀態(tài)。人們圍繞特定的刺激交互影響,專注于彼此之間的即時反應,喪失對其他日常事務的回應能力,進入幾乎一致的催眠狀態(tài),急切地根據瞬時沖動采取無目的行為。其次是集體興奮。集體興奮是人際磨合的強烈狀態(tài),人們被突破常規(guī)的情緒所吸引,與其他成員相互融合,行為方式趨于不穩(wěn)定,喪失個體在一般情形下的自我控制能力,無視社會規(guī)范的約束,采取缺乏責任感的極端行動。最后是社會傳染。隨著集體興奮的發(fā)展,人際磨合中形成的非理性氣氛會像野火一樣傳播開來,個體被群情激奮的情境所籠罩,喪失常態(tài)的自我意識。社會傳染的強大作用將解除人們的拒斥能力,最初的好奇旁觀者也可能被戲劇性的場景吸引,進而加入群眾的洪流,以情感沖動取代理性判斷,采取彼此相似的行為[11](P75-76)。
布魯默在對自發(fā)式群體行為的討論中區(qū)分了動物群眾與人類群眾[12](P876)。人類群眾具有共同的目標并可以采取協同行為,而動物群眾在本能的驅使下自發(fā)行動。處于循環(huán)反應狀態(tài)中的群體在事實上是動物群眾。就突出群體行為的非理性而言,他與勒龐并無不同,都認為群眾具有盲目行動、缺乏責任和危害秩序的特征。但由于社會結構因素的廣泛引入,群體行為在歷史變遷中的復雜意義得以呈現。布魯默指出,新型社會秩序的出現等同于新型集體行為的出現[11](P69)。復雜多變的行動集團浮出水面,這只是社會變遷的顯性表征。人們通常被混亂的表象所迷惑,認為社會已經陷入解體的絕境。但群體行為的涌現具有雙重意義,社會解組的同時伴隨著社會重組,它預示著新型行為方式的出現,為重構政治秩序鋪平道路。與勒龐對大眾政治的悲觀預言形成對比,身處二戰(zhàn)后的美國社會,布魯默具有豐富的現代化歷程記錄可資參照,能夠較為客觀和寬容地評判各種群體行為。其富于學理的分析顯示出樂觀態(tài)度,認為過渡期危及當時的大眾現象最終可以被納入制度政治的范疇?;鉀_突的途徑在于拓展交談空間、鼓勵妥協精神、創(chuàng)建利益集團,將所謂的烏合之眾轉變?yōu)槔硇怨姡瑯嫿ǘ嘣蝗诘默F代社會。
三、一般性信念塑造的集體行為:斯梅爾塞 在布魯默引入社會結構因素考察大眾行動的形成機制之后,如何系統(tǒng)地分析結構變遷和群體現象之間的關系,就成為集體行動理論關注的中心。圍繞這一議題,美國學者斯梅爾塞開展了富有成效的研究工作。學者通常使用“大眾現象”、“大眾行為”等概念指稱群體現象,斯梅爾塞對此進行了批判性反思:鑒于“大眾”一詞被具有鮮明政治傾向的學者廣泛使用后沾染了濃重的意識形態(tài)色彩,需要選擇更具中性的概念——集體行為[5](P2)。從概念辨析中可以看出,斯梅爾塞嘗試將集體行為研究納入科學理論的范疇。
斯梅爾塞在研究集體行為形成機制中做出的重大貢獻在于:他從經濟學中借用了“增值”的概念,將集體行為的發(fā)生過程比作商品生產的系列流程,提出了集體行為的“增值邏輯”。增值邏輯的含義是,正如每一個生產環(huán)節(jié)都增進了商品的附加值,初始環(huán)節(jié)是下一環(huán)節(jié)價值遞增的必要條件,構成集體行為發(fā)生過程的諸多階段也各自發(fā)揮了相應作用,早先階段是下一階段出現的必要條件。這些前后銜接的必要條件的相互加總,構成集體行為發(fā)生的充分條件。在企業(yè)增值進程中,產品類型的潛在形態(tài)隨著生產環(huán)節(jié)的跟進將逐步縮小,并最終顯示出特定的樣式。同樣,在社會變遷中,隨著階段性誘發(fā)因素的依次出現、相互組合,集體行為的可能性范圍也將不斷縮小,并最終顯示出完整情狀。集體行為發(fā)生的決定性因素包括結構誘因、結構緊張、一般性信念、促發(fā)因素、動員和社會控制。第一,集體行為的出現存在結構誘因。