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文
(貴州大學 人文學院,貴州 貴陽 550025)
在魯迅所塑造的人物形象中,長期以來,大多數(shù)人都把以阿Q、閏土等為代表的人物形象劃為一類,即把他們看作是落后的不覺悟的農民代表,關注的重點是魯迅對他們“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情感,以及魯迅在對以阿Q 為代表的“精神勝利法”的批判中所寄寓的改造國民性思想。但是,如果我們仔細研讀小說后就會發(fā)現(xiàn),在魯迅所塑造的眾多的鄉(xiāng)土中國的子民中,單就男性而言,既有以閏土為代表的心地善良而麻木的中國農民,也有以阿Q 為代表的帶有流氓無賴習氣的下層百姓。這里,我們不妨從一個新的視角——即以他們與土地的關系來重新審視這些人物就會發(fā)現(xiàn):閏土才是鄉(xiāng)土中國善良麻木的農民的真正代表,而阿Q 則更多沾染了流氓無產者的不良習氣,他實際上是鄉(xiāng)土中國中常見的光棍形象的代表。
說起“光棍”,大家并不陌生,但并非每個人都知道它的確切含義。漢語大詞典對光棍的解釋是這樣的:“①地痞;流氓②識時務的人③沒有妻子的成年人?!保?](P469)在大多數(shù)人眼里,這一特殊群體有如下特點:一是窮,此輩家無恒產,窮如一根棍。二是無正當職業(yè),專事游蕩,屬于好吃懶做之輩。三是兇狠無賴,靠著欺詐等手段強索錢財為生。
本文所說的光棍,主要是指魯迅小說中所描繪的當時的村鎮(zhèn)中那些社會地位經濟狀況困窘、并且沾染了游手好閑以及無賴流氓習氣的成年未婚男人。由于鄉(xiāng)土中國在本質上是一個“禮俗社會”,[2](P9)因此這類人在鄉(xiāng)土社會中是一個被歧視的群體。由于種種原因,他們被拋入到赤貧的行列中,多數(shù)人被迫靠打短工為生。由于沒有家族勢力的庇護,加上先天的殘疾或者后天的生理缺陷,他們往往成為鄉(xiāng)民欺凌、嘲笑和戲弄的對象;而成年未婚,長期的獨居生活又使得他們備受欲望的煎熬。因此,為了生存,為了忘卻自身的痛苦,他們常常偷竊、酗酒、賭博;而為了滿足自身的欲望,他們往往對弱勢婦女進行性騷擾。在某種程度上,他們已經成為危害鄉(xiāng)里,尤其是婦女兒童生存的一大公害。
有了這樣的認識基礎,我們就會發(fā)現(xiàn)以往圍繞阿Q 身份上論爭,在很大程度上是沒有認識到阿Q 的“光棍”屬性。阿Q 形象的歷史變遷過程表明:無論是在20年代的啟蒙思潮還是在三、四十年代的救亡思潮中,阿Q 都被當作“反省國民性弱點”的一面鏡子;而五十年代至70年代末,在強調階級斗爭的政治背景下,阿Q 被劃入到“落后的農民”的行列,但阿Q 的所作所為并不像一個真正的農民,而更像一個“中國鄉(xiāng)下最低賤的地痞?!保?](P29)事實上,阿Q 只是“中國古老農村的一部分,而不是農村的代表人物?!保?](P136)因此,小說中的阿Q 雖然生活在農村,但阿Q 并沒有像閏土那樣靠土地活命,也沒有閏土雖貧窮但有完整的家庭;阿Q 靠打短工為生,但我們在同樣靠給別人打工為生的祥林嫂身上,卻看不到阿Q 身上的無賴氣。因此,我們有必要把阿Q和鄉(xiāng)土中國的其他的下層百姓區(qū)別開來,而把阿Q 作為生活于鄉(xiāng)土中國的一個特殊群體中的一員——“光棍”來看待的話,他的所作所為、所思所想,以及他最后的悲劇性的命運就會有更合理的解釋。
作為一個光棍,阿Q 首先所面臨的是如何生存的問題。對阿Q 而言,生存的首要問題是吃飯問題。由于種種原因,阿Q 成了一個一無所有、寄居在土谷祠的流浪漢之后,他的生存處境就日益艱難:“阿Q 沒有家,住在土谷祠里;也沒有固定的職業(yè),只給人家做短工,割麥便割麥,舂米便舂米,撐船便撐船?!逼綍r的阿Q 處于被眾人遺忘的狀態(tài),人們也只是在需要雇傭短工的時候才想起阿Q。雖然有一次未莊的一個老頭子頌揚阿Q“真能做”,但是此時人們所關心的不是阿Q 作為一個“人”存在的價值,而是他作為一個勞動力的價值,這表明阿Q 在未莊“向來就沒有爭到過‘人’的價格?!保?](P224)有時候,為了維持基本的生存,阿Q 常常免不了做些偷雞摸狗的勾當,而在受到指責時則大耍無賴。如阿Q 在尼姑庵偷蘿卜被老尼姑抓現(xiàn)行的時候,阿Q 以“這是你的!你能叫得他答應你么?”這樣荒唐的理由為自己的偷盜行為辯護。阿Q 這樣的言行,在魯迅小說中并非個案。比如《在酒樓上》的長庚(事實上也是一個光棍)為了維持自己的生存,常常偷別人的雞,此外就是向侄女強行要錢。有一次,侄女不給,他竟然說“你不要嬌氣,你的男人比我還不如!”這些都是典型的流氓無賴言論。由此可以看出,阿Q 這類人解決生計的手段與閏土這類真正的農民是完全不同的。
