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春濤
(南京藝術學院博士后流動站,南京210013;廣西藝術學院,南寧530022)
造像碑集中出現在5—7世紀的中國北方,這種融建筑、雕刻、繪畫、書法銘刻于一體的藝術形式,是重要的宗教藝術遺存,也是研究中國北朝、隋唐時期宗教、社會、歷史、民族、風俗、地理等方面的重要學術資料。造像碑遺存數量最多的集中在中原東部地區(qū)、西北地區(qū)兩個區(qū)域[1]李靜杰.佛教造像碑分期與分區(qū)[J].佛學研究,1997,(10).,而山西是造像碑在中原東部地區(qū)的重要分布點,對于它的調查和研究是一項具有重要意義的課題。
一
宋以后的金石學著作著錄了少量的造像碑銘文,著錄山西造像碑的有:胡聘之《山右石刻叢編》、清夏寶晉《山右金石錄》、清魯燮光《山右訪碑記》《傅公祠石刻敘錄》[2]國家圖書館出版社.地方金石志匯編(第十四冊)[M].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1.《三晉石刻大全》(2007—2010年)等,這些金石學的著作保存了某些造像碑的發(fā)愿文、供養(yǎng)人姓名等原始材料,但也存在銘文抄錄訛誤以及錯漏的情況。除金石志外,地方志中的金石記也保存了部分造像碑的銘文,而近代以來編纂的文物志對造像碑也有涉及,如《民國京魯晉豫古器物調查名錄》中的“山西省各縣名勝古跡古物調查表”收錄了不少的造像碑[3]民國內務部.民國京魯晉豫古器物調查名錄[M].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4.。國家文物局編輯出版的《中國文物地圖集·山西分冊》則是新中國歷次文物普查的集合,其中也有不少造像碑的資料。以上有關造像碑的資料,主要是碑刻的銘文資料,也包含有一些背景資料,如出土地、流傳脈絡、保存現狀等信息,所有的這些信息豐富了對每一通造像碑的認識。
從整體來看,國內外對山西造像碑的研究已獲得了一些成果,但還有一些重要的基礎工作仍需重視,如關于山西造像碑遺存的全面、詳細的資料還沒有刊布,這不僅包括保存在山西省內的造像碑,外省博物館如上海博物館、南京博物院、故宮博物院內也保存有一些山西的造像碑,還包括一部份流落到海外的山西造像碑的資料。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基本的工作有待核實,如造像碑的定名、分類、分區(qū)、分期、面序、組序、位序等問題仍然存在,以一種科學的方式對這些問題進行厘清將更有利于下一步深入的研究工作。有了以上完備的基礎工作后,接下來從宏觀視角梳理山西造像碑的整體風格、發(fā)展演變規(guī)律以及進行同一時期、同一地區(qū)或跨時期、跨地域內之間的比較研究才成為可能。
從有紀年的造像碑遺存來看,山西造像碑主要集中在5世紀末8世紀初,這些造像碑散見于各地,除了山西境內的各大博物館、文管所、鄉(xiāng)村寺觀內以外,在北京、南京、上海的一些博物館也保存了來自山西的造像碑,而且瑞士、英國、美國等國外博物館也藏有為數不少的山西造像碑,這些造像碑具有很高的藝術價值和文物價值。除了以上69通有紀年的造像碑外,有超過40通的無紀年造像碑仍然保存在山西境內的各大博物館和文管所,這一部分資料也是學術界基本沒有涉及的,包括其年代考訂以及圖文資料的著錄是一項非常重要的工作。
以上就調查的山西造像碑遺存進行了簡要梳理和概述,無論是有紀年造像碑,還是無紀年造像碑,其詳細的資料還有待進一步刊布。將所調查的造像碑遺存資料按照科學方式進行著錄,建立完備、翔實的圖文信息庫是進一步研究的重要基礎,對這些信息的數字化工作既有利于文物的保護,又可以推動學術研究。
二
山西是石刻遺存最豐富的省份之一,據初步統(tǒng)計,僅存于山西省境內的各類古代石窟、石雕遺址就多達160余處[1]王恒.雕鑿永恒:山西石窟與石雕像[M].山西人民出版社,2005.2.,這還只是宗教造像遺址的粗略統(tǒng)計,如果計算上造像碑等單體造像,以及摩崖、碑碣、墓志、塔銘、經幢、造像題記、畫像石等石刻類型,這個數字更令人咋舌。石刻數量龐大,保護的任務比較繁重,就石刻遺存包括造像碑的保護工作,現在仍存有一些尚待改進的方面。
第一,山西造像碑的保存分散,保護措施不健全,基礎的檔案工作還有待改進。在民國時期,太原的傅公祠、安邑的房公祠還收藏有為數不少的造像碑和石刻[2](日)水野清一,(日)日比野丈夫著.孫安邦等譯.山西古跡志.山西古籍出版社,1993.29-37;王鴻賓.傅公祠所藏石刻述略.文物季刊,1989,(1).,但現在已散落各地,保存于山西省博物院、山西省藝術博物館以及鹽湖區(qū)博物館等地,而且不少造像碑石已經佚失。造像碑主要保存在山西各大博物館(其中尤以山西博物院、山西省藝術博物館為多)、文管所,但仍然有為數不少的造像碑佇立在鄉(xiāng)村寺廟內或野外,尤其晉城、長治一帶這種現象比較突出,由于安保設施簡陋,無法確保造像碑的安全。由于諸多原因,博物館、文管所也無法集中收藏并對之進行保護。另外,隨著國家和省內文物普查的開展,造像碑的基礎普查也有所涉及,但基本的檔案信息仍然不健全,銘文抄錄、拓片整理、拍攝采集以及基礎的圖文辨識與記錄工作還未普遍開展。在此情況下,一旦造像碑丟失,附著在造像石刻上的歷史信息就隨之消失。