在現代國家轉型過程中,商業(yè)化、城市化的發(fā)展打破了既存的社會平衡,沖擊了原有的階層結構、財產分布和意識觀念,衍生出無法回避的經濟壓力和文化沖擊,提供了醞釀集體行為的土壤。第二,社會結構的改變導致原有的制度系統(tǒng)無法回應經濟剝奪、集團沖突、文化斷裂等一系列問題,在社會內部造成結構性緊張。系統(tǒng)功能的癱瘓和社會權威的流失,直觀地顯現了結構性緊張的惡果。第三,社會變遷過程中出現的結構性緊張只是作為客觀的外部環(huán)境而存在,并不會直接導致集體行為浪潮的興起。只有外部情境被行動者感知的條件下,即人們對社會緊張的歸因和追責形成“一般性信念”時,結構變遷才有可能導向集體行為。第四,認知觀念的改變是結構緊張導向集體行為的催化媒介,但它要成為集體行為的決定因素,仍需觸發(fā)因素的助推。偶然事件或具體情境的出現,能夠確證人們已經持有的信念,以戲劇化的形式顯露社會緊張的程度,進而宣泄社會結構變遷和一般性觀念形成過程中淤積的不滿情緒。觸發(fā)因素將已經出現的一般性信念與具體事件和情境聯系起來,決定了“集體行動的發(fā)展方向”。第五,為了將集體行為組織化并擴大行動規(guī)模,領導者具備的素質至關重要,具體包括塑造信念和動員參與的能力。領導者采取的策略手段通常并不是周密計劃的結果,而必須根據政權機構的動向因地制宜地作出選擇。第六,集體行為浪潮能否興起,還取決于社會控制的狀況。社會控制是集體行為的反制力量,如果當權者能夠消除非制度化表達的敵意、消除對合法性的直接挑戰(zhàn)、疏通以和平方式變革規(guī)則的渠道、削弱社會緊張的根源,就能夠避免集體行為的激進化。若在壓制之后出現控制效能衰弱的情況,集體行為會以不可遏制的暴烈方式迸發(fā)。在集體行為發(fā)生和擴散的過程中,“當權者對價值導向式抗議的回應,極其重要地決定著運動隨后的發(fā)展方向”[5](P371)。
斯梅爾塞對群體現象研究的突出特征在于,他將集體行為定義為社會行動,而非單純的情緒表達。社會行動的構成包括價值、規(guī)范、動員、情景等具體內容,它是社會變遷背景下的動態(tài)過程。勒龐、布魯默等學者將集體行為視作變化無常、難以預判的非理性現象,斯梅爾塞明確地反對這種化約論式的觀點。在引入社會結構條件的前提下,他采用社會系統(tǒng)的分析方法,降低不確定性因素在集體行為產生、擴散機制中的作用,指出集體行為的發(fā)生具有一定的規(guī)律性。集體行為增值理論選取結構、行為與心理等諸種解釋變量,提出了機制化的復合模型,嘗試在邏輯抽象的意義上作出一般性解釋。其理論上的抱負在于闡明“集體行為的本質在于社會屬性而非心理特征”[5](P12)。社會結構分析路徑試圖超越傳統(tǒng)心理學的視角,但斯梅爾塞極為重視一般性信念對于集體行為的作用,認為它“使個人為參與集體行動做好了準備……營造了領導、動員和具體行動能夠在此發(fā)生作用的‘共同文化”[5](P82)。從中可以看出,斯梅爾塞雖然將集體行為引向了結構-過程研究,但繼承了“非理性行為的傳統(tǒng)觀點”[13](P67)。斯梅爾塞的分析顯然充滿了張力,這除了與他意欲構建完整的解釋模型有關外,還與他對集體行為與社會變遷之間關系的認識直接相連。斯梅爾塞實際上假定社會生活趨向平衡狀態(tài),集體行為是在感知社會緊張等嚴重威脅基礎上的自我防御,是對社會情境的重新定義和解讀[14](P283)。由于將群體行為定性為社會侵害的消極后果,各種怨恨心理、挫折情緒自然就容易滲透進來,從而使集體行為增值理論伸張一般性信念的中介作用。將信念納入社會結構分析,在形式上弱化了其超越傳統(tǒng)非理性解釋的努力,但它將微觀行動者的心理變遷與宏觀社會的結構轉型相互結合,融匯了行為分析和結構分析兩種傳統(tǒng),是“微觀-宏觀鏈接”綜合方法的重要實踐[14](P356)。
