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蒙

馬航MH17墜機，舉世震驚。這是一個在多重維度上被世界矚目的事件。墜機的真相是什么？肇事者又是誰？多名艾滋病防控專家的遇難又會對艾滋病的防控造成什么影響。如何確保航空安全，以避免類似事件再次發(fā)生？在如此多的因素中，最能牽動外界神經的便是墜機地點：烏克蘭東部。馬航MH17飛機墜落在烏克蘭東部，如同一顆從天而降的火星，將東烏克蘭變得更加危機四伏。

山毛櫸飛上去 MH17掉下來

被導彈擊落，這是目前獲得廣泛認可的MH17墜毀原因，飛機墜毀地點正處于烏克蘭政府軍與尋求獨立的民間武裝發(fā)生激烈交火的烏克蘭東部地區(qū)。3個月前，2014年4月，美國聯(lián)邦航空局就發(fā)布了針對烏克蘭境內交戰(zhàn)地區(qū)的特別通知，禁止美國客機飛越克里米亞、黑海以及亞速海上空。同月，國際民航組織也發(fā)布警告稱，由于在烏克蘭辛菲羅波爾飛行情報區(qū)存在多個空管服務提供者，飛越這一地區(qū)存在潛在的不安全性。而MH17的飛行路線就挨著這一情報區(qū)。那么，一架民航客機為何會選擇飛過炮火連天的交戰(zhàn)區(qū)呢？

馬來西亞航空公司表示，MH17選擇的航線是歐洲飛亞洲經常會選擇的航線。就在MH17失事的前一天，有55架飛機選擇了同樣的線路，但根據路透社公布的航跡圖，跟前一天的航跡圖相比，MH17在飛過波蘭中部時，航跡就開始偏北。當客機在頓涅茨克墜毀時，其飛行軌跡已經比通常的飛行軌跡向北偏離了500公里，更加接近烏克蘭政府軍與東部民間武裝交火頻繁的地區(qū)。

對于航線的這一微調，馬航方面沒有給出解釋。英國《每日郵報》認為，由于馬航經營不佳，MH17的航線調整可能是為了節(jié)省燃油。但CNN卻不這么認為，在CNN看來，是因為航線上有雷暴天氣，MH17才選擇了北偏。

于是英國《每日郵報》總結說：“問題不是出在空中，而是地面。”《每日郵報》認為，烏克蘭東部民間武裝把馬航MH17航班誤認為是烏克蘭軍方運輸機而將其擊落。事發(fā)當天，烏克蘭政府軍的一支軍隊在俄羅斯邊境被東部民間武裝三面夾擊，難以突圍。烏克蘭政府軍試圖通過伊爾-76運輸機為被困部隊進行補給。當MH17試圖通過這一區(qū)域時，一架伊爾-76運輸機就在其南邊幾公里。由于兩者在雷達上的回波相同，烏克蘭東部地區(qū)的民間武裝可能錯誤地把客機當做軍機擊落。

對此，烏克蘭軍方予以否認，聲稱事發(fā)當時并沒有烏克蘭軍機在事發(fā)區(qū)域飛行。但是烏克蘭方面的另外一個舉動也引起了輿論的猜測。據馬來西亞航空公司稱，在MH17起飛前，馬航曾向烏克蘭空管部門提出要求，希望把飛行高度設定在三萬五千英尺，也就是10668米，馬航方面認為這才更接近最佳高度。但烏克蘭方面卻予以拒絕，要求MH17在三萬三千英尺，也就是10058米的高度飛行。這一高度比烏克蘭政府在東部設定的禁飛高度只高出300米。而據《紐約時報》報道，俄羅斯方面同樣也有異常之舉。就在客機墜毀前幾小時，俄羅斯關閉了靠近俄烏邊境的四條航路，當中就有與MH17飛行的L98航路相連接的航道A87。

至此，在一切尚未明晰的情況下，只有一個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擊落MH17的導彈必須具備上萬米高空打擊能力。而目前在東烏克蘭地區(qū)有這一能力的便是“山毛櫸”導彈?！吧矫珯巍睂棇儆诙砹_斯的地對空導彈，具有在敵方電子干擾和火力攔截的情況下打擊現(xiàn)代化高機動戰(zhàn)機的能力。

山毛櫸導彈目前有M1和M1-2兩種款型，搭載四枚導彈，每枚導彈重達690公斤，內含69公斤高爆炸藥。即便是沒有擊中目標，在靠近目標時，也能產生巨大的爆炸威力。山毛櫸導彈系統(tǒng)的機動性能也非常強，在運動狀態(tài)中，從停車到發(fā)射，只需要5分鐘。從定位目標再到發(fā)射，僅需22秒。導彈最快速度可以達到3000-4000公里每小時，最大射高達到22000米。相對而言，民航客機的時速僅為800-900公里每小時，換句話說，即便是從50公里以外發(fā)射，導彈只需要40秒鐘就可以打中目標。這么短的時間，機組人員是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的。

