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少飛
( 北京服裝學院,北京 100029 )
從符號互動理論視角解讀西方高跟鞋性別屬性的變遷現象
徐少飛
( 北京服裝學院,北京 100029 )
高跟鞋自十六世紀晚期在西歐誕生以來,從最初的宮廷貴族的穿戴品到近世紀的女性性別的象征物之一,再到本世紀初西方主流設計大師一次次地將高跟鞋引入男裝系統(tǒng),在整個高跟鞋的歷史中由于社會情境的不斷發(fā)展變化,高跟鞋所扮演的社會角色以及人們對于高跟鞋穿著者的身份認證都在不斷發(fā)生著變化。從符號互動理論的視角對于高跟鞋在其發(fā)展歷程中所代表的性別屬性變遷的原因進行分析,截取高跟鞋性別屬性發(fā)生變革的幾個主要時間節(jié)點,運用符號互動理論對這些現象進行解釋。
符號互動理論;高跟鞋;性別
符號互動理論(symbolic interactionism)是一種基于在人們日常生活中通過觀察個人以及群體與周圍環(huán)境不斷進行的互動行為并處理互動關系的事實來研究人類群體的生活行為的理論。[1]符號互動理論是由美國社會學家喬治·赫伯特·米德(Mead George Herbert ,1863.2.27-1931)在20世紀30年代提出,隨后他的學生布魯默于1937年正式提出,并根據他的講稿匯編成經典性著作《心理、自我和社會》,此后符號互動理論成為社會心理學理論的一支活躍于社會學界。符號互動理論中的核心詞匯——“符號”指的是在社會語境中具有某種象征性意義的事物。這些事物包括語言、文字、圖形、聲音、肢體語言、表情、著裝穿戴等個人外在附屬物以及一切具有象征意義的社會屬性信號。符號互動理論強調周圍事物對于個體的影響并非該事物本身的內容和形式對人產生的影響,而是個體首先將該事物賦予了一定的暗含社會屬性的意義,從而對事物做出具有社會意義的回應。而被賦予了社會屬性的象征意義正是來源于個體與他人、個體與群體在長期互動中形成的互動經驗。高跟鞋作為一種符號在其社會語境中不斷傳遞著社會意義,從其誕生之初先是作為男性權利的象征,隨后又作為貴族皇權的象征,繼而變?yōu)榕孕詣e的象征物之一,最后到近年來又有回歸作為男性穿戴品的趨勢,這一系列因社會語境發(fā)生變化而引發(fā)的高跟鞋作為一種性別符號不斷更迭的現象可以運用符號互動理論進行詮釋。
自從高跟鞋在西方時尚史中作為一個術語出現以后,就不停地作為一個表達著各種不同的意義的符號發(fā)揮著其不可替代的社會效用。今天,無論是在西方還是在東方國家,高跟鞋已經成為一種有力而又性情異變的個體符號。西歐帶跟的鞋的歷史最早要被追溯到16世紀晚期,這一歷史事實已經在上世紀80年代的英國鞋品收藏家瓊·斯凡(June Swann)的研究中得到了充分的證實。斯凡在其2008年于Shire Library系列叢書中出版的《Shoemaking》一書中指出,無論是當時的人們在鞋底增加皮革的使用量還是為了便于修鞋而直接增嵌入鞋底的皮革的使用都很有可能是后來妖艷的皮質高跟鞋的起源。[2]高跟鞋的靈感,以及其他時尚鞋履的靈感,也許在16世紀晚期時的東方早已產生。哥特式時期的波蘭那鞋的那種被拉長的鞋頭帶有中東懷舊意味的氣質,這是因為對于由十字軍東征從東方所帶到西歐的鞋子產生的靈感制成,西歐人在與土耳其帝國的貿易往來中所獲得的那林(nalin)也正是盛行于16世紀中期的高底鞋喬品(chopin)的造型靈感來源,隨后的16世紀下半葉,喬品逐漸被高跟鞋取代。