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 要:公元前123年或前122年羅馬保民官曼尼烏斯·阿基利烏斯頒布了《關于搜刮錢財罪的阿基利烏斯法》,是為格拉古立法的一部分。該法律旨在規(guī)范搜刮錢財案件的審判程序,對原告、被告、大法官、陪審員以及財務官等人員的行為進行了較為嚴格的規(guī)定,并且以騎士取代元老院成員在陪審團中的作用。該法律是研究共和國中后期羅馬法發(fā)展以及政治變遷的重要原始資料。本文在借鑒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礎上,對該銘文進行迻譯并注釋,旨在提供一個較為可靠的中文文本。
關鍵詞:搜刮錢財罪;羅馬法;陪審團;拉丁銘文
《關于搜刮錢財罪的阿基利烏斯法》(Lex Acilia Repetundarum)于公元前123年或前122年通過并銘刻于巨大的銅表上。該銅表的11塊殘片于15世紀末或16世紀初被發(fā)現(xiàn),現(xiàn)有7塊藏于那不勒斯國家歷史博物館,兩塊藏于維也納藝術史博物館,兩塊已經(jīng)遺失。19世紀發(fā)現(xiàn)的一塊殘片,現(xiàn)亦藏于那不勒斯國家歷史博物館。1該法律銘文背后所刻為公元前111年的《土地法》(Lex Agraria)。
關于該法律頒布的時間,學術界爭議頗多。2蒙森等學者認為該銘文即西塞羅在演說辭中提到的《阿基利烏斯法》(Lex Acilia),將其視為格拉古立法的一部分。31953年蒂比萊蒂(G. Tibiletti)撰文對此問題進行了探討,通過將該銘文與格拉古相關立法的措辭進行比較,亦通過確定保民官阿基利烏斯的任期稍晚于格拉古的任期,斷定該法律應為公元前111年的保民官阿基利烏斯所頒布——如此一來,頒布時間便與背面所刻的土地法頒布的時間一致。巴迪安(E. Badian)則認為,騎士在陪審團中所占的比例問題應關涉到三項法律,并且通過文本考證確定該法律頒布于公元前122年。在諸多爭議中,卡爾科皮諾(J. Carcopino)的觀點較為獨特,他認為該法律是公元前108年頒布的《塞維利烏斯·卡皮奧法》(Lex Servilia Caepionis)。因此,通常認為它屬于格拉古立法的一部分,頒布時間為公元前123或前122年。
共和國中后期,由于羅馬缺乏強有力的制衡機制,加之利益的驅(qū)動,總督對其治下行省的搜刮愈發(fā)嚴重。公元前171年,羅馬增設了針對該罪行的仲裁官,最初旨在對西班牙總督的嚴重瀆職行為進行調(diào)查并對原告進行賠償。公元前149年,羅馬通過了《關于搜刮錢財罪的坎布爾尼烏斯法》(Lex Calpurnia de Pecuniis Repetundis),設立了旨在追回錢款的常設審判法庭,參與審判的成員皆來自元老階層。1這一時期的羅馬法已逐漸由法律訴訟(legis actiones)向程式訴訟(processo per formulae)過渡。2《關于搜刮錢財罪的阿基利烏斯法》對涉案人員以及審訊過程等諸多方面進行了較為詳細而嚴格的規(guī)定,對程式訴訟的規(guī)范化作出了較為重要的貢獻。此類刑事訴訟的最終審判結果取決于陪審團的投票,陪審團發(fā)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然而,該銘文中的法律條款明確將元老院成員及其親屬排除在陪審團外。原因之一可能是原先由元老院成員組成的陪審團與涉嫌盤剝的行省總督皆屬同階層的同僚,不忍對其重懲;其次可能是格拉古為了抬高騎士階層的政治地位和社會地位,使其能夠制衡元老階層。3因此,研究該法律銘文對了解羅馬共和國中后期的政治、社會變遷均有助益。
《關于搜刮錢財罪的阿基利烏斯法》銘文較早經(jīng)蒙森校勘并收錄進《拉丁銘文集成》(CIL4),《古羅馬法律匯編》(Fontes Iuris Romani Antiqui,簡稱FIRA)對該銘文的校勘亦出自蒙森之手??巳R德·哈爾主編的《古羅馬成文法》根據(jù)FIRA的??背晒麑υ摲摄懳倪M行了翻譯。林托克所著《羅馬共和國時期的司法改革和土地改革》一書亦收錄了該銘文,并作了校勘和研究??寺甯ブ骶幍摹读_馬成文法》一書為集大成之作,其中亦收錄了該銘文,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對該銘文重新???,并附上??庇洝⒃u注、翻譯以及詳細書目。
