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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爾綱的另一個人生
      ——以與胡適的關(guān)系為探討

      2015-02-14 17:35:32劉小云黃燕珍
      玉林師范學院學報 2015年4期
      關(guān)鍵詞:太平天國胡適

      □劉小云,黃燕珍

      (玉林師范學院 政史學院,廣西 玉林 537000)

      羅爾綱的另一個人生
      ——以與胡適的關(guān)系為探討

      □劉小云1,黃燕珍2

      (玉林師范學院 政史學院,廣西 玉林 537000)

      羅爾綱(1901-1997),太平天國史專家,廣西貴港人。他在學術(shù)上的貢獻及其治學的精神和態(tài)度,得到了學界的普遍認可。他能取得這樣的成就,除了自己的耐心、“不茍且”外,還與他的恩師胡適分不開。羅爾綱親炙胡適教誨五年,對于胡適及其治學方法都極推崇。時過境遷,當兩人之間隔著一段海峽時,曾經(jīng)的恩師成為弟子筆下批判的對象。羅爾綱的這段經(jīng)歷鮮少為外人道,他為何會發(fā)生這樣的改變?這種改變是否一直延續(xù)?羅爾綱最終的態(tài)度又是怎樣的?深究下去,會看到一個不一樣的羅爾綱。

      羅爾綱;胡適;師生關(guān)系

      羅爾綱(1901—1997),廣西貴港人,我國研究太平天國史的一代宗師,被譽為“道德文章第一流”。[1]1胡適(1891—1962),安徽績溪人,中國現(xiàn)代史上最著名的學者之一,是他引領(lǐng)羅爾綱走上學術(shù)研究尤其是太平天國史研究之路的。迄今,學界對羅爾綱其人其學研究頗多,屢屢提及羅爾綱和胡適的關(guān)系,但對師生二人關(guān)系的曲折隱衷未作深究,仍有進一步探討的空間。①曾經(jīng)仰慕的“適之師”一度成為羅爾綱筆下批判的對象,為何會有這種轉(zhuǎn)變?是否一直維持這種境狀?利用既有研究成果,結(jié)合政治時代大背景及其個人心理狀態(tài)的變化,可以發(fā)現(xiàn)追求學問之外的、另一個真實的羅爾綱。

      一、老師領(lǐng)進門

      羅爾綱在胡適身邊待了五年,這是他治史方法的啟蒙和形成時期。從整理胡適父親的遺稿獲得初步的技能,協(xié)助胡適考證則使其技能日益成熟。在胡適的言傳身教之下,羅爾綱走上了研究太平天國史之路并開創(chuàng)太平天國史的辨?zhèn)沃L。

      (一)學問第一課——整理遺稿

      羅爾綱的學術(shù)之路是從他與胡適結(jié)緣以及整理胡適父親的遺稿開始的。

      1926年,羅爾綱進入上海大學讀書。1927年,國民黨“清黨”運動將該校查封,羅爾綱頓感沒有了出路。正當他迷茫之時,《申報》刊出中國公學一則招生廣告燃起他的希望。該廣告由董事長熊克武、校長胡適聯(lián)合署名。羅爾綱報了名并很快被錄取,這歸因于中國公學是一所私立學校,在執(zhí)行政府政策上與公立學校比相對寬松,而且有胡適這樣一位有聲望的人任校長,自然可以解決一些棘手的事情,這也為羅爾綱與胡適的交往提供了機緣。

      1930年5月4日,即將畢業(yè)但茫然不知往何處去的羅爾綱給胡適寫了一封信。在信中,他首先陳述了他對胡適人格的景仰,其次談到自己遇到了困難,需要一份工作。時值粵桂戰(zhàn)爭,交通、通信受阻,自己和家人已經(jīng)有五個月沒有通信,無家可歸。另一方面,受眾賢師的影響,自己的專業(yè)由文學轉(zhuǎn)向了史學,要將史學研究作為畢生事業(yè)。所以希望胡適能幫他找一份能在歷史研究院或大的圖書館半工半讀的工作。[2]368-371胡適回信表示無能為力,但可以暫時幫助他解決生活困境。不久,胡適在學校與羅爾綱進行了一番交談,這恐怕是羅爾綱最意想不到、也最難忘的。胡適既不是給他提供研究院的工作,也不是提供圖書館的工作,而是請他到自己家里去。羅爾綱欣喜若狂,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能夠在胡適的指導下念書工作。他給胡適回信說,希望胡適以古人對待弟子的態(tài)度對待他這個學生。6月底②,行過畢業(yè)禮之后,羅爾綱住進了胡適上海的家,開始了向胡適學習考證的生涯。

      羅爾綱到胡適家要做的工作,一個是輔助胡適的兩個兒子胡思杜、胡祖望讀書,另外一個是抄寫胡適父親胡傳(1841~1895)的《鐵花遺著》。大約80萬字的遺集抄錄起來并非易事,因為是原稿,對作者的字跡不熟悉、不易辨認,要想整理抄錄好這些遺集付出的心血和耐性可想而知。所以,一直以來胡適都很難找到合適的人來整理,羅爾綱來后才交其抄錄。這也可看出羅爾綱在對待工作上的仔細認真,用胡適的話說是“不茍且”[3]4。事實也確實是這樣。在整理抄錄的過程中,對于一些看得不是很清楚的字句,羅爾綱就用記述同一件事的書啟或日記去對校,一個個字去核對,一遍又一遍,這種??钡姆椒ㄊ强甲C學的基本方法之一。羅爾綱用了將近一年的時間完成了這項工作③。做這項抄錄工作雖很繁瑣,但這恰恰是做考證史學工作者首先要練就的耐性,否則很難做搜集和鑒定史料的工作。羅爾綱入門的第一課就在抄錄資料的過程中完成了。

      (二)胡適的耳濡目染及其引導

      在整理胡傳遺稿的同時,羅爾綱也參與了胡適的《蒲松齡的生年考》和《醒世姻緣傳考證》,這使羅爾綱在治史方法入門的基礎(chǔ)上更上一層樓,并在胡適的引導下研究中國近代史,開創(chuàng)了太平天國史的辨?zhèn)沃L,成為該領(lǐng)域的奠基人。

      1930年11月28日,胡適舉家遷往北京,羅爾綱隨往。在羅爾綱即將完成胡傳遺稿的抄錄時,胡適也開始自己的考證工作——考證《醒世姻緣傳》的作者即為蒲松齡。為了搜集蒲松齡的史料,胡適借了清華大學圖書館藏和淄川馬立勛藏《聊齋全集》抄本,讓羅爾綱將這兩個版本與上海中華圖書館的石印本進行比較,再將清華本和馬立勛本對比,最終整理成一本新的《聊齋全集》混合本。羅爾綱做完這些工作后向胡適匯報。根據(jù)羅爾綱考證的結(jié)果,胡適寫了一篇文章《辨?zhèn)闻e例——蒲松齡的生年考》。

