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富軍
(寧夏大學(xué) 后勤集團,寧夏 銀川 750021)
胡侍(1492—1554),字承之,號蒙谿(溪),又號蒙谿(溪)山人、蒙谿(溪)胡子、蒙谿(溪)子,正德十二年(1517年)進士,官至鴻臚寺右少卿。明代作家,早年就有文名,“西翰林”詩會主要人物之一,與“前七子”中的何景明、康海友善。傳世著述有《胡蒙谿詩集》十一卷、《胡蒙谿文集》四卷、《胡蒙谿續(xù)集》六卷、《墅談》六卷、《真珠船》八卷等。
關(guān)于胡侍生平簡況,明清史料多有記載,但抵牾處較多。當(dāng)代研究成果中胡迅雷《寧夏歷史人物研究文集》[1]37-43、133-138、蘇麗華的碩士論文《胡侍及其文言小說研究》[2]、張志宏《明代作家胡侍生平及著述考辨》[3]144-146、耿李元的碩士論文《胡侍生平、家世及著述考釋》[4]等都對胡侍的基本情況有研究,但關(guān)于其籍貫、字號考訂過于簡單或存在偏頗;關(guān)于“奪秩編民”后的“詔復(fù)”問題多從古人之說,未進行深入辨析。故有必要進行考辨。
關(guān)于胡侍的籍貫,文獻記載有三。其一為咸寧(治今陜西西安市)人。明徐《徐氏紅雨樓書目》載:“胡侍,承之,咸寧人?!保?]396王兆云《皇明詞林人物考》卷六曰:“胡侍,字承之,陜西咸寧人?!保?]過庭訓(xùn)《本朝分省人物考》卷一百四載:“胡侍,字承之,咸寧人。”[7]張朝瑞《皇明貢舉考》卷六:“胡侍,陜西咸寧縣?!保?]錢謙益《列朝詩集小傳》丙集《胡判官侍》:“侍,字承之,咸寧人?!保?]365《明詩綜》卷四十一亦載:“胡侍,字承之,咸寧人?!保?0]《陜西通志》卷六十同。[11]其二為寧夏人?!睹魇贰肪硪话倬攀弧读袀鳌ぱ鳌泛蟾胶虃鬏d:“胡侍,寧夏人。”[12]臧勵龢等編《中國人名大辭典》載:“胡侍,明寧夏人?!保?3]691其三為溧陽人?!肚ы曁脮俊e集類》載:“胡侍……字承之。咸寧籍,溧陽人?!保?4]556
胡侍父胡汝礪(1465—1510),字良弼,號竹巖,又號竹山、竹溪,明代寧夏左屯衛(wèi)(今寧夏銀川市)人,官至兵部尚書。汝礪在其編纂的(弘治)《寧夏新志》每卷卷首均題“賜進士出身奉議大夫戶部郎中鎮(zhèn)人胡汝礪編”,卷二《人物·科目》中載有本人中鄉(xiāng)試、登進士的時間,《〈寧夏新志〉后序》中他又說:“予生長茲土?!保?5]260,690又,明代呂柟《兵部尚書胡公行狀》載:“公(胡汝礪)先世應(yīng)天溧陽人,家族蕃富,富,溧陽稱巨姓者必曰胡氏。其諱通甫者,即公之高祖也。通甫生士真,洪武初,以醫(yī)累,謫戍寧夏左屯衛(wèi),遂為寧夏人。配劉氏生二子,長諱雄,配酒氏生璉,即公之父封君也。”[16]274可見,胡氏家族胡士真、胡雄、胡璉、胡汝礪四世均為寧夏人,寧夏左屯衛(wèi)籍。籍貫,《漢語大詞典》解釋為:“祖居或個人出生的地方?!保?7]1271胡侍祖上四世已為寧夏籍,本人出生在寧夏,自然是寧夏籍?!肚ы曁脮俊匪d胡侍為溧陽人,乃言其祖籍耳。之所以出現(xiàn)“咸寧”說,是因為胡汝礪卒后,“賜葬陜西咸寧,子姓得守冢墓,遂為韋曲里人”[18]185。正德六年(1511)辛未,在胡汝礪卒后第二年,胡汝楫等“奉太淑人歸西安……時家口已八十余”[19]229(太淑人指胡汝礪母陳氏),可見此時胡氏家族已基本都遷至咸寧。胡汝礪正德五年(1510)卒,時胡侍18歲;舉家遷至咸寧后,在此定居;后被斥為民,仍居于此,故有此說。