2014年7月18日，烏克蘭內務部公布了一段視頻，視頻中一輛山毛櫸導彈發(fā)射車正在從烏克蘭東部克拉斯諾頓附近向烏俄邊境方向駛去。烏克蘭內務部稱，導彈發(fā)射車上只載有兩枚導彈，比常態(tài)少了兩枚，缺失的導彈之一便是攻擊馬航客機的那枚。這段視頻的真實性還有待證實，但早在半個多月前，俄新社曾報道說，烏克蘭東部反政府武裝控制了一個烏克蘭空軍基地，該基地配備有山毛櫸導彈系統(tǒng)。

除了視頻，烏克蘭方面還拿出了音頻證據。空難當天，烏克蘭安全部門就公布了三段據稱是客機墜毀20分鐘后截聽到的電話錄音。錄音時長2分33秒，電話中伊戈爾·貝茲拉向俄羅斯情報部門官員表示30分鐘前擊落了一架飛機。而這個伊戈爾·貝茲拉綽號“魔鬼”，1965年生于克里米亞，曾在蘇聯(lián)和俄羅斯部隊服役，并以空降兵身份參與蘇聯(lián)對阿富汗戰(zhàn)爭。之后他加入俄羅斯情報部門，官至陸軍中校。

2002年，貝茲拉獲得烏克蘭居留權，移居烏克蘭東部的戈爾諾夫卡，但他仍然持有俄羅斯護照。貝茲拉目前是烏克蘭戈爾諾夫卡地區(qū)民間武裝的領導人，據報道，他的組織與其他反政府組織存在矛盾，甚至曾有過交火。因為參與和制造暗殺烏克蘭軍人的行動，2013年4月，貝茲拉受到烏克蘭政府的通緝。7月19日，澳大利亞《每日電訊報》報道稱，伊戈爾·貝茲拉是俄羅斯的間諜，他很可能與馬航客機墜落有關。

烏克蘭官方頻頻爆出的證據都將矛頭指向東部地區(qū)的民間武裝和俄羅斯。而反過來，烏克蘭東部地區(qū)的民間武裝則極力否認，表示自己沒有這么強大的能力。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則表示：“我們已經很久沒從基輔那里聽到真話了?！倍砹_斯認為，真正有能力擊落馬航客機的，只有烏克蘭政府軍。

誰在大做文章？

在馬航M17墜落后，這個問題背后附帶的已經不是一個簡單的空難責任問題。時間限定在烏克蘭東部武裝沖突期間，地點靠近俄烏邊境的沖突區(qū)域，性質則很可能是被“山毛櫸”導彈系統(tǒng)擊落。這三點一線一疊加，就讓馬航空難與烏東部沖突以及道義責任緊緊盤繞在了一起。endprint

7月18日上午，紐約聯(lián)合國總部，安理會召開緊急會議，審議烏克蘭局勢，在為馬航MH17遇難者默哀后，會場成為幾方唇槍舌戰(zhàn)的戰(zhàn)場。烏克蘭常駐聯(lián)合國代表謝爾蓋耶夫表示，從對東部武裝的雷達攔截圖像以及當?shù)鼐用裉峁┑匿浵褡C據來看，當?shù)匚溲b分子至少擁有兩套SA-11導彈系統(tǒng)，而這些導彈系統(tǒng)均來自俄羅斯。面對烏方指責，俄羅斯駐聯(lián)合國代表丘爾金則反擊稱烏克蘭民航局負有讓民用航空飛機進入軍事沖突地區(qū)的責任。

到底是誰擊落了馬航M17航班，這個自然需要嚴謹科學公正的調查結果?？梢源_認的一點是，馬航悲劇與半年來動蕩不安的烏克蘭局勢直接有關。馬航客機墜毀或許只是個偶然，但這只是冰山的一角，暗藏在水下的卻是一個無情的事實：東烏克蘭危機這個國際創(chuàng)口依然在潰爛發(fā)炎，稍不留意就會釀成更為嚴重的后果。

利亞什科，烏克蘭國會議員，激進民族主義者。今年烏克蘭總統(tǒng)大選時，利亞什科異軍突起，獲得8%-9%的選票，排名第三。而當烏東部戰(zhàn)事爆發(fā)后，行事高調的利亞什科進入盧甘斯克的舊別里斯克，要抓捕曾組織全民公投的親俄人士維克托·雷巴爾科。利亞什科的行動嚴格意義上來說是違法的，但他認為是烏東部的警察沒有盡到職責。而實際上，在加強對東部地區(qū)控制上，總統(tǒng)波羅申科并沒有落在利亞什科之后。

7月14日，波羅申科召集強力部門會議，提出要調整政府軍在東部的反恐戰(zhàn)術。在東部已被政府軍控制的地區(qū)，要盡快產生地方政權，在波羅申科看來，消滅“恐怖分子”并不是結束，盡快恢復當?shù)氐纳钪刃虿鸥匾＞驮谶@一天，烏克蘭政府軍占領了盧甘斯克市郊區(qū)的三個居民點，逐漸向市區(qū)形成包圍。6月20日，波羅申科宣布東部地區(qū)和平計劃，并單方面?；稹Ｊ焱；鹌谥?，烏克蘭東部戰(zhàn)火再起，不少民眾被迫離開家園，暫時躲避。