將結構誘因、社會緊張、一般性信念、觸發(fā)因素、領導動員和社會控制定義為集體行為的必要條件,且彼此之間具有依次增進的性質,這有助于人們理解社會沖突演化的增值邏輯。而增值邏輯以結構誘因始、以社會控制終的序列關系,也蘊含了可能實施的危機干預舉措。從社會與國家的關系出發(fā),解決群體問題的出路在于社會組織建設和政府能力擴展。斯梅爾塞涉及了社會組織的利益表達作用,但他強調的是公共權威的現實意義,具體包括控制機構的靈活性、回應性和有效性[5](P381)。在依法保障大眾參與政治過程的同時,必須維護政府自身的合法性基礎。關鍵就在于,將合法性建構與制度變遷訴求相分離,通過制度建設回應社會訴求,提高政府的自主性,避免將局部的規(guī)則爭議升級為不可調和的價值沖突[5](P280-281)。斯梅爾塞的增值理論,將集體行為視作社會結構緊張和國家控制能力下降的結果,這并不足以解釋當下西方集體行動的發(fā)生機理。即使國家與社會關系并未出現重大調整,各種改良式的社會運動也會出現,它們現已成為社會力量踴躍設置公共議題、積極推動政策變遷的工具。曾經被界定為集體行動的必要條件,實際上并非不可或缺。但增值邏輯涵蓋結構、文化、行為、制度等因素,打開了集體行動研究的多維發(fā)展方向。選取其中的某一角度,就可以在敘述的包容性中挖掘理論的深刻性。當代學者對社會崩潰、資源動員、政治機會、認知解放與集體行動關系的分析,可以與增值邏輯模型的部分內容相互對應。
四、相對剝奪心理誘致的政治暴力:格爾 在集體行為的增值理論中,斯梅爾塞討論了一般性信念的關鍵作用,認為心理誘因是結構性緊張轉化為大眾行動的中介。以此為基礎,美國學者格爾在對政治暴力的研究中提出了相對剝奪理論,進一步將心理因素與社會因素相互銜接,“從社會變遷引起的大眾心理變化來探討社會運動和革命的形成”[13](P78)。
有關相對剝奪對大眾行動的影響,托克維爾早在對法國大革命的研究中就曾經涉及。托克維爾認為,革命的爆發(fā)并非因為社會處境日益困窘,而是因為人們的感受日益強烈。對于大眾而言,“被消除的所有流弊似乎更容易使人覺察到尚有其他流弊存在,于是人們的情緒便更激烈:痛苦的確已經減輕,但是感覺卻更加敏銳”[15](P210)。在此基礎上,戴維斯對革命動力的研究中進一步指出,在經歷快速發(fā)展又陷入經濟衰退的困境時,社會成員面臨喪失資源積累的風險,大眾抗議行動容易突然爆發(fā)。主觀心理狀態(tài)比實際物質利益損失,能夠產生更為直接的影響力[16](P6)。與上述學者相比,格爾的貢獻在于,他更為明確地解釋了相對剝奪的含義,并從“社會和心理互動”的角度闡發(fā)了大眾抗議行動的形成機理。相對剝奪可以界定為“人們感知到的價值預期與其價值能力之間的不一致”[17](P13)。與價值剝奪相關的兩個概念是價值預期和價值能力,前者是指人們自認為應當獲得的生活資源,后者是指社會手段所能支持獲得的生活資源。根據價值預期和價值能力之間的關系,相對剝奪可以區(qū)分為三種表現形式:遞減型剝奪,即價值預期保持相對穩(wěn)定,但所感知的價值能力相對下降;欲望型剝奪,即價值能力保持不變,但價值預期逐步提高;發(fā)展型剝奪,即社會發(fā)展過程中價值預期的穩(wěn)步提高和價值能力的突然降低同時發(fā)生,導致二者之間的落差急劇增大。從相對剝奪的含義和分類中可以看出,它從主觀價值預期和客觀價值能力之間的關系出發(fā),探討大眾行動的心理基礎和社會根源。