      之后,胡適又花了大量時間來考證《醒世姻緣傳》的作者。他運用了多種研究方法,其水平遠遠超出《水滸傳考證》《紅樓夢考證》,這也是胡適最滿意的一篇考證文章。胡適寫這兩篇考證文章,羅爾綱都有參與。如果說整理、抄錄胡傳遺集是羅爾綱入學的演習,那么參與胡適這兩篇文章的考證,則使羅爾綱真正邁進了師門,正如他自言:“如果我還說得上是適之師的一個門弟子,那么,我做學問的態(tài)度和方法,便是在這一年里親承師教讀了《蒲松齡的生年考》和《醒世姻緣傳考證》兩篇考證得來的。”[3]16

      1931年的除夕夜,胡適特地叫羅爾綱到書房里詢問他的研究情況。當時羅爾綱正在寫一部《春秋戰(zhàn)國民族史》,胡適看了他寫好的兩章后,對他說:“你根據(jù)的史料,本身還是有問題的,用有問題的史料來寫歷史,那是最危險的,就是你的老師也沒有辦法幫助你。近年的人喜歡用有問題的史料來研究中國上古史,那是不好的事。我勸你還是研究中國近代史吧,因為近代史的史料比較豐富,也比較易于鑒別真?zhèn)??!盵3]23其實,不管是古代史還是近代史,流傳的史料都有可能失真,但距離我們較近的事件,即使失真,我們也有更多的可能、更多的材料去印證其真假,做起研究來,相對古代史來說就減少了許多步驟,也會輕松許多。羅爾綱也承認:“在我撰著的太平天國史中,十分之九的工夫都花在這上面。但是,為什么我對上古代偽假的史料卻一條都看不出來呢?這是因為時代太遠了無法看出,反之,時代近的,就看得清楚了。”[3]175胡適向羅爾綱提出這個建議,一方面是出于對羅爾綱這個學術(shù)新手的愛護,一方面也教會了羅爾綱治學要嚴謹,有一分證據(jù),說一分話。在胡適的影響和誘掖下,羅爾綱后來走上了研究中國近代史之路,而最出彩、最受人肯定的是太平天國史研究,這是從質(zhì)疑太平天國時期的一個人物的身份開始的。

      1931年9月,因為母親身體的緣故,羅爾綱不得不與胡適拜別,回到家鄉(xiāng)廣西貴縣。是年秋天,羅爾綱在整理家里的藏書時看到一本《光緒貴縣志》,其中在《紀事寇略》一卷中有一篇《張嘉祥傳》。看到這個傳記,羅爾綱想到晚清古文家薛福成在他的《庸盦筆記》里有一篇《張忠武公逸事》,也是記載張嘉祥事跡。于是他拿這兩篇文章進行對比,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兩者大相徑庭。同是記載一個人,《光緒貴縣志》記載張嘉祥為道光末年當?shù)氐拇蟊I、流氓,而在《庸盦筆記》里猶如一個儒者。兩篇文章存在的種種矛盾讓羅爾綱疑問重重,于是花時間對這兩篇文章進行了考證。因為考證的對象為晚清時期的人事,又涉及太平天國,所需文獻資料大都是道光、咸豐朝文獻,所以羅爾綱漸漸對太平天國史事發(fā)生了興趣,將家中所藏找出來研究,自此走上研究太平天國史的道路,并首開太平天國史的辨?zhèn)沃L。

      1934年3月,羅爾綱再入師門。此時,羅爾綱比第一次進入師門時有更多自由的時間,胡適就叫他到北平圖書館看書,羅爾綱就專看太平天國的史料,專做這方面的研究。1934年秋,在《北平圖書館館刊》發(fā)表第一篇考證太平天國史事的文章《〈賊情匯纂〉訂誤》。后又在《圖書季刊》上發(fā)表《讀太平天國詩文鈔》,考證出其中五首詩是后人為宣傳革命假借石達開之名而作的。其后,羅爾綱又寫了《水滸傳與天地會》和《上太平軍書中的黃畹考》兩文,都得到了胡適的幫助和監(jiān)督。在寫《上太平軍書中的黃畹考》時,胡適不僅幫他找資料,借到王韜的手跡,還寫信給自己的朋友幫忙找資料。在羅爾綱的努力和胡適的親力親為下,這篇考證論文在《國學季刊》上發(fā)表,這也是羅爾綱在大型學術(shù)期刊上發(fā)表的第一篇文章。其后,羅爾綱在這條道路上繼續(xù)前行,出版了多部專著④。

      1947年11月19日,羅爾綱在寫給胡適的一封信中提到鄧嗣禹要寫一篇《近十年來研究太平天國史實之曙光》的文章,介紹近十年來研究太平天國的新動向,并向他索要他曾經(jīng)和計劃要寫作的論文和研究材料,并稱之為“曙光”,說明他在這方面的研究開了先例。[2]458-459當時,研究太平天國史的大有人在,如程演生有《太平天國史料第一集》,蕭一山有《太平天國叢書第一集》,王重民有《太平天國官書新編》等,這些都是對當時藏于國外太平天國文獻的輯錄,僅僅是史料匯編,還不屬于真正意義上的學術(shù)研究。被友人稱為“太平迷”的簡又文先生,也是在1939年才始有辨?zhèn)蔚膬A向。所以,將羅爾綱在太平天國史方面的辨?zhèn)窝芯糠Q為“曙光”毫不為過,他確實開了這方面的風氣。對此高評,羅爾綱在信中對胡適說道:“因為此種治學態(tài)度與方法完全是由于個人所受的教育。學生研究太平天國史能夠開步走就不錯的,便是荷蒙我?guī)熃逃鰜淼?,真教學生終生感受恩師不盡!”[2]461

      羅爾綱走上太平天國研究之路,看似偶然,其實不然。一個研究者所受的教育,所接受的知識,無形中會影響他對一個問題的看法、抉擇。如果沒有在胡適家的工作經(jīng)驗,沒有胡適的考證之學的影響,沒有胡適對羅爾綱的研究方向的指導,羅爾綱本人的思想中沒有辨?zhèn)吻笳娴挠^念,就不會為偶然看到的一篇文章煞費苦心。

      (三)諄諄師教和謙恭態(tài)度

      胡適對羅爾綱治學的影響不曾間斷過,即使是羅爾綱離開胡適家后,胡適還是一如既往地監(jiān)督他,告誡他在治學上須嚴謹,不可浮躁。羅爾綱對胡適的教導,也表現(xiàn)出一個弟子應有的謙恭態(tài)度。

