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斯諾登回國，下場如何？

朱安·科爾

美國國務卿約翰·克里宣稱愛德華·斯諾登應該“回家，回到這里，站在我們的司法體系里為自己辯護”。我實在無法想象，當克里向斯諾登提議，如果愿意回美國將被允許“為自己辯護”，說出這番話的克里的無知和虛偽竟到了如此令人驚詫的地步。一旦斯諾登踏上美國的土地，那么刑法系統(tǒng)以外人永遠不會再見到這個人。

將不受聯(lián)邦政府保護

威爾遜總統(tǒng)當年為了讓美國參加一戰(zhàn)，特意頒布了“間諜法案”，現(xiàn)在斯諾登很可能將面臨這項法西斯法案的制裁。而威爾遜總統(tǒng)和當今的總統(tǒng)奧巴馬一樣，也曾是一名研究憲法的學者。九十多年來，共有49人受到該法案的制裁，現(xiàn)在奧巴馬對它愛得要死，于是它在最近幾年“頻頻發(fā)力”。

曾揭露了小布什和切尼時代中情局虐待內(nèi)情的約翰·基利科，因“間諜法案”的效力而無法向陪審團解釋自己行為的動機，最終不得不替自己做有罪辯護。實施虐待的中情局員工和他們下令虐待的長官們沒有一人遭到處罰，基利科卻落得個身陷囹圄，落得家人失去收入來源供不起房的下場。

托馬斯·德拉科的案子告訴我們，斯諾登之類的國家安全官員一旦泄密，就不再受聯(lián)邦政府保護。德拉科向公眾揭露了國家安全局的虐待情況，于是被美國政府強迫為自己“誤用政府電腦”的指控進行有罪辯護，最后丟了工作和退休金。德拉科讓世人明白，在無目標的監(jiān)聽和有目標的監(jiān)聽之間，美國政府會聰明地選擇前者，因為前者不違反憲法。

更有名的是在斯諾登之前的布拉德利·曼因（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做了變性手術(shù)，更名為切爾西·曼因），兩人的案件非常類似。曼因卷入“維基解密”事件，向全世界爆出了很多猛料。比如一些解密的軍事通訊，牽涉美國軍事干涉別國的報告，以及2007年一支伊拉克新聞團僅僅因為“在錯誤的時間出現(xiàn)在錯誤的地點”而被美國武裝直升機殲滅殆盡。

曼因披露的檔案還包括目前正在進行的敘利亞內(nèi)戰(zhàn)，揭露美軍在伊拉克殺害手無寸鐵的新聞記者。東窗事發(fā)后，他曾接連幾個月每天被禁閉23小時，監(jiān)獄把他裸身鎖在床腳上，用專門器械不讓他睡覺。各種折磨使曼因形銷骨立，政府卻謊稱這是因為他有自殺傾向，這一謊言遭到他的精神醫(yī)生否認。聯(lián)合國特別報告員在探視之后說道：美國對布拉德利·曼因?qū)嵤┝丝崃摇⒎侨说呐按Ｃ绹姂撝肋@些虐待內(nèi)幕，不能讓奧巴馬掩蓋一切，就像他掩蓋政府的其他錯誤一樣。

如果說曼因事件多少有點“情有可原”的話，斯諾登則更加不能回國自首。曼因被捕后，其坦白的那些罪行都是他在身為美國陸軍時所犯下的，所以他面臨的是陸軍軍法，換言之，審判他的是軍事法庭，不是民事法庭。盡管外界普遍批評判罰太過嚴苛，但一切程序都符合軍事審判的規(guī)則，假如這是在戰(zhàn)時，那么即便曼因被判處死刑也毫不為過。因為他的泄密，美國情報系統(tǒng)不得不轉(zhuǎn)移陣地，之前的成果瞬間化成泡影，必須重新鋪設(shè)一切行動。

斯諾登的情況和曼因完全不同。由于他的出現(xiàn)，中情局無疑將面臨一場大掃除，但很難說他的揭秘是否會打亂美國已有的外交部署。而且斯諾登的身份只是中央情報局的一名雇員，既非現(xiàn)役軍人，也非政府要員。據(jù)報道，中情局有兩萬一千名雇員，但受雇不等于特工，外勤特工大概只有一千名左右，并且大部分都不是在美國出生的美國公民。訓練一名外勤特工的周期一般是兩年，這個時間段在斯諾登的履歷里反映不出來。

斯諾登直指美國憲法精神核心

在斯諾登揭開內(nèi)幕之前，大家很少會去思考美國公民究竟在多大程度上在沒有許可、沒有提醒的情況下遭到監(jiān)聽，很少知道這種基于“在危險降臨前，先把危險制造者揪出來”的方針。然而諷刺之處在于，真正的潛在危險制造者肯定很清楚自己時時刻刻都有可能處于監(jiān)聽之下，他們自有因應之術(shù)；至于外國政府，也不會不明白美國國家安全局的監(jiān)聽活動，他們同樣自有因應之術(shù)。于是剩下的只有無辜的美國平民，他們才是《憲法第四修正案》所要保護其隱私的對象，卻也是美國國安局監(jiān)聽的最大受害者。

曼因所揭露的只是美國軍方在阿富汗、伊拉克的行為，它們和美國普通人的生活離得很遠。斯諾登事件則不同，他所揭露的問題直指憲法精神的核心，在他之前，媒體幾乎很少談到這個問題，而在他之后，公民隱私、個人安全等話題成了頭版的?？?。

在美國，受到虐待的遠不止曼因一人。美國官員在很多地方都隨意捕人、監(jiān)禁虐待，有在國外的，比如阿布格萊布、巴格蘭、關(guān)塔那摩和波蘭的一些美軍基地；更有在國內(nèi)的，目前全世界一共有700萬囚犯，美國竟然占了四分之一，其中8萬名美國囚犯隨時可以被處以每天23小時的單獨禁閉。我們看到這些觸目驚心的數(shù)字，就會明白阿布格萊布監(jiān)獄絕非美國陸軍的下限，那個地方只是把美國人關(guān)于監(jiān)禁的理念照搬到伊拉克的一個縮影罷了，落在他們手里的囚犯遇到酷刑和逼供再正常不過。全球四分之一的囚犯，和一座小城居民人數(shù)差不多的禁閉犯，誰會相信虐待只是“巧合”？約翰·克里覺得在如此殘酷的體系里，斯諾登將會有一個“公正的審判”，真是荒謬。

克里很聰明，消息也很靈通，他肯定了解上述幾件事，所以我認為他在裝傻。我還記得克里曾把在越南的美軍比作“蒙古部落”，既然他曾經(jīng)那么清醒，不知現(xiàn)在能否反思自己說出的這番蠢話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