尷尬的“黃金周”

馮春久

又是一年“黃金周”。10月1日～7日，全國納入監(jiān)測的124個直報景區(qū)共接待游客3169.2萬人次，同比增長3.8%；門票收入16.04億元，同比下降2.43%。

每年這個時候，各大媒體都會對7天長假來個盤點，有報道景區(qū)收入的，有報道出行人數(shù)的，更多的是報道游客被宰、道路擁擠、景點人滿為患的?？傊?，以“黃金周”為標志的“中國式休假”每年都會讓人津津樂道。

“黃金周”的尷尬體驗

“黃金周”是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的產(chǎn)物。1999年，為了拯救低迷的經(jīng)濟、拉動內(nèi)需和打開國內(nèi)的旅行市場，中國便從日本舶來了“黃金周”這個概念。

《考問中國休假制度》一文指出，即便是在源發(fā)地日本，自1948年就開始存在的“黃金周”也有不少爭議。面對“黃金周”激增的客流和其帶來的交通及接待壓力，日本內(nèi)閣府在2010年就曾考慮過“休假分散化”，不過由于民眾的反對至今仍然在評估。

由于中國的客流量遠超日本，如果說“黃金周”給日本帶來的是混亂，那么對今天中國的影響就是一種半癱瘓的休克。這種休克于個人而言則是“災難般”的旅行體驗。

由于大多數(shù)中國人節(jié)儉的消費習慣和低水平工資，注定了“黃金周”不會對經(jīng)濟起到太大的拉動作用。根據(jù)《華爾街日報》的報道，以社會消費品零售額指標來衡量“黃金周”對消費的拉動作用，發(fā)現(xiàn)其效果并不顯著。在2000～2007年間，每年5月和10月的社會消費品零售額相比其他月份并沒有顯著躍升、出現(xiàn)所謂的消費高峰。這兩個月份的社會消費品零售額增量占全年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增量的比重平均也僅為18%左右，比16.7%的平均水平高不了多少， 2005年僅為12.1%。而且，2008年取消了五一“黃金周”后，這一指標并沒有明顯下降，仍然達到17.46%左右（2007年為17.56%）。

另外，即使“黃金周”短期拉動了旅游業(yè)等行業(yè)，但近幾年來這種作用也漸漸減弱。據(jù)清華大學假日改革課題組的報告，“黃金周”旅游收入年增量和國內(nèi)旅游收入年增量的比值，2000年達到最高值，2001年開始逐步下降，從2001年的46.68%滑落到了2006年的22.67%。這也從側面反映了“黃金周”的種種負面效應對拉動消費的制約，“黃金周”在促進經(jīng)濟發(fā)展方面早就成了雞肋。

需要補充的是，這里促進經(jīng)濟作用的不明顯和前文的客流量暴增并不矛盾。雖然一周內(nèi)的游客會暴增，但從一年的長周期看這種增幅其實并不明顯。

“中國式休假”的制度缺陷

《考問中國休假制度》一文說，由于中國的假期少，為數(shù)不多的長假也就成了國人出行的首選。假期的緊俏直接體現(xiàn)在了機票價格和旅游價格上，而這些，大大降低了國人的出行性價比。

長假出游不但金錢成本高，出行的時間成本也同樣不容樂觀。堵車和排隊會占去人們大量時間。國慶長假第一天，也是高速免費通行的第一天，大流量從凌晨開始爆發(fā)。據(jù)人民網(wǎng)報道，十一當天，北京京藏、京港澳、京哈及京開高速出京方向數(shù)個路段擁堵；而在浙江、杭金衢高速衢廣州段擁堵11公里；南京六合區(qū)徹底堵停，游客無奈之下在高速路上打羽毛球。

在路上如此，到了旅行目的地情況往往更嚴重。國慶的第三天，北京市監(jiān)測的180個主要A級景區(qū)接待游客229萬人次，其中故宮接待13.4萬人，八達嶺長城接待游客8.8萬人，朝陽公園接待游客8.8萬人；在陜西華山乘坐索道需要排隊2個小時；四川青城山都江堰景區(qū)接待游客7.97萬人，九寨溝景區(qū)3天迎來3萬游客。

