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正明
暑假接近尾聲的一個下午,我獨自一人在辦公室準備即將到來的新學期工作。
不經意間一抬頭,我看到窗口晃動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小龍,我的一位剛剛畢業(yè)的學生。
我趕緊走出去,把他請了進來。
“祝賀你啊,小伙子!”我熱情地說。小龍今年高考以六百多分的成績被一所名校錄取。
他的臉上滿是喜悅的表情,那是經過一番努力后收獲幸福的喜悅。
可他的話依然很少,我問他到學校有什么事,他漲紅了臉,囁嚅著。多么熟悉的場景??!小龍性格很內向,常常把許多話憋在心里,盡管他在學習上很有實力,但情緒上的波動也使他成績起伏不定。我總尋思著“改造”他,當然盡量做到不動聲色,比如給他安排一個性格開朗的同桌,在他的作業(yè)本上寫上鼓勵的話語,不時請他上講臺為同學們講解解題思路……勤奮的他每天晚自習后總是最后一個離開教室,而一看到他關燈、鎖門,我也趕緊從教室對面的辦公室起身,這樣下班的我總會和他在樓梯口“巧遇”,回寢室的一段路上,我常常跟他聊起自己的成長故事,時不時地也請他談談自己的學習與生活。其實他講的并不多,可在皎潔的月光下,我分明覺察到他青春的眸子里飛揚的神采。在一篇題為“我們的心更近了”的作文里,小龍就深情地描摹了我們師生月夜談心的故事,這樣一個拙于口頭表達的孩子,也有著一顆多么細膩的心和真摯的情感??!
正想著,幾個同事進來找我有事,小龍跟我打了招呼便離開了。
一個多小時以后,我走出辦公室,已是暮色四合。
走在回家的路上,遠遠地,我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徘徊著,正是小龍。
“怎么還沒走啊,小龍?”我快步上前,急切地問道。
“鄒老師,給……給你……”他遞給我一瓶“王老吉”。我沒有拒絕他的好意,接過飲料,感覺到罐身不那么冰涼,想來他已揣在身上多時了。在路燈下,他直視我的眼睛,滔滔不絕起來,“鄒老師,遇到你真是我的幸運,非常感謝你……”
我的眼眶頓時濕潤了,緊緊地,緊緊地握住他的手,感慨良多。
初為人師的時候,總是迫切希望自己的一心付出能在學生那里立刻得到回應,否則就會心理失衡。在路上碰到的學生看見我形同陌路甚至立馬溜開,我的心好疼;拖著病弱的身體硬撐著上課卻看到一大群耷拉著腦袋的孩子,我的心好疼;大掃除時我親自蹲在地上用抹布擦地板,而一旁的值日生袖手旁觀,嘻嘻哈哈,我的心好疼……一度,我也像其他老師一樣感慨:我把心肝掏出來給學生吃,他們卻說“這心肝是苦的”。
有了十多年的教育經歷以后,我終于釋然?!笆陿淠荆倌陿淙恕?,教師的回報要在多年后才能見效,見效在當年的這些孩子們身上。
魏書生說過,師生的心與心之間的呼應就像人們在群山之中得到回聲一樣,教師對著學生心靈的高山呼喚:“我尊重你,我理解你,我關懷你……”學生便在心靈的深處回應:“我尊重你,我理解你,我關懷你……”我相信,在育人過程里沒有什么付出是徒勞的,盡管這回應有時我們不一定覺察得到,盡管這回應有時會來得有點晚。[■][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