本譯文以克洛弗的??北荆ㄒ韵路Q克本)為底本,并參考了蒙森與林托克的校勘本,各校勘本擬補差異懸殊之處見譯注。為求每節(jié)內(nèi)容完整、清晰,本譯文按法律條文的內(nèi)容進行分節(jié),并于每節(jié)譯文末附上克本原文分節(jié)號。符號[ ]中的內(nèi)容為校勘者之擬補;( )中的內(nèi)容為譯者所添加;□表示依據(jù)原刻所能確定的闕失字母的個數(shù),一個□代表一個字母;表示闕失字母個數(shù)不確定者。
【譯文】
1. [關于是年的450人]的遴選?!酢醮蠓ü佟獙ι嫱獍钊耸聞障碛兴痉嗾遊1]——應于人民或平民[2]頒布該法律后的10天之內(nèi)遴選出450人。當選者在這個國家[[3]法律規(guī)定大法官不能選現(xiàn)任或已卸任的平民保民官、財務官、死刑三人團成員、四個一等軍團的軍團長官]以及授予或分配土地的[三人]委員會成員,[4]亦不能選現(xiàn)任或已卸任的元老、[曾收受賄賂者、[5]因刑事法庭或公開審判[6]
的判決]而無資格被選任為元老院成員者、未滿三十或年過六旬者、[7]在羅馬[或其周邊一英里內(nèi)未置有宅邸者,其本人身為任何上述職官、現(xiàn)任或已卸任元老的父親、兄弟或兒子者,以及任何旅居海外者]。(第12—14節(jié))
【注釋】
[1] “ius dicere”意為“執(zhí)法、司法”。隨著對外擴張,與外邦人(peregrinus, 即羅馬管轄下的未享有羅
馬公民權及拉丁權的自由人)的糾紛日益增多,羅馬于公元前242年設置外事大法官(praetor
peregrinus),負責審理當事人一方或雙方為外邦人的法律案件。外事大法官對訴訟的貢獻,參見
吳壽東:《古羅馬外事大法官對羅馬法的貢獻》,《古代文明》,2014年第1期。
[2] 即人民大會與平民大會的決議。公元前287年頒布的《關于平民會議決議的霍滕西烏斯法》(Lex
Hortensia de Plebiscitis)規(guī)定平民會議的決議適用于所有羅馬公民。
[3] 此處銘文缺損,蒙森擬補為“享有或曾經(jīng)享有騎士身份”(CIL 12. 583, XII)或“資產(chǎn)超過400,000
塞斯特爾提烏斯”——因自公元前2世紀后期起,財產(chǎn)在400,000塞斯特爾提烏斯以上的騎士由
監(jiān)察官登記在冊。林托克則認為,蒙森將此處限定于騎士身份,是對格拉古的主張有著先入為主
的觀念——認為格拉古的改革與元老院絕對對立。他將此處擬補為“為出身自由的公民”。參見
Lintott (1992) p. 20。
[4] 提比略·格拉古當選保民官后于公元前133年頒布了《森普羅尼烏斯土地法》(Lex Sempronia
Agraria),重拾舊制,規(guī)定每個羅馬公民只能保留500尤格公共土地,其子可各占有250尤格,余下
的土地將被收回并分配給窮人。為監(jiān)督該改革的執(zhí)行,他成立了該委員會,由其兄弟二人及其
岳父擔任委員。該委員會因提比略的失勢而廢止,蓋烏斯上臺后對其進行恢復。對格拉古土地
改革的研究,參見 Saskia T. Roselaar, Public Land in the Roman Republic: A Social and Economic
History of Ager Publicus in Italy, 396-89 BC,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0, pp. 221-251。
[5] 蒙森將此處擬補為“目前或曾經(jīng)出雇為角斗士者”(CIL 12. 583, XIII)。
[6] 相較民事訴訟而言,羅馬刑事訴訟的發(fā)展較為滯后?!妒矸ā奉C布后,重大案件一般交由部
落大會或森都里亞大會進行投票判決,后來此類案件交由平民保民官、營造官以及財務官審理,
