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開勇

大年三十這天特別冷，寒風刺骨。從天空中灑落的碎米雪淅淅瀝瀝地打在街道兩邊萬年青的樹葉上，然后以撞擊葉子的回力跳著優(yōu)美的舞姿紛紛彈落到地上。寒冷并沒有阻止人們喜迎新春的勁頭，碎米雪伴隨著六瓣雪花飄落在人們的身上，反倒給集市增添了一道亮麗的風景。

早晨還是人擠人、人擁人的集貿(mào)市場，一到下午四點就漸漸地隱去了熱鬧的場面，變得冷清。賣完買足年貨的人們懷著喜悅的心情忙著往家里趕，為的就是要在六點鐘以前做出一桌豐盛的年飯祭祖，然后一家人高高興興地享受一年的勞動成果。

在城郊的一個岔路口，五個冷得瑟瑟發(fā)抖的農(nóng)民守著剛買來的年貨，站在凌厲的寒風中焦急地攔著過往車輛，懇求駕駛員送他們進茅草山寨。過往的駕駛員看看灰蒙蒙的天色，又看看時間，都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開著車子飛似的往家里趕。大年三十這一天，不論走多遠的路程，駕駛員都盤算著在六點以前趕回家里，更不想因多拉一趟人而耽擱與家人吃年飯的時間，因此，攔車進寨子就成了難中之難。

“50元跑一趟茅草山……”五個人中的高個子拿著一張鈔票向過往的駕駛員揮舞著。

茅草山距縣城僅10公里，平時的車費也只是3元錢。10公里雖不算遠，但是最困難的是這條路是沙石路，經(jīng)過碎米雪和雨水的鋪灑，路面結(jié)冰變得很滑很難走，這也是過往駕駛員不為錢所動心的原因。

“100元跑一趟茅草山，一趟100元……” 攔車的人揮舞著50元的兩張大鈔向過往的車輛叫喊著。

聽說是去茅草山，有的駕駛員干脆一踩油門加速沖過去，不知路況的駕駛員等弄清了情況后也只會搖頭。

“130元跑一趟茅草山，130元……”

“嗚”地一輛車過去了。

“150元跑一趟茅草山……”

“嗚”地又一輛車過去了。

時間快接近五點了，城里已經(jīng)響起了零零星星的鞭炮聲，有的人家已開始吃年飯，幾個人開始焦燥不安。

“200元跑一趟茅草山，200元……”

后來的駕駛員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攔車者，而攔車者也是不管什么車都攔。

“媽的，全都眼瞎了，紅紅綠綠的票子竟然沒人要?！闭驹诠放缘膸讉€農(nóng)民跺著腳罵道。

“唉！走路吧，城里人五點鐘吃年飯，大不了我們晚兩個小時吃。”

“家里人不知道急成什么樣子？”

又一輛車過來了，高個子急忙揮舞著鈔票喊道：“200元跑一趟茅草山……”

“吱”的一聲，一輛三菱車停在了他們面前，坐在前面的老者按下車窗玻璃問道：“拿著錢攔車，你們有什么事？”

幾個人七嘴八舌把情況告訴了老者，便懇求他幫個忙。

老者看了他們幾個一眼說：“我這車坐五個人還是可以的，但是你們的東西太多裝不下……這樣吧，我回去給你們想想辦法?！?/p>

三菱車“嗚”地走了。

望著遠去的小車，有的開始挑擔、背背籮，準備走路：“走吧，別指望了，只有自己的雙腳才會送自己回家?！?/p>

“200塊錢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也許真的還會引來一回鬼推磨呢！”

他們又攔了幾輛車都沒有停下來。

就在他們背著東西開路的時候，一輛中巴車奔馳而來停在他們面前。駕駛員按了一下喇叭說：“上車吧，我奉命來送你們進山。”

農(nóng)民們高興得跳了起來，挑的挑、背的背往車上擠。

中巴車駛出柏油路后進入了沙石路。天空中紛紛揚揚地飄著小雨加雪，這給前進的車增加了不少困難。但不管怎樣，中巴車還是像坦克一樣穩(wěn)穩(wěn)地向茅草山駛?cè)?。農(nóng)民們則坐在車里悠閑地談?wù)撝裉旒猩系馁徫锶顺保務(wù)撝徺I年貨的感受。反正該買的都買齊了，遺憾的是怕坐不到車，所以有些東西沒敢多買。

“有錢就是能使鬼推磨??！” 農(nóng)民們開始閑聊起來。

“是呀，好在這年頭我們農(nóng)民兜里的百元大鈔不是那么的稀有，要不然的話，現(xiàn)在我們還沒有翻過望城坡呢，也不知道今晚的年飯是在八點吃還是九點？哪像現(xiàn)在，吸一桿煙的功夫就來到了寨頭?！?/p>

