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宜
國外語言學史口述研究述略*
張宜
到20世紀末,隨著口述史學的確立,口述研究已經(jīng)成為歷史研究的組成部分??谑鍪穼W屬于交叉學科,很大程度上可以反映社會科學研究多元化的發(fā)展趨勢,而多元化的史學研究有助于更加客觀地反映歷史。中國當代語言學史的研究也應該順應史學研究多元化發(fā)展的趨勢??谑鍪穼W的特征之一就是它的主動性和互動性??谑鍪穼W的這一特征貫穿于搜集口述史料的全過程??谑鍪穼W家以觀察者身份參與口述訪談,同時,口述史學家與研究對象直接接觸,從而獲得第一手的口述史料。本文除了探討國外語言學口述歷史的情況,還結合口述研究的方法以新的視角觀察并研究中國現(xiàn)當代語言學的發(fā)展史,匯集、整理那些曾經(jīng)為中國現(xiàn)當代語言學發(fā)展做過貢獻的前輩學者的學術成果,從而更清楚地了解中國語言學研究的歷史和現(xiàn)狀。
語言學史口述研究中國當代語言學口述訪談
西方語言學界早在20世紀70年代已有人從事口述史研究,根據(jù)一定的框架,分期分批對語言學界的名家進行訪談,并將訪談和記錄所得編輯成書。如Boyd H.David等1980年編的First Person Singular(《第一人稱自述》)。該書系渥太華大學Konrad Koerner總編的《阿姆斯特丹理論研究和語言學史》系列叢書的第三輯第21卷:關于語言學史的研究。其中收集了16位美國語言學家于1979年3月9—10日在北卡羅來納大學夏洛特分校會上所作的帶有自傳體關于美國語言學史的論文,由北卡羅萊納大學夏洛特分校的Boyd H.Davis和南卡羅來納大學哥倫比亞分校的Raymond K.O’cain等編輯于1980年出版。
通過編撰這卷論文集,編者意在勾勒出另一種研究語言學史和語言學史文獻的新途徑。一方面,這些帶有自傳性質的論文面向當代讀者和學者;另一方面,它們又面向未來的學者。不管是關于語言學史、社會學史,還是科學思想史,這些論文對于歷史學家和編史者來說都是最基本的史料,它們是由一組語言學家提供的反思錄、經(jīng)驗談和回憶錄。這些語言學家都對美國語言學史有著共同興趣,他們聚集在一起來討論語言學歷史,包括他們自己在語言學史上所起的作用。所有這些使得論文成為美國語言學史檔案里的備忘錄和史料,尤其是這種記錄帶有很強的口語成分,是豐富美國語言學史的見證。
(一)語言學史口述研究的特點
《第一人稱自述》提到的16位受邀語言學家,在北卡羅來納大學夏洛特分校各自做了20分鐘自傳性陳述。每位語言學家都應邀考慮一些具體問題,諸如:什么使您成為語言學家?是不是有明顯的、思想上或者氣質上的因素、或社會背景賦予了語言學家這方面的特質而吸引他們到這一領域,在一些特殊的機構是不是有什么有益的條件扶植了語言學家的教學和研究?為什么一些機構開發(fā)了研究語言學的項目或者建立了語言學系而其他機構沒有?學術爭論是怎樣解決的?個性在實現(xiàn)這個職業(yè)、確定研究方向上起了多大的作用?等等。發(fā)言者都被要求在20分鐘的發(fā)言中回顧一些曾經(jīng)影響他們從事這個專業(yè)的人和事,以及他們曾經(jīng)給予過影響的人和事。他們對上述問題回答的自述文本為各種研究方法提供了佐證,這些自述文本本身就是歷史文件。但是,編者也提醒讀者和研究者需要進一步思考該文集呈現(xiàn)的范式,辨明遺漏,希望不只局限于文集、訪談、保存和解讀,還應該能夠有所超越,有所發(fā)展。
為了記錄從事語言學研究生涯這一明確目的,16位語言學家聚在一起談論他們共同的職業(yè)、夢想與成就,甚至他們的失意。他們有著共同的主題:早年對語言的興趣、機遇或者命運所起的作用。20世紀30—40年代語言學機構氛圍的刺激,和語言學界里一些有影響力的人物的勸告和建議等。非常有趣的是,他們中似乎沒有一個人從一開始就立志成為語言學家,一些人甚至從來沒有想過這個職業(yè)。他們的共有特征是:在經(jīng)濟大蕭條的日子里讀了研究生,通常是除了語言學還掌握另外一門學科或專業(y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使得他們中的許多人投入了戰(zhàn)時的語言工作。在這期間,特別的研究興趣只能成為業(yè)余追求,只有當他們在戰(zhàn)后確立了一致的職業(yè)身份時,他們才爭取到了研究語言學的自主權。