隨后才逐漸建立起針對某些損害公眾利益的罪行的常設審判法庭。參見Lintott (1992), pp. 10-12。
[7] 公元前180年后,由于平民保民官盧奇烏斯·維留斯(Lucius Villius)通過的法令的限定,30歲
以上者才能擔任重要公職,且每一官職均有最低年齡限制。此外,羅馬的“老人”概念不同于當
下。在羅馬,一般來說老年狀態(tài)可從46歲到60歲開始。決定一個人是否進入老年的不是年齡,而
是其身體和心理狀態(tài)。雖然羅馬無退休一說,高齡者擔任公職亦不鮮見,不過,年齡超過60歲的
羅馬公民可免除公共義務,同時亦失去公民權中的某些權利(如在森都里亞大會投票的投票權)。
參見Mary Harlow and Ray Laurence, Growing up and Growing Old in Ancient Rome: A Life Course
Approach, London: Routledge, 2002, pp. 105-108。
【譯文】
2. 大法官遴選出這些人后,應公布[1]他們(的名字)以及他們父親(的名字)、他們所在的部落(的名字)和他們的姓氏,[2][依據(jù)該法律他們可當選為是年的陪審員。]對于依據(jù)該法律于是年被遴選出來的這450人,大法官應用白紙黑字將他們的名字寫成名冊,[3]附上以部落為序排列的他們父親(的名字)、他們所在的部落(的名字)以及他們的姓氏等諸內(nèi)容,[并于其任期內(nèi)將它們公布。對于任何想要(抄錄這些內(nèi)容)的人,大法官應授予他抄錄的權力。]大法官應下令在公眾集會中大聲宣讀依據(jù)該法律遴選出的這450人(的名字)。并且,他本人應宣誓,[4][稱自己按該法律規(guī)定選出這些人,對于這些人選他已經(jīng)過慎重考慮,認為他們能勝任]陪審員一職。此外,大法官應將自己按該法律規(guī)定選出的這450人(的名字)全部寫入公共檔案中,[5]以作永久保存。(第14、15節(jié))
【注釋】
[1] 此處銘文缺損,譯文采用蒙森擬補之“indicet”,意為“宣布,公布”(CIL 12. 583, XIV)。
[2] 共和國時期羅馬公民的名字由首名、名和家名組成,其登記順序為:名、首名、父名(被釋奴用
其前主人之名)、族名、家名。“cognomen”,即“家名”,為“cognatio”(意為“宗親或血親關系”)
與“nomen”(意為“名字”)組合而成,用以表示與某一特定家庭或家族的隸屬關系,即現(xiàn)在的姓
氏。家名在共和國晚期和帝國初期使用頻繁。
[3] 即陪審員名冊(album iudicum)。這450人具備選入某一訴訟的陪審團的資格——由原告從中選
100人,被告從原告選出的100人中選出50人,從而組成審理該訴訟的陪審團。參見本譯文第4節(jié)。
[4] 宣誓(動詞為iuro,名詞為iusiurandum)在羅馬民事訴訟中形式多樣且意義重大。一般情況
下宣誓只具有道德約束力,但在某些情況下這種保證能夠取代某些調(diào)查程序,被用來推定某
一證據(jù)的真實性。在刑事訴訟中,它雖然仍具有一定的實際意義,但更多地變成了程式的一部分。
[5] “tabularium”(意為“檔案、紀念碑”)一詞源自“tabula”,后者原指用以書寫的載體(如各種材質(zhì)
的書寫板),后來用以指代書寫在它上面的記錄、公告以及遺囑等,其復數(shù)形式“tabulae”指書
籍、名單、登記簿。據(jù)《牛津古典辭書》,羅馬較早的官方檔案為執(zhí)政官年表、條約的副本以及
宗教記錄。羅馬國庫除了發(fā)揮財政職能外,還是主要檔案庫,其中收錄法律副本、公共契約、官
方誓約記錄等文件。此外,羅馬還有平民檔案、監(jiān)察官檔案以及私人檔案。參見Simon Hornblower,
Antony Spawforth and Esther Eidinow eds., The Oxford Classical Dictionary, p. 144。
【譯文】