相對剝奪理論的解釋模式可以總結為“挫折-侵犯機制”,即人們在心理挫敗的作用下,憤而采取攻擊行為[17](P36)。大眾行動實際發(fā)生過程包含三個階段:不滿的出現、不滿的政治化和針對政治目標的暴力行動。首先,社會領域中產生不滿的原因多種多樣。在現代化的背景下,外部生活方式的示范、內部新型意識形態(tài)的出現以及參照集團境況改善形成的壓力,都會成為社會怨恨的肇因。其次,當不滿的強度和范圍不斷升級導致心理失衡,政治制度具有剛性而喪失“權變能力”時[17](P55-56),社會不滿就會轉向政治化?,F實情形中,社會剝奪的根源非常復雜,人們很難明確地判斷各種不滿現象的前因后果。而在現代國家的條件下,隨著政府再分配職能的不斷擴大,大量的社會資源匯聚于權力部門,人們自然地認為國家肩負解決問題的最終責任。格爾對此認為:“現代世界的多數不滿不是政治性的,而是政治化的?!盵17](P179)社會不滿一般并不具有政治取向,只是謀求提高價值能力。政府成為大眾行動的訴求對象,既可能因為權力擴張導致了相對剝奪,也可能因為只有借助公共權力才能消除相對剝奪。最后,當既有體制無法容納常規(guī)性利益表達時,抗議者會建立異議組織,進而針對政治目標采取暴力行動。政治暴力并不能簡單地視作非理性行為,它源于行動者的雙重認知:在規(guī)范層面,暴力行動具有正當性,是對外部威脅的道德抗議;在功用層面,暴力行動具備有效性,能夠實現參與者的價值目標。在政治暴力行動中,人們或多或少地進行功利式的計算,“這種計算在領導者那里可能更為明確,而在潛在追隨者那里更為含蓄”[17](P211)。與普通成員相較,領導者更可能以集體為單位計算得失并坦然接受個人損失,以此作為替代個人利益的自我實現。
相對剝奪理論依據價值預期和價值能力之間的對比關系,考察大眾行動的發(fā)生機制,其中價值指涉的內含容易被簡單地理解為物質收入。價值能力的范疇是多元的,既包括資源機會的經濟價值,也包括參與機會的政治價值。其中,相對剝奪理論對參與價值的反思具有豐富的政治學意義。根據格爾提出的觀點,人們欲求的諸種價值目標之間具有關聯性,特定集團如果在某一價值上獲得較高的等級,也會在其他價值上提出類似要求[17](P111)。經濟地位和政治地位之間的關系失衡是產生相對剝奪心理的重要原因。如果大眾在享有充分的經濟保障時不能享有政治自由和公民權利,“他們還是被剝奪了他們生活中的重要自由,即被剝奪了參與作出有關公共事務的關鍵決策的機會”[18](P12)。政治參與等公民權利具有獨立價值,無需通過其經濟作用加以證明。在政治過程中,大眾參與發(fā)揮著工具性和表達性雙重功能。當相對剝奪伴生的社會不滿水平較低時,政治參與主要是分配資源的工具性行為,而當存在強烈社會不滿時,宣泄式的表達性行為就會出現。斯梅爾塞曾經認為:“剝奪是相對于期望而言的。在絕對尺度的意義上,被價值導向運動吸引的社會集團的處境可能正在改善?!盵5](P340)經濟領域的增益經常被政治領域的不滿所抵消。格爾繼承了上述思想,并與當代從事政治文化研究的學者存有共通之處。當代政治文化理論指出,民主發(fā)展的動力源于公民政治心理的嬗變。在低生產力水平條件下,大眾的優(yōu)先目標是改善物質條件,而在經濟發(fā)展促成工業(yè)社會建立后,公眾的價值觀將發(fā)生后物質主義的“文化轉向”,尋求廣泛而深入地參與政治[19]。文化轉向的解釋呼應了相對剝奪理論,它們均從社會心理基礎的視角討論大眾行為的動力。
相對剝奪理論的方法論特征十分明顯,從中可以清晰地區(qū)分出兩種影響因素:大眾不滿的心理變量;反抗者與當政者之間力量對比的社會變量。大眾暴力行動即源于心理變量和社會變量的交互作用。相對剝奪理論從批判和建構兩個向度推進了大眾行動發(fā)生機制的研究。一方面,格爾反對單純的生理學解釋,拒絕使用“侵犯本能”分析群體暴力現象,認為具有侵犯的能力并不等于擁有侵犯的需要[17](PIX)。人的生理條件能夠對行為選擇產生重要影響,但促成集體暴力行動發(fā)生的原因并非人的生物屬性,而是社會情境的特征,社會變遷過程中衍生的強烈不滿才是人們訴諸集體暴力的直接原因。另一方面,格爾認為心理學的視角對于考察大眾行動又是不可或缺的。集體行動理論通常以人類動機的預設作為邏輯起點,以行動者為中心分析各種心理素材,解釋社會變遷與政治行動之間的因果關系。個體心理分析只有與社會結構分析實現緊密的融合才能客觀地揭示大眾行動的發(fā)生機理。格爾立足于“社會-心理機制”,將勒龐式粗糙的心理論斷發(fā)展為相對系統(tǒng)的心理分析。