在烏克蘭政府軍逐漸占據主動的形勢下，所有人都把關注的目光投向了俄羅斯。7月11日，俄羅斯常駐聯(lián)合國代表丘爾金在安理會散發(fā)了《解決烏克蘭危機四項要點》的草案，丘爾金在發(fā)言中公開指責波羅申科的“和平計劃”不過是對東部懲罰行動的煙幕彈。

7月13日，俄羅斯境內靠近俄烏邊境的一個村莊受到炮彈襲擊，造成一人死亡，多人受傷。緊接著，俄羅斯媒體紛紛討論對烏克蘭境內的襲擊方進行精確打擊的可能性。《紐約時報》認為，普京正在等待時機，而馬航墜機事件后更加復雜的局勢，也許正在制造這個時機節(jié)點。

麻煩還不止這些

“烏克蘭不要成為百年前的薩拉熱窩！”這是美國《商業(yè)周刊》的警告。百年之前，發(fā)生在塞爾維亞的薩拉熱窩事件成為引發(fā)一戰(zhàn)的導火索。百年之后，盡管時代不同，烏克蘭也不是塞爾維亞，但同樣是大國夾縫中的國家，同樣作為國際矛盾的聚焦點，眼下烏克蘭火藥桶的外溢效應正在顯現(xiàn)。法國《費加羅報》認為：烏克蘭局勢正在打亂國際秩序。

7月11日，古巴哈瓦那，在出席巴西金磚峰會之前，普京拉美之行的第一站選在了古巴。普京這一次古巴之行免除了前蘇聯(lián)時代古巴欠下的350億美元的債務。在送出大禮包之后，普京的收獲也不小。據俄羅斯《生意人報》報道，俄古已達成原則性協(xié)議，俄羅斯將重返位于哈瓦那南郊的洛爾德斯無線電監(jiān)聽站。1967年，洛爾德斯基地投入使用，2001年停用，巔峰時擁有3000名工作人員。值得一提的是，蘇聯(lián)有關美國的戰(zhàn)略情報，有75%來自洛爾德斯監(jiān)聽站。而洛爾德斯所在的古巴，則是半個多世紀以來俄美關系的風向標。

1961年4月，美國一手策劃試圖推翻卡斯特羅新政府，結果直接導致卡斯特羅政府倒向蘇聯(lián)，成為蘇聯(lián)在西半球擴張的支點。第二年，古巴導彈危機發(fā)生，美蘇冷戰(zhàn)達到最高峰。緊要關頭，蘇聯(lián)選擇了退卻，這讓時任國務卿臘斯克留下了一句名言：“我們怒目而視，我想是對方先眨眼了！”

52年后，當烏克蘭危機愈演愈烈之時，《紐約時報》外交專欄作家弗里德曼舊事重提，套用臘斯克的話稱：“這次是普京先眨眼了?！比欢鍫柕滤贡O(jiān)聽站可能重開表明，弗里德曼的結論下得有點早。古巴只是普京拉美六天行程的開端，此行被西方媒體普遍解讀為“尋求與拉美國家更緊密的聯(lián)盟”。而西班牙媒體直言，普京對拉美的興趣點并不是經濟，而是烏克蘭危機迫使普京改變“牌風”，尋找新的支持。

這場被弗里德曼稱為“后冷戰(zhàn)時期大國邊緣政策首個實例”的烏克蘭危機，其外溢效應還遠遠不止于此。7月18日，德國總理默克爾針對馬航墜機表態(tài)稱，事態(tài)發(fā)展，出現(xiàn)了政治解決烏克蘭危機的必要性。第二天，德國政府發(fā)表聲明，默克爾已與普京通電話，同意由國際民航組織成立獨立調查小組。默克爾希望普京通過其影響力促成烏克蘭?；稹?/p>

在呼吁普京停手的同時，以德國為代表的歐洲國家對美國沒有集中精力解決烏克蘭問題頗多不滿。但在美國前駐德國大使史蒂文·皮弗看來，烏克蘭危機已經打亂了美國的外交政策。雖然奧巴馬提出重心轉向亞洲，但實際上烏克蘭危機占據了美國外交會談的所有話題。它讓美國被迫調整重點，而且讓美國外交理論的基石遭到質疑。

幾個月前，基輔廣場上抗議的人群肯定不會想到，整個國家會一步步地滑向內戰(zhàn)，也難以預料這場危機會引發(fā)大國之間的激烈博弈。危機讓烏克蘭付出了難以承受的巨大代價。然而更為可怕的是，馬航墜機事件提醒世人，如果各方不能用理性和智慧來及時化解這場僵局的話，那它將產生更大的地緣政治惡果，是否會像澳大利亞歷史學家克里斯托弗·克拉克所說：“實際上，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起初只是第三次巴爾干戰(zhàn)爭，后來才變了世界大戰(zhàn)的?！眅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