3. 關于每年[遴選出]450人。[大法官][1]在其擔任該職務[伊始的10天之內(nèi)],應按此方式遴選出450人,任何在[這個國家享有或曾經(jīng)享有騎士身份]法律規(guī)定大法官不能選現(xiàn)任或已卸任的平民保民官、財務官、死刑三人團成員、四個一等軍團中的軍團長官以及授予或分配土地的三人委員會成員,亦不能選現(xiàn)任或已卸任的元老、[曾收受賄賂者、因刑事法庭或公開審判的判決而無資格被選任為元老院成員者、未滿三十或年過]六旬者、在羅馬或其[周邊一英里內(nèi)未置有宅邸者,其本人身為任何上述職官、]現(xiàn)任或已卸任元老的父親、兄弟或兒子者,以及任何旅居海外者。[2](第15—17節(jié))
【注釋】
[1] 此處銘文缺損,蒙森擬補為“在該法律頒布之后依據(jù)該法律當選裁判官之人”(CIL 12. 583, XVI)。
蒙森補全此處時稱大法官為“iudex”,“iudex”一詞有“裁判官、審判員或仲裁員”之意,但在該
法律銘文中常指陪審員??紤]到該類刑事案件是由大法官審理,故譯為“大法官”或“外事大法
官”較為貼切。
[2] 該條款余下部分(第17、18節(jié))雖與第14、15節(jié)(即本譯文第2節(jié))缺損之處不盡相同,但從各校勘
本的擬補來看,此二者內(nèi)容一致,皆為對所選出人員的公布。故此處不贅譯。
【譯文】
4. □□關于對被告的起訴[1]和對陪審員的遴選?!酢酢跞魏我罁?jù)該法律[于九月初一之前向另一個人索取]賠償金之人,在遴選出是年的[450人之后,]應把對方帶到[2]依據(jù)該法律于是年當選的、主持法律審的大法官面前,并對其進行指控;若原告已鄭重宣誓,稱自己此舉并非誣告,[3][則該大法官應受理他的訴訟要求于原告起訴被告之后的第天,被告向原告指出]依據(jù)該法律于是年當選的
450名陪審員中所有與被告有著[翁婿、繼父子、]表親或比此血緣關系更密切的關系者,身為被告伙伴者或與被告身處同一社團者。[4]大法官還應要求被告[在原告在場的情況下公開地向其宣誓:在依據(jù)該法律于是年當選的450人中,[5]他并未知情而蓄意保留任何人]——除卻那些與自己不存在任何[上述關系]者。被告應按此要求宣讀(這些名字)并進行宣誓。
被告宣讀完(這些名字)后,[受理此案的大法官]應要求[原告——即依據(jù)該法律以此形式提交他人名字者]——在對他人提出控告之后的第二十天,從依據(jù)該法律于是年[當選]的450人的尚在人世者中選出100人,[并在被告在場的情況下宣讀(他們的名字)。法律規(guī)定他不能選以下人員中的任何一位擔任陪審員:]與原告有著翁婿、繼父子、表親或比此血緣關系[更密切的關系者,身為原告伙伴者,與原告身處同一]社團者,現(xiàn)任或已卸任的平民保民官、財務官、死刑三人團成員、授予或分配土地的三人委員會成員、四個一等軍團的軍團長官,[現(xiàn)任或已卸任的元老□□□□□□□□依據(jù)盧比利烏斯法[目前或曾經(jīng)被推選為三人拓殖委員會[6]成員者因公]外派者,[7]以及任何旅居海外者。他不能從一個家庭中選出多于一個人,亦不能選[任何曾被判罪之人——無論是基于坎布爾尼烏斯法]或尤尼烏斯法的誓金訴訟[8]還是基于該法律的[控告]。對于他按該法律規(guī)定公布其名字的這100人,大法官應要求原告在民眾在場[9]的情況下公開地向其宣誓:[他并未知情而蓄意保留任何因上述諸原因而無資格選入這100人行列之人]以及與他有著任何上述關系之人。
[10]從被告處,由于該事務不[若原告按此方式]選出了100人并進行了宣誓,則大法官應要求被告在其名字被提交后的第六十天從原告依據(jù)該法律選出的[100]人中選出并公布[他所贊同的50人若其名字]被依據(jù)此法律提交的人還未按該法律規(guī)定選擇且公布這50名陪審員,或此人還未按該法律規(guī)定指出這些陪審員中[任何一位與其有著上述姻親、血親]或伙伴關系者或與其身處同一社團者,則不得因大法官或原告所造成之耽擱致使[被告無法選出并且公布他所贊同的50名陪審員該法律并未作此規(guī)定。法律規(guī)定他不能知情而蓄意選出任何一個該法律所規(guī)定的無資格入選這100人行列之人。]以此形式被遴選出來的人應擔任該案件的陪審員,[并且依據(jù)該法律享有該案件的裁判權。](第19—26節(jié))
【注釋】