其二是阿Q 的身份問題,也就是阿Q 在未莊的社會歸屬問題。小說在第一章中首先對阿Q 的姓氏之謎進行了探討,但最終作者也不知道阿Q 究竟姓什么。事情的經過是這樣:阿Q 在趙太爺?shù)膬鹤又袪钤?,借著酒勁說自己是比秀才還長三輩的趙家本家,使得“幾個旁聽人倒也肅然的有些起敬了”。但第二天阿Q 就被趙太爺教訓了一頓,并憤怒地取消了阿Q 姓趙的資格,因為趙太爺認為阿Q 根本就不配姓趙,由此可見姓氏歸屬權在以血緣為紐帶的鄉(xiāng)土社會中的重要性。由于阿Q 喪失了姓趙的權利,加上光棍一個,他也無法獲得他姓的接納。這種氏族身份的缺失,使得阿Q 在受到趙太爺、假洋鬼子這類鄉(xiāng)村權力代表者隨意凌辱的同時,也常常受到如趙白眼、趙司晨這些非鄉(xiāng)村權力代表者之流的鄙夷,就連和阿Q 同樣身處社會底層的鄉(xiāng)村閑人王胡、小D 等人也開始輕視他。此外,阿Q 由于生理上的缺陷,頭上的癩瘡疤常常成為閑人們取笑的對象。在這種情況下,對于比他強大的對手,阿Q 只好采取“怒目主義”,雖然阿Q 自輕自賤地承認自己是蟲豸,但未莊的閑人們并不因此放過他,在把阿Q 按在墻上碰了五六個響頭之后,才心滿意足的離開。但是當阿Q 遇到比他更加弱小者如小孩子、小尼姑時,阿Q 就會變得很“勇敢”,當阿Q 在挨了假洋鬼子的哭喪棍之后,他便把自己所受的恥辱轉向更加弱小的小尼姑,當眾摸小尼姑光頭,并以“和尚動得,我動不得?”為自己辯護,在眾人的哄笑聲中得到一種變態(tài)的滿足,從中找回一點被踐踏的人的“尊嚴”。
其三是阿Q 的神寄托問題。在未莊,由于阿Q 是個光棍,享受不到家庭的溫暖。同時,由于喪失了姓氏權,得不到氏族給予其成員的庇護和安慰,加上阿Q 也沒有一個能交心的朋友,他在業(yè)余時間里無所事事,打發(fā)空虛的唯一辦法就是賭博、喝酒。絕大多數(shù)時候,阿Q 都是將辛辛苦苦得來的洋錢輸?shù)镁夂螅匀徊豢想x開,而是在旁邊替他人干著急。即使好不容易在賽神廟會上贏了一回,但由于參賭人員都不是本鄉(xiāng)人,阿Q 所贏的錢也在眾人打斗的混亂中被人搶走,最終還是一無所有。阿Q 精神生活的空虛固然與他的不覺悟有關,但他的光棍身份也是一個不容忽視的重要因素。
第二方面是性的問題。魯迅認為人的性欲和食欲都屬于人的正當欲望,應當?shù)玫綕M足:“食欲是保存自己,保存現(xiàn)在生命的事;性欲是保存后裔,保存永久生命的事。飲食并非罪惡,并非不凈;性交就并非罪惡,并非不凈?!保?](P136)“性”這一對多數(shù)鄉(xiāng)下人很平常的事,在阿Q 這樣的光棍那里卻成了可望而不可及的夢想。小說在“戀愛的悲劇”中講述了阿Q 的戀愛史。當阿Q 遇到同在趙太爺家做工的吳媽時,阿Q 主動向吳媽表白。但阿Q 瘋狂而不失為真誠的表白并不為吳媽所理解,以至于要尋短見來顯示自己的清白。故事的最后,阿Q 不僅挨打賠罪,工錢和布衫也被沒收。這樣,阿Q 的戀愛故事還沒有正式開始就結束了。阿Q 失去的不僅僅是組建家庭的美好愿望,而且對鄉(xiāng)村人很重要的名聲在未莊女人眼里也壞了。由于阿Q 的行為違背了“禮俗社會”的行為規(guī)范,他從此被未莊所有的女人視為“人民公敵”。不僅如此,阿Q 也喪失了工作的權力,因為人們不會讓一個“道德”上有污點的人上去做工,雖然阿Q 是個好勞力。在隨后的日子里,阿Q 只好在酒后的白日夢中意淫未莊的女人,以此來滿足自己的欲望。
綜上所述,正是由于阿Q 的光棍身份,導致了阿Q 在“食”和“性”這兩個基本生存權上的缺失。雖然阿Q 生活在鄉(xiāng)土中國的最底層,但在生活方式上和品德上與中國傳統(tǒng)的農民相距甚遠,更多地帶有流氓無賴的習氣。由于阿Q在“生”和“性”兩個方面都得不到滿足,從而決定了阿Q 式的革命理想的虛幻性以及他最終不可避免的悲劇命運。
