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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知青時代的知青歷史書寫

      2015-01-30 04:17:37耀
      中共黨史研究 2015年4期
      關鍵詞:上山下鄉(xiāng)知識青年知青

      金 光 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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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讀史札記·

      后知青時代的知青歷史書寫

      金 光 耀

      “文化大革命”時期的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運動,在當代中國歷史上占有十分重要和特殊的地位。隨著“文化大革命”的結(jié)束,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運動在20世紀70年代末戛然而止,而對這一段牽涉到1700多萬人乃至更多人的歷史書寫也幾乎同時開始。這一書寫首先從文學發(fā)端,主要形式是有知青經(jīng)歷的作家寫作的小說。知青歷史的文學書寫在80年代中期形成一個高潮。當知青歷史的文學書寫在90年代開始退潮時,對知青歷史的史學書寫登臺了,其實踐者是有知青經(jīng)歷的史學工作者,并且在90年代中后期也出現(xiàn)了一個高潮。介于文學書寫和史學書寫之間的是知青回城后以各種形式發(fā)表的數(shù)量龐大的回憶錄,相比較帶有專業(yè)色彩的文學和史學書寫,可稱之為對知青歷史的民間書寫。本文的目的在于梳理這三種書寫的基本脈絡,評析它們各自的特點,以使我們對知青歷史的書寫有一個總體把握,從而促進更清醒的認識和更自覺的作為。

      以知青生活為題材的文學作品在“文化大革命”結(jié)束后的新時期雨后春筍般地出現(xiàn),形成了當代文學中獨特的“知青文學”。對于知青文學,當代文學史研究者從思想內(nèi)蘊、文學價值、美學意義、作家風格等諸多層面都已有詳細、精到的評析。在知青文學最為輝煌的80年代,文學仍以宏大敘事作為自己的使命,知青作家也幾乎都以展現(xiàn)上山下鄉(xiāng)運動和知青一代的命運作為自己寫作的使命,自覺或不自覺地承擔起記錄歷史的責任。因此,我們可以將這些知青文學作品看作是對上山下鄉(xiāng)運動的一種歷史書寫。雖然這種歷史書寫是以文學形式出現(xiàn)的,但通過這些作品,我們可以看到以知青作家為代表的那個時代的人們是如何認識并敘述上山下鄉(xiāng)這段歷史的。

      知青文學與“傷痕文學”是同時誕生的。小說《傷痕》*盧新華:《傷痕》(原載《文匯報》1978年8月11日),王慶生主編:《中國當代文學作品選》第1卷,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1999年,第282—292頁。的主人公就是插隊九年的知識青年。因此,文學對知青時代的歷史書寫的第一個特征是與“傷痕文學”相一致的,即緊扣撥亂反正的時代主題,開展對林彪、“四人幫”的批判和控訴,將知識青年在上山下鄉(xiāng)運動中經(jīng)受的苦難歸之于林彪、“四人幫”以及他們所代表的極左路線。盧新華《傷痕》中的王曉華與“叛徒”母親斷絕關系而去插隊落戶,而當她醒悟時,母親已經(jīng)去世;孔捷生《在小河那邊》*孔捷生:《在小河那邊》(原載《作品》1979年第3期),錢乃榮主編:《20世紀中國短篇小說選集》第4卷,上海大學出版社,1999年,第521—537頁。中的嚴涼姐弟,母親被迫害致死,兩人顛沛流離在農(nóng)村歷盡人間苦難;竹林《生活的路》(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年)中的譚娟娟因“文化大革命”帶來的社會動蕩和心靈創(chuàng)傷,導致最后赴水而死的悲劇;葉辛《蹉跎歲月》*葉辛:《蹉跎歲月》(原載《收獲》1980年第5、6期),人民文學出版社,2004年。中的柯碧舟因出身“反革命”家庭,下鄉(xiāng)后備受折磨,杜見春的命運則隨著干部父親的打倒與復出而起伏,兩個主人公間的愛情也因此波瀾曲折。在這些文學作品中,知識青年在農(nóng)村的遭遇幾乎都與他們各自的家庭背景密切相關,父母具有的“反革命”“走資派”和“叛徒”等身份成為這些知青遭受苦難的根源,而所謂的“反革命”“走資派”和“叛徒”都是林彪、“四人幫”等政治勢力誣陷所致。因此,這一類知青小說具有強烈的政治批判和控訴色彩,宣泄了知青心中的悲憤之情,它們書寫的是一代知青滿身傷痕、歷經(jīng)苦難的蹉跎歲月,而這一切的根源都被歸之于林彪、“四人幫”的極左路線。

