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燕君
我并不是錢老師的嫡傳弟子,像我這樣的人,在北大內(nèi)外有一批又一批,一群又一群,只是受影響程度不同而已。記得80年代末,一位師兄就說過,錢老師是北大中文系幾級學生共同的精神導(dǎo)師。后來,孔慶東師兄(錢老師的第一位碩士研究生)將一篇寫錢老師的文章命名為《老錢的燈》,我覺得其實錢老師自己就是那盞燈。這盞燈在80年代雖然明亮但并不特別奇異,這些年來,經(jīng)過疾風驟雨的吹打和風花雪月的消磨,它變得如異數(shù)一般稀有珍貴。這并不是一盞懷舊的燈,也不是一盞虛幻的燈。多年來,它似乎閃耀著恒定的光芒,但其實燃料是常新的。每次從錢老師家長談出來,我都有相同的感覺:天空特別明朗,太陽或者星群格外燦爛。這種感覺讓我欣喜而踏實。于是,在經(jīng)過一些年的精神流浪和世事沉浮之后,我開始重新接近這盞燈,不僅是為了回顧記憶中的光芒,更為了照亮前方的道路。
探尋錢老師的精神歷程,也就是追溯他的學術(shù)歷程。用錢老師自己的話說,文學研究“既是心靈的反映,也是心靈的成長歷程”。他的研究實際上是在“讀人”,是“體驗”“相遇”,“彼此糾成一團,發(fā)生靈魂的共振”。從精神偶像魯迅,到周作人、曹禺,再到堂吉訶德和哈姆雷特,錢老師帶著自己的激情和困惑,與現(xiàn)代文學史乃至世界文學史、思想史上的典型人物碰撞,深入他們靈魂的深處,在體味他們的掙扎困惑的同時,也與他們血肉相合,使自己在這方面的人格充分發(fā)展。
這種“主體參預(yù)”性極強的研究方法在90年代學術(shù)轉(zhuǎn)型以后,曾受到一些人的質(zhì)疑和貶抑,但隨著客觀化、規(guī)范化的“純學術(shù)”體制日益暴露出其機械呆板的弱點時,這種明確把自己“擺進去”的研究的價值重新引起人們的重視。不過對于錢老師來說,學術(shù)界怎么評價他的研究并不重要。對他來講,重要的是燃燒。如果學術(shù)研究妨礙他靈魂的燃燒,我相信他會毫不猶豫地放棄所謂的“學者”身份。
錢老師的精神探尋和精神成長旅程不是孤獨進行的,而是始終與他的學生、朋友和讀者們在一起。他研究對象的轉(zhuǎn)移,也與中國社會的轉(zhuǎn)型和時代精神的變遷有著深切的內(nèi)在關(guān)聯(lián),這為我們走進錢老師的心靈提供了切實的路徑。對于他的追隨者而言,每當社會觀念發(fā)生重大轉(zhuǎn)折時,總會想聽聽錢老師怎么說。其實他那里也未必有現(xiàn)成的答案,有時有的只是深深的焦慮和困惑。但即使只有焦慮和困惑,也能讓人感到一種心靈的牽引。
錢老師的研究起點是魯迅,魯迅也是他整個學術(shù)生涯和人生的核心支點。在北大,如果你問錢理群是誰,可能得到的一個最簡潔的答復(fù)就是“那個講魯迅的”。從1985年獨立走向講臺給81級的學生講魯迅,到2002年正式退休,他在北大連續(xù)給二十二屆的學生講了17年的魯迅,其中還不包括給研究生開設(shè)的魯迅、周作人研究的專題課。正是通過講魯迅,錢老師對北大80年代以后入學的相當一批學生基本人生觀的奠定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退休之后,他又到中學去講魯迅,在母校南京師大附中開設(shè)選修課,為中學生編選讀本,希望魯迅思想作為現(xiàn)代文化中最有原創(chuàng)性的代表,與《論語》《莊子》《唐詩》《紅樓夢》一起,作為哺育中華民族文化精神的基本經(jīng)典之一。
