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西
每年,日本都要舉辦東京國際圖書博覽會,韓國也要舉辦首爾國際圖書博覽會。在日韓之外的出版人的感覺中,因為出版實力的差異,一般認為前者的影響大于后者。然而,在韓國出版人看來卻并非如此:在韓國“主場”辦展不僅后者強于前者,即使是到日本“客場”參展后者也不弱于前者。韓國與日本PK翻譯圖書,“戰(zhàn)火連年”,就是典型的例子。
100種譯作和100種原作
長期以來,與韓國其他行業(yè)同日本其他行業(yè)“叫板”類似,韓國出版界也總是喜歡與日本出版界“過不去”。
2012年終于有了機會。在東京國際圖書博覽會期間,韓國作為“主賓國”,在向世界全面展示韓國出版成就的同時,另外獨出心裁地推出了“日韓出版交流展”。
在此之前,韓日兩國出版界商定,“韓日兩國各挑選50種翻譯圖書同臺參展”。這里所謂的“翻譯圖書”,是指“在韓國從日語翻譯成韓語(朝鮮語)的圖書;在日本從韓語翻譯成日語的圖書”。翻譯圖書的起止時間,“從1980年至2010年”。在東京國際圖書博覽會現(xiàn)場的大韓“主賓”國展臺上,雙方除了各擺放50種翻譯圖書以外,還必須各把50種原版圖書擺放其間,即100種翻譯圖書配以100種原版圖書。被挑選的圖書,必須是“在海內(nèi)外讀者中有著廣泛影響的,特別是在日韓讀者中有著廣泛影響的圖書”。
其實,最初在醞釀PK翻譯圖書這件事上,日方是不太熱情且頗多顧慮的。在日方?jīng)Q定由韓方充當2012年度東京國際圖書博覽會主賓國以后,韓方非常沖動,認為遇上了千載難逢的機會。于是,圍繞參展,新奇的方案一個接一個的推出,比如“笑談唱和一萬里”的方案,比如“韓國世界遺產(chǎn)記錄”的方案,比如“追尋韓國美原型”的方案,等等。但是,在擬定“日韓出版交流展”方案的時候,卻出現(xiàn)不小波折,因為實施這個方案離不開日方的配合。
第一,在名稱上就爭持不下。本來,在日本辦展,冠以“日韓出版交流展”是順理成章的,但韓方要求把“韓”放在“日”之前,即“韓日出版交流展”,借以突出韓國。但日方堅決不同意,日方稱地處東京,無論如何對日本出版界來說是“東道主”,對韓國出版界而言只是“客人”,“主賓”不等于“主人”,不能因為當了“主賓國”,就要反客為主吧!第二,在挑選翻譯圖書的起止時間上費了周折。韓方建議“從1945年至2010年”,日方拒絕了。表面上拒絕的理由是,像1945年至1950年,日本出版業(yè)處于百廢待舉、重新起步的階段,引進、翻譯并出版包括韓國圖書在內(nèi)的外國圖書少之又少。而實際上不能說出的拒絕理由是,在以往的歷史上a,韓國是“受害者”,日本是“壓迫者”,只要提到過去,輿論一般總是同情“受害者”而譴責“壓迫者”的。日方認為,時間跨度越長,出現(xiàn)麻煩的可能性就越大;時間跨度越短,出現(xiàn)麻煩的可能性就相對較小。經(jīng)過討價還價,最終定下折衷方案——推選“從1980年至2010年”的翻譯圖書參展。第三,在挑選翻譯圖書的種類上意見相左。