胡侍本人在自己的籍貫問題上一直持模糊態(tài)度。在胡侍生前,其文集《真珠船》就已刊刻,在《〈真珠船〉序》中,胡侍落款是“嘉靖戊申八月之望關(guān)西蒙谿山人胡侍自序”[20],同樣,刊刻于胡侍生前的《胡蒙谿詩集》、《墅談》、《胡蒙谿文集》、《胡蒙谿續(xù)集》等均題“關(guān)西胡侍承之”著(纂)等字樣。關(guān)西,指函谷關(guān)以西,包括今甘肅、陜西和寧夏。可見,胡侍也一直未明言自己的籍貫。
此些可見,胡侍高祖、曾祖、祖、父均為寧夏人,本人出生在寧夏,并完全在寧夏生活十八年,此后雖在咸寧為父守孝,賦閑在家時也住在咸寧,但“子從父籍”,胡侍是寧夏籍無疑。
胡侍的字,文獻記載有四。一為字承之。上文已多次述及。胡侍友康?!秾ι郊肪矶形逖栽姟都暮兄罚?1]卷二,好友許宗魯所撰《明故奉政大夫鴻臚寺右少卿蒙谿胡公墓志銘》(以下簡稱《胡侍墓志銘》)亦載胡侍“字承之”[18]185。二為字奉之?!端膸烊珪偰俊肪硪话俣摺啊墩嬷榇钒司怼睏l下載:“明胡侍撰。侍,字奉之?!保?2]1097周中孚《鄭堂讀書記》卷五十七:“胡侍……字奉之?!保?3]1139臧勵龢等編《中國人名大辭典》亦載胡侍字奉之。[13]691《明人傳記數(shù)據(jù)索引》[24]347、侯忠義《中國文言小說史稿》也持胡侍字奉之之說[25]158。第三種將“承之”、“奉之”綜合在一起,如丁錫根《中國歷代小說序跋集》“《真珠船》”條下載:“侍字奉之,又字承之。”[26]404第四種為字“永之”。如明凌迪知《萬姓統(tǒng)譜》卷十一曰:“胡侍,字永之?!保?7]236
辨析上述材料,不難發(fā)現(xiàn),字“永之”當(dāng)為誤記。古人名與字之間有關(guān)聯(lián)。段玉裁《說文解字注》:“侍,承也。承者,奉也,受也。凡言侍者皆敬恭承奉之義?!保?8]373《明人傳記數(shù)據(jù)索引》載胡侍“字奉之”,并列出資料來源為《趙浚谷文集》卷六第32頁《〈胡濛谿集〉序》、《國朝獻征錄》卷七十六第11頁許宗魯撰《胡公墓志銘》以及《明史》卷一百九十一第26頁。[24]347查上述三種文獻相應(yīng)篇目,均無“字奉之”之載??贾T趙時春的文集,有明萬歷周鑒刻十卷本《趙浚谷文集》,與《趙浚谷詩集》六卷、《永思錄》一卷、《疏案》一卷合刊,其文集卷六收錄《〈胡蒙谿集〉序》[29]348;另一種為明萬歷周鑒刻十三卷本《浚谷先生集》,此集為詩文集,其中卷七收錄《〈胡永之集〉序》[30]581-582。胡侍并無《胡承之集》,十卷本《趙浚谷文集》后刊,故將題目改為《〈胡蒙谿集〉序》。細校《〈胡蒙谿集〉序》與《〈胡永之集〉序》,二文內(nèi)容同,且其中并無“奉之”字樣,可見,《明人傳記數(shù)據(jù)索引》所載胡侍“字奉之”之說為誤載,“永之”當(dāng)為“承之”之字形近似而筆誤?!度f姓統(tǒng)譜》所載亦當(dāng)為此之誤。再細辨之,凡明代文獻,多著錄為字“承之”,自清《四庫全書總目》后,文獻多載為字“奉之”??贾T胡侍詩文集,從未提到字“奉之”。出現(xiàn)字“奉之”之說,蓋因多從《四庫全書總目》之說耳。《四庫全書總目》當(dāng)因“承”“奉”同義轉(zhuǎn)化而衍變使然,誤。故可確定,胡侍字“承之”。