[1] “de nomine deferundo”直譯為“關于提交(違法者的)名字”,在該法律銘文中,提交名字即起訴。
[2] 在羅馬共和國時期的法律訴訟和程式訴訟中,國家機構完全不承擔傳喚被告的責任,而是將責任
全部交給原告?!妒矸ā穼γ袷略V訟的傳喚作了規(guī)定:原告對被告進行口頭傳喚,若后者拒
絕前來,則原告應在有見證人在場的情況下強行扭送對方出庭;若對方年事已高或腿腳不便,原
告則有義務向其提供基本的代步工具。可見對于傳喚事宜,原告基本依靠自力救濟。直到共和
國晚期司法機關才逐漸在某些案件(如非常審判cognitio extra ordinem)中承擔起傳喚責任,向原
告提供某種程度的公力救濟。參見Ronald Mellor, The Historians of Ancient Rome: An Anthology
of the Major Writings,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3rd edition revised, 2013, p. 2; Clyde Pharr
(2009) p. 9。
[3] 此處原文為“sei deiurauerit calumniae causa non postulare”,直譯為“若其宣誓稱自己并非借助一
個誣告案件來起訴對方”。
[4] “sodalist”有“隨從、同事、伙伴以及朋友”之意,此外,還可指某一團體的成員。在羅馬,社團
(collegium)原帶有較濃的宗教色彩,特指四大祭司團體,后來亦用來指各式各樣的商會、行會
等互助團體。在共和國時期,官方承認結社自由,但以不威脅社會安定和國家安全為前提。公元
前55年,羅馬立法對非法結社之人判處流放刑。對于帝制時期大量涌現(xiàn)的政治社團,官方進行
了規(guī)范乃至禁止。參見Simon Hornblower, Antony Spawforth and Esther Eidinow eds., The Oxford
Classical Dictionary, p. 338。
[5] 此處采用蒙森的擬補(CIL 12. 583, XX , XXI)。
[6] 該法律可能頒布于蓋烏斯任保民官期間,旨在在迦太基建立殖民地。依據(jù)該法律設立了一個三
人拓殖委員會,蓋烏斯本人亦任該委員會委員,參見Crawford (1996), p. 52。
[7] 蒙森將此處擬補為“距離羅馬超過英里者”(CIL 12. 583, XXIII)。
[8] 尤尼烏斯法頒布于公元前149年與前132年之間,為對坎布爾尼烏斯法的小規(guī)模調(diào)整。誓金訴訟
(Legis actio sacramento)是羅馬古老的民事訴訟形式,訴訟當事人鄭重地宣誓并交出一定的押金
作為賭注,被指派的法官或仲裁官進行聽證并決定誰輸?shù)粞航穑數(shù)粞航鸺摧數(shù)粼撛V訟。
[9] 蒙森將此處擬補為“其對手(即被告)在場”(CIL 12. 583, XXIII)。
[10] 此處字跡模糊,無法準確讀出。
【譯文】
5. 應將[陪審員和保護人的名字][1]寫入檔案?!酢酢跻罁?jù)該法律審理此案的大法官,應下令將原告和被告按該法律規(guī)定選出[并公布的50人以及被指派擔任該案(原告的)保護人[2]的那些人(的名字)寫進公共檔案里]無論是原告還是被告,若他們中的任何一位有意愿,該大法官皆應授權給此人,使其得以從公共檔案中抄錄[這些名字]。(第26、27節(jié))
【注釋】
[1] 克本于此處僅擬補出“名字”一詞,蒙森(CIL 12. 583, XXVI)與林托克(Lintott (1992), p. 96)皆
擬補為“陪審員和保護人的名字”。
[2] 保護人的庇護是羅馬較為獨特的社會現(xiàn)象,保護人在政治、經(jīng)濟和法律領域都發(fā)揮著重要的作
用。本法令第9—12節(jié)(Crawford (1996), p. 66)規(guī)定:在該訴訟中,若原告想得到保護人,則大法
官應進行遴選;保護人應從羅馬本土公民中選出,且不能與原告有血親、姻親關系或較為密切的
社會關系。同時將無資格進入元老院者、曾在此類案件中擔任過陪審員或保護人者以及在名譽