我第一次見到錢老師也慕名去聽他講魯迅。那是1986年,我剛剛大一。那時北大到處閃耀著各類學術(shù)明星,學生們,尤其是大一的學生們,經(jīng)常到處趕場去“追星”。我想我當時肯定不是奔著魯迅去的,而是去聽錢理群。直到后來檢索錢老師資料時我才驚異地發(fā)現(xiàn),那時錢老師其實剛剛登上講臺一年多,但在我這個大一新生心目中已是赫赫有名。
教室照例被擠得水泄不通,連窗戶上都“掛”著人。講演快開始時,通道的人群中閃出一條縫,有人說:“錢理群來了。”我朝教室門口望過去,只見一個又矮又胖的中年人踉踉蹌蹌地擠進來,腦袋碩大,頭頂半禿,衣服好像也蒙著一層再也洗不出來的土灰色。老實說,這個形象和我想象中的“青年學者錢理群”差距太遠了(此時錢老師應(yīng)該已經(jīng)是47歲,他是39歲才讀的碩士研究生,自嘲為“老童生”,因為“出道”晚,到50多歲時還被稱為“青年學者”,這也是這一代人令人心酸的笑話)。
不過,當講演開始后,我立刻像許多人一樣被征服。關(guān)于錢老師講課的魅力,已經(jīng)有無數(shù)人描述過了,在此我只想說一句:名不虛傳。錢老師有話劇演員的天賦,他的嗓音低沉而渾厚,即使不用麥克風,聲音也可以灌滿一個一百多人的大教室。錢老師的講課也極具表演性,我曾在一篇寫錢老師的小文章《是真名士自風流》(《北京大學校刊》1988年4月11日)里描述過他上課時的形象:手舞足蹈,頭上冒著蒸氣。這情景簡直像一幅漫畫,很多年以后,一些看過的朋友還會提起。當然,真正打動聽眾的是心靈深處的震撼和交融。那不是一個優(yōu)秀演員的投入性表演,而是一個激情燃燒者的自我呈現(xiàn)。聽錢老師講課不是如沐春風,而是如浴圣火。他的聲音里確實有一種魔力,能對人產(chǎn)生“催眠效果”。每次聽完他的課,我都有種感覺,好像從劇場里走出來。但我并不覺得他營造的精神世界不真實,而是覺得現(xiàn)實的世界太渙散了。
錢老師的書不如他的課,這是很多人說過,也被他自己承認的。我的感覺是,如果說錢老師講課像一幕活生生的話劇,那他的書則有點像劇本。錢老師后來的著述里故意采用了一種演講體,追求一種明白曉暢、酣暢淋漓的傳達效果,倒也自成一格。上錢老師課時,我曾經(jīng)產(chǎn)生一個念頭:書面?zhèn)鞑ュX老師思想的最好方式就是錄音整理。幾年前,三聯(lián)書店的編輯鄭勇先生策劃出版了一套“三聯(lián)講壇”叢書,就是精選一批有特色的課,“以課程錄音為底本,整理成書時秉持實錄精神不避口語色彩,保留即興發(fā)揮的成分,力求原汁原味的現(xiàn)場氛圍”。聽說,鄭先生也是畢業(yè)于北大的學生,我猜想他的這個想法會不會和我一樣,也是上課時冒出來的。這套書選的錢老師的課是“與魯迅相遇”,這也是他在北大最后一次講魯迅。在封底的介紹文字中,編者深情地寫道:“隱約回蕩在這紙面和文字間的錢理群的蒼老和暗啞的聲音,在春日陽光漫漫的課堂中,把不再是神話人物和歷史雕像的魯迅與年輕學子們維系在一起。時在2001年,錢理群‘天鵝的絕唱?!蔽伊粜H谓桃院?,每次給大一新生上大學語文課,上到魯迅時,我都會給學生們講錢老師和他的魯迅課,向他們介紹這本書,念這段文字。然后告訴他們,以后若有機會親耳聽錢老師講座,無論是在北大還是在校外,千萬不要錯過。
