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奶奶賣“快樂”

張森鳳

“賣快樂喔！賣快樂喔！先生、小姐，你要買快樂嗎？”

每天早上，哈哈街的最南端就會響起一陣又一陣洪亮的叫賣聲音，賣的不是美味早餐，也不是漂亮的鮮花，而是看不見摸不著的“快樂”。老板是一個瘦瘦小小、鼻子上戴著圓眼鏡的慈祥的老奶奶，哈哈街上的居民們都喊她“糖果奶奶”。

糖果奶奶就像她的名字，口袋里隨時隨地裝著好吃的七彩糖果，只要有人從她的身邊經(jīng)過，糖果奶奶就會拿出一顆小小的糖果請他吃，還會愉快地問：“你要買快樂嗎？”但人們總是搖搖頭，冷淡地說：“不，我不需要?！彪S后便匆匆忙忙離開，從來就沒有一個人愿意停下腳步，聽一聽糖果奶奶賣的“快樂”究竟是一種什么樣的商品。盡管這樣，糖果奶奶還是每天一大早就提著空空的竹籃上街，大聲喊著：“賣快樂喔！先生、小姐，你要買快樂嗎？”

沒有人知道，糖果奶奶的七彩糖果好不好吃，也沒有人知道，奶奶竹籃里的快樂到底有沒有賣出去，不過人們卻開始習(xí)慣，只要一到早上六點，就像鬧鐘一樣準時地被糖果奶奶賣快樂的聲音叫醒。大人趕著出門工作、買菜，小孩趕著上學(xué)，就連貓咪們也趕著追老鼠和河里游泳的小魚，整條哈哈街除了忙碌跟擁擠，似乎沒有多余的空間可以容下一雙愿意停留的腳步。

有一天，天才剛亮，天空看起來還有些黑色和墨藍色，那樣深邃又遙遠，泥土聞起來香香的，哈哈街旁的小花笑嘻嘻地在聊天。糖果奶奶如常提著竹籃上街，就在走過第一個轉(zhuǎn)角的時候，一個頭上綁著兩條麻花辮子的小女孩拉住她的衣角，聲音細細地說：“糖果奶奶，我想要買快樂?！?/p>

“你要買快樂呀？”糖果奶奶從口袋里拿出一顆七彩糖果放進小女孩的手心里，“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為什么要買快樂呢？”

“我叫欣欣。”小女孩打開糖果紙，一口吃掉糖果，圓圓的眼睛眨呀眨，一會兒看看糖果紙一會兒又看看糖果奶奶，“我想要送快樂給媽媽?！碧鹱套痰奶枪谧炖镛D(zhuǎn)呀轉(zhuǎn)，轉(zhuǎn)出甜甜的味道。

“為什么呢？”糖果奶奶笑著問。

“因為我不乖，每次都惹媽媽生氣?！毙佬赖难蹨I忽地“嘩啦嘩啦”逃出眼眶，“媽媽說，如果一直生氣的話，就會生病、會去天上，而且，再也不會回來了……”她抬起濕答答的臉，哽咽地吸吸鼻子，肩膀抖呀抖：“我同學(xué)的媽媽已經(jīng)去天上了，他說每天晚上想到媽媽的時候，他都會大哭，然后就會被他的爸爸罵。我不要像他一樣！不要我的媽媽去天上！”欣欣越說越傷心，連胸前扎著漂亮蝴蝶結(jié)的衣領(lǐng)，都被淚水弄濕了一大片。

陽光從樹梢穿過，一絲一絲灑落在欣欣臉上，串珠似的眼淚亮晶晶的，讓眼睛水汪汪的欣欣看起來既惹人疼愛，卻又叫人打從心里跟著她難過起來。

糖果奶奶溫柔地把欣欣摟進懷里，輕聲安撫說：“欣欣知道嗎？快樂雖然看不見，但其實它是一個調(diào)皮的搗蛋鬼，最喜歡在人的臉上玩躲貓貓?！碧枪棠痰拖骂^看了看欣欣，發(fā)現(xiàn)她因為聽得專心，都忘記要掉眼淚了，于是用又厚又粗的掌心搓一搓欣欣瘦小的背：“所以，奶奶每天都要把它找出來，通通裝進竹籃里，不再讓它們偷偷溜走，遇到不快樂的人，就把快樂賣給他。”

“那快樂要用什么來買呢？”欣欣歪著頭問。

“用愛心啊！"糖果奶奶笑著回答，臉上的皺紋一下子舒展開來，“只要用一點點的愛心，就可以買到好多的快樂喔！”

“可是，我不知道去哪里找愛心……”欣欣低下頭，沮喪地說。

“誰說的？”糖果奶奶哄著欣欣，”欣欣的眼淚里有好多好多對媽媽的愛心，所以奶奶已經(jīng)決定了，一定要把快樂賣給你！”

“真的嗎？”欣欣不敢相信地看著奶奶，眼睛亮了起來，不一會兒又搖搖頭，“可是，快樂又看不見，我要怎么把快樂送給媽媽？”

“放心吧孩子，快樂雖然看不見，可是，卻可以在人的表情里找到??！”糖果奶奶調(diào)皮地眨眨眼，“只要對媽媽說出奶奶教你念的咒語，媽媽一定能收到欣欣送的快樂！”說完，就神秘地貼在欣欣的耳朵旁邊，嘰哩咕嚕說著只有她和欣欣才聽得見的悄悄話。

欣欣的嘴角一點一點牽起彎彎的弧度，眼睛亮閃閃地看著糖果奶奶，還來不及把“謝謝奶奶”說完，就轉(zhuǎn)身跑向遠處等待她的媽媽，背后兩條長長的麻花辮子搖呀跳的，像是不停說著：“再見、再見……”那樣子，可愛極了。

糖果奶奶微笑看著越跑越遠的欣欣，看到欣欣伸長手臂緊緊摟著媽媽，湊近媽媽的耳朵說話，媽媽抱起欣欣快樂地一圈圈轉(zhuǎn)哪轉(zhuǎn)，快樂地咯咯笑，那不能被別人打擾的幸福模樣，仿佛照亮了整個世界。

糖果奶奶滿意地站直身子，拍拍裙擺上沾著的灰塵，重新挽了竹籃，沿著哈哈街繼續(xù)叫賣。

隨著時間愈晚，天空也從剛剛深邃又帶點黑的藍色，變得愈來愈明亮、顏色愈來愈淺，漸漸地變成透著亮光的水藍色。哈哈街上的人們還是一樣忙碌地朝自己要去的方向前進。糖果奶奶看起來好像比剛剛出發(fā)的時候，更有精神了，她瞇起眼睛微笑，胸口鼓足了氣，努力喊著一聲又一聲：“賣快樂喔！先生、小姐，你要買快樂嗎？”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