第二,和其它石刻遺存一樣造像碑也無法抗拒自然的力量。山西造像碑的石材基本為砂石質,這種石質松軟,經歷過長時間的風吹雨淋,多數造像碑表面都遭受溶蝕、剝落、巖溶覆蓋、生物侵蝕等破壞。人為的保護措施如集中保存、加蓋防護、加固修復、化學方法修復等等,這些措施一定程度上延緩了石刻的衰亡時間。山西博物院展出的幾通造像碑被修復過,保存狀況良好,據資料顯示,山西省藝術博物館、臨猗縣博物館對石刻造像也進行過保護與修復工程[3]張建華.純陽宮石質文物保護與修復[J].文物世界,2006,(2);張建華.臨猗縣博物館碑刻保護修復[J].文物世界,2011,(6).,但仍然有許多縣一級的博物館和文管所未能實施一系列的保護措施。由于展覽條件、資金狀況等因素的限制,造像碑被堆放在庫房或露天場地,受到自然風雨的侵蝕,大量破損的石刻碑碣無法得到及時的修繕,這種現象比較普遍的存在著。
第三,人為的破壞與盜取成為造像碑流散和損毀的重要因素?,F保存在南京博物院北魏神龜元年(518)邑主呂雙等造像碑、北魏神龜二年(519)邑主馬光仁酒榮等造像碑,北京故宮博物院收藏的北魏酒廣宗造像碑等造像碑都是在上個世紀初從山西流散出去的準備偷運到國外而被有幸截獲的造像碑。而已經販運出國門的山西造像碑也為數不少,如保存在瑞士瑞特保格博物館的北魏神龜三年(520)呂氏一族造像碑,英國維多利亞和阿爾伯特博物館的北魏神龜三年(520)李僧智王阿全合邑造像碑,美國華盛頓賽克勒美術館的北魏正光二年(521)翟干姜等造千佛碑以及美國大都會博物館的北魏建義元年(528)杜善勝等合邑七十人造像碑等等,這都是始于上世紀初販賣文物之風盛行的結果。新中國成立后,這種風氣得到有效制止,但至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以來,由于經濟利益的促動,盜賣文物之風又沉渣泛起,山西石刻源源不斷的從山西境內流往其他省份或國外,加之保護意識薄弱,保護措施不到位,山西造像碑的流失與破壞程度十分嚴重。山西在第三次全國文物普查的過程中某文管所發(fā)現一通造像碑,為防止被盜竊,將造像碑重新埋入土內,這種消極的保護方式直接反映了一些基層文物保護單位在文物保護措施上的被動局面。
三
山西造像碑以及其他石刻的保護,除了加強普查,集中保存,加大投入,提高安保等措施以外,通過科技的手段實現石刻信息的數字化是文物保護的重要途徑,而且這種方法的推行能使石刻信息實現資源共享,大大推動石刻藝術研究的發(fā)展。今天一些國家和地區(qū)已經開始著手石刻文獻數字化的建設工作,并建立了一些石刻文獻特色數據庫,如臺灣的佛教石刻造像拓本數據庫、日本的京都大學人文科學研究所藏石刻拓本數據庫等石刻圖文數據庫,使用這些數據庫不僅可以瀏覽石刻圖像,而且可以進行石刻文獻的全文檢索,為全面揭示石刻文獻信息提供了強大的支持[1]牛紅廣.石刻文獻數字化建設現狀分析與思考[J].大學圖書情報學刊,2014,(3).。這些成熟的數據庫建設也為山西石刻圖文數據庫的開發(fā)與建設提供了重要的參考。
與一般的文獻數字化的方法不同的是,石刻藝術的數字化要實現的是圖像和文字的統(tǒng)一,而在處理圖像方面,平面圖像與浮雕圖像都具有不同于文字著錄的特點。整體來講,圖像數字化的采集必須遵循客觀、全面的記錄石刻現存狀態(tài)的原則,對于石刻造像的大小、圖像、銘文、材質、品相等信息應盡可能準確、如實采集,對出土地或存在環(huán)境等特征也應該有所反映。
在采集石刻信息的方法上,傳統(tǒng)的石刻資料采集手法主要是拓片、測量、照相、文字記錄等,這些方法幫助掌握石刻的銘文內容、形制、地點、環(huán)境等;傳統(tǒng)的采集方式是不可或缺的重要方式,如傳統(tǒng)的拓片采集,能比較真實的還原石刻內容及石刻表面信息,但其不足也比較明顯:拓片因拓制者的主觀性因素如技術水平及制作方法等對拓片承載的信息的客觀程度產生影響;對石刻現存狀況的反映受到限制;無法反映石刻的周圍環(huán)境以及與附近其它石刻之間關系;對立體的石雕與石刻信息的采集,傳統(tǒng)的拓片的優(yōu)勢明顯不足。隨著科技手段的進步,逐漸出現了更為先進的GPS定位測量、全站儀測繪、CAD平面剖面圖的處理、數字三維掃描、數字攝影測量等等[2]鄧志強.石刻資料采集手法概論[J].黑龍江史志,2014,(8).。采用這些科技的手段,彌補了傳統(tǒng)數據采集中存在的不足,真實客觀的記錄了石刻的現狀,甚至在石刻遭受毀壞的情況下能有效的還原石刻的本來面貌。傳統(tǒng)的數據采集方法與這些科技手段的結合,大大推動了石刻藝術檔案信息庫的建設。山西石刻藝術的數字化是值得嘗試的一項工作,它的建設將會在文物保護和學術研究兩方面產生不可估量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