對阿Q“土谷祠夢”的看法歷來有不同的意見。在50年代至70年代以階級斗爭為綱的年代里,評論家認為它“雖然混雜著農民的原始的報復性,但他最終認識了革命是暴力”,“毫不猶豫地要把地主的私有財產變?yōu)檗r民的私有財產”,并且“破壞了統(tǒng)治了農民幾千年的地主階級的秩序和尊嚴”,這些都表現(xiàn)了“本質上是農民的革命思想”。[5](P94)在八十年代的思想解放運動中,人們開始注意到阿Q 式革命的負面性,認為“即使阿Q 成了‘革命’政權的領導者,他將以自己為核心組建起一個新的未莊封建等級結構?!保?](P31)這些分析雖然得出的觀點不一樣,但是其思考問題的出發(fā)點是一樣的,即都是從外在的政治角度來分析評價。
事實上,從上文對阿Q 光棍身份的重新認定,我們就會對阿Q 的土谷祠夢想有更為合乎情理的解釋。不論是秀才娘子的寧式床,還是錢家的座椅,都是光棍阿Q 所急需但又無錢置辦的生活必需品;對吳媽、趙司晨的妹子、鄒七嫂的女兒等女性有“想法”,是為了解決生理上的需求;殺死趙太爺、秀才,假洋鬼子等人,則是因為他們曾羞辱過他。以上分析可以看出,阿Q“革命”的最直接動機是為了解決一個成年光棍漢的“生”和“性”的問題。因此從該夢中,我們既不能認為它反映了農民的“革命思想”,也無法推斷出阿Q將來會在未莊重新組織一個新的封建等級結構。從根本上講,阿Q 的革命動機和革命理想與他作為一個光棍漢的生活困境和知識水平是密不可分的。
同時,由于阿Q 參加革命的偶然性(白盔甲的革命黨走過土谷祠是順便叫上阿Q——“同去同去! 于是一同去”),加上阿Q 對革命一向是“深惡而痛絕之”,這就注定了阿Q 式的革命不可能是出于階級的覺醒,而是一種投機行為,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因此,他所謂的革命行為除了把辮子盤在頭頂上,在大街上高喊“造反了! 造反了! ”的口號之外,并沒有對革命做過任何有價值的事情,因而革命黨人也不可能接納他。因此,當他希望從假洋鬼子那里得到一塊象征革命黨身份的證物“銀桃子”時,很自然就遭到了假洋鬼子的拒絕,阿Q 所有的“抱負”、“志向”、“希望”、“前程”,一下子就被全被一筆勾銷了。
不僅如此,新上任的把總為了顯示自己的威信,只好把阿Q 作為替罪羊抓進監(jiān)獄,游街示眾后槍斃。阿Q 的死因,表面看上是由于他曾在未莊宣稱自己是革命黨,其實最根本的原因是因為他把在城里做“過路生意”而得的贓物在未莊大肆銷贓引起了未莊人的恐慌、進而被所有未莊人視為一個禍害。從此以后,村里人開始對阿Q 敬而遠之,就連趙太爺也拒絕了秀才提出的驅逐阿Q 的提議,因為他怕因此而結怨。但是,在未莊這樣一個傳統(tǒng)的“禮俗社會”中,“一切足以引起破壞秩序的要素都要被遏制著。”[2](P7)整個未莊村民面對阿Q 所表現(xiàn)出的同仇敵愾的態(tài)度表明,此時的阿Q 已經成立未莊首要的不安定因素??梢韵胂螅坏┯袡C會,不管是趙太爺、假洋鬼子這樣的鄉(xiāng)村權利者,還是未莊的普通老百姓,都會置阿Q 于死地。正因為如此,當把總在半夜帶兵包圍土谷祠的時候,偌大的未莊竟沒有一個人給他通風報信,而阿Q 死后未莊人的輿論,則進一步印證了這一事實??梢赃@樣說,阿Q 的死不僅僅死于他的不覺悟,更與他的光棍身份有關。一個不被任何家族、任何村莊接納,并且被視為禍害的光棍阿Q,最終難逃悲劇性的命運。
對于《阿Q 正傳》的寫作目的,魯迅在《俄文譯本<阿Q正傳>序及著者自敘傳略》 的序言這樣說:“我雖然已經試做,但終于自己還不能很有把握,我是否真能夠寫出一個現(xiàn)代的我們的國人的魂靈來”。[8](P83)尤其是在阿Q 即將走出國門的時候,魯迅對自己能做到這一點仍然持懷疑的態(tài)度。魯迅的話并不是自謙之詞,而是事出有因。在筆者看來,正是擔心自己在小說字里行間不經意中流露出的對阿Q 的同情,有可能沖淡了對國人靈魂的揭示,從而使這一愿望落空。
