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臘梅
媽媽的嫁妝
●劉臘梅
媽媽把對女兒的那份情捻著細細長長的絲線,綰結住每一個日子,用二十年的時間和心血,描上季節(jié)的色彩,織就了一幅活色生香的大立軸,還有什么嫁妝比這幅立軸可以經時一生一世的,還有什么情意比母女之間這場緣分更深長更厚重的?
在家里翻箱倒柜,鼓騰出媽媽當年的嫁妝:數幅繡在枕套和帳簾上的刺繡,那富貴的牡丹艷壓群芳,笑靨迎人;翩躚的蝶影風姿綽約,留戀香影;出水的芙蓉枝枝節(jié)節(jié),香遠益清;金紅的鯉魚游戲蓮葉間,淘氣著呢,那梅枝襲暗香,喜鵲鬧春意,田籬牽牛,群山橫翠……像是流落民間的珍稀,讓人愛不釋手。能夠變出這樣美好圖案來的,一定是位聰慧穎悟、錦心繡腸的女子吧?針尖一樣的心事,布綴在色彩斑斕的花事中,那個單調的年代也因此而生動鮮活起來。
聽媽媽說,這是外婆繡的,憑我怎么想像,也難把這樣精美巧致的作品和外婆那雙粗糙皸裂的大手聯系在一起。外婆去世沒有幾年,在我記憶里,她是一個勤勞善良卻沒有什么文化的農村婦女。那雙手,洗過嬰兒尿布,劈過柴禾,打過草鞋,握過鋤頭,居然對細巧的繡花針拿捏也如此精準嫻熟。不知道常年生活在那樣一個小鎮(zhèn)村野、泥土田畦的農婦是怎樣練就一雙慧眼與巧手的,是從外婆的媽媽,外婆的外婆手上繼承下來的吧?或許假以時日和條件,會是一位農村藝術家呀。媽媽說,外婆刺繡是不打格的,看了樣子,記在心里,想著想著便手到擒來。
我仿佛看見,就在女兒出嫁前,外婆無眠于幽幽如豆的燈下,心閑氣定,拈起一根屬于母親的絲線,纏繞著對女兒深深的祝福與思念,然后再拈起另一根,在一針一縷中把一番好山好水移到了繡布上。線與線相錯,色與色相疊,撞出了一番花好月圓的乾坤,織就了一生牽扯不斷的那顆戀戀的心。
二十年一輪回的歲月總是驚人的相似,媽媽的嫁妝打上時代的烙印,靜靜地躺在箱底,如一盒久置的香,在歲月的深處散發(fā)著幽幽迷迷的光。從我記事起,媽媽一手嫻熟的女紅是不愿浪費的,家人的毛衣鞋襪,總在媽媽干瘦粗糙的手指下誕生。
媽媽身體不好,常年吃藥,卻從來沒有對生活有過抱怨。或許一個人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也有過迷茫,落過淚水,嘆過命運,但每當太陽出來的時候,總是笑對生活,她的堅韌,讓我學會了堅強,更讓我明白,只要四肢健全,身體健康,便應該感激,像齋堂里的禱告,感謝上天賜予五谷雜糧,感謝生活容許一人完整健康的生命,常懷感激,你會發(fā)現每一個日子都陽光燦爛。這一筆寶貴的嫁妝又該怎樣計算呢?
媽媽把對女兒的那份情捻進細細長長的絲線,綰結住每一個日子,用二十年的時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