      文學對知青時代的歷史書寫的第二個特征是闡發(fā)知青歲月中充滿青春氣息的理想主義和英雄主義,以及在那個荒唐年代里理想主義和英雄主義所具有的悲壯性。完美表現(xiàn)這一書寫特征的知青文學當然就是梁曉聲的《今夜有暴風雪》*梁曉聲:《今夜有暴風雪》(原載《青春》1983年第1期),《梁曉聲文集》第1卷,新疆人民出版社,1998年,第676—768頁。。《今夜有暴風雪》中也有因家庭出身而受累的知識青年(裴曉云),但作者并沒有停留在對知青所受苦難的傾訴和對“唯成分論”的批判上,而是用更多的筆觸展現(xiàn)在北大荒嚴酷的自然環(huán)境下知識青年的英雄主義氣質(zhì)和理想主義精神。暴風雪之夜裴曉云在冰雪中成為永恒的塑像,劉邁克在火場中英勇獻身,還有在返城大潮中堅守北大荒的曹鐵強,從他們身上可以感受那一代知青所具有的英雄主義氣概。作者也通過鄭亞茹這個人物以及暴風雪之夜搶銀行的知青,對知識青年群體中存在的問題發(fā)出嚴厲批評,顯示出可貴的反思精神,也表現(xiàn)出知青群體的復雜性??傮w而言,作者滿腔熱情地謳歌了具有社會責任感的一代知青,他通過老政委的嘴說道:“我相信,今后在全國各大城市,當社會評論到你們這一代人中最優(yōu)秀的青年時,會說到這樣一句話:‘他們曾在北大荒生活過!’”這不只是梁曉聲,而是相當一部分人對知青上山下鄉(xiāng)的認識和評價。

      上述兩個特征也就是文學對知青歷史書寫的兩大主題。在第一種書寫中,知青在農(nóng)村經(jīng)受的苦難成為傾訴或控訴的對象,苦難的根源則是林彪、“四人幫”的極左路線。而在第二種書寫中,這種苦難成為磨煉知青并提升其精神境界的動力。當然并不是所有的知青作家都遵循這種涇渭分明的書寫,這可以老鬼的《血色黃昏》(工人出版社,1987年)為例。這本類似自傳的小說實錄般地描述了林鵠及其周圍知青的眾生相。它既書寫了主人公作為知青的“鬼一樣的痛苦經(jīng)歷”,也通過林鵠的自省,深刻懺悔曾經(jīng)在草原干過的壞事、荒唐事和傻事。作者的目的不在于簡單地傾訴苦難或謳歌崇高,而是以平實粗獷的筆調(diào)直書自己的歷史。類似的作品還有郭小東的《中國知青部落》(花城出版社,1990年)和鄧賢的《中國知青夢》(《當代》1992年第5期)。這類紀實性知青文學作品的出現(xiàn)表明,知青作家已不滿足于僅僅用情感抒發(fā)、人物塑造、心理描寫等文學擅長的手段來書寫知青時代,而在追求更直接的方式直面這一段厚重的歷史,而這一使命由史學來承擔顯然要比文學更為合適。