開始,韓方提出種類不限,哪怕是50種翻譯圖書出自50個種類,1個種類就選1本書呢!日方既然在“挑選時間”上已經(jīng)從60多年限制到30年之內(nèi),那么在“種類”上也要加以限制,所以沒有同意韓方的建議。最終,確定了從“文學”“兒童”“教養(yǎng)”“實用”“漫畫”“歷史·社會”這六個“遠離政治”的種類中推選翻譯圖書。第四,在挑選翻譯圖書的標準上出現(xiàn)分歧。圍繞挑選翻譯圖書,韓日雙方推舉各自的專家,共同組成了“參展翻譯圖書選定委員會”,平衡了雙方的質疑。第五,在挑選翻譯圖書的數(shù)量上意見不統(tǒng)一。日本每年出版七八萬種圖書,韓國每年從日本引進七八千種圖書,韓國可挑選的余地很大。韓國每年出版三四萬種圖書,日本每年從韓國引進的圖書不過一兩百種,日本可挑選的余地很小。再加上日本堅持只在六個種類中挑選,可挑選的余地就更小。這樣,日方就堅持每個種類挑選的翻譯圖書數(shù)量雙方最好對等或盡可能接近。韓方在表示同意的前提下,也提出了“寧缺勿濫”的原則——無論哪個種類,實在挑不出好書,那就空缺,不強求完全對等;哪個種類好書多,也可以適當多選,只要不突破50種的上限。
之后,在“參展翻譯圖書選定委員會”日韓兩國專家的努力下,參加PK的翻譯圖書挑選出來——“文學”類:日譯韓的圖書為23種、韓譯日的圖書為24種;“兒童”類:日譯韓的圖書為8種、韓譯日的圖書為7種;“教養(yǎng)”類:日譯韓的圖書為9種、韓譯日的圖書空缺;“歷史·社會”類:日譯韓的圖書空缺、韓譯日的圖書為17種;“實用”類:日譯韓的圖書為5種、韓譯日的圖書為1種;“漫畫”類:日譯韓的圖書為5種、韓譯日的圖書為1種。
在2012年當時的書展現(xiàn)場,除了擺放了100種翻譯圖書和與之對應的100種原版圖書以外,還擺放了參觀者可以隨意取走的名為《日韓出版交流展:韓國人選擇的日本圖書、日本人選擇的韓國圖書》的“目錄”。這個“目錄”,既有100種翻譯圖書的書名、譯者、出版社、出版時間和內(nèi)容簡介,又有100種原版圖書的書名、作者、出版社、出版時間和內(nèi)容簡介,還有介紹日韓兩國翻譯出版歷史的文章。值得一提的是,這篇文章的時間跨度,是從1945年至2010年。
日譯韓50種+韓譯日50種
在韓國一方挑選的50種日譯韓的圖書中,“文學”類有《心》《羅生門·鼻·芋粥》《冰點》《窗邊的小豆豆》《萬延元年的橄欖球》《點與線》《羅馬人物物語》等,這些作品無論是在原版誕生地的日本還是在翻譯之地的韓國,都是早有定評的。村上春樹的《挪威的森森》和《1Q84》入選是在意料中的事情,這位連續(xù)幾年入圍諾貝爾文學獎候選人名單、被日本出版界視為“衣食父母”、“搖錢樹”的泰斗級作者,在韓國也是眾望所歸。此外,日本當代作家的其他代表人物比如江國香織、吉本ばなな、奧田英朗、柳美里、東野圭吾、宮部みゆき、十仁成、小川洋子等的作品也都有入選。很有點搞笑的是,當年意外登上日本暢銷書排行榜的《小說惡心》,在韓國也粉絲無數(shù),韓國讀者看了“都覺得開心”,居然進入了50種日譯韓的圖書行列!