因有錄音文本,16篇論文的自述基調得以保存。盡管此前也有在語言學史研究方面以錄音形式存放的史料,但這次會議日程一開始并沒有出版這些論文的安排。作為口述歷史文件,除了微小調整和修正,16位自述基本上被逐字轉寫。編者們著力保持文集的口語文體,所以把依據(jù)錄音轉寫的文稿交予16位發(fā)言人編輯修改,解決歧義,或解釋補充。盡管這些語言學家對訪談范式不熟悉,但是他們一致認為有必要堅持口語體和有歷史意義的重點,不論是按照簡要筆記說還是按照準備好的文稿講。有幾位語言學家還提供了自己轉寫或補充的文稿,還有幾位為他們提到的歷史時期提供了照片。
(二)口述歷史在史學研究中的作用
口述史料與傳統(tǒng)史學所習用的文獻檔案、傳記日記、筆記雜考、方志家譜、報刊雜志等等資料相比,有其獨特的學術價值。它在記錄歷史和史學研究中的特有作用,是其他史料所不能替代的。
(1)人事記載平民化。傳統(tǒng)史學多半關注的是統(tǒng)治階級和社會精英以及與這些社會上層直接相關的歷史事件??谑鰵v史克服了傳統(tǒng)史學的這一偏向,它不僅注目于社會顯要,而且也注目于黎民百姓。
(2)史事記載細節(jié)化。傳統(tǒng)史學所利用的各種史料,無論是關于歷史人物或歷史事件,往往只是其中一部分,我們很難窺見全豹。而通過口述歷史的方法去采訪當年的親歷、親見、親聞者,聽他們娓娓道來,將那些臺后的、背面的、隱藏的、甚至見不得人的歷史信息和盤托出,可了解一部真實的歷史。
(3)史料載體多樣化。作為歷史傳承載體,迄今出現(xiàn)了物傳、言傳、文傳、音傳、像傳等形式。將這許多傳承手段集中于一個具體的歷史客體上,是口述史特有的專長??谑鍪焚Y料,是作為歷史學家的訪談者和作為歷史見證人的受訪者共同完成的,是在明確的學術價值指引下的主動存史行為。
(4)史料組合系列化??谑鰵v史是在既定學術架構下進行的學術活動,是將受訪人大腦中的活史料物化為能傳之后世的多媒體史料的主動存史行為。因此,訪談者就有足夠大的獲取史料的空間??谑鍪妨系膶嵸|是歷史學家主動獲取史料。主動存史的長處在于能夠比較容易做到史料組合的系列化。他們能夠根據(jù)自己的學術意愿,多角度、多層面、多客體獲得某一歷史事件或歷史人物的相關史料。
對于任何一門學科,包括語言學,所有呈現(xiàn)在研究人員和史學家面前的都只能是一種引證,他們還需要進一步證實和解釋,同時,它們也會證實和引發(fā)其他一些證據(jù)。每篇文稿都以它自己的方式敘述關于語言學這門學科的故事;只是個別參與者擔任了分析家的角色,推測保存這些史料的必要性和本質。
(三)語言學口述歷史的特質
口述歷史旨在通過口述訪談、個人自述等形式收集人們對過往經(jīng)驗的回憶和解釋。從訪談錄音文檔看,語言學家是否能夠述說、表明自己的學術主張以及對語言學發(fā)展的看法,關鍵并不在于他們所受教育的程度,而在于他們是不是愿意并有機會這么做。在當下社會,只有少數(shù)語言學家可以找到對其學術生涯有興趣的出版社與讀者。與出版暢銷作品的作者相比,大部分從事語言學研究的人在出版他們的學術專著上并不占優(yōu)勢。語言學口述史研究就是把口述史學的研究理論和方法引入語言學,充分收集口述史料,對其進行整理、歸納、分析、判斷、評價,將口述史料與其他文獻資料結合使用。通過這些史料,語言學史研究人員和后來人不僅能夠“看到”語言學的歷史,而且能夠“聽到”語言學的歷史。
(四)語言學口述歷史與語言學書面歷史的關系
把口述歷史的研究方法引入語言學研究領域可以從另一側面勾勒出中國當代語言學史的發(fā)展歷程??谑鰵v史工作者也有可能通過口述訪談的形式同親歷過語言學發(fā)展過程的人合作,重現(xiàn)一段歷史。這種方法既可以用來改變語言學史的焦點,拓寬語言形式的研究領域;也可能為語言學史研究帶來新貌,拓寬新視野。人若有說謊的傾向,在其付諸筆墨時就有更多的時間考慮把謊話說圓。而在口述訪談中,因口誤或記憶偏差,或憑直覺應答,沒有時間多做思考,恐有說錯話的可能,或者說了事后覺得不妥的話,這些是口述歷史的特點,而不是缺點。待錄音轉為紙本,請受訪者過目時,他有機會訂正、修改。只是對原始錄音不可改動,所以每一份口述就有聲音和文字兩種形式的文本。至于說訪談錄音是不是可以公布,訪談者必須尊重對方的意愿,以書面協(xié)議的形式約定是否可以公布錄音。在口述歷史中,受訪者是話筒的主人,始終擁有話語權,訪談者則起引導話語的作用,通過與受訪者的互動來貫徹訪談的框架??谑鰵v史是歷史研究走向民主化的標志,它使學術史研究趨向個性紛呈的多元化。