談笑間，中巴車停在茅草山寨頭，路邊的一群婦女和孩子跑過來幫著自己的家人抬年貨下車。

高個子男人摔著兩張百元大鈔票遞給駕駛員說：“師傅，這是我們幾個湊的錢，與那個老同志講好的，200塊送到這里……”

“什么？200塊送到這里……”駕駛員被搞得莫名其妙。

“是呀，他沒跟你說過？”

“你們一個都不認識那個老同志？”駕駛員反問道。

“不認識?！睅讉€農(nóng)民說道。

“唉！他就是我們市委馮書記呀，剛從各鄉(xiāng)鎮(zhèn)慰問軍烈屬和貧困戶回來，看到你們近五點鐘了還在揮著鈔票攔車，就派我來送你們，不收一分錢的……”這時，駕駛員的手機響了。

“喂，是馮書記啊，我已按您的吩咐把人安全送到寨子里了，路是挺滑的，但是按你的吩咐給輪子加上了防滑鏈，挺好使的……”

農(nóng)民們一聽是馮書記，圍過來對著手機深情地說：“馮書記您好！我們給您拜年了！”。晶瑩的淚水在鄉(xiāng)親們的眼里直打轉(zhuǎn)。

那邊馮書記回應(yīng)道：“鄉(xiāng)親們過年好！”一股熱淚涌入了他的眼眶。

……

一年后，又一個大年三十即將來臨的時候，一條嶄新的柏油路延伸至茅草山寨子里，一座座漂亮的水泥澆灌房子取代了七歪八扭的土坯瓦房，茅草山變成了園林式的美麗新農(nóng)村。眾鄉(xiāng)親們把自己的大肥豬拉到球場上來殺，置辦了十二碗菜，載歌載舞地等待馮書記的光臨。鄉(xiāng)親們沒有等到馮書記，卻等來了新的市委書記、原來的市長及各部委辦局領(lǐng)導(dǎo)。新書記告訴大家，馮書記已經(jīng)調(diào)到州政府任副州長了，現(xiàn)在正在與上海對口幫扶的考察團在我州邊境貿(mào)易中心與外國人洽談生意，茅草山新農(nóng)村就是上海領(lǐng)導(dǎo)與人民無償援助建設(shè)起來的，今天，馮副州長特地委托他來向眾鄉(xiāng)親拜個早年！

眾鄉(xiāng)親在村長的號令下，唰地站起來面向北方舉起酒碗喊道：“上海人民，茅草山的農(nóng)民向你們拜年了！” 然后再轉(zhuǎn)向南方：“馮副州長，我們給您敬酒了?！眅ndprint

一陣陣清脆的鞭炮聲回響在茅草山的上空，它在祝福中華兒女，吉祥幸福！

本是同根生

在七都市某人民法院的審判大廳里，座無虛席。前來旁聽的有新聞記者，有國家公務(wù)員，有企業(yè)老板，也有工人農(nóng)民等。人們都懷著好奇心，想看看法官是怎樣審理這一案子的。其實這一案子并不復(fù)雜，但很奇特。案件的整個過程是這樣的：

從香港到內(nèi)地來旅游的張先生和其太太李女士到某金銀首飾店購買一條價值2000元的金項鏈。開始，店主王先生熱情地接待了張先生夫婦，并給他們介紹本店所有產(chǎn)品的質(zhì)量情況，倆人就討價還價地達成共識：以香港回歸的年份1997元成交。張先生夫婦也很內(nèi)行地同王先生攀談起來，稱贊內(nèi)地經(jīng)營的金銀珠寶質(zhì)量過硬，值得信賴。當王先生從談話中得知張先生是香港金銀珠寶商時，臉上漸漸失去笑容。就在王先生把項鏈裝入盒中時，張先生卻指著柜內(nèi)的另一條項鏈說要那一條。王先生很吃驚地說道：“先生，對不起了，這條項鏈我不能賣給你?！睆埾壬驄D被搞得莫名其妙，問其原委，王先生就是一句話：不想賣。張先生就想，是不是王先生覺得賣虧了，反悔不賣了？于是張先生提出再加503元，打足2500元購買。王先生就是不賣，還說再加1000元也不賣。張先生又想，是不是自己說話不小心得罪了他？張先生急忙自我檢討起來，一個勁地向王先生賠禮道歉。王先生卻對張先生說：你沒有什么過錯，也不必向我道歉，我就是不想賣給你。這下張先生更是搞不明白了，問道：那你總得給我一個理由啊。王先生說，沒有什么理由，我就是不想賣給香港的珠寶商。為此，倆人吵起來了。張先生對內(nèi)地的法律還是很精通的，一個電話打到3·15消費者權(quán)益保護協(xié)會，把工商執(zhí)法人員叫來，要求對王先生的這種拒客行為進行嚴肅查處。執(zhí)法人員對整個事件的經(jīng)過進行了解后認為，王先生僅僅因為張先生是香港珠寶商就拒絕將金項鏈賣給他，理由荒唐，是對同行同仁的妒忌，應(yīng)該對他進行處罰。沒想到王先生愿意接受處罰也不愿意將項鏈賣給張先生夫婦，這讓執(zhí)法者百思不得其解。張先生夫婦認為王先生侮辱香港珠寶商的人格，侵害他夫婦倆的消費者權(quán)益，便一紙訴狀將王先生告上了法庭。