胡侍的號,文獻記載有三。其一為號“蒙谿”、“蒙谿山人”、“蒙谿胡子”、“蒙谿子”,這在胡侍的詩文集中都有體現(xiàn)。今存嘉靖年間刊刻的《胡蒙谿詩集》十一卷、《胡蒙谿文集》四卷、《胡蒙谿續(xù)集》六卷(卷六題作“《胡蒙谿續(xù)藁》”)等著述,從題目即可看出胡侍號為“蒙谿”?!逗棠怪俱憽芬噍d胡侍“別號蒙谿”[18]185??滋熵芳尉溉荒?1552)所撰《〈胡蒙谿續(xù)集〉敘》、張鐸同年所寫《〈刻胡蒙谿先生續(xù)集〉敘》均稱胡侍為“蒙谿”[31]183-185。明萬歷刊本《趙浚谷文集》卷六所收《〈胡蒙谿集〉序》標題和內(nèi)容均寫作“蒙谿”[29]348。胡侍在其《〈真珠船〉序》中落款即題“關(guān)西蒙谿山人胡侍自序”[20]?!逗韶G詩集》卷三《王南皋中丞既枉草廬復(fù)惠烏薪命酒獨酌忽爾成醉作醉歌行》中,胡侍三次自稱為“蒙谿山人”[32]卷三。在《胡蒙谿文集》卷一中,《送楊鶴洲先生序》和《送張敬叔適盂詩序》二篇內(nèi)胡侍都稱呼自己為“蒙谿胡子”和“蒙谿子”[33]卷一。其二為號“濛溪”、“濛溪胡子”。喬世寧在《〈墅談〉序》中說:“余覽蒙溪胡子近著《墅談 》一書。”[34]前述《四庫全書總目》卷一百二十七、《鄭堂讀書記》卷五十七、臧勵龢等編《中國人名大辭典》、丁錫根《中國歷代小說序跋集》等均持此說。其三為“蒙溪”。這一稱謂胡侍友人多用。如康?!秾ι郊肪矶性姟秾ι讲萏醚鐝?zhí)⒑上於聪芍T君子作》、《仙游潭同蒙溪作》二首[21]卷二。馬理《谿田文集》卷十有詩《讀太微蒙溪詩》[35]。劉儲秀《劉西陂詩集》卷三有《和蒙溪少卿九日家樓登高韻》[36]。這三人詩題中“蒙溪”均指胡侍。
綜上,胡侍的號有多個,但存在差異的核心在于“蒙谿”、“濛溪”、“蒙溪”的字形寫法不同?!懊上保额惥庨L安志·勝游》曰:“在御宿川東南山之半原。泉北流五福山,南遮澗口,若畫屏,取《易·山水蒙》卦,號曰蒙溪?!痹俨榇藭坝薮ǎ陂L安城西南四十里”[37]290,181,即今西安市長安區(qū)王曲??己獭逗韶G詩集》十一卷中有詩《月夜蒙谿庵聞笙有懷周用賓鴻臚》(卷五)、《再游蒙谿庵》(卷八),其中《再游蒙谿庵》曰:“蒙谿庵在杜陵西。”[32]卷八杜陵,班固撰、顏師古注《前漢書·元帝紀》載臣瓚曰:“杜陵,在長安南五十里也。”[38]即今西安市雁塔區(qū)三兆村南。再考胡侍《季父迪功郎府君墓版文》,胡汝礪墓在“陜西城南雁塔東”[39]卷五,結(jié)合許宗魯撰《胡侍墓志銘》所載胡汝礪“賜葬陜西咸寧,子姓得守冢墓,遂為韋曲里人”[18]185可知,胡汝礪墓當(dāng)在咸寧韋曲里?!额惥庨L安志·勝游》載:“韋曲,在樊川?!庇州d:“樊川,一名后寬川,在咸寧縣南三十五里?!保?7]274,181故韋曲里即今西安市長安區(qū)韋曲。王曲、韋曲同在長安區(qū),相距很近。綜上可知,胡侍別號,當(dāng)因其父墓及其居所韋曲附近的“蒙溪”而來?!稘h語大字典》:“溪……山間的小河溝。本作‘谿’……《集韻·齊韻》:‘谿,《說文》:“山瀆無所通也。”或從水?!址褐感『訙?。《爾雅》曰:‘水注川曰谿?!⒇G同。”[40]1702-1703在山間的小河溝這個義項上,溪、谿通用,因而,胡侍把“蒙溪”寫作“蒙谿”。友人將侍之自號“蒙谿”寫作“蒙溪”也是正確的。至于“濛溪”,當(dāng)為同音而訛。故胡侍號當(dāng)為“蒙谿(溪)”、“蒙谿(溪)山人”、“蒙谿(溪)胡子”、“蒙谿(溪)子”。另,齊裕焜《明代小說史》將胡侍號寫作“清溪”[41]155,疑為“濛溪”筆誤。