語言學史具有雙重性。它是一門既屬于語言學又屬于歷史學的交叉學科。在語言學的范圍內,語言學史是一個分支,但是這個分支比較特殊,它所研究的內容不但涵蓋了中國語言學的各個分支,其中有漢語的各個分支,也有非漢語的分支,而且也涵蓋了外國語言學的各個分支。在歷史學的范圍內,它屬于學術歷史,而不是“事實歷史”。學術歷史與事實歷史既有聯(lián)系又有差別。首先是研究對象的不同。對象不同,也決定了研究材料的不同。如漢語研究史是事實歷史,是研究漢語這個事實自身發(fā)展的歷史,而漢語研究史屬于學術歷史,它是以漢語史研究者的研究成果作為研究對象的一門學科。漢語史研究的是語言素材,既有文獻材料,也有口語材料,一切語言材料,不管是古代的還是現(xiàn)代的,也不管是散文、詩歌還是戲劇、小說,都可以拿來作為研究材料,而漢語研究史所使用的材料范圍就非常有限,它最關注的材料就是已經(jīng)出版問世的學術成果,也即文獻材料。
在語言學的范圍內,語言事實的研究涉及的僅僅是語言事實,而學術歷史必然要牽涉到學術成果的研究者。對某一學術成果的評判,理論上說是對事不對人,但是研究者的身份及其在學術史上的地位是以學術成果作為內涵與實體的。因此,對學術成果的評價也就是對研究者學術生命的評價,這是一件嚴肅而又有意義的工作。史學研究重在對史料進行窮盡式的研究,不但要精通原始材料,還要研究學術背景、學術環(huán)境。一個學者的社會影響應該與其學術成就成正比,學術成就應是學術評判的唯一標準。
(一)中國當代語言學史口述研究的可行性
在上個世紀百年的發(fā)展歷程中,中國語言學發(fā)生了根本性的變化,作為當代人,我們有幸品評趙元任、李方桂、王力、呂叔湘等人的學術著作,但卻少有他們的聲音資料供后來的學者們探究。今天我們既有條件,也有機會面對身邊的語言學家。我們可以追問他們過去的成長道路、學術歷程,聆聽他們陳述自己的學術觀點、學術主張,評價自己的學術成就。我們要為自己創(chuàng)造這樣的機會。
(二)中國當代語言學史口述研究的學術價值
把當今仍然活躍在中國語言學界的大師、前輩和學者們的個性化研究成果通過他們個人自述的方式,有計劃、有目的地錄音、記錄、整理并保存下來,以供當代或未來的學者研究之用。在國內語言學界,這不僅僅是“前無古人”的首創(chuàng),更可以使日漸遠逝的鮮活語言學史料得以保留。這樣做不但能更好地把握上述語言學研究的重點,同時也是對中國語言學發(fā)展的一個貢獻。
(1)口述歷史是一種個案研究。在歷史學的分支學科中,以口述歷史最為突出個案探考的價值??谑鰵v史注重歷史敘述的個性化,讓歷史從不同個人的口中直接道出。按照美國語言學家Charles F. Hockett在其自述中的說法,語言學史可分為兩類:一類屬于知識史(intellectual history),另一類屬于個性史(personality history)。[1]而通過一系列個案考察,對口述史料加以歸納、分析、判斷,則可以取得多重角度的歷史觀。從某種角度來說,個性化的語言學史對成就語言學的知識歷史來說不可或缺。
一些語言學家認為:今后中國語言學研究的重點將是:第一,側重宏觀語言學:語言與心理,語言與社會,語言與文化等之間的關系,鼓勵跨學科的研究;第二,著眼于認知語言學,語言與大腦和神經(jīng)的關系;第三,鼓勵用科學主義方法和高科技手段進行研究。[2]把口述史學的理論和方法引入中國語言學,充分收集口述史料,對其進行整理、歸納、分析、判斷、評價,與其他文獻資料結合起來使用,可以把史學研究方法借鑒到語言學領域。這種口述研究“的確是很有意義的嘗試,意義重大且深遠”。[3]