      1935年1月,由于妻子和孩子從家鄉(xiāng)到北京,羅爾綱搬出了胡適家。家人的到來一下子增加了開銷,作為一個書生,賣文鬻字是養(yǎng)家糊口的唯一途徑,所以為了應付生活,羅爾綱寫了許多“急就章”,其中也不乏被胡適稱道的,不過嚴厲的批評是主要的。羅爾綱曾在《大公報·圖書副刊》第72上期發(fā)表一篇評論《聊齋文集》的書評——《聊齋文集的稿本及其價值》。羅爾綱認為,《聊齋文集》除了那篇反映封建大家庭的丑惡、婦女相夫教子、刻苦經(jīng)營家庭的《述劉氏行實》有價值外,其他都是一些無病呻吟的文章,不能算是文學作品,以文學的角度來批評《聊齋文集》的話,毫無價值可言。胡適看了羅爾綱的這個評論,認為他過于武斷,嚴厲地批評道:“一個人的判斷代表他的見解。判斷的不易,正如考證不易下結(jié)論一樣。做文章要站得住。如何才站得住?就是,不要有罅隙給人家推翻。”[3]44

      1936年夏,羅爾綱在《中央日報·史學副刊》上發(fā)表《清代士大夫好利風氣的由來》一文,胡適看后對其中羅爾綱引用郭嵩燾“西漢務(wù)利,東漢務(wù)名;唐人務(wù)利,宋人務(wù)名”的說法不以為然。他認為做新式史學的人,不可別人說什么就是什么,下結(jié)論要經(jīng)過自己的一番推敲,看問題也不僅僅看到其中一面就妄下結(jié)論,所以他就質(zhì)疑羅爾綱:“西漢務(wù)利,有何根據(jù)?東漢務(wù)名,有何根據(jù)?前人但見東漢有黨錮清議等風氣,就妄下斷語以為東漢重節(jié)氣。然賣官鬻爵之制,東漢何嘗沒有?‘銅臭’之故事,豈就忘之?”[3]46

      1937年春,羅爾綱出版了太平天國研究的第一部專著《太平天國史綱》,被國內(nèi)唯一的書評雜志《書人》推選為“中國最新佳作”之一。[4]金毓黻在《中國史學史》中,也充分肯定該書“著墨不多,而語語扼要,頗能詳其始末,后來者雖不可知,而舊有諸作,殆恐無以勝之?!盵5]527羅爾綱也因此書而被湯象龍薦任為中央研究院社會科學研究所任助理研究員。雖然得到外界的好評,但是遭到胡適的嚴厲批評。胡適訓誨說,這本書只寫太平天國的好,沒有認識到太平天國十幾年中給社會經(jīng)濟造成的破壞,沒有做到一個史學家應有的客觀公正。羅爾綱在書中還寫到,太平天國時期提倡的通俗文體影響了后來的五四運動。胡適并不認同,太平天國史料是近期才大量發(fā)現(xiàn)整理的,怎么可以說五四運動是受它的影響呢?這未免太牽強附會。[3]54這一次可以說是胡適對羅爾綱訓責最嚴厲的一次,羅爾綱也覺得辜負了老師的殷切期望。早在1934年,在獄中的陳獨秀為解悶,決定做太平天國研究,汪原放給他帶去的資料就有羅爾綱寫好但未發(fā)表的《太平天國廣西起義史》。陳獨秀看了這部稿子覺得很有見地,提出要與羅爾綱談?wù)?。汪原放寫信告訴胡適。胡適對章希呂說:“仲甫是有政治偏見的,他研究不得太平天國,還是讓爾綱努力研究吧。”[3]56這是胡適對羅爾綱研究太平天國的肯定,認為羅爾綱無黨無派,可以站在客觀的立場還原歷史的真相?;叵肜蠋熢?jīng)的評價,再看看自己現(xiàn)在所做研究的片面和牽強附會,羅爾綱只覺得荒唐、慚愧。

      胡適不僅以一個考據(jù)家嚴謹?shù)膽B(tài)度來評判學術(shù)研究,更以一個嚴師的姿態(tài)來訓誡弟子不可作無證據(jù)的推論。他對羅爾綱著作中每一個小細節(jié),都會提出來與之商榷,做到無懈可擊,不致“偶然一點不留意,偶然松懈一點,就會出漏洞,就會鬧笑話?!盵3]4能得到胡適如此悉心的督教,羅爾綱自然很誠懇、謙恭、虛心,對胡適無論是口頭的,還是書面的教誨,都記錄下來,以作鞭策。對于這段經(jīng)歷,羅爾綱可說是如沐春風,每念于此,內(nèi)心總會流露出對胡適的感激之情。特別是在第一次離開胡適家的日子里,無時無刻不盼望著能再回到胡適身邊聆聽師教。正如他對胡適的內(nèi)心自白:“我好比一株小草,他受了旭日的深恩,但他不會同鳥兒那樣向太陽贊頌,他也不會同蟲兒那樣向春光歌詠,他只有不知不覺地迎著春風向著陽光頻頻地深深默感。”[2]379

      二、思想的轉(zhuǎn)變

      1949年內(nèi)戰(zhàn)結(jié)束,神州大地改頭換面,新的政權(quán)建立,結(jié)束了內(nèi)戰(zhàn)動蕩的局面。在安定的環(huán)境下,知識分子終于可以遠離喧囂的炮火,安心地去做自己的研究。然而,歷史不總是如人所愿,總是風云變幻,詭譎云波,讓人深陷其中。

      新時代新氣象,居廟堂之高者要求各個領(lǐng)域都要破舊立新,樹立新時代的方向標。在思想領(lǐng)域最需要破除的是資產(chǎn)階級的唯心主義,放棄業(yè)已形成的學術(shù)道路、思想的信仰,在政治思想上以馬列主義武裝頭腦,樹立起歷史唯物主義、唯物辯證法的旗幟,從而更好地開展學術(shù)研究。信奉自由主義、懷疑主義的胡適就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遭到史無前例的清算。

      作為胡適最親密的弟子之一的羅爾綱,在這場思想批判洪流中自然不能置身事外,在響應號召改造自己的同時,也表達了對胡適的立場。

      (一)改造記

      1949年,胡適去了美國做寓公,羅爾綱留在了大陸,兩人的關(guān)系由此讓人生出“蕭條異代不同時”的無限感慨!

      羅爾綱的理想是做一個純粹的學者,在胡適的指導下做一些中國的國故學。胡適曾經(jīng)推薦他到中華教育文化基金董事會做文書工作,月薪120元,工作清閑。但羅爾綱覺得這種事務(wù)工作與自己到研究機構(gòu)的想法相左,固辭,最后去了月薪只有60元、不易升遷的北大文科研究所考古室整理金石拓片。在政治方面,羅爾綱也不熱情。1931年9月15日,在寫給胡適的信中表露出自己對政治的排斥、不愿參與政治的心境。時值兩廣黨化升騰,一邊是國民黨的公開拉攏,一邊是共產(chǎn)黨的秘密宣傳,在這樣的政治氛圍下,“如果一個人要回到那個社會去占一位置,則不入于楊必入于墨,決不容自由的人存在著。你即不想占一位置,但這兩種人都想利用你同時也怕你會和他們搗亂,……唉!今日我家鄉(xiāng)風俗的墮落豈僅是小說上所描寫的‘三河縣’!所以我決意不回家鄉(xiāng)去做事,倘使不幸而回去,結(jié)果恐怕只有發(fā)狂!”[2]390-391就是這樣一個聲稱要與政治絕緣的人,后來卻參與了政治,而且是如此熱衷。