錢老師是著名的魯迅研究專家,80年代作為“青年學者”的他對魯迅研究的成果在學術(shù)界是具有突破性的,由此還曾引來不小的爭議。不過,他提出的核心概念卻是“歷史中間物”,這既是他對魯迅的一個發(fā)現(xiàn),也是他對自己局限性的一個發(fā)現(xiàn):他發(fā)現(xiàn)自己研究魯迅是“先天不足”的,這種“先天不足”不僅是知識結(jié)構(gòu)上的(比如在古典文學、外國文學以及魯迅精研的佛教理論),更是精神結(jié)構(gòu)和生命體驗上的,即像他這樣在五六十年代成長起來的知識分子,與魯迅作為新文化運動開創(chuàng)者之間的精神隔膜。在第一本學術(shù)專著《心靈的探尋》的后記中,錢老師沉痛而又毫不遮掩地指出:“可以說,這是‘開放的一代與‘封閉的一代之間的隔膜,是具有懷疑主義的否定精神的一代與在形而上學獨斷論、絕對主義的時代文化氣氛中成長起來的一代之間的隔膜。研究了幾十年的魯迅,現(xiàn)在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些基本方面(當然不是全部)與魯迅是隔膜的,這自會引起一種難言的、挖心掏肺的痛苦。”
這是由于清醒而深刻地意識到了自己的局限,錢老師更加自覺地接受了“歷史中間物”的角色及其使命。其實,每一代人都是“歷史中間物”,只是,命運似乎對他們這一代人特別的殘酷,他們肩負的歷史債務(wù)也格外沉重。這種概念的接受也使他對自己研究方式和研究價值的獨特性有了進一步的確認,“我應(yīng)該把我們這一代人對魯迅的認識寫出來,在魯迅研究中盡到‘中間物的歷史責任”。在后來的周作人研究中,他又提出“有缺憾的價值”的觀念,即表明“在80年代中國,曾經(jīng)有過一個有著如此這般經(jīng)歷的錢某人,對于現(xiàn)代思想文化史上有著重要地位的周作人,有著如此這般的觀察與理解而已。自然,由此也就獲得了某種別人不能替代的價值——有缺憾的價值”(《有缺憾的價值——關(guān)于我的周作人研究》,《壓在心上的墳》,四川人民出版社,1997年)??梢钥闯?,錢老師在對自己研究局限的充足自省的同時也有著充足的自信。
以“歷史中間物”自命,錢老師總是以“進化論者”般的樂觀態(tài)度認為,真正能與魯迅精神相通的是未來的“先進青年”。因為他們與魯迅一樣,同處于一個大開放、大變革、大轉(zhuǎn)折的時代,他們能夠更科學地看待魯迅,而不是像自己這樣把魯迅當作崇拜對象?!霸隰斞该媲?,他們是平等的、獨立的,卻因此而更真正接近了魯迅。在他們中間,將會產(chǎn)生出遠比我們這一代更有出息的魯迅研究工作者,會有比我們更加深刻的認識與發(fā)現(xiàn)?!?(《心靈的探尋·后記》)基于這樣的“進化論觀念”,錢老師在《心靈的探尋》的扉頁上寫道,“謹獻給正在致力于中國人與中國社會改造的青年朋友”。還有這樣一段題詞:“向青年學生講述我的魯迅觀,這是我做了幾十年的夢。現(xiàn)在使命已經(jīng)完成,我應(yīng)當自動隱去。但仍期待于后來者——魯迅的真正知音必將在中國當代青年中產(chǎn)生?!痹跁校昧舜罅康膶W生作業(yè),并給予了高度的評價。當時,與錢老師一起提出“歷史中間物”這一概念還有正在社科院攻讀博士學位的汪暉。雖然此時錢老師已經(jīng)是北大副教授、著名學者了,汪暉的身份還是學生,但無論課上還是課下,錢老師在談到他們“這一派”魯迅研究時,總說“汪暉是代表”。記得當時我為了寫錢老師的小文章還曾特地采訪過汪暉先生,提到此事,他既感動又感慨。