(2)口述歷史研究旨在用聲音記錄語言學史。以往研究學科史,不甚重視口述方式,許多史料隨人而逝,非??上А,F(xiàn)在,參與并了解20世紀前半葉中國語言學發(fā)展歷程的語言學家中,第一代人,如王力、呂叔湘、朱德熙、羅常培、丁聲樹等先生早已作古,其他人或因年事已高或因其他緣故,不暇著述。第二代語言學家也已經(jīng)六七十歲,他們口傳的歷史尤其需要記錄和保存。此外,前輩學者的治學經(jīng)驗、研究心得,也是不可多得的財富。通過訪談者以錄音、筆記、攝影等手段,把當今仍然活躍在中國語言學界的代表人物、前輩學者的研究成果、思考回顧、心得體會等,有計劃、有目的地記載和保存下來,可以建立一定規(guī)模的口述檔案或口述史料庫,以供當代和未來的學者從事研究之用。利用訪談的形式,口述歷史研究者可以誘導和促使受訪者回顧他們的親身經(jīng)歷,從而再現(xiàn)語言學的發(fā)展史,使鮮活的語言學史料得以保留。在中國語言學史上,這是首次以聲音形式記載和保存本學科的史料。
(3)口述歷史是一種新的歷史文本。它改變了書寫者與被書寫者的關系。在一般歷史研究中,造就歷史者被史家寫進歷史;而通過口述歷史方式,造就歷史者直接表述歷史、書寫歷史。這就使得同一段歷史有了兩種聲音,兩種文本。
(4)口述歷史是中國語言學史研究上的新生事物,它是對人的研究。歷史是人所創(chuàng)造的,在這一意義上研究歷史也即研究人。通過口述歷史的研究,不但可以獲得關于歷史事件的各種信息,而且可以深入了解歷史創(chuàng)造者本身。就中國語言學學科史而言,口述歷史研究尤其可以告訴我們:作為語言學各個分支領域的帶頭人,他們在當代中國語言學的發(fā)展歷程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發(fā)揮了多大作用,他們怎樣看待他人、評價自我,以及他們怎樣預測本學科的未來,等等??偨Y中國當代語言學的發(fā)展很重要,但是研究這一代學者的學術成果和理論成果,研究形成這些理論的人文因素也很重要。Robins認為:“由于語言學家也是社會的成員,也是社會文化傳統(tǒng)和環(huán)境的一部分,所以他們的思想會在很大程度上超出具體的語言范疇。我們與其問他們寫過什么或者傳授過什么,還不如從本質上關注他們?yōu)槭裁春驮趺礃又饾u形成這樣的思想和學說。如此這般,我們才可能在科學史、甚至人類總的思想史中設想語言學史?!保?]所以,口述歷史是研治語言學史的新方法,特別是中國當代語言學發(fā)展史研究上的新生事物。
(5)口述歷史是對傳統(tǒng)歷史學的發(fā)展。近代中國的變革需要新史學,新學與舊學沖突的結果,迫使新人在史學方法上探求突破,去搜尋新史料。于是史學工作者紛紛在各自的領域內探索新的治史方法??谑鰵v史就是其中一種經(jīng)過驗證、行之有效的方法,并且已有相當多的研究成果。在這樣的背景下,我們認為對中國當代語言學史進行口述歷史研究既是可行的,也是必要的,它可以彌補文獻史料的不足,印證文獻史料的可靠性,并且可以以一種生動的口耳方式敘述并傳承中國語言學史。
“20世紀中國語言學的一個重要特點就是不斷探索如何把西方的語言學理論和中國的語言學實際相結合,在探索的過程中,視野不斷擴大,認識不斷深入,研究的重點也逐漸從古代轉向現(xiàn)代,從書面轉向口語”。[5]通過對見證過這段歷史的語言學家進行口述史研究,我們可以獲得對于當代語言學家和語言學史學工作者都是最基本的材料。如果把20世紀30年代胡樸安的《中國文字學史》(1937)、《中國訓詁學史》(1937)和張世祿的《中國音韻學史》(1938)等語言學分科史的研究作為起點,中國語言學史的研究迄今已逾80年。經(jīng)過80年的積累和發(fā)展,這一領域不但有豐富的研究成果,而且已經(jīng)形成了研究規(guī)模和研究隊伍。目前中國語言學史的研究人員不但對歷史本身的探索日趨深廣,而且就研治語言學史的理論和方法也進行了探索。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已經(jīng)有多部中國語言學史通史問世,如王力的《中國語言學史》(1981);何九盈的《中國古代語言學史》(1985);胡奇光的《中國小學史》(1987);濮之珍的《中國語言學史》(1987);李開的《漢語語言研究史》(1993);趙振鐸的《中國語言學史》(2000),語言學史研究專門化的趨向越來越明顯,語言學史研究者的學科獨立意識也越來越強。[6]