      1949年12月4日,家鄉(xiāng)廣西貴縣解放。1950年春,羅爾綱參加貴縣第一屆人民代表大會,被選為貴縣人大代表。6月,參加第二次會議。會后,羅爾綱回到南京原單位社會科學研究所復職,繼續(xù)接受政治思想改造,組織將他編入南京市政治協(xié)商會議委員會學習組。歷經(jīng)幾年的學習,羅爾綱可以說已經(jīng)入于楊,或者說入于墨,在思想上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1954年11月16日,羅爾綱在《南京政協(xié)學習報》第13期上發(fā)表了一篇學習心得——《學習改變了我的人生觀》。認為只有參加政治,聯(lián)系群眾,才會有工作的熱情與動力。在新舊交替之際,大部分知識分子都未曾想要入于楊,或入墨,而只想走第三條道路。周一良曾做一首詩,這首詩也多少反映當時想走這條道路的知識分子的心境,詩云:

      獨裁民主兩悠悠(指國共兩黨),

      扒路斷橋未肯休。

      小民何日免饑色(反饑餓運動),

      細君幾夜怯空樓。

      凄涼最是教化界(教育文化界,諧“叫化”),

      書卷難作稻粱謀。

      禍亂十年殊未已,

      炮聲今又逼盧溝。[6]55-56

      這首詩作于國共內(nèi)戰(zhàn)末期,對內(nèi)戰(zhàn)所造成的社會破壞,周一良認為雙方都有責任。知識界對這種民不聊生的后果也很是不滿,對任何一方當然都不是支持的,所以走中間路線是當時知識分子的普遍想法。羅爾綱自然也有這樣的想法。1948年4月,羅爾綱到南京中央醫(yī)院治病,在與朋友的交談中,“知道走中間路線的錯誤,認識到知識分子必須‘一邊倒’的道理?!盵7]79這句話說明羅爾綱此前是希望走中間路線的。最后不能順著這個想法走,有外界的客觀原因,也有自身的主觀原因。如他寫給胡適的信中說,“不能利用你,便要想法陷害你”[2]390-391,作為一個“怕死”之人(因年輕時候害過一場病,所以一直對死亡有一種恐懼),[3]11想到自己曾經(jīng)的這個分析,也只能妥協(xié)了。

      (二)另一個人生——對胡適的批判

      在全國各界開展對胡適的批判運動時,羅爾綱也加入了這場世紀大審判。

      針對胡適思想問題的批判早在20世紀50年代初就開始了。當時高校開展控訴胡適座談會,學者個人發(fā)表批判文章,表示服膺馬列主義,如朱光潛、顧頡剛、沈尹默、王蕓生、周谷城等等,這些在胡適的日記里都有記載。這時的“批胡運動”只是星星之火,成燎原之勢則是在1954年后。1954年9月,李希凡、藍翎在山東《文史哲》雜志上刊登了《關(guān)于〈紅樓夢簡論〉及其他》《評〈紅樓夢〉研究》兩篇文章,批判俞平伯的紅學研究。10月10日,《光明日報》轉(zhuǎn)載了這兩篇文章。毛澤東看后,于10月16日寫了一封信給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及有關(guān)人員,要求開展“反對在古典文學領(lǐng)域毒害青年30余年的胡適派資產(chǎn)階級唯心論的斗爭?!盵8]142俞平伯對《紅樓夢》的研究方法繼承于胡適,胡適也被認為是研究《紅樓夢》的權(quán)威,批俞就是以俞為突破口批胡。此信后以“編者按”形式發(fā)表,這是黨和國家最高領(lǐng)導人對這場運動的定性。11月8日,《光明日報》發(fā)表一篇長標題文章《中國科學院郭沫若院長關(guān)于文化學術(shù)界應開展反對資產(chǎn)階級錯誤思想的斗爭對光明日報記者的談話》,該文標志著全國范圍的“批胡運動”正式展開。

      批判胡適的思想面廣泛,共涉及哲學思想、政治思想、歷史觀點、文學思想、哲學史觀點、文學史觀點、考據(jù)學和紅樓夢研究等九個方面。[9]215在所有人對胡適口誅筆伐,擁護新思想時,作為胡適弟子之一的羅爾綱當然是最有發(fā)言權(quán)的?;蛟S是還感念胡適的恩澤,羅爾綱對批判胡適還是有一些顧慮,但是想起胡適兒子胡思杜的批判文章《對我父親——胡適的批判》后⑤,心中的顧慮漸釋,也于1955年1月4日在《光明日報》上發(fā)文《兩個人生》批判胡適,與胡適劃清界線。

      因為和胡適的這層關(guān)系,羅爾綱的這篇文章與其他批判胡適的文章有些不同。除了抓住政策主旨批判胡適思想以外,更側(cè)重于強調(diào)胡適思想對自己的負面影響。前面提到羅爾綱那部《太平天國史綱》出版后,受到胡適的嚴厲批評,說他沒有用客觀的角度去還原歷史的真相,只說太平天國的好,沒有認識到太平天國帶來的社會災難。當時羅爾綱對胡適的批評是認可的,是自己沒有全面分析材料才導致結(jié)論過于片面化。可是,在《兩個人生》中,羅爾綱改了口,說當時是受了胡適超政治、超階級的資產(chǎn)階級唯心思想的毒,受了他的欺騙,所以在此蒙蔽之下也不能將太平天國提高到反封建、反侵略的農(nóng)民革命的高度上來。羅爾綱還對胡適的考據(jù)方法提出了批判,認為胡適的考據(jù)是“為了考據(jù)而考據(jù)”,教人完全脫離政治,埋頭到故紙堆中,不問世事,慶幸自己迷途知返,沒有跌進胡適反動考據(jù)方法的深淵中去。胡適曾經(jīng)花了六七年的時間去考證《醒世姻緣傳》的作者是誰,在文中羅爾綱說胡適的這個問題的提出只因看了別人一條筆記說《醒世姻緣傳》的作者是蒲松齡,就提出了假設(shè),大膽地發(fā)揮,簡單地得出了結(jié)論。對于這個假設(shè),胡適自己也認為是大膽的。因為所根據(jù)的資料有限,并不是在資料很豐富的基礎(chǔ)上提出來的,與他考證《紅樓夢》相比,考證《紅樓夢》是“小膽的假設(shè)”,而這篇文章才是“大膽的考證”。但胡適的考證過程確實是嚴謹?shù)?。胡適在鄧之誠、孫楷第和胡鑒初的幫忙之下獲得了很多相關(guān)資料,通過對這些資料的整理和嚴密的考證,最終得出了作者是蒲松齡的結(jié)論。在這個過程中,羅爾綱也有親身參與,還給胡適提供了有力的證據(jù)。羅爾綱曾說胡適批評自己的《太平天國史綱》是立場問題,那他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呢?在階級斗爭觀念盛行的年代,只要意見相左,任何學術(shù)問題都可以階級立場不同來批判,這樣帶著意識形態(tài)去討論問題就不可能做到公正了。