在生活中,我覺得“歷史中間物”的意識在錢老師身上最大的體現(xiàn)是他的犧牲精神。
中文系很多學生都知道,錢老師是最好說話的老師。他的門可以隨便敲,他的書可以隨便借。1988年北大90周年校慶時候,錢老師寫過一篇文章叫《我的那間小屋》(收入《精神的魅力》,北京大學出版社,1988年),文中寫道,學??赡芙o他分房子了,他終于可以搬離筒子樓中的那間“斗室”。一位大二的學生卻說:“老師要是永遠擁有這間小屋該多好!”錢老師說我理解他的心情,“這間屋對他來說,意味著:可以隨時闖門而入,在書堆里亂翻,然后坐下來高談闊論,即使‘神聊到半夜二三點鐘,也不會有人干涉……”
每次看到這段文字,我都感到特別親切。我第一次敲開錢老師的門也是在大二的時候,那時,錢老師開始給我們上現(xiàn)代文學基礎(chǔ)課。為了有機會進一步接觸這位我們崇拜的老師,我和我的同學潘岳特意到??憗硪粋€差使,寫一篇錢老師的專訪。我們在書包里裝好錄音機,在沒有任何預(yù)約的情況下(那時沒有電話,也沒法預(yù)約),徑直去敲門。我忘記了當時是因為緊張還是怕遭拒絕,反正進門后我們沒提采訪的事,只是支支吾吾地說我們是他的學生,想找他聊聊。錢老師很自然地接待了我們,和我們暢談了兩個多小時,其間他沒有發(fā)現(xiàn)我們悄悄打開錄音機,悄悄換磁帶。直到最后告辭時說明來意,他才知道原來是采訪。于是我們知道,敲錢老師的門是不需要借口的。
我本科畢業(yè)論文做的是周作人,錢老師是指導(dǎo)老師。指導(dǎo)的一項重要內(nèi)容是借書。那時周作人的書還不好買,其實,即使好買我也不會買,因為貴,向老師借似乎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我記得錢老師翻箱倒柜地給我找書,其中包括他最新的研究成果《周作人傳》,當時還沒有出版,錢老師給我的是出版社發(fā)來的校對稿。很多年后,我有一次和朋友趙婕偶然談起錢老師。她說,她的碩士論文做的是周作人,去向錢老師請教,結(jié)果錢老師翻箱倒柜地給她找書。談到如此相似的一幕,我們感慨頗深。我不知道錢老師這輩子給多少學生翻箱倒柜地找過書,那些書有多少不翼而飛了。他為什么這么做?是寄望于我們出更好的研究成果嗎?如果是那樣,就太讓我們感到慚愧了。我想錢老師是只問耕耘不問收獲。錢老師對學生的愛就像父母對孩子,他自己沒有孩子,對學生確實有這樣的移情,而我們也多少有點欺負他。那時我們都正值青春年少,并不懂得體貼他人。我們破門而入,聊至深夜,是因為自己心中有焦灼、有困惑,從來不想老師是否有時間,是否疲乏?那些對于他很珍貴的資料我們借來后,其實也并不特別珍惜。那部《周作人傳》的校對稿我看完后就閑置在床頭良久,直到錢老師催要才還回,已經(jīng)多處折損,幸好頁碼還齊。在和錢老師交往的近二十年中,我不記得自己為他做過什么,每次都是索取,無論是精神上的,還是事務(wù)上的。我知道我不是他最親密的學生,也不是他最器重的學生,我只是那個此時此刻對他有需要的學生。但我相信,只要錢老師能做到,他一定不會拒絕。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覺得錢老師的犧牲精神、奉獻精神并不僅僅是“歷史中間物”的意識,而是有一種“愛無等差”的宗教情懷。讓我感受最深的是,錢老師多年來一直花費大量的時間精力給全國各地的普通讀者寫回信。