方面遭到質(zhì)疑者排除在外。關于此類案件的保護人的研究,參見Claude F. Eilers, “Cn. Domitius
and Samos: A New Extortion Trial (IGR 4. 968),” Zeitschrift für Papyrologie und Epigraphik, Bd. 89
(1991), pp. 167-178。
【譯文】
6. 同一批陪審員應至始至終服務于同一個訴訟案件。[依據(jù)該法律當選的]陪審員應[至始至終擔任]他們被選作陪審員的[那個案件]的陪審員(第27節(jié))
【譯文】
7. [陪審員應在就職之前宣誓。依據(jù)該法律審理此案的大法官,]應要求在此案中擔任陪審員的那
些人在第一次辯論[1][之前在其面前宣誓。]該案件的所有陪審員應在面朝廣場的講壇[2]前[宣誓:并且他將會按照自己的原則行事,]依照該原則對該案件的證人的證詞進行聽證[并且他不會做任何]阻礙自己裁決此案的事——除非出于對其而言的原因[對于以此方式在其面前宣誓的陪審員,大法官應下令在公眾集會中宣讀他們的名字,]并將名單公開展示在廣場上——[它應張貼在人們站在地面便可輕易瀏覽到的地方,](以便人們知悉)從100名陪審員中選出的是哪50位。(第35—38節(jié))
【注釋】
[1] 辯論(caussam dicere或altercatio)指在常設刑事法庭審判期間原告和被告進行的公開辯論,雙方
圍繞指控分別陳述自己的意見,提出自己的證據(jù)。此外,還可以進行抗辯。大法官維持法庭秩
序,陪審員僅參與聽證而不參與辯論。
[2] “forum”指廣場、城市中心、集市等公民聚集之地,羅馬自古便有在這些場所進行公開審判的傳
統(tǒng)。因此,“forum”一詞后來成為法律術語,指擁有地域管轄權的司法機構。共和國中后期,外事
大法官之法庭以及常設刑事法庭常常設于羅馬廣場(Forum Romanum)中央,廣場上的講壇(rostrum)飾有公元前338年阿提姆海戰(zhàn)斬獲的迦太基戰(zhàn)船的船首。參見Leanne Bablitz, Actors
and Audience in the Roman Courtroom,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2007, p. 21-28; Stephen L.
Dyson, Rome: A Living Portrait of an Ancient City, Baltimore: th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
2010, p. 49。
【譯文】
8. □□□□□□□□陪審員不能爭辯。[因而不能]出席該審訊,依據(jù)[該法律審理此案的]大法官享有對此類情況的決定權。(第38、39節(jié))
【譯文】
9. 關于(審訊的)延期?!酢酢酢鯇τ诖蠓ü僖罁?jù)該法律所審理的任何案件,若其對該案件進行延期,[則基于該法律遭到控告之人]應予以批準。大法官應要求被告[]自己前來或被帶到他面前,在發(fā)起控告之人在場的情況下[若其有意愿],則任何依據(jù)該法律有權提交他人名字之人皆可就此事對對方[進行控告并且對]此事,按該法律規(guī)定,應進行審訊和損失估價,即被告的[1][若]對該案件進行審理的[陪審員]依據(jù)該法律未認可其辯護,[2][則依據(jù)該法律審理此案的大法官]在陪審員公開聚集在講壇前的情況下,應宣讀判決如下:[被告不曾]犯過[此事]。若有必要進行一次審訊,[在的第三天,若審理此案的陪審員]依據(jù)該法律未認可其辯護,則依據(jù)該法律審理此案的[大法官]。(第39—43節(jié))
【注釋】
[1] 此處指示代詞所指不明,或譯為“該案件的”。
[2] “non causam nouerit”意為“不贊成(原告的)辯護”。羅馬法律格言“原告不舉證,被告即開釋
(actor non probante, reus absolvitur)”亦證明在訴訟過程中原告靠自力救濟。
【譯文】