      于是,當知青文學的高潮逐漸退去后,對知青時代的史學書寫終于開始了。關于知青研究的第一篇史學論文出現(xiàn)在1987年,即張化撰寫的《試論“文化大革命”中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運動》*譚宗級、鄭謙等編:《十年后的評說——“文化大革命”史論集》,中共黨史資料出版社,1987年,第141—155頁。。從90年代開始,關于知青研究的史學論文逐漸增多,并且陸續(xù)出現(xiàn)概述性的史學著作,而在“文化大革命”中知青上山下鄉(xiāng)30周年前后,以劉小萌等合編的《中國知青事典》(四川人民出版社,1995年),史衛(wèi)民、何嵐的《知青備忘錄:上山下鄉(xiāng)運動中的生產(chǎn)建設兵團》(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6年),定宜莊的《中國知青史:初瀾1953—1968》和劉小萌的《中國知青史:大潮1966—1980》(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8年)以及顧洪章主編的《中國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始末》和《中國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大事記》(中國檢察出版社,1997年)的相繼出版為標志,形成了對知青時代史學書寫的一個高潮。

      通觀這一時期關于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運動的史學論著,對知青時代的史學書寫主要在三個層面展開。第一個層面是將知青上山下鄉(xiāng)運動置于中國當代歷史尤其是“文化大革命”歷史的宏觀背景下,探討上山下鄉(xiāng)政策的產(chǎn)生與動因,以及這一政策與毛澤東之間的關聯(lián)。張化、劉小萌在他們的論述中都將“文化大革命”開始后大專院校停止招生和工礦企業(yè)正常的生產(chǎn)秩序不復存在而導致的全國1000多萬中學生無法在城市中正常就業(yè),作為推行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政策的直接動因。在此基礎上,他們指出,毛澤東推行這一政策,特別是他明確提出的對知識青年進行“再教育”的理論,源自于他對知識分子的錯誤評估和階級斗爭擴大化的理論。但也有學者認為不應過分強調(diào)安置無法正常升學和就業(yè)的青年學生這一點。如姜義華就認為,“文化大革命”期間城市從農(nóng)村招收進城的農(nóng)民就達到1300萬,因此毛澤東號召知識青年到農(nóng)村去,不只是從經(jīng)濟上著眼,而是主要從政治上考慮的,反映出毛澤東對青年學生的失望和不滿,以及對貧下中農(nóng)的高度期待*姜義華:《上山下鄉(xiāng)與知識青年》,金大陸、金光耀主編:《中國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研究文集》,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9年,第369頁。。雖然對于中學生無法正常升學和就業(yè)與上山下鄉(xiāng)政策之間究竟存在著何等程度的關聯(lián)有著不同解讀,但研究者對上山下鄉(xiāng)政策與毛澤東對知識分子的錯誤看法和階級斗爭擴大化理論之間的關系都有相同的評判,都認為上山下鄉(xiāng)作為一場運動具有很強的政治性。

      對知青時代史學書寫的第二個層面是梳理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運動的潮起潮落,也就是這一運動進程的概貌。這主要是上述幾本知青史著作以及也在90年代出版的其他幾本知青史著作作出的貢獻,尤以定宜莊的《中國知青史:初瀾1953—1968》和劉小萌的《中國知青史:大潮1966—1980》最為突出,兩部著作合起來完整、全面地敘述了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從波瀾初興到大潮涌起再到戛然而止的整個歷史進程。顧洪章主編的兩部著作則是依據(jù)國務院知青辦檔案資料編寫而成的,具有很高的史料價值。這些著作開啟了立足歷史資料書寫知青上山下鄉(xiāng)的史學之路。也有一些論文以省為單位,敘述上山下鄉(xiāng)運動在一個省區(qū)的概況,但這種以區(qū)域為對象的研究還是不多。