日本的“兒童”類圖書向來受到韓國的歡迎?!皟和鳖惖娜兆g韓圖書,韓方挑選的有《銀河鐵道之夜》《ヒョコタン的山羊》《兔子的眼睛》等經(jīng)典作品。另外,佐野洋子、田島征三、多田ヒロシ、森繪都、林明子等日本當代著名兒童作家的作品也都有入選。與此相對,韓國的“兒童”類圖書在日本大眾讀者尤其是在少年兒童讀者中影響很小,有知名度、叫得響的兒童作品幾乎沒有,但是,有些韓國兒童作品在韓國小學校和廣大的韓國家庭卻很有名氣,所以,日方是在韓方的建議不如說是指導下,才挑出了7種韓譯日的圖書。
在“教養(yǎng)”類方面,韓方挑選的日譯韓圖書很有意思,值得玩味。比如立花隆的《我正在閱讀這樣的書》、柄谷行人的《近代文學的終結》、姜尚中的《苦惱力》、宮崎正勝的《早知道的世界史》、安藤忠雄的《齋藤孝的大白話!世界史》和《家的1969年-1996年(住宅體系)》、江本勝的《水知道回答問題》、松下幸之助的《開辟道路》、軟銀獨立創(chuàng)作公司的《軟銀的新30年業(yè)務》(軟銀是日本的一家大型銀行,相當于中國大陸的中國銀行——編譯者注)等。日方感嘆,在“教養(yǎng)”類翻譯圖書方面,從韓語翻譯成日語的為空缺,雖然從日語翻譯成韓語的很多,即便僅僅確定可以挑選9種,但從韓方挑選的日譯韓圖書來看,卻涉及了文學、歷史、能源、電子、金融以及個人修養(yǎng)等6個領域。
在“實用”類方面,表現(xiàn)出韓國圖書市場與日本圖書市場同步發(fā)展的跡象。也就是說,在日本暢銷的實用書,在韓國也同樣暢銷;在日本排名前列的暢銷實用書,幾乎全部被韓國“收入囊中”。在日譯韓的實用書中,韓方挑選了《用100天時間把自己變成“潮型人”的方法》《必須年滿20歲才能做的50件事情》《不思考的練習》《腦內(nèi)革命》《“空腹”會使人健康》等。
在“歷史·社會”類韓譯日圖書方面,日方首先挑選了在韓國大名鼎鼎的金東椿的3部著作:《白凡逸志》《金大中自敘傳》《朝鮮戰(zhàn)爭的社會史》;之后依次是法頂?shù)摹兑粺o所有》、金蘭都的《來自苦難的青春》、李御寧的《パク·チソン自傳》和《“壓縮”志向的日本人》等。這些書在韓國學術界影響很大,在日本學術界影響也不小。在日本各地的公立圖書館,這些書都可以查找到。
在“漫畫”類方面,韓國可挑選的范圍非常大。日本每年出版漫畫圖書八九千種,韓國每年至少引進其中的五六千種,與此形成鮮明對照的是,韓國每年出版漫畫書一兩千種,日本每年從韓國引進的漫畫書寥寥無幾,甚至有些年代在這方面的版權貿(mào)易量為個位數(shù)。所以,韓方挑選了日譯韓的《翼龍武士(完全版)》《SLAMDUNK》《著名偵探柯南》《神之雫》和《蠟筆小新》等5種,而日本則只挑選了韓譯日的《食客》1種。
日韓誰能一馬當先?
2012年東京國際圖書博覽會上日韓翻譯圖書的PK,投票權交給了現(xiàn)場的讀者以及不在現(xiàn)場的讀者。
由于考慮到日本人中精通韓語的讀者有限、韓國人中精通日語的讀者有限、日韓之外的外國人既精通日語又精通韓語的讀者有限;考慮到無論哪國讀者即便是兩種語言都精通、但不從事專門研究、往往不會既讀原作又讀譯作,而從“信、達、雅”的角度去評價翻譯圖書的內(nèi)容,就必須閱讀原作和譯作,這就需要時間,所以,在那本英日韓三語對照的《日韓出版交流展:韓國人選擇的日本圖書、日本人選擇的韓國圖書》的“目錄”上,特意刊登了“參展翻譯圖書選定委員會”即日韓雙方共用的電子郵箱。“目錄”說,有興趣的讀者不僅可以現(xiàn)場投票,也可以之后通過電子郵箱投票,還可以把PK的信息傳遞給其他不在現(xiàn)場的讀者,使之參與進來。PK結果將在2014年東京國際圖書博覽會舉辦時公布。
PK結果雖然還不得而知,但讓日韓出版界始料不及的是,參加PK的100種圖書,無論是原作還是譯作,市場行情大都再度提升,有的重印,有的再版,銷量有了新的增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