      建國后,大陸史學界在中國古代史的研究問題上提出了五個問題:中國古史分期問題、封建土地所有制形式問題、農(nóng)民戰(zhàn)爭問題、資本主義萌芽問題、漢民族形成問題,也就是后來所說的“五朵金花”。針對這五個問題,史學界進行了熱烈的討論,農(nóng)民起義問題因意識形態(tài)的原因可以說是重中之重,羅爾綱研究的太平天國問題即屬于這個范疇。因為符合時代的主旋律,所以與其他學者相比,羅爾綱此時的研究成果頗豐⑥。要符合時代的主旋律,羅爾綱在太平天國史的研究上就不能沿襲舊有的方法進行研究,必須破舊立新。

      (三)新史學考據(jù)法

      羅爾綱在新時期的史學考據(jù)法是在破除胡適舊史學考據(jù)法的基礎(chǔ)上建立起來的,那胡適的史學方法“舊”在哪里,羅爾綱又是如何破“舊”立“新”的?

      胡適的治學方法受到西方實驗主義哲學和中國傳統(tǒng)考證學的影響,可以說他的方法是兩者的結(jié)合。在西學方面主要受赫胥黎和杜威的影響,而中學則是傳統(tǒng)的乾嘉學派的考據(jù)學。胡適將自己所受兩者的影響而形成的方法歸納為“大膽的假設(shè),小心的求證”十個字。胡適所說的“大膽的假設(shè)”當然不是憑空臆造出一個問題來,而是在掌握足夠的知識,看過足夠的材料后產(chǎn)生疑問才提出的假設(shè)。1952年12月1日,他在臺灣大學的演講中說:“做學問、上課,一切求知識的事情,一切經(jīng)驗——從小到現(xiàn)在的經(jīng)驗,所有學校里的功課與課外的學問,為的都是供給你種種假設(shè)的來源,使你在問題發(fā)生時有假設(shè)的材料。”[10]114-115所以廣博的知識和豐富的材料是提出假設(shè)的必要前提。提出假設(shè)就要對問題進行解決,解決的方式就是“小心的求證”。求證的過程是細致的,如果沒有充分的證據(jù)去證明假設(shè)的正確與否,就不可妄下結(jié)論,寧肯懸而不決,這是胡適的治學精神和治學方法。在研究的立場上,胡適主張要有科學的態(tài)度,站在客觀的立場去研究,撇開成見,不帶個人情感,只跟著證據(jù)走。

      胡適這種治史的方法和立場在“批胡運動”中被批為“資產(chǎn)階級唯心主義史學”,將限制于整理資料的考據(jù)當作史學,混淆考據(jù)學和史學,掩蓋了社會科學階級斗爭的使命,是資產(chǎn)階級的流毒。為了使自己的研究能夠體現(xiàn)階級立場,是為人民利益服務(wù)的,羅爾綱認真學習馬克思主義,以馬克思主義改造自己的過去⑦,指導自己的將來,形成了馬克思主義指導下的史學考據(jù)方法。羅爾綱以自己的研究為例做了解釋。

      20世紀40年代,羅爾綱對太平天國的革命綱領(lǐng)《天朝田畝制度》進行考證,主要從土地法、婦女解放、圣庫制度、鄉(xiāng)官制度、諸匠營與百工衙制度等方面去看,因為當時不懂得馬克思主義全面的、聯(lián)系的觀點,所以只能看到一個個孤立的問題。經(jīng)過學習之后,他看出了幾個因素之間的聯(lián)系,從而認為太平天國是一場具有反封建性質(zhì)的農(nóng)民革命。

      20世紀50年代,羅爾綱對南京堂子街太平天國望樓的壁畫進行考察,由壁畫上軍事斗爭場景和民用船只在江上航行的景象,推斷出這是一幅具有時代特點、反映天京經(jīng)濟繁榮景象的現(xiàn)實主義壁畫。同時,由壁畫朝代的興衰歷程,推斷出是由于農(nóng)民對壁畫的喜愛,太平天國才大力提倡,反映出它的群眾基礎(chǔ)。但從事有關(guān)方面的藝術(shù)家認為,這些壁畫只不過是一些山水畫,也否認壁畫反映群眾基礎(chǔ)說。羅爾綱卻認為,壁畫的內(nèi)容反映的只是一個表面現(xiàn)象,要真正認識其中的真相,還要透過現(xiàn)象看本質(zhì)。這是馬克思主義指導史學的又一方法。

      通過對紹興太平天國壁畫真假的考證,認識到了形而上學“是則是,否則否”的錯誤,掌握馬克思主義在矛盾對立中解決問題的方法。

      20世紀40年代,羅爾綱對太平天國的兩部思想指導書《太平詔書》和《天條書》的兩個不同版本進行校勘,得出援引儒家經(jīng)典的是初刻版本,不引用儒家經(jīng)典的是改正重刻版。不過,當時并未對這兩個版本的不同做出解釋,僅考證版本的先后而已。學習了馬克思主義理論后,懂得用發(fā)展的觀點看問題,羅爾綱開始提出:“洪秀全雖利用基督教發(fā)動革命,但他本是儒生,久受中國傳統(tǒng)思想的熏陶,因此,那時候他寫的教育宣傳文件就多援引儒家思想與術(shù)語,不能出其范圍。到癸好三年建都天京后,草創(chuàng)漸定,萬祥更新,于是乃有刪書之舉,以謀思想上的統(tǒng)一”[11]503。

      1944年,羅爾綱寫過一篇《世傳太平軍奸淫殺戮考謬》。1954年,他用階級斗爭的觀點重寫,為太平軍洗刷了對江南地區(qū)燒殺搶掠的罪名,這些罪名其實是地主階級對太平軍的污蔑。洪秀全反封建的主張,是站在人民的基礎(chǔ)上提出來的,體現(xiàn)了馬克思主義的群眾史觀。

      羅爾綱以這些例子說明了何為“舊”,何為“新”,新的考據(jù)方法能全面、聯(lián)系地看問題、透過現(xiàn)象看本質(zhì),在對立中統(tǒng)一、以發(fā)展的眼光看問題,以階級斗爭為中心,堅持群眾觀、走群眾路線。從本質(zhì)上來講,“新考據(jù)學”是以馬克思主義的階級斗爭觀點武裝起來的新史學方法。其實,資本主義史學方法也有其合理的成分,值得借鑒;馬克思主義史學方法也是要不斷揚棄和發(fā)展的。學術(shù)可以爭論,但不應為了自己的一派獨占鰲頭而黨同伐異,甚至人身攻擊和批斗。