伴隨巨大客流而來的是垃圾，2012年10月1日，南京中山陵一日就打掃出60噸垃圾，比2011年同期多了一倍，北京天安門地區(qū)在中秋節(jié)和國慶節(jié)兩天就收運垃圾7.9噸，比2011年同期增長約25%。而在海灘度假勝地三亞，中秋夜過后，3公里的海灘上遍布50噸生活垃圾，當?shù)毓芾頇C構出動600多人清理了2個多小時才清理完。今年，游客文明出游意識明顯提高。10月1日，北京天安門廣場開旗儀式后垃圾清運量比去年同期減少近三成。

面對如此低效和骯臟的假期，難怪很多國人會選擇“宅”在家里，躲個清閑。數(shù)據(jù)也證實了這一點，根據(jù)《南方周末》在2011年進行的《十一假期調(diào)查》，在十一“黃金周”，選在呆在家里工作或?qū)W習的受訪者比例高達63%。

五花八門的“國外休假制度”

在快節(jié)奏的今天，休假可以使人們在忙碌之余緩解疲勞，放松身心，調(diào)整狀態(tài)，以便更好地投入工作，休假已成為上班一族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趪楹屠砟畹牟煌?，各國的休假制度也是五花八門，各具特色。

相對來說，西方的休假制度比較完善。夏季的假期從7月開始到9月左右，冬季的假期從11月開始到來年。西方國家的帶薪休假時間也各不相同，美國是3至5周；法國是4周；荷蘭人每年有25天的帶薪休假期，隨時可以休；英國人至少有3周的休假時間；德國是2.5至3周；加拿大是2至3周；最長的是丹麥，每年有5周帶薪休假時間。在這些國家，帶薪休假制度一般是強制性的。雇主如果不執(zhí)行，政府一般都會給予懲罰。

西方人執(zhí)著地信奉著“度假神圣不可侵犯”。一到假期，西方國家各行各業(yè)都處于一種半停滯狀態(tài)，有人將此形容為一年中的“迷糊周期”。很難約到人，商人簽約要等伙伴休假結束，甚至因為國家元首休假而降低對外國領導人的接待規(guī)格都屬于正常現(xiàn)象。

法國人生活的浪漫與休閑舉世聞名，一年365天中約有1/3多的時間在度假。法國人不僅懂得享受生活，他們更深知休息對于工作的重要性。在法國人心目中，休假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目前世界許多國家都實施帶薪休假，而這一制度的起源地就是法國。

美國人帶薪休假可以在一年中一次用完，也可以按需要分成多次使用。人事部門在對公司財務制度的管理上制定特別項目，會在支付工資時寫清所剩假期的天數(shù)，幫助職工保存最終的累計資料。在這些合法假期之外，某些效益特別好的大公司還有額外的福利。比如每年增加1～4天的帶薪病假，雇員可以在自己生病的時候用，也可以用于照顧生病的家人。endprint

德國政府機構新員工可以帶薪休假20天，此后休假天數(shù)隨工齡的增加而增加，50歲以上員工每年可享受30天帶薪休假。每年7月和8月是歐洲最好的休假時節(jié)。但假如所有人都選擇在這個時候休假，企業(yè)和機構的工作必定受到影響。為此，德國企業(yè)和機構除安排員工休假時讓孩子小的員工優(yōu)先之外，還會提前兩三個月確定員工休假安排，對暑期工作做出適當調(diào)整。為了緩解假期造成的交通壓力，德國學校還錯開時間放假。德國16個州學校的放假時間都不一樣，采取輪流制。德國法律還規(guī)定，人們可以根據(jù)自己的實際情況分拆休假日期，但至少有一次休假必須達到12天。

日本也有“黃金周”，但日本的假期非常多，這在一定程度上分散了休假人流，減輕了假日連休期間的交通壓力。日本每年的4月29日是綠之節(jié)，5月3日是憲法紀念日，5月5日是兒童節(jié)，再加上兩個周末，就形成了一周左右的長假，日本人將這一周稱為“黃金周”。除5月的“黃金周”，日本還有8月中旬暑假連休和新年前后的連休。日本《勞動基本法》規(guī)定，出勤率在80%以上或連續(xù)工作6個月以上者，每年可享受10天的帶薪休假。6年工齡以上者，每年可以有20天的帶薪假期。