這件事我一直知道,但當自己也面臨一件類似事情的時候才特別有所觸動。有一天我接到一個電子郵件,是一個外地的學生寫的,說讀到我的一篇寫路遙小說《平凡的世界》的文章,他自己正要寫關(guān)于這篇小說的畢業(yè)論文,希望能獲得指導(dǎo),等等。這是一篇我寫得很認真也很動感情的文章,里邊談到了“底層關(guān)懷”的問題。這位學生也是從這個角度出發(fā)寫這封信,他自己也正是一位需要關(guān)懷的人。但是我想,如果我給他回信,一定會有更多的麻煩,他并不是北大的學生,而且,從文筆來看也未必有什么學術(shù)前途,況且我也實在是太忙。于是,我沒有給他回信,但是,這件事卻揮之不去。我總是在想,像這樣的信,也許錢老師每天都會接到,我忙,錢老師不忙嗎?我是有沉重的學術(shù)壓力,但錢老師是在和生命賽跑。他為什么能做到多少年來堅持給讀者回信?
在我仔細的追問下,錢老師談了他寫回信的具體情形。他說他接到的讀者來信百分之八十都是會回的,有的回得比較晚,甚至可能隔一年才回,但基本會回。這些信回了以后,大部分人都不會再來信了,但也有人會不斷寫來。對于這些來信,他不是每信必回,有時是來幾封回一封,可能也回得比較短,但會把這種方式告訴對方,并且說你的信我都看了。
至于為什么能堅持這么做,錢老師說了這樣幾個原因。
首先,他自己曾在貴州下放了18年,對身處底層人的心情有切身體會。他說,那時他也想給某位著名學者寫信,但心理上很自卑,寫了好幾次,最后還是沒有寄出去。“對你來說回封信只是十幾分鐘的事,對人家來說可能意義很大。”并且,收獲也是雙方的。且不說在交流中可以結(jié)識同道,而且在危難的處境中,也正是大量來自遠方陌生人的來信給了他莫大的安慰和鼓勵(如2000年是他處境最艱難的一年,這一年他與讀者通信最多,達200多封)。
其次,他認為,作為教師首先應(yīng)該是一個傾聽者。年輕人需要找一個傾訴的對象,因為這個社會普遍缺乏愛。他曾接到一個女孩子的信說她想自殺,他立刻回信說千萬別自殺,雖然他幫不了什么具體的忙,但想讓她知道有一個老人可以聽她傾訴。
錢老師明確說,在這方面他接受了基督教的精神,對生命價值的珍視最后要落實到具體的生命,能幫一個算一個。
錢老師的說法讓我很自然地聯(lián)想到魯迅的一篇文章:現(xiàn)在有一個人快要凍死了,現(xiàn)在是脫下棉襖給他穿,還是坐到菩提樹下思考普渡眾生。魯迅諷刺地說,我立刻選擇坐到菩提樹下。喜作概念性的思考而缺乏實際性的行動,這大概是知識分子的通病。錢老師的做法是脫下自己的衣服去救一個具體的人。
盡管對錢老師的精神非常感佩,我最后還是沒有給那個學生回信。我想,我不是沒有“底層關(guān)懷”,但我的“底層關(guān)懷”基本是在觀念層面的,缺乏那種感同身受的痛。于是,在真正需要付出的時候就會吝嗇。而且,我的境界也確實沒有到達那一步,作為一個普通人,我是愛有等差的。而錢老師,已相當程度上到達了愛無等差的境界。我以為,這是佛的境界。雖然錢老師自己說是受了基督教精神的影響,但我總覺得錢老師身上帶有幾分佛光。錢老師真是越老越有佛相,他那笑容滿面大度寬容的樣子,實在像一尊彌勒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