      三、畢竟是師生

      對羅爾綱立場的轉(zhuǎn)變,胡適在了解其生存環(huán)境后,抱的是理解的態(tài)度。在知道胡適的態(tài)度后,羅爾綱又是什么態(tài)度?是繼續(xù)選擇違心而論,還是選擇真心面對,與胡適的雅量相呼應?對于羅爾綱的選擇,要聯(lián)系當時的政治環(huán)境來分析。

      (一)胡適對羅爾綱批判的態(tài)度

      胡適對在那場運動中批判自己的門生故舊抱以非常寬容的態(tài)度。

      大陸各界對胡適口誅筆伐時,胡適正在美國做寓公,研究《水經(jīng)注》。不過,他這個缺席的被批判者卻沒有置身事外,而是時時關(guān)注大陸的動向。1955年,大陸將批判胡適的文章編成八卷本的《胡適思想批判論文匯編》。以前自稱“學生”的人,以“弟”謙稱的人,以“我的朋友胡適之”為榮的人,都紛紛跳起而指摘,態(tài)度之兇,言語之惡劣,讓人不寒而栗 ,感嘆個人在政治運動中的無可奈何!對于這個變化,胡適的態(tài)度卻是表示理解的、淡然的,他深知門生故舊當時沒有自由可言。所以胡適選擇了寬容,沒有責怪批判他的人。他曾說過:“其實我的朋友們罵我,我從不介意”[12]73,對羅爾綱更是如此。唐德剛曾提到胡適在他的書堆中找出羅爾綱的《師門辱教記》給他看,說:“你看爾綱會那樣地批判我?”唐則答:“說不定羅爾綱的思想真正搞通了呢!”胡適直搖頭:“胡說!胡說!”“不可能!不可能!”。[13]23-24羅爾綱的《師門辱教記》確實是寫得情深意切,給朋友們看后,“都很受感動,甚至有的看了也陪我流出‘感激的淚’來”[3]7,從中可見羅爾綱對胡適的感情。況且羅爾綱在自己身邊待了那么長時間,他對羅爾綱的為人處事都是了解的,如此尊師重道的一個人怎么會批判自己?再加上當時的政治環(huán)境,給胡適的“胡說!”“不可能!”增添了更現(xiàn)實的依據(jù)。所以,胡適一直都不相信羅爾綱對自己的態(tài)度會有轉(zhuǎn)變,還很高興地向人宣傳他們之間的師生關(guān)系。

      1958年,胡適在自己68歲生日的前十天將羅爾綱的《師門辱教記》易名為《師門五年記》,自費印刷,將其作為生日那天的回禮。在與秘書胡頌平談話中說道,這本小冊子等于是給中國公學做廣告。學者李敖就曾兩次收到胡適的贈送,一次是在1958年胡適生日這天,一次是在當月的31日,收到的是校訂本。胡適為什么兩次贈送李敖同一本書?除了版本不同外,李敖的解釋是:“胡適的學生姚從吾是我老師,姚從吾寫信給人說,胡先生待李敖如羅爾綱。羅爾綱是胡適貼身的出色徒弟,身陷大陸。胡適特別親題羅爾綱《師門五年記》一冊寄我,又當面送我一冊,我感到姚從吾老師所說,不為無因。在胡適眼中,我是出色的,可是沒等我念完研究所,他就死了,他拉我做他徒弟的心愿,也就永遠不會成為事實了?!盵14]273按李敖的話說,胡適是想收他作為弟子,像當年待羅爾綱一樣培養(yǎng)他,兩次贈送《師門五年記》就是讓他知道,學生何以為學。不過,胡適最主要的目的,想必是將這種師生之間良好的互動方式傳承下去,以示后學者?!霸诤m眼中,我是出色的”,那在胡適眼中,羅爾綱應該是更出色的了。

      (二)羅爾綱的沉默

      相對于胡適對羅爾綱的信任肯定來看,羅爾綱的態(tài)度卻是回避的。

      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后,“解放思想,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得以重新建立,社會各界都感受到了春天的氣息。在政治氛圍稍顯輕松的環(huán)境下,對“批胡運動”的認識也有了新的轉(zhuǎn)向。趙儷生在那場運動中寫了《批判胡適反動的考據(jù)方法和校勘方法》一文,1979年他重新審視自己的觀點,寫了一篇《胡適歷史考證方法分析》,對胡適的考證方法重新做了一個客觀的分析,對當年的論斷“頗有感觸”。文中有一段文字特別說明了當時重評胡適的言論環(huán)境:“今年逢到‘五四’60周年,大家對胡適的談?wù)撚致嗔似饋怼U務(wù)撝?,無形也形成了一些原則,如說功則功、過則過;不要因人廢言,也不要因言廢人;不能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不要好就是絕對的好,一切皆好,壞就是絕對的壞,一切皆壞;……等等。對于這些原則,我個人是衷心贊同的?!盵3]299不過,對胡適的重新評價僅僅限于學界,官方當時并沒有對這場運動進行重新定性,但也沒有壓制這些客觀的言論,這也為人們重新評價胡適提供了一個良好的環(huán)境。

      有此形勢,羅爾綱也理應出來對此前的所做所言作一個解釋。然而,不知為何,對胡適,羅爾綱諱莫如深。1986年,羅爾綱在出版《困學集》第七輯《困學記》中,談到自己研究太平天國經(jīng)歷時,竟以“人家”的稱呼避諱胡適。這部書是羅爾綱從自己所寫的幾百篇文章中輯錄出來的,所寫的時間大都在20世紀70年代至80年代初,如果當時還因為政治環(huán)境問題必須這樣稱呼,可以理解,但是到了已經(jīng)可以稍稍談?wù)摵m時,仍以冷漠的“人家”稱之,可見羅爾綱內(nèi)心對政治的一種“后怕”。

      對自己在“批胡運動”中的表態(tài),羅爾綱也選擇了回避,不愿承認。在《師門五年記·胡適瑣記》(增補本)中有一篇《1961年何勇仁說他讀了我攻擊胡適的〈坦白狀〉》,寫此文是因為羅爾綱看到胡頌平編著的《胡適之先生年譜長編初稿》第10冊記載1961年8月16日夜晚胡適復何勇仁的一封信。7月23日,何勇仁曾到胡適家中做客,談話中提到貴縣一個羅姓學生。8月16日晚上,胡適給他的回信中確認這個人即是羅爾綱。信中說:“那天我們談及貴縣姓羅的學生,大概就是羅爾綱。先生讀了他的《坦白狀》,想必也是這樣猜想吧?”[3]178羅爾綱讀了這封信后,說自己1961年并沒有寫所謂的《坦白狀》來批判胡適,而是有人偽造,“我們以前知道當胡適于1961年11月心臟病復發(fā)入醫(yī)院,圍剿立刻起來了,一直到1962年2月24日逝世時還沒有停止?,F(xiàn)在讀了這封信,知道當1961年就已經(jīng)有人假造我寫的什么《坦白狀》來氣胡適哩!”[3]179

