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宴染香樓
距今差不多有30年了吧,龍華公園(今龍華烈士陵園)的許呂國兄約我去龍華寺吃素齋,說那雖是煤球爐上燒出來的,但其精美絕非滬上那些素菜館所能類比。
登上龍華寺染香樓,但見高朋滿座。我們承龍華寺方丈明旸法師的盛意入席后,首先上桌的是一大盤大花籃形拼盤。棕、白二色如“白斬雞”和“烤鴨”交織編成的“花籃”里,插著盛開的鮮紅牡丹花,襯以碧綠的枝葉,惹得大家賞視良久而不忍動箸。終因明旸法師一聲:“師太請!”而開始品嘗起來。原來,這次是香港菩提協(xié)會代表團來考察,為大愚山上的大佛像的樹立做些準備工作?!半u”、“鴨”均以豆制品烹成,牡丹花朵由番茄雕成,而葉片則是青椒雕制,色艷味鮮,舉座莫不嘆服。
緊接著,各種花式小冷盆、熱炒、點心、大菜接踵而來,一時臺面上五彩繽紛,色香襲人。那些由“三菇六耳”、面筋、素雞、香蕉、櫻桃、絲瓜等食材烹成的香酥雞、烹鱔絲、溜蝦仁、蒸鮑魚……色彩、形狀都幾可亂真??腿藗兲貏e贊賞的那盤素炒蟹粉,綠油油的豌豆苗上,攤著橙黃冒油的“蟹粉”,入口鮮嫩,齒頰留香,比陽澄湖大閘蟹更美味。至于那玲瓏剔透的嵌著四色果品的蒸包,嫩如出水芙蓉,夾有松子、豆沙、胡桃仁的荷花糕,以香蕉、山楂糕釀制的“炸雙味”,各具酥糯甜滑特點又不膩口。這幾件小點心不僅給人以口福,而且猶如精美的藝術(shù)品使你賞心悅目。
陪同老師太的一位中年師太是研究佛教建筑的大德,此時開口央求明旸法師:“師兄,我想喝一口青菜湯?!泵鲿D說:“當(dāng)然可以。”廚師去準備了。不多時,菜湯來了,每位嘉賓都叻光喝了一小碗,那真叫一個“鮮”,卻又不是味精的鮮。正詫異間,素齋部的女經(jīng)理王萍在我耳邊悄悄說:“這是豆芽高湯燒的?!痹瓉砣绱?!
王經(jīng)理還帶領(lǐng)我們參觀了廚房,兩位具有50多年“烹齡”的老廚師及一些后起之秀正在以各種絕技切、雕、烹、調(diào),各式半成品琳瑯滿目,既有大眾菜點,又有高檔菜肴。最絕的是,一位小師傅左手豎舉著刀,右手轉(zhuǎn)動一根絲瓜,像車床車零件般切下絲瓜皮,再切成細絲,烹入炒菜中。
明旸法師年齡與我父親相仿,我一直將他視為我精神上的父親、檻外的忘年交。他平日的飲食其實很簡單,我曾在他的“官邸”圓明講堂見他吃飯,僅是饅頭、粥和醬瓜、乳腐而已。那天在染香樓素宴上,他幾乎沒吃什么菜,也沒喝飲料,只是喝幾口茶而已。
杭白菊
我這個人“火氣”大,平時喜食清涼之物,對于“平肝明目”的杭菊花,更是常備不懈。每天在家總是泡一大杯綠茶和一小杯菊花。下館子吃飯,同食之人若無異議,一定是要菊花茶。菊花對我這么重要,許多朋友也是不知道的。
杭白菊之所以取名杭白菊,是區(qū)別于另一種菊花——滁菊。杭白菊并非杭州所產(chǎn),而是杭州附近的桐鄉(xiāng)的特產(chǎn)。旅游車每到桐鄉(xiāng),必定停車,方便乘客購買各種包裝的杭白菊。說實話,在桐鄉(xiāng)高速公路服務(wù)區(qū)買的杭白菊,可能比中藥店買來的新鮮些,但質(zhì)量也不敢恭維,而且極易老化,變成不黃不白的陳年菊花了。多年來,對于這種情況,總是百思不得其解。
那一天和老同事徐潔人老師相遇,我隨口說他的蘇州話很好聽,他馬上說:“我不是蘇州人,我是浙江桐鄉(xiāng)人?!?/p>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我當(dāng)即把積在肚子里好幾年的疑問提出:“為什么從高速公路下來,在桐鄉(xiāng)服務(wù)區(qū)買的杭白菊總歸不理想?”徐老師聽了哈哈大笑,說:“這不稀奇,因為杭白菊也分等級,你買的肯定不是好貨?!蔽疫@個人真傻,馬上問他怎么能買到好貨。他又哈哈一笑:“下次我得到(從家鄉(xiāng)來的)后送你一些就是了?!蔽颐φf不敢當(dāng),他已經(jīng)一笑而去。
20多年前我入行時,徐潔人是文藝部資深記者,好像是跑藝術(shù)界的,因是老師輩的,所以就叫他徐老師。徐老師身材頎長,和藹可親,在我心目中屬“美男子”一類。但徐老師為人正派,絕無艷遇緋聞。后來他退休,我也離開報社。偶然相見,不過是一杯茶的交情。想不到談“杭白菊”后幾天,突然接到他的電話,說正好有一點杭白菊請快遞公司送來。再過十幾分鐘,快遞員已到我家門口。一大包東西打開一看,是四大罐杭白菊。忙不迭拆開鋁箔包裝,香極了,再泡一杯,香沁心脾,真是菊中極品!
馬上打電話去謝,徐老師說不必。又盛贊我當(dāng)“美食家”的雕蟲小技。同時告訴我,他的快樂是作畫,并送給朋友。送人的彩墨山水畫,所拍照片已有好幾本。
君子之交淡若水,君子之品馨如菊。杭白菊就如一生從藝的徐潔人老師。
江禮旸
“70”后“猿叟”。為尋覓安全、健康、美味之食而上下左右搜索的孤獨的行者。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