10. [陪審員應在審議前進行宣誓。依據(jù)該法律審理此案的大法官,應要求依據(jù)該法律擔任該案件的陪審員的每一個人在審議]開始之前進行宣誓:對其而言,當下的任何人[并且他不會做]任何事致使他人得知其本人的或任何一位陪審員的意見,[1](隨后的)泄密[就等同于今日犯下惡詐欺],[2]
他必須[]。(第43—45節(jié))
【注釋】
[1] 即泄密。
[2] 直譯為“泄密只能籍由惡詐欺而發(fā)生”。詐欺(dolus)在羅馬法中不僅表示一種有著明確意識和意
愿的心理狀態(tài),而且可以被用來表示欺騙行為。惡詐欺(dolus malus)指損害他人利益的惡意詐欺。
【譯文】
11. 對陪審員處以的最高限額的罰款。[審理該案件的某一位陪審員]未認可其辯護,無論是哪一位陪審員[]大法官應在[無人]提出異議之后的盡可能早的一天里[]。(第45、46節(jié))
【譯文】
12. 陪審員應如何進行審議。□□□依據(jù)該法律[主持該審訊]的大法官[若出席該審訊的陪審員中超過三分之一之眾稱其無法作出裁決],[1]則依據(jù)該法律審理此案的大法官應宣布如下:出席的[那些陪審員中,超過],大法官[要求]他作出裁決[對于那些拒絕作出裁決的次數(shù)超過兩次]的陪審員,每當他們在同一次審訊中[拒絕作出裁決]的次數(shù)超過兩次,大法官[應處以]為數(shù)10,000塞斯特爾
提烏斯的[罰款]隨后,[處以罰款的]原因以及數(shù)額。(第46—48節(jié))
【注釋】
[1] 蒙森將此處擬補為“non liquere”(CIL 12. 583, XLVII),意為“案情不清”。此為法律程式用語,指陪審團中正反兩方意見勢均力敵,未能做出決議。
【譯文】
13. [關于]如何對被告進行判決。出席審訊的三分之二的陪審員[稱自己對該案件已有了清晰的意見依據(jù)該法律審理此案的大法官]應撤銷那些拒絕作出裁決的[陪審員的職務]應執(zhí)行該任務。隨后,大法官應要求庭吏及其本人的隨從負責阻止陪審員[離席],[并命人在法官席上放置]一個投票箱——[英寸高,]二十[英寸寬],[1]——以供陪審員投入選票大法官應公開地將選票放到每一位陪審員手中——該選票為黃楊木質(zhì)地,四英寸長,[英寸寬,用黑色的墨水[2]在其中的一面寫著字母“A”[3],]另一面寫著字母“C”[4]——[并要求每一位陪審員根據(jù)其本人的意愿擦掉其中的一個字母陪審員應作此涂擦]并且應按該法律規(guī)定袒露著手臂、用手指遮蓋著選票并且在眾人的注視下將其投入[該投票箱中],[隨即退下法官席。]其余的陪審員亦應照此逐個地[]。(第49—52節(jié))
【注釋】
[1] 此處原文為“digitos”,其單數(shù)主格為“digitus”,原指手指或腳趾,后作為長度單位表示一羅馬足
的十六分之一,大約相當于現(xiàn)今的“英寸”。克本此處所擬補“altam”(高)和“l(fā)atam”(寬)二字
的位置與蒙森的擬補(CIL 12. 583, LI)正好相反。
[2] 蒙森將此處擬補為“ab utraque parte ceratam”(CIL 12. 583, LI),意為“雙面涂蠟”。
[3] 取自“apsoluo”(我開釋他)的首字母。
[4] 取自“condemno”(我判他有罪)的首字母。
【譯文】
14. [如何公布(陪審員的)判決。]為唱票[而抽簽選出的一位陪審員]走到該投票箱前,將手伸進箱中,[公開地]將每一張(抽出來的)選票傾斜[展示]給大眾,以免有所[隱瞞];無論[此次投票]對該
審訊作出何種判決,[由抽簽選出的那位陪審員當拿到寫著字母“A”的選票,他應公開地宣讀:“我開釋他”;當拿到寫著字母“C”的選票,](他應公開宣讀:)“我判他有罪”;當拿到上面什么字母都沒有的選票,他應公開宣讀:“我棄權”。[1]該陪審員每宣讀完一張選票,應將其[遞給]近旁的[另一位陪審員],后者隨即[將該選票]呈遞[給大法官]。(第52—54節(jié))
【注釋】
[1] 此處原文為“seine sufragio”,意為“我不參與投票”,即棄權。
【譯文】
15. □□□□□□[1]關于對被告[的開釋。對于任何基于該法律遭到指控之人除非半數(shù)以上對他的判決皆為“我判他有罪”,]并且不存在虛意控告的嫌疑,[2]否則,按該法律規(guī)定該被告在該案件中被開釋。(第54、55節(jié))