      羅爾綱所說的“圍剿”胡適事件發(fā)生于1961年的11月。起因是11月6日胡適應美國外援機構(gòu)的邀請,在“亞東區(qū)科學教育會議”上作了題為《科學發(fā)展所需要的社會改革》的開幕演講,演講內(nèi)容大意為:東方人過于突出自己的精神文明,為了準備接受西方的科學文明,東方人必須經(jīng)過某種知識上的革命?!澳撤N知識上的革命”其實是在批判國民黨的一黨專政,沒有民主與自由的環(huán)境。胡適說他的話“是三十五年前的老話,但在今天似乎還是沒有人肯說的話?!盵15]798早在9月16日,為紀念好友曾慕韓,胡適在《民主潮》報上也發(fā)表過“過于頌揚傳統(tǒng)文化,可能是替反動思想助威”這樣具有針對性的文字。演講后的第二天胡適進行身體檢查,發(fā)現(xiàn)心臟異常,在醫(yī)生的強烈要求下住進醫(yī)院五天。在住院的這幾天里,國民黨部分立法委以及部分學者對胡適的演說及在《民主潮》的言論就開始進行討論,“另一場反胡運動正在醞釀著”。[15]801

      羅爾綱借胡適被圍剿的這個背景說《坦白狀》是子虛烏有,是有人別有用心捏造這個文章去氣胡適,所謂的《坦白狀》根本不存在。不知羅爾綱是真的不知道這篇《坦白狀》所指是什么,還是有意借別的事情來回避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其實,何勇仁所說的這篇《坦白狀》就是羅爾綱批判胡適的文章《兩個人生》。胡適在1961年7月23日記中記載:“我曾見爾綱的自白書,——題作《兩個世界》(?)”“羅爾綱的自白書見于《胡適思想批判》第二輯?!盵15]771在美國時,胡適在看那一篇篇批判自己的文章時,是有看到這篇文章的。到了臺灣,何勇仁看到《胡適思想批判》后,跟胡適提及,胡適才寫信向他索要此書:“《胡適思想批判》第二輯,請先生便飭人送到臺北和平東路一段一一五號中央研究院總辦事處(師大對面),至感?!盵3]178

      顯然,羅爾綱是不愿意面對那段歷史,那場批判。將學術(shù)問題提高到政治高度,讓不少人做出言不由衷的表態(tài),泯滅了知識分子的獨立精神和自由的人格,給他們的思想世界留下了一個不可痊愈的傷疤。在羅爾綱看來,現(xiàn)在回去檢討那段歷史,或許只能是往傷疤上撒鹽,不忍去觸碰。所以,直到他去世都沒有做出對胡適批判的解釋,而是從別人的口中或自己的作品中側(cè)面去肯定胡適的歷史地位。

      (三)新環(huán)境下重拾師訓,承認師承

      雖然看不到羅爾綱內(nèi)心的直接表達,但還是可以從他與別人的交流中知道他對胡適的感情,承認胡適老師的身份。

      在1997年出版的《生涯再憶——羅爾綱自述》文末高增德所作的跋文中說到,他在20世紀80年代初曾請羅爾綱寫傳略,1982年羅爾綱寫了一封信回絕了他的請求,并說明理由:“因有師承問題,難于下筆,未能遵命,伏維見諒為幸?!盵16]1451988年底,高增德拜訪羅爾綱,羅爾綱又當面解釋這么久以來不能寫傳略的苦衷:“我所以一直未諾寫傳,主要礙于師承,與胡適先生有關(guān)系。在傳中,吹捧不行,貶低也不行,自我張揚也不行?!盵16]147傳統(tǒng)中國讀書人講究師承,師生之間有一套必須遵守的禮儀,學生對老師要執(zhí)弟子之禮,老師要將畢生所學教予學生,代代相傳。師生之間的關(guān)系,以“道”來維系,所謂“道之所存,師之所存也”。這里的“道”,當指授業(yè)之師的思想,也是陳寅恪所說的“從我之說”⑧。羅爾綱現(xiàn)在講出“礙于師承”幾個字,表明他還是站在傳統(tǒng)的師生關(guān)系的角度來看待他與胡適的關(guān)系的。所以,站在學生的角度,把老師寫得無缺點,則被人說成過分拔高,是有門派宣傳的道德文章。而作為傳道、授業(yè)、解惑,深受自己景仰的業(yè)師,又不可能像20世紀50年代那樣批判他。對胡適,羅爾綱存在著這樣的一個矛盾心理。

      其實,羅爾綱的不能,很大原因在于當時還不能完全卸下思想上的枷鎖?!拔母铩敝螅S多學者用了很長一段時間來擺脫思想上的桎梏,回歸到1949年以前的思想意識。季羨林1987年針對當時報刊對胡適的評論“一生追隨國民黨和蔣介石”而寫了一篇文章《為胡適說幾句話》,十三年后提到這篇文章時感到有一些些遺憾,自責自己“連‘先生’二字都沒有勇氣加上”[17]222。當初要發(fā)表這篇文章時,有人建議季羨林還是不要發(fā)表為好,環(huán)境不允許。最后,季先生還是堅持發(fā)表,結(jié)果是“反應還差強人意,至少沒有人來追查我”[17]222。可見,在思想剛剛松動、政治氣候乍暖還寒之際,重新肯定胡適的學術(shù)價值的意愿是很明顯的,但終歸還是不能暢所欲言。了解到這個事實,我們對羅爾綱的沉默,又有了幾分理解。

      可以真誠地、暢所欲言地談?wù)摵m是20世紀90年代以后了,一些親炙胡適教誨的學者紛紛撰文,追悔20世紀50年代隨大流批判師長的行為。1990年,周一良在美國寫下《追憶胡適之先生》一文,回顧與胡適交往的點點滴滴,懺悔對胡適的錯誤批判。2001年,在著作《〈郊叟曝言〉前言》中,再次深情寫到“不可能再跨過海峽到胡先生墓前頂禮膜拜、去賠禮道歉了,愿以此小文表達自己誠懇的請罪的心情?!盵6]173季羨林則有機會站在胡適墓前,深深鞠躬,感慨往事如煙。紅學家周汝昌則于2005年出版《我與胡適》一書,細數(shù)與胡適探討《紅樓夢》的收獲。至于羅爾綱,與上述的人相比,他的懺悔雖不是如此直接,卻也反映了一個迷途知返的弟子回歸師門的心愿。

      羅爾綱生前親撰的最后一本書《師門五年記·胡適瑣記》是由1944年所寫的《師門辱教記》和20世紀90年代斷斷續(xù)續(xù)寫的《胡適瑣記》合集而成,1995年該書第一次出版,1998年版為增補本,增加了更多關(guān)于胡適的篇章。增補本分為三部分,分別為“我記述”“胡適自記”和“世人自述”。“我記述”,除了記述自己與胡適的師生情緣,還包括自己所知道的胡適與他人交流的內(nèi)容?!昂m自記”,是一些關(guān)于胡適做研究與交游的文章。“世人自述”,除了趙儷生的《胡適的歷史考證方法分析》討論胡適的研究方法之外,其他的都是一些與胡適有淵源的人回憶胡適,贊揚其為人處世的篇章。羅爾綱在晚年的時候把這兩部分作品集合起來出版,其用意顯而易見,就是想重溫青年時代胡適“不茍且”的教誨,喚起曾經(jīng)尊師重道的記憶,反思離經(jīng)叛道的心路歷程。