胡侍一生得年62歲,經(jīng)歷大起大落,初為兵部尚書之子,再經(jīng)喪父之痛,中進士后任鴻臚寺右少卿,曾以詩文名,卻在“議大禮”的問題上被貶,尋遭牢獄之災(zāi),嘉靖五年丙戌(1526)八月甲子出獄,被“奪秩編民”。嘉靖三十二年癸丑十二月四日(1554年1月),卒于家[18]185。
據(jù)《胡侍墓志銘》載,嘉靖十七年戊戌(1538),胡侍被“詔復(fù)其官”[18]185。錢謙益《列朝詩集小傳》丙集《胡判官侍》亦載:“戊戌,有詔追復(fù)?!保?]365《明詩綜》卷四十一:“胡侍……下詔獄,淪為民。尋命復(fù)職。”[10]根據(jù)上述材料,后來研究者多得出結(jié)論,胡侍被復(fù)職了。
然而,按照上述材料,胡侍從復(fù)職到去世當(dāng)有16年的時間,可是此后史傳及其他文獻對胡侍幾乎沒有著錄,這很不符合常理。查《明實錄·世宗實錄》卷十三,胡侍升任鴻臚寺右少卿有記載,但因直言敢諫被貶而在士林聲名大著的胡侍復(fù)職卻沒有記載;《明史》卷一百九十一《列傳·薛蕙傳》后附胡侍傳并無復(fù)職的記載;再查喬世寧嘉靖二十五年(1546)六月《〈墅談〉序》、張才嘉靖二十五年(1546)十月《〈胡蒙谿集〉序》[33]、孔天胤《〈胡蒙谿續(xù)集〉敘》、張鐸《刻〈胡蒙谿先生續(xù)集〉敘》等文獻,均只稱其號,尊為先生,無一處以官職呼之,更無一處提及復(fù)職之事。另,胡侍曾為樊殷撰《樊將軍墓銘并序》[原石現(xiàn)藏陜西省西安市長安區(qū)博物館。依銘文內(nèi)容,此石當(dāng)勒于嘉靖二十三年甲辰(1544)],題“賜進士出身前奉訓(xùn)大夫鴻臚寺右少卿侍經(jīng)筵官溧陽胡侍撰”[42]字樣?!扒啊弊直砻鳎檀藭r并非鴻臚寺右少卿。不署現(xiàn)任職務(wù),說明當(dāng)時只是一白身。吳孟祺于嘉靖二十四年(1545)所作《刻〈胡蒙谿詩文集〉序》說:“蒙溪子舉進士,歷官鴻臚卿亞,尋以建議落職。今居然一寒素流也?!保?2]“以建議落職”當(dāng)指因“大禮議”被貶,后被斥為民,“寒素流”清楚地標明了其當(dāng)時的身份。上述文獻均為胡侍生前所作(刻),而且時間段都相對集中,因此可以確認,胡侍至少在嘉靖二十三年(1544)至三十一年壬子(1552)并未復(fù)職,為“寒素流”。
那么,這段時間胡侍生活在哪里呢?其《與馬仲房書》寫自己:“跧伏丘園,倏逾五十……泯泯無聞……城南別墅,林水亦佳,駕言出游,聊以致適……”從這段話可以看出胡侍已年逾五十(嘉靖二十一年,1542),卻仍然在咸寧韋曲一帶生活[33]卷二。另從《胡蒙谿續(xù)集》中多篇文章也可看出這點:卷五《鄒伯子妻魏室人壙志并序》記嘉靖二十六年丁未(1547)“陜西西安前衛(wèi)”鄒夢鶴之妻要下葬,鄒“率嗣子頎造余,請志其壙”。[39]卷五卷二《〈陜西己酉武舉序齒錄〉序》寫嘉靖二十八年(1549)陜西武舉在“北上夏官”前,將他們的“名籍、齒系序而錄之,以示于余”[39]卷二卷五。《志從弟傳墓并序》寫嘉靖二十八年(1549)十一月胡傳要下葬于“陜西會城南鴻固原”,侄子“叔兆哭踴再拜,丐余志其墓”。