      對知青時代史學書寫的第三個層面是從微觀上展現(xiàn)和討論知識青年在農(nóng)村的生產(chǎn)勞動、戀愛婚姻、文化生活、醫(yī)療疾病等各方面的狀況,這與第二個層面有交集,但在微觀層面上的討論更深入、更具體,也更聚焦。前面提到,在知青文學作品中,許多人物的下鄉(xiāng)經(jīng)歷都與他們的家庭出身相關,這一極具時代特征的“血統(tǒng)論”問題同樣引起史學研究者的關注。比起文學作品中個人的坎坷命運,史學作品中那些看似冰冷的數(shù)據(jù)對“血統(tǒng)論”的批判更直接,也更深入。如1973年在貴州18個縣的上海知青中家庭出身不好的“可教育好的子女”占到19.9%,其中臺江縣甚至高達43%,幾近半數(shù)的知青家庭出身有問題,當然也因此受到各種各樣特別的“關照”*劉小萌:《“血統(tǒng)論”重壓下的下鄉(xiāng)知青》,金大陸、金光耀主編:《中國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研究文集》,第119頁。。與此相同的是對知青的婚姻、病退等問題的研究,對相關的政策、知青婚姻率、婚姻類型、病退中存在的問題等有細致而具體的探究*史衛(wèi)民:《上山下鄉(xiāng)知識青年的“病退”、“困退”問題》、劉小萌:《下鄉(xiāng)知識青年婚姻問題剖析》,金大陸、金光耀主編:《中國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研究文集》,第144—149、164—187頁。。而從事藝術史的學者則研究了包括美術和歌曲在內(nèi)的知青文藝,展現(xiàn)了知青歷史的豐富性*楊健:《歷史勾勒:內(nèi)蒙古與東北的知青文藝》、戴嘉枋:《烏托邦里的哀歌:“文革”期間知青歌曲的研究》、王洪義:《知青美術源流述略》,金大陸、金光耀主編:《中國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研究文集》,第204—208、275—304、558—577頁。。在一些具體問題如知青婚姻上,歷史學之外的社會學研究者也介入進來,雖然在研究方法上與史學有所不同,但本質(zhì)上也可看做是對知青時代的史學書寫。

      從已有的研究成果看,對知青時代的史學書寫主要是由有知青經(jīng)歷的歷史學者完成的,這與文學書寫由知青作家完成是相同的。這批學者是上山下鄉(xiāng)的親歷者,“文化大革命”結(jié)束后有機會在高等院校接受正規(guī)的史學訓練,并開始在史學研究的園地中嶄露頭角。他們對自己作為知青的經(jīng)歷有著特殊的難以割舍的情感,因此以歷史學者的眼光和擔待,擺脫當代人不修當代史的陳見,以史家之筆來書寫這段特殊的歷史。作為知青史的研究者,這些學者的優(yōu)勢是明顯的,也是獨特的。他們對知青生活有親身的經(jīng)歷,對那個時代有切身感受,因此在閱讀各種各樣的史料時不僅能夠較為準確地把握其主旨,而且還能更敏銳地察覺到字里行間或文字背后所隱藏的信息,從而能夠更貼近事實地將歷史書寫出來。而專業(yè)的史學訓練又使他們能夠比他們的知青伙伴們更自覺地將知青上山下鄉(xiāng)運動置于當代中國的歷史進程中來考察,當然他們的敘述也更專業(yè)。

      “文化大革命”時期的上山下鄉(xiāng)運動涉及1000多萬知識青年,整整一代青年在農(nóng)村度過了生命中最難忘的青春時期。這些知青離開農(nóng)村后都有傾訴的沖動和留下青春記憶的愿望,因此他們回城后以各種形式發(fā)表了難以計數(shù)的回憶文字。這些回憶文字是對知青時代的珍貴記錄,也是歷史書寫的一種形式。相比較帶有專業(yè)色彩的文學和史學書寫,可稱之為對知青歷史的民間書寫。

      對知青歷史的民間書寫可以1990年出版的北大荒知青的集體回憶錄《北大荒風云錄》(中國青年出版社,1990年)為開端。在這之后,知青回憶自己的青春歲月似乎成為一種時尚,知青回憶錄的出版勢不可當,至1998年上山下鄉(xiāng)30周年形成一個高潮,與同時出現(xiàn)的史學書寫高潮交相輝映。這些回憶錄絕大多數(shù)都是集體回憶錄,作者們是分散在各個領域的老知青,從事著不同工作,其中不少都是普通人。就編寫方式和內(nèi)容而言,這些回憶錄有以下鄉(xiāng)地區(qū)為主體的,如《北大荒風云錄》、《草原啟示錄》(中國工人出版社,1991年)、《回首黃土地:北京知青延安插隊紀實》(沈陽出版社,1992年)等;有以不同的知青群體為主體的,如《苦難與風流——“老三屆”人的道路》(上海人民出版社,1994年)、《青春方程式:五十個北京女知青的自述》(北京大學出版社,1995年)、《無聲的群落:大巴山老知青回憶錄(1964—1965)》(重慶出版社,2006年)等。與文學書寫和史學書寫不同的是,民間書寫在經(jīng)歷了高潮之后并沒有冷落下來。進入21世紀,網(wǎng)絡上出現(xiàn)了眾多的知青網(wǎng)站,還有許多知青自己辦的刊物,刊布出大量知青的回憶文字,對知青歷史的民間書寫又以一種新的方式在延續(xù)。從傳統(tǒng)的紙本到網(wǎng)絡,發(fā)表的門檻大大降低,又由于許多知青退休后有了更多的空閑時間,更多的普通人參與進來,因此在這些知青網(wǎng)站和知青刊物上發(fā)表的對知青時代的回憶更具有民間書寫的性質(zhì)。