      羅爾綱在20世紀五六十年代政治運動中展現(xiàn)的一面,很少為外人道。了解他的這段經(jīng)歷,考究他的學術(shù)道路的變化起伏,不僅可以認識一個完整的羅爾綱,也可以管窺那一代學人所經(jīng)歷的苦難和悲劇。

      在政治瘋狂的年代,師生之間的融洽關(guān)系被破壞,師生情誼被蒙上了陰影。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政治陰霾最終退去,在新的時代環(huán)境下,可以欣喜地看到師道尊嚴的存留。 ■

      注:

      ①前人研究較多涉及羅爾綱與胡適關(guān)系的論著主要有:李先富:《論胡適對羅爾綱史學研究的影響》,《江海月刊》1999年第6期;潘光哲:《胡適與羅爾綱》,《開放時代》2004年第3期;孔令信:《羅爾綱與胡適之間的師徒教育》,《理論探索》2011年第5期;李傳璽:《面對批判的胡適》,《國學》2013年第3期。但對羅爾綱態(tài)度變化的內(nèi)外因仍有探討的空間。

      ②對住進胡適家的時間,羅爾綱在《師門五年記·胡適瑣記·(增補本)》和《生涯六記》的記載都是6月初,但在《胡適遺稿及秘藏書信》41冊里收藏的一封寫給胡適的信中記載是在6月底。6月20日早上寫給胡適的信中如下寫:“二十二日學校舉行畢業(yè)典禮,所以學生決于下禮拜一(二十三號)上午,如果天晴就搬到校長家去?!睍艦楫敃r所寫,其內(nèi)容信息最為可靠,所以這個時間應是6月23日。這是時間記載上的一個小誤差。

      ③對于這個工作的完成時間,又有不同的記載。在《師門五年記·胡適瑣記(增補本)》和《生涯六記》的記載時間都是從1930年6月始,到1931年3月止。在《困學集》的記載是從1930年6月起,到1931年6月止。根據(jù)比較靠前的記載時間,《師門五年記·胡適瑣記·(增補本)》的記載比較準確。

      ④1937出版《太平天國史綱》,1939年《湘軍新志》《捻軍的運動戰(zhàn)》,1943年《洪秀全金田起義年譜》《太平天國史叢考》《天地會文獻錄》,1944年《洪秀全》,1945年《綠營兵志》,1948年《太平天國金石錄》《太平天國史考證集》《天平天國廣西首義志》。

      ⑤1950年9月23日、25日、26日、28日,胡適日記中連續(xù)幾天記載胡思杜對自己批判的相關(guān)報道,羅爾綱看到的這篇文章,胡適記于28日那天。

      ⑥研究方向不符合主旋律的學者,只能放棄原來的研究,改變方向,以致之前在史學界有一定影響力的學者,在這個階段并無太大的建樹。周一良即是一例。周一良曾師從陳寅恪研究魏晉南北朝史,在政治運動中改行研究亞洲史,自稱期間所做文章都是奉命之作,“多數(shù)不足以言研究”。期間也曾出版過《魏晉南北朝史論集》,但都是解放前所寫論文的輯合。

      ⑦最可以直接體現(xiàn)羅爾綱思想改變的是他對自己解放前的一些著作的改寫,1939年由商務(wù)印書館出版的《捻軍的運動戰(zhàn)》,1955年改為《太平天國新軍的運動戰(zhàn)》;1951年開明書店出版的《李秀成自傳原稿箋證》,因?qū)⒃鴩Q為“反革命英雄”而引起很大的風波,1955年重寫。

      ⑧1953年,陳寅恪的學生汪篯帶著科學院請陳寅恪北上任中古史研究所所長的信南下廣州,陳寅恪對此作出答復,亦即《對科學院的答復》。其中有一句是對汪篯說的:“我要請的人,要帶的徒弟都要有自由思想、獨立精神。不是這樣,即不是我的學生。你以前的看法是否和我相同我不知道,但現(xiàn)在不同了,你已不是我的學生了,所有周一良也好,王永興也好,從我之說即是我的學生,否則即不是。將來我要帶徒弟,也是如此。”

      [1]史式等遍.羅爾綱與太平天國史[M].成都:四川社會科學院出版社,1987.

      [2]耿云志主編.胡適遺稿及秘藏書信(41冊)[M].黃山出版社,1995.

      [3]羅爾綱.師門五年記·胡適瑣記(增補本)[M].北京:三聯(lián)書店,1998.

      [4]中國最新佳作[J].書人,1937,1(2).

      [5]金毓黻.中國史學史[M].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0.

      [6]周一良.天地一書生[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

      [7]羅爾綱.生涯六記[M].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1991.

      [8]董建功.《胡適思想批判》作者群體考察[J].江淮文學,2013(5).

      [9]胡適口述,唐德剛整理.胡適口述自傳[M].臺北:傳記文學出版社,1981.

      [10]歐陽哲生編.胡適文集12·胡適演講集[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3.

      [11]羅爾綱.困學集[M].北京:中華書局,1986.

      [12]李傳璽.面對批判的胡適[J].國學,2013(3).

      [13]唐德剛譯.胡適雜憶[M].臺北:傳記文學出版社,1981.

      [14]李敖.李敖秘藏日記[M].北京:中國友誼出版公司,2002.

      [15]胡適著,曹伯言整理.胡適日記全編08(1950—1962)[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1.

      [16]羅爾綱.生涯再憶——羅爾綱自述[M].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97.

      [17]季羨林.我的人生感悟[M].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2006.

      【責任編輯 潘琰佩】

      On the Relationship of Luo Er-gang and Hu Shi

      LIU Xiao-yun,HUANG Yan-zhen
      (Yulin Normal University, Yulin , Guangxi 537000)

      LuoEr-gang was born in 1901, in Guigang of Guangxi Province, and died in 1997. As an expert of the history of the Taiping Heavenly Kingdom, his academic contributions and attitudes have been widely recognized. He achieved such success because of his patience, diligence and the help from his mentor Hu Shi. Luo Er-gang had learned from Hu Shi for five years and thought highly of Hu Shi as well as his research. When they were separated by a channel, Luohad been changed from an admirer of Hu to a strong criticizer of Hu. This experience of Luo Er-gang was rarely known by others. Why would he have such a change? Had this change had been continuing? What eventually his attitude was? Probe to it, you will see a different LuoEr-gang.

      LuoEr-gang; Hu Shi;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eachers and students

      K825.8

      A

      1004-4671(2015)04-0017-11

      2015-06-11

      劉小云(1968~),湖南祁東人,玉林師范學院政史學院院長,教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中國近現(xiàn)代學人與學術(shù)思想文化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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