事實也確是這樣,如果不帶任何有色的眼光來閱讀該小說,我們會明顯感覺到魯迅冷靜的筆下所洶涌著的感情的波濤。正如李長之所感到的那樣,“魯迅那種冷冷的、漠不關心的,從容的筆,確實傳達了他那最熱情、最憤概、最激昂,而同情心到了極點的感情?!保?](P68)在他看來,“阿Q 已不再是魯迅所詛咒的人物了,阿Q 反而是魯迅最關切、最不放心、最為焦灼、總之,是愛著的人物”。[9](P68)李長之憑借年輕人特有的敏感認為“魯迅也不一定初意在抒寫他的同情心”。正是因為不是刻意為之,所以小說中流露出的這種同情心才是魯迅真實情感的流露,因而李長之認為該小說“是一篇有生命的東西,一個活人所寫的一個活人的東西”。[9](P68)由此可出:雖然魯迅主觀上有極力畫出阿Q 這樣沉默的“國人的魂靈”的意圖,但是小說字里行間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同情心,卻在某種程度上進行了自我顛覆。正是在這一點上,顯示出魯迅思想深處的矛盾性,正如汪暉所指出的那樣:“魯迅是個悖論式的人物,也具有悖論式的思想?!保?0](P10)
不可否認,對于“國民性”的批判,是魯迅思想的核心,但魯迅尤為關心的是人的當下生命存在,因為“熱愛生活、熱愛生命,這是魯迅思想、性格的本質和核心?!保?1](P158)作為啟蒙知識分子,魯迅痛感阿Q 身上所表現(xiàn)出的國民性的弊端,是建立現(xiàn)代民族國家的精神障礙。但由于魯迅本人始終把人的生命放在首位,因而對阿Q 這一鮮活生命的無端被剝奪深感憤怒和同情。這種發(fā)自內心的對生命尊重的情感,使得魯迅即使面對阿Q 這樣渾身是缺點的平凡生命,也抑制不住自己強烈的同情心。實際上,魯迅對生命的尊重不僅僅限于人類自身,還進一步擴大到其他生物身上。如魯迅在小說《兔和貓》、《鴨的戲劇》中表現(xiàn)了對生命“悄悄消亡”的憤怒和悲哀,以至于指責造物“將生命造得太懶、毀得太懶了?!保?](P580)
與此同時,作為一個執(zhí)著于當下的思想家,魯迅首先關注的是“中國人”的現(xiàn)實生存困境及其解放之路。當魯迅在批判阿Q 身上的“精神勝利法”時,魯迅源自內心深處的對下層百姓的同情,使得他無法忘記那些生活在社會底層的眾多的阿Q 式的光棍們,他們的生存困境和精神需求,始終縈繞在魯迅心頭,伴隨著魯迅改造國民性思想的始終。這表明,魯迅所思考的不僅僅是一個啟蒙的問題,而是進一步思考知識分子在對民眾進行精神啟蒙的同時,如何解決他們所迫切需要解決的生存問題。正是在這一點上,魯迅反省了自己,也反省了啟蒙自身,這也正是魯迅留給二十世紀知識分子的一筆偉大的遺產。
[1]現(xiàn)代漢語詞典(修訂本)[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0.
[2]費宯通.鄉(xiāng)土中國生育制度[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
[3]夏志清.中國現(xiàn)代小說史[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5.
[4]曹聚仁.魯迅評傳[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6.
[5]魯迅.魯迅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
[6]陳涌.論魯迅小說中的現(xiàn)實主義[A].六十年來魯迅研究論文選:下[C].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2.
[7]王富仁.中國反封建的思想革命的一面鏡子—吶喊·彷徨綜論[M].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1986.
[8]魯迅全集:第7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
[9]李長之.魯迅批判[M].北京:北京出版社,2003.
[10]汪暉.反抗絕望——魯迅及其文學世界[M].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
[11]錢理群.心靈的探尋[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