相對剝奪理論將微觀心理與宏觀結構相互融合,涉及心理、組織、領導、政體等各種解釋變量,提出了“政治暴力的過程模型”[17](P318)。復合式的分析路徑和寬松的解釋框架,使其能夠充分地討論理性和非理性因素在大眾行動中的作用。在現代集體行動理論研究中,如何界定大眾行動的性質一直是聚訟不已的難題。格爾超越了理性-非理性二元對立式的區(qū)分,認為“人們訴諸暴力部分是非理性的,但其沒有理性也不會發(fā)生”[17](P359)。勒龐等精英主義學者通常認為,大眾是極端保守的力量,易于采取暴力行動追求非理性的目標。而格爾則明確地指出,任何體制下都可能發(fā)生大眾暴力行動,任何階層都可能訴諸集體暴力。集體暴力并非大眾狂躁不安的標簽,它在宣泄人們心中不滿的同時,也可以成為改善生存境遇的努力方式。
相對剝奪理論試圖融合心理分析與結構分析,也使其整體框架潛伏著內在的張力。如何設置心理變量和社會變量的解釋權重,這將影響相對剝奪理論的基本取向。格爾的理論體系建立在相對剝奪的概念之上,主觀感受的剝奪心理而非絕對意義上的客觀剝奪被視為大眾行動的前提條件,“只是在成員擁有共同的認知和動機的程度上,大眾才會誘發(fā)集體行動”[17](P287)。這種對認知因素的強調,促使相對剝奪理論的分析框架傾向于心理學解釋,重視大眾的“挫折-侵犯”傾向。相對剝奪理論獲得了心理學界的支持,但在政治學、社會學領域廣受質疑。批評意見認為,相對剝奪理論帶有“嚴重缺陷”,個人感受的剝奪不等于群體感受的剝奪,由挫折心理轉向政治行動的過程并不會自然發(fā)生[20]。相對剝奪理論多次申明怨恨不滿是社會系統(tǒng)失衡的表現,但由于缺乏對國家權力與剝奪心理之間關系的討論,剝奪心理的形成過程始終處于隱晦不明的狀態(tài)。遵循相對剝奪理論的邏輯,應對問題的關鍵不是加強社會的組織建設或擴展國家的制度能力,而是降低大眾的不滿情緒。大眾的怨恨不滿成為政治失序的主要原因,人們由此無法理解國家在誘發(fā)和規(guī)范剝奪心理過程中的具體作用。相對剝奪理論對社會結構失衡、群體心理變遷和大眾行動控制的分析未能提供充分的事實論證。但格爾均以明確方式列舉自己提出的假說,這為研究者驗證和發(fā)展其理論創(chuàng)造了條件。
五、結 語 現代國家發(fā)展的重大挑戰(zhàn)在于,面對崛起的社會大眾,如何將其接納為政治過程中的制度化行動者。而對大眾的制度容納,伴隨著主流理論對大眾品性及其行動能力的省察。首先,心理學取向的集體行動理論敏感地認識到,社會結構的轉型對應于心理結構的變遷,政治發(fā)展不僅需要回應人們的利益訴求,而且需要關注人們的心理歸屬。其次,集體行動研究者通常重視非理性動機的首要作用,從維護社會秩序出發(fā)界定大眾行動的消極內涵。一旦將大眾形象標簽化,將阻塞政治參與的通道,并在事實上導致非理性大眾的出現。最后,心理學取向的集體行動理論主要采用社會中心主義的分析路徑,考察社會變遷對個體心理和群體行為的影響。由于缺乏對國家作用的充分論述,政治制度與大眾行動之間的關系有待深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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