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兒童敘事是一種敘事策略,一種獨特的話語表述方式。東北作家端木蕻良在短篇小說《初吻》和《早春》中將兒童視角敘事藝術運用的淋漓盡致,營造了一個純粹的童真世界和獨特的文本效果。
關鍵詞:兒童視角; 審美效果
作為東北作家,端木蕻良的文學成就不僅體現(xiàn)在《科爾沁旗草原》等長篇小說史詩性追求上,也體現(xiàn)在短篇小說中敘事手法的嘗試上,他的不少作品都運用了兒童敘事,不論是回溯性兒童視角還是復調(diào)式的文本結(jié)構(gòu),都帶來了獨特的文本效果。本文主要集中于他的兩篇代表作《初吻》和《早春》來探究端木蕻良兒童視角敘事的藝術特征。
一、回溯性的兒童視角
所謂回溯性兒童視角,就是在敘事文本中將兒童的自己作為聚焦者,用兒童的視闕、思維或心理感知來觀察世界。雖然它的敘述者是兒童或是由成人轉(zhuǎn)換身份而成的兒童, 但文章中都將以兒童的思維方式和行為方式進入敘事系統(tǒng)。于是我們所能見到的敘述者常常是一個活潑天真、好奇頑皮的兒童。
《初吻》和《早春》是典型的回溯性兒童視角佳作。作者以自己童年經(jīng)驗為題材(雖然小說中的“蘭柱”不一定是現(xiàn)實生活中的端木蕻良),以主人公“蘭柱”為視覺發(fā)出者,營造了不一樣的童年體驗。端木蕻良將聚焦主要停留在兒童的天性和性意識兩方面?!冻跷恰分挟斨魅斯m柱聽小姑姑的老師說自己的詩作得好時,便想作更多更好的詩成為一個真正的“神童”,兒童虛榮的天性自然流露于筆端;父親的靜室“我”常常光顧,里面的東西樣樣了如指觀音、大銅仿鍵子、筆洗旁邊的螃蟹里面有什么機關奧妙等等都一一知曉,兒童好奇心天性得到了充分表現(xiàn)?!对绱骸分小拔摇比涡詿o束,對于溪澗的石崖上的黃色小花執(zhí)著不已,“反正我要的是那一朵,要是摘不著可不行?!憋@示出兒童特有的思想;當自己聽見姑姑回來時,便將自己視為珍貴的黃花丟棄一旁,又刻畫出了作為一個孩子喜新厭舊的不成熟心理。對于性心理的關注則是作者另一著墨之處,小說《初吻》中小主人公蘭柱和他五姑姥姥的女兒靈姨的在玩耍中,對她產(chǎn)生了好感和愛意,懵懂的性意識促使他對于異性的依賴?!拔业氖衷谂鲈谒男夭?。我覺得有什么又軟又滑的感覺,我有些奇怪了,向她的胸部注視了一下。”[1]天真放任的“童心”讓自己對于靈姨和父親靜室里那副古裝婦女畫像產(chǎn)生了性幻想,于是便有了“初吻”的夢境和記憶,繼而是結(jié)尾發(fā)現(xiàn)靈姨是父親的“次室”后的痛苦和憤怒?!对绱骸分小拔摇焙徒鹬阃獬鐾谝安耍鼻械奈蚁M肋h和她在一起,當我看到“她的水鬢那兒的散發(fā)”感覺“茸茸的,好像貼在我的臉上似得,使我看見一汪清水似的,感到?jīng)鏊!?,看到微汗的尖俏的鼻頭,“好像要和我說話一樣?!边@些都是出自于對于金枝這位異性的好感和喜愛,那多金枝摘取的小花在“我”看來“多么瑩澈的小花呀,一團有生命的火焰,懂得愛慕的電花??????”金枝姐的一顰一笑都喚起了我心底的喜悅和最深處的懵懂性意識。回溯性視角的選擇使端木筆下流瀉出了單純的溫馨,在這里單純的人性代替了世間紛爭,散發(fā)出一種柔性的光芒。
二、充滿張力的復調(diào)結(jié)構(gòu)
在實際運用中要讓作者完全將自己從敘述者的身份中剝離出來, 用一種純粹的兒童眼光去審視與體察成人的世界, 這似乎也是不可能的。W.C.布斯在《小說修辭學》中說:“[2]因為一位作者不管怎么試圖一貫真誠,他的不同作品都將含有不同的替身,即不同思想規(guī)范組成的理想” 因此兒童敘述者的聲音中夾雜著成年人歷經(jīng)滄桑后的批判眼光,在文本中同時并存切換, 形成了兩套不同的話語系統(tǒng), 這便構(gòu)成了作品的復調(diào)。
在兒童視角敘事中,成人對現(xiàn)實的評論性聲音與姿態(tài)總是不時地顯現(xiàn)在兒童的敘述中。即使不直接露面,讀者也能感受到散漫在小說的敘述中的成人情緒。在《早春》端木蕻良這樣寫心儀的小黃花被金枝姐失手掉入山澗時,心里的痛苦傾瀉而出:“我一定聽到了她發(fā)出的一種聲音,一種奇異的凄慘的轉(zhuǎn)側(cè)著的聲音, 要不然我的沒有長成的肌肉不會那樣痙攣”一朵小花的丟失在一個兒童心靈中所造成的震撼是如此的強烈和巨大,顯然是過于夸張了,雖然文本似乎是以內(nèi)心獨白的形式來展露兒童“我”的心情, 但其中蘊含的卻是現(xiàn)實生活中作者情感失落的悲愴和悸痛, 那幻滅的感覺和隱痛的悲哀對稚嫩單純的孩子來說過于沉重深刻了,這段文字其實是成年敘述者借助兒童口吻對內(nèi)心情緒的宣泄。《初吻》中講述第二次見到靈姨之后看見她哭,“我”心中的著急:“但因為我還太小,我只知道,害怕和惶惑??????我完全現(xiàn)在一個大的迷惘里,我自己覺得為什么這樣不足輕重呢?”這一段內(nèi)心描寫采用成人口吻述說,自己愛靈姨不想讓她委屈卻愛莫能助,透露出對那個時候自己年幼的懊悔和遺憾,成人敘述者對兒童敘述者的心理介入,構(gòu)成了成人世界與兒童世界的互染和置換。
由此可見,端木兒童視角小說中的敘述者在大多數(shù)時候基本放棄了追憶性的眼光而采用正在經(jīng)歷事件時的眼光來敘事,但在敘述背后我們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已成年的“我” 內(nèi)心的律動,兩種不同聲部的復調(diào),如同一塊鑲在人物心靈上的反光鏡,將作品的主題引向更深層。
綜上所述,將敘述的權限交給天真幼稚的兒童, 以懵懂無邪的兒童視角透視世界,以復調(diào)結(jié)構(gòu)文本,包含著端木蕻良深沉的人生思考和命運的審美觀照,使得小說文本充滿了內(nèi)在張力和藝術創(chuàng)造力,不得不說是端木蕻良文學價值的一大亮點。
注釋:
[1]端木蕻良.《端木蕻良文集》(第三卷)[M],P419,北京出版社,1998年6月1版
[2]W.C.布斯《小說修辭學》[M],P80-P81,廣西人民出版社,1987年
作者簡介:朱濤(1989-),男,漢族,山東臨沂人,山東師范大學文學院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專業(yè)2012級研究生,研究方向:現(xiàn)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