由于這一案件十分奇特，當?shù)攸h委、政府把它作為典型案例，要求各個行業(yè)都來旁聽，在本市開展一次職業(yè)道德教育。

案件簡單，審理很快進入陳述階段。張先生說：“……中國是炎黃子孫的根基，香港就像祖國的兒女，被帝國主義列強強占了一百年，現(xiàn)在終于回到了母親的懷抱，內(nèi)地人和香港人都是同祖同宗，血脈相承的親兄弟。我就不明白王先生為什么拒絕把項鏈賣給我？難道僅僅因為我們是同行嗎？問題絕不會這么簡單。他既然敢抗拒工商人員執(zhí)法，寧愿被處罰也不肯把項鏈賣給我，說明他已經(jīng)不把我和我太太看作中國人，他剝奪了我在內(nèi)地的消費者權(quán)益，侮辱了我們的人格，這給我和太太在精神上造成了極大的傷害。因此，我和我太太要求法官判令王先生向我們道歉，并把那條項鏈賣給我?！?/p>

審判 大廳內(nèi)發(fā)出了一陣熱烈的掌聲。

王先生聽完張先生的陳述后，環(huán)視了大廳里的人群，對法官說道：“尊敬的法官和各位陪審員，剛才張先生的陳述句句屬實。我現(xiàn)在就用一個故事來回答法官，我為什么不把金項鏈賣給張先生和張?zhí)脑??！?/p>

王先生望了望張先生夫婦說道：“在2008年5月的一天，內(nèi)地一家金銀珠寶公司的經(jīng)理帶著他的10名職員到香港去旅游，在游完一個景點后導(dǎo)游把他們帶到一家金銀珠寶的樓房里參觀。等到他們參觀完走到出口處時，發(fā)現(xiàn)大門被鎖上了。大家急忙往回轉(zhuǎn)，此時通往營業(yè)大廳的門也鎖上了。大家就使勁敲門，敲了半天導(dǎo)游才出現(xiàn)在被鐵欄桿封住的窗口外解釋說，由于該團隊沒有一人購買該處的東西，所以人家把門關(guān)了。若想出去，10個人必須購買10000元的東西后方能出去。當時人們就嚷開了：我們就是專門經(jīng)營珠寶金銀的，只是參觀而已。導(dǎo)游竟然說她也沒辦法，反正不購買東西人家就不給開門。導(dǎo)游走后，不論他們怎么喊叫也沒人打照面。大家都是窮打工的，哪有錢買那么昂貴的東西呢？他們從早上十一點一直被困到下午兩點，有兩個三、四歲的小孩被餓得哭起來。最后經(jīng)理拿出10000塊錢發(fā)給10個員工，一人買一樣?xùn)|西做紀念，他們這才得以脫身。更可氣的是，當時他們買的都是貨真價實的東西，等回到家后打開一看，有部分人的東西被調(diào)包了，而且還是假貨?！闭f到這里，王先生擦了擦眼淚，展開一條項鏈說道：“法官大人，那個經(jīng)理就是我。張先生是從事金銀珠寶經(jīng)營的港商，他應(yīng)該看得出這是一條假項鏈，我把它擺在柜臺里只是作為鑒別真項鏈的參照物，這就是我不能賣給張先生的原因?！?/p>

整個審判大廳出現(xiàn)了片刻的寧靜，就連主審法官都忘了繼續(xù)下一個程序。

這時候，只見張先生站起來說道：“法官大人，各位陪審員，各位父老鄉(xiāng)親！既然王先生坦誠地把拒絕賣給我的原因說出來了，那我也就沒什么隱瞞的了。當我在王先生的店里看到那條項鏈的時候，就已知道那是我不成器的兒子賣出來的假項鏈，我很慚愧，就決定以真項鏈的價格將它買回去，替我兒子贖罪。讓我想不通的是為什么王先生堅持不賣給我，所以不得不起訴他?，F(xiàn)在，我決定撤訴，賠償王先生的一切損失，并向他表示誠摯的道歉?！?/p>

張先生和王先生的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審判大廳里頓時爆發(fā)出一陣熱烈的掌聲。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