[39]卷五卷四《四川資縣知縣孟侯哀贊并序》寫嘉靖二十九年(1550)十一月孟環(huán)要下葬至咸寧縣永辛里,其家人“以狀示余”,求作哀贊。[39]卷四從文意來看,孟家找胡侍寫哀贊,是因為孟環(huán)和胡侍侄子、已故進士胡叔元是舉人同年,關(guān)系并不是非常近,只是就近找一位略有關(guān)系而善寫此類文章的文士,因此,此時胡侍應(yīng)該是在咸寧居住。卷五《朱典儀墓銘并序》寫嘉靖三十一年壬子(1552)秦府典儀朱永隆卒,“余匍匐往吊”[39]卷五。藩封秦府在西安府(治今西安市),從常理推斷,朱典儀去世后能“匍匐往吊”,可見胡侍當(dāng)時就在西安府附近。卷一《癸丑正月晦日郊游》寫嘉靖三十二年(1553)作者郊游所見景色,其中有“階蓂莢已盡,園桃萼微赩……稍稍晴山出,處處春霞色”[39]卷一句。這種景色農(nóng)歷正月絕不會出現(xiàn)在京師燕京(治今北京市),在今陜西西安一帶卻是很正常的。從上述篇章內(nèi)容即可看出,在寫這些文章時,胡侍都應(yīng)該在陜西而不是京師。因此可以確定,自嘉靖二十一年壬寅(1542)到去世前,胡侍并不在京師做官,而是在陜西咸寧居住。另外,《胡蒙谿續(xù)集》卷四《報劉致卿書》里,作者提到自己“自棄置以還,倏焉二紀”[39]卷四?!皸壷谩敝副怀鉃槊瘢岸o”指24年。《胡蒙谿續(xù)集》所收文一般作于嘉靖二十六年(1547)至三十二年(1553)期間,胡侍自嘉靖五年(1526)被斥為民后24年正好是嘉靖二十九年(1550)。按照胡侍的意思,應(yīng)該是從嘉靖五年(1526)被斥為民后一直處于被“棄置”的狀態(tài)。
綜上所述,胡侍從嘉靖六年(1527)至三十二年十二月四日(1554年1月)去世前均為白身,并無復(fù)職之事。
按常理,許宗魯作為胡侍的好友、同年,應(yīng)該不會把胡侍后來是否“詔復(fù)其官”之事搞錯。但是,作于嘉靖三十三年甲寅(1554)(胡侍去世后的第二年,下葬的那一年)的墓志銘,卻將胡侍生前就已經(jīng)刊刻的《胡蒙谿文集》四卷誤作三卷,將《胡蒙谿續(xù)集》六卷誤作一卷,將《墅談》六卷誤作二卷,將《真珠船》八卷誤作二卷。其誤載若此,難怪錢謙益批評許宗魯(字伯誠):“許伯誠志其墓,駢語填塞,無所考焉?!保?]365既然能將胡侍幾部主要的詩文集的卷數(shù)都搞錯,那么他所言胡侍在戊戌年(1538)“詔復(fù)其官”也就不一定可信了。另外,錢謙益既然不知道胡侍“謫官,厥后下獄,不知所坐”[9]365,又批評許宗魯,說明他肯定看到了許宗魯所寫《胡侍墓志銘》。胡侍卒后29年才出生的錢謙益,既然不知道胡侍為何下獄,那么“戊戌,有詔追復(fù)”襲自《胡侍墓志銘》完全有可能。至于清人朱彝尊編《明詩綜》卷四十一所說“尋命復(fù)職”,因離胡侍年代更遠,就更不可信了。因此,許宗魯和錢謙益等說胡侍復(fù)職,一種可能是誤記;另一種可能是當(dāng)時確有讓胡侍復(fù)職之詔,后來卻因某種原因又沒有實施,例如是胡侍主動推辭不就。王世貞詩《讀胡侍鴻臚詩有感因遺其從子邑愽叔才》曾說胡侍“辭官著書欲何作”[43]。只是此說是詩句,表意并不十分明確,且為孤證,故只可聊備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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