      民間書寫的內(nèi)容包羅萬象,涉及知青時代的方方面面,但其主題離不開文學書寫的兩大主題,即傾訴苦難與謳歌青春。就第一個主題而言,這些回憶錄記敘了知青在農(nóng)村經(jīng)歷的各種艱難困苦,如在階級斗爭擴大化理論下的政治迫害,極左政策導致的事故和事件,包括許多知青辛苦勞動一年卻無法養(yǎng)活自己等史實。在林林總總的回憶錄中,鄧鵬主編的《無聲的群落:大巴山老知青回憶錄(1964—1965)》尤其值得一提。這是一批“文化大革命”前因出身不好被剝奪升學資格而被強迫下鄉(xiāng)的老知青,他們所回憶的苦難人生是對“血統(tǒng)論”的有力批判。但總體而言,知青回憶錄的敘述更多地偏向于第二個主題。四川省知青1991年在成都舉辦赴云南20年回顧展時亮出的口號“青春無悔”,表達了許多知青的情感,喊出了他們的心聲,也定下了他們回憶的基調(diào)。究其原因,首先,回憶錄的撰寫者雖不是知青作家那樣的知青精英,但大多數(shù)還是后知青時代中的“成功者”,他們有能力更有意愿去回首往事,并且因為個人的經(jīng)歷往往會將昔日的苦難轉(zhuǎn)換成今日成功的必要鋪墊,在兩者間建立起明確的因果關系。一位后來成為理論工作者的知青就這樣寫道:“在我們今天的成功中,都能看到當年兵團生活的痕跡。”*金大陸編:《苦難與風流——“老三屆”人的道路》,上海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138頁。這本書中的“老三屆”講述者大多數(shù)是在文化教育單位工作的老知青。這種情況在上個世紀的回憶錄中尤為突出。其次,隨著已經(jīng)或即將步入晚年,老知青更愿意追憶已經(jīng)逝去的青春,這是一種老人的情感和寄托,其中當然也包含著他們對當今日益商品化時代的困惑和不滿。這種情感在近些年的知青網(wǎng)站中更為明顯。但是知青在追憶青春時不能沒有自省和反思,因為他們的青春處在一個異常瘋狂和荒唐的年代。已有不少知青對這種“無悔”式的追憶提出了尖銳批判,如知青作家張抗抗說:“說什么‘青春無悔’——一個人、一代人所犧牲和浪費的整整一生的時間和生命,是能用如此空洞而虛假的豪言壯語,強顏歡笑地一筆抹去的么?”*張抗抗:《張抗抗知青作品選》,西苑出版社,2000年,“自序”頁。

      從歷史學的視角來看,民間書寫的最大價值在于其提供了浩瀚豐富的關于知青時代的獨特而珍貴的史料。知青歷史的書寫要關注高層決策、政策演變、國家權力的強力推進,也要關注知青在農(nóng)村的生存實態(tài)和生命經(jīng)歷。這不僅是順應眼光向下的社會史取向,也因為知青歷史的主體就是千百萬知青。政府文件、檔案資料、報刊文章等是研究者通常使用的基本史料,但民間書寫中有大量知青在農(nóng)村生存實態(tài)的鮮活素材,這是前一類資料所無法提供的。即使有些老知青們?nèi)鄙僮允『头此嫉那啻鹤窇洠彩侵嘁淮?jīng)歷的真實反映,為后人書寫知青歷史提供了無可替代的史料。