【注釋】
[1] 克本僅標出此處有空格,并未作出擬補。蒙森擬補出標題“De numerandis sententiis”,意為“關于
唱票”(CIL 12. 583, LV)。
[2] 虛意控告罪(praeuaricatio)是指為使某人免受更為嚴重的控告而故意提出能夠減輕其罪責或者對
其有利的指控的罪行。
【譯文】
16. 關于對被告的定罪。若半數(shù)以上[對該被告]的判決皆為“我判他有罪”,則[依據(jù)該法律審理此案的]大法官[應宣布該被告犯有此罪。](第55節(jié))
【譯文】
17. 關于一案不二審。[1][若依據(jù)該法律此人遭到定罪]或得以開釋,則其不應再遭到基于該法律的起訴,除非關涉到其此后的(違法)行為、存在虛意控告的嫌疑、[對損失的]估算以及該法律的處罰條款。(第55、56節(jié))
【注釋】
[1] 該標題為蒙森擬補(CIL 12. 583, LVI)。克本未對此處缺損作出擬補,而是將此條款歸入上一條款。
共和國時期,同一案件基本上不作二次審判。本法律銘文的第73—75節(jié)(Crawford (1996), p. 73)
亦有類似規(guī)定。此類案件的審判幾乎完全決定于陪審團的判決,因為他們代表著民意,所作出
的判決不會被上訴到森都里亞大會。參見Clyde Pharr (2009), p. 45, n. 34。
【譯文】
18. [關于提供保證人[1]或沒收財產(chǎn)。審理該案件的大法官]應要求依據(jù)該法律遭到定罪之人向財務官提供關于(執(zhí)行)此判決的保證人——其人數(shù)視半數(shù)以上陪審團成員的意見而定。[若被告未按此要求]提交保證人,則其財產(chǎn)應予公開查抄、[沒收所寫下來的][2]應提交[給財務官],財務官應接受并將其抄錄在公共檔案中。(第56—58節(jié))
【注釋】
[1] 保證人(praedes)是指對訴訟的結果承擔保證執(zhí)行責任的人,即訴訟保證人。若被定罪的被告未
依法支付罰款,則財務官將從保證人那里強征該款項。參見Crawford (1996), p. 72。
[2] 蒙森對此處擬補為“收集以及出售,并由對該案件進行審理的陪審員從購買者手中收集這些財
物拍賣所得的錢款附上一份數(shù)額記錄”(CIL 12. 583, LVII, LVIII)。
【譯文】
19. [關于對損失的估算。[1]無論是何人]遭到以該法律為依據(jù)的定罪,[審理該案件的大法官應下令要求對該案件作出判決的陪審員進行損失的估算]——即依據(jù)該法律[提起訴訟]之人對被告索取的賠償[對于在該法律頒布之前被查出是遭占有、強征]、沒收、挪用或攫取的所有財物,陪審員應據(jù)實估算其價值;對于在該法律頒布之后[被查出]是遭占有、強征、沒收、挪用或攫取的所有財物,(陪審員應對其價值進行)雙倍估算。[2]此外,陪審員還應將估算結果——[包括估算所得的總額以及該估算以何人之名義進行等內(nèi)容呈遞]給財務官。(第58、59節(jié))
【注釋】
[1] 該標題采用蒙森的擬補(CIL 12. 583. LVIII)。判決作出之后,應對損失進行估算或?qū)αP款進行估
價(lites aestimare),以便在實物已不存在的情況下按照貨幣價值實行給付。就該刑事訴訟的判
決而言,由陪審員進行估算,所得錢款交給財務官,由財務官將賠償金支付給原告并公示賠償金
的分配詳情。參見Crawford (1996), pp. 71-72。
[2] “simpli”即簡單、如實記錄,與“dupli”(意為雙倍)相對。對該類罪犯的判罰不是一成不變的,如
公元前81年頒布的《關于搜刮錢財罪的科爾內(nèi)利烏斯法》(Lex Cornelia de Repetundis)減弱了對
該罪行的懲罰力度,只對犯罪處以單倍的罰金;公元前59年頒布的《關于搜刮錢財罪的尤利烏
斯法》(Lex Iulia Repetundarum)通過引進一系列附加刑又增強了對該罪行的懲罰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