中國語言學發(fā)展到今天,向學科史的研究人員提出了更為迫切的要求:要求解決大量過去沒有探索過的問題;要求面對新現(xiàn)實而追索過去的根由;要求更充分地體現(xiàn)語言學家們的研究特色和研究特點;要求更仔細更準確地描述語言學各個分支之間的種種史跡;要求史料內容更翔實、更生動、更能從多方面說明或探索其歷史因素;要求不單有固定的、文字的史料,還應當尋找流動的、可能不穩(wěn)定的、但遠非文字史料所能代替的史料;要求研究人員不單會在書房中尋找書本里的言外之意,還應當會田野作業(yè),以豐富的多學科知識裝備自己,依靠現(xiàn)代信息工具,從文獻以外收集史料、搶救史料,等等??傊鐣陌l(fā)展向語言學史研究者提出了更有時代感、更迫切、更清晰的要求。
幾年前姚小平先生曾撰文述介國外語言學史的進展,以及這門學科的研究范圍、基本概念、理論方法等,并就國內語言學史研究的狀況提出了一些看法。[7]我國在語言學史的建制和史學理論方法的探討和運用上仍落后于國外。現(xiàn)在我們既要了解國外怎樣研究中國語言學史,也要了解他們怎樣研究本國本民族的語言學史,可以借鑒國外的理論方法,參考他們的經(jīng)驗,吸取他們的成果。口述歷史可以使我們從書面歷史研究的模式中解脫出來,返回到歷史的基礎與細微之處,抵達當事人的心靈,再造歷史場景中的各種立場,從而更現(xiàn)實、更真誠地建構過去。從這個意義上講,口述歷史應該在學科史研究方面發(fā)揮更大作用。當事人的經(jīng)歷、感受和經(jīng)過記憶篩選之后的訴說,應當比史書的大事記和統(tǒng)計資料、表格更加能夠呈現(xiàn)出歷史的意義。口述歷史研究不只是對學科史的回憶與紀念,而是拓寬了史學研究領域。
自20世紀80年代起,中國口述史學進入新的發(fā)展階段,并逐漸與國際口述史研究接軌。經(jīng)過幾十年的發(fā)展和完善,口述史學已經(jīng)成為史學研究中的新領域,是新的實證研究方法。在我國,口述研究已見于歷史學、社會學、人類學、民俗學等學科領域,但在語言學研究方面尚未有全面、深入的研究。筆者對中國當代語言學史的口述研究,從口述歷史的理論和方法入手,通過對30余位親歷過中國當代語言學發(fā)展歷程的代表人物的錄音訪談展現(xiàn)這段歷史。這種研究旨在豐富、拓寬中國語言學史的研究,填補中國語言學史上重大事件和普通經(jīng)歷中沒有文字記載的空白,彌補不足,印證文獻資料的可靠性。
[1]Davis,B.H.,F(xiàn)irst Person Singular I,Amsterdam/John Benjamins B.V.1980,p.105.
[2]許嘉璐、王福祥、劉潤清:《中國語言學現(xiàn)狀與展望》,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1996年,第304頁。
[3]引自2004年6月2日何九盈先生給筆者的信。
[4]Robins,R.H.,A Short History of Liguistics,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1,p.3.
[5]林燾主編:《20世紀中國學術大典·語言學卷》,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02年,第1頁。
[6]姚小平主編:《〈馬氏文通〉與中國語言學史》,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3年,第329頁。
[7]姚小平:《語言學與科學的歷史姻緣:17-19世紀科學對語言學的影響》,《福建外語》1998年第4期、1999年第1期。
責任編輯:陶原珂
H0-09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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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2013年度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13BYY004)。
張宜,沈陽師范大學大學外語教學部教授、博士(遼寧沈陽,1100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