      后知青時代對知青歷史書寫的三種形式在時序上呈現(xiàn)此起彼伏的狀態(tài)。文學書寫率先在80年代形成高潮,在其退潮后史學書寫繼之而起,并在90年代后期出現(xiàn)高潮。民間書寫的高潮幾乎與史學書寫同時出現(xiàn),并在文學書寫和史學書寫失去了當年的風頭時,因為網(wǎng)絡的興起而得到延續(xù),而結(jié)集出版的紙本也出現(xiàn)新的勢頭,從最初“北大荒”“黃土地”這樣的大區(qū)域或“老三屆”這樣的大群體轉(zhuǎn)向更為基層的知青群體,如一個縣、一個公社或一個農(nóng)場的知青回憶錄。

      對知青歷史的文學書寫在80年代出現(xiàn)高潮,是因為知識青年在經(jīng)歷了十年的精神壓抑后需要精神上的釋放和宣泄,他們要批判那個年代,也要證明自己的青春。而這又恰是文學最受大眾尤其是青年人追捧的年代。精神宣泄如洪峰般過去后,因為缺少對知青歷史更冷靜、更深刻的反省和思考,對知青歷史的文學書寫再難出現(xiàn)曾經(jīng)有過的輝煌和熱鬧,當然這也與整個文學相比新時期最初的十年相對冷落有關。

      對知青歷史的史學書寫是在對那段歷史乃至更長時段的歷史進行了一定的思考后展開的。由于史學的功能不同于文學,因此它能更直接地探究國家層面的政策制定和推行,而它對知青生存實態(tài)的揭示也并不比文學遜色。以定宜莊和劉小萌撰寫的兩部《中國知青史》為代表的史學書寫,為后來的知青歷史研究指出了一條正確道路,即盡可能地發(fā)掘包括官方文件和個人口述等在內(nèi)的各種資料,在此基礎上也只能在此基礎上去展現(xiàn)知青上山下鄉(xiāng)運動的本來面貌。但史學書寫的第一波高潮已經(jīng)過去十多年,其間雖有一些知青歷史研究的成果問世,總體上卻進展緩慢。從史學研究的一般發(fā)展來看,對于知青史這樣重要的研究課題,在像《中國知青史》這樣的通史類著作出現(xiàn)后的一段時間內(nèi),應該有專題史、區(qū)域史或其他成果出現(xiàn),但迄今的狀況卻并非如此。這主要是因為作為當代史一部分的知青史在史料搜集、整理和開發(fā)方面還有不少現(xiàn)實困難,史料整理的緩慢拖了研究的后腿。關于知青史料,迄今整理出版的只有寥寥數(shù)種。因此當務之急是做好史料整理工作,為對知青歷史的研究奠定扎實的基礎。

      本文梳理的對知青歷史三種書寫形式的主體都是知識青年。這是目前知青歷史書寫的特點,也反映出它的不足。知青作家、知青學者以及撰寫回憶文字的老知青,因為有過親身的經(jīng)歷,所以書寫那段歷史有著非知青群體不可能具備的獨特優(yōu)勢。但另一方面,正因為“身在此山”的經(jīng)歷和情感,他們也會比非知青群體更有可能“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看見自己眼前的樹木,難以看見整片森林。發(fā)生在知青一代中“無悔”和“有悔”的爭辯,就是一個例證。進而言之,如果知青歷史的書寫僅由知青一代本身來承擔,那么其延續(xù)的時間至多不過再有二三十年,這能在充分利用目前尚未開發(fā)的史料的基礎上深刻地書寫出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運動歷史的復雜性和豐富性嗎?因此,呼喚年輕人加入知青歷史的書寫勢在必行。后知青時代對知青歷史的書寫要取得新突破,應該有“后知青”或曰“知青二代”“知青三代”參與進來,接力下去。

      (本文作者 復旦大學歷史學系教授 上海 200433)

      (責任編輯 吳志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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