韓國是一個深受儒家思想影響的國家，其傳統(tǒng)節(jié)假日和中國差不多，很多傳統(tǒng)甚至比中國還保留的好。國家將春節(jié)、中秋節(jié)等傳統(tǒng)假日也規(guī)定為國家法定假日，這樣韓國人在休假的同時也可以保持古老的民風民俗。同時，韓國的節(jié)假日還考慮不同宗教信仰等，如有浴佛節(jié)、圣誕節(jié)等。法定節(jié)假日期間，韓國的公共機關、銀行等都會停止營業(yè)，但是博物館等旅游景點大都會開放。在韓國即使非法定節(jié)假日，周末很多商店等也會關門，因為很多人這天會去教堂禮拜。全國性節(jié)假日人們一般帶薪休假，如果加班通常能得到比平時高的薪水，不同工作領域通常假期薪水也有所不同。

這些國家的休假制度，相對中國來說，一是假期比較長，可以讓人們更加自主地安排時間；二是放假時間比較靈活，可以較好地分流游客，不致于陷入擁擠的尷尬境地。

欲說還休話未來

讓人可以看到曙光的是，國務院8月印發(fā)的《關于促進旅游業(yè)改革發(fā)展的若干意見》（以下簡稱《意見》），部署了進一步促進旅游業(yè)改革發(fā)展的意見和要求?！兑庖姟访鞔_提出，鼓勵職工結合需要靈活安排帶薪年休假。要求將帶薪年休假制度落實情況納入各地政府議事日程，作為勞動監(jiān)察和職工權益保障的重要內(nèi)容，推動機關、企事業(yè)單位加快落實職工帶薪年休假制度。鼓勵職工結合個人需要和工作實際分段靈活安排帶薪年休假。在教學時間總量不變的情況下，高等學?？山Y合實際調(diào)整寒、暑假時間，中小學可按有關規(guī)定安排放春假，為職工落實帶薪年休假創(chuàng)造條件。

有專家分析認為，帶薪休假列入各地政府議事日程是一大亮點。《意見》提出，要將帶薪年休假制度落實情況納入各地政府議事日程，明確由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全國總工會等部門負責，提出在2015年6月底前出臺具體措施，但并未提及切實落實職工帶薪休假制度的具體時間。

一直以來，勞動法對帶薪年休假作了原則性規(guī)定，但沒有規(guī)定帶薪年休假的休假時間及具體操作辦法。2007年12月7日，國務院第198次常務會議通過《職工帶薪年休假條例》，自2008年1月1日起施行。至此，職工帶薪年休假有了制度保障。同年9月，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頒布了《企業(yè)職工帶薪年休假實施辦法》。但年休假制度在一些企業(yè)中一直存在實施難的情況，一些職工還無法利用帶薪休假的時間安排屬于自己的假期。今年1月，人社部新聞發(fā)言人李忠明確表示，將推動落實職工帶薪休假制度。此外，一些地方也在利用多種辦法推進該制度的落實。5月底，媒體報道上海正在研究制定《上海國民休閑旅游發(fā)展綱要》，其中明確加快推進帶薪年休假制度的實施。上海市人社局還表示，職工對用人單位違反有關帶薪休假條例規(guī)定的行為，可以選擇上網(wǎng)、來電、來信或直接到本市各級勞動保障監(jiān)察機構接待窗口舉報、投訴。

《意見》還提出，在教學時間總量不變的情況下，學?？山Y合實際調(diào)整放假安排，被專家認為是第二大亮點。實際上，在去年國務院辦公廳印發(fā)的《國民旅游休閑綱要（2013-2020年）》中，已有類似部署。

同時，《意見》還規(guī)定，加強旅游市場綜合執(zhí)法，依法嚴厲打擊“黑導游”和誘導、欺騙、強迫游客消費等行為，依法嚴肅查處串通漲價、哄抬價格和價格欺詐的行為，積極營造誠實守信的消費環(huán)境，引導旅游者文明消費。整治規(guī)范旅游紀念品市場，大力發(fā)展具有地方特色的商業(yè)街區(qū)，鼓勵發(fā)展特色餐飲、主題酒店。鼓勵特色商品購物區(qū)建設，提供金融、物流等便利服務，發(fā)展購物旅游。增開旅游目的地與主要客源地之間的列車和旅游專列，完善火車站、高速列車、旅游專列的旅游服務功能，鼓勵對旅游團隊火車票價實行優(yōu)惠政策。支持重點旅游城市開通和增加與主要客源地之間的航線，支持低成本航空和旅游支線航空發(fā)展，鼓勵按規(guī)定開展國內(nèi)旅游。

這些具體措施的出臺，不僅可以解決“中國式休假”存在的制度缺陷，而且更加人性化，帶薪休假制度的進一步完善和休假分散化必將是中國未來休假制度的發(fā)展方向。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