在整個16世紀,歐洲人由于一系列的政治、社會、和商業(yè)原因頻繁地出入近東地區(qū),并且對東方的風俗文化越來越感興趣,商品交換、商業(yè)差旅以及外交鏈接等社會活動都刺激著西歐人對東方的關注。Nicolas de Nicolay在1567-1568年于Lyons版印《Navigations et Peregrinations Orientales》一書中清晰地指出,被保存在瑞典首都斯德哥爾摩博物館的美麗的韃靼騎馬靴,被認定是1582年蒙古可汗所贈,這也印證了在當時鞋履可以作為各國文化的交流和國邦之間互相贈送的禮物。[2]雖然在高跟鞋的起源問題上莫衷一是,但在17世紀上半葉高跟鞋已經成為上流社會的男人、女人以及孩童的財富、品味和地位的象征卻成為不爭的事實。到17世紀下半葉,西歐的貴族們也許是想讓那端莊的高跟鞋從較低下的勞動階層的人們所穿的鞋履中脫穎而出,高跟鞋一次次隨著上流階級對其不斷加高的鞋跟而粉墨登場,其中最為典型的就是被法國國王路易十五推崇備至的那奪人眼球的紅色高跟鞋。盡管紅色高跟鞋在此之前已經算作是一種時尚,但在路易十五掌權期間,由于他的極力推崇,紅色高跟鞋逐漸成為了政治特權的表達,只有那些能出入法國宮廷的男人才被允許穿上高跟鞋。
到了18世紀上半葉,高跟鞋終于逐漸發(fā)展成為了專屬于女性的鞋履樣式。這一變化過程也反映出兩性性別標志產生的變化。這一時期在著裝上形成了男女性別差異被極度夸大的局面。18世紀中葉,英國率先進入工業(yè)革命,男裝不再矯揉造作,造型比之前的要簡單、實用得多,并且形成了由夫拉克(frac)、基萊(gilet)和克尤羅特(culotte)組成的三件套樣式,此后男性服裝雖有流變,但一直沿用三件套樣式,只不過在細節(jié)上有所變迭,與三件套對應的鞋子也要考慮到是否符合工業(yè)革命時代的快節(jié)奏生活,于是高跟鞋因其妨礙工業(yè)生產的效率被男性拋棄。與之相對,女裝則是朝著淋漓盡致地體現胸、腰、臀三位一體的女性性感特征的方向發(fā)展,由于18世紀女性對巨大的裙撐的普遍使用增加了身體的寬度,為了讓身體看起來比例更加優(yōu)美,高跟鞋在整個18世紀扮演了一個增加女性身高的工具的角色。
在此后的兩個世紀,高跟鞋的樣式層出不窮,上世紀50 年代,鋼釘技術的使用對高跟鞋進行了改革,超級尖細的鞋跟幾乎成為50到60年代美國女性的性別符號。20世紀美國著名的影星瑪麗蓮·夢露在當時穿上了由薩爾瓦托勒·菲拉格慕(Salvatore Ferragamo)設計的金屬細跟高跟鞋參演電影從而讓她一舉成名,高跟鞋從此在女性心目中的作用一發(fā)不可收拾。但無論是為了達到身體視覺比例上的最佳效果還是對高跟鞋的純粹向往,基本都是在女性的范圍內發(fā)展。
20世紀,時尚進入國際化狀態(tài),設計師是20世紀時尚的主要內容。20世紀下半葉,同性戀現象已屢見不鮮,許多時尚圈內的設計大師本身具有同性戀傾向,這就導致了由帶有同性戀意味的設計引導的時尚逐漸普及開來。男女服飾的界限越來越模糊,各大流行中心的T型臺上中性服裝大行其道,無論在西方還是在亞洲,現代都市女性都已接受了黑白灰為主色調的中性服裝。而設計師也開始嘗試讓男性穿上高跟鞋作為潮流。
(一) 角色扮演和身份認證
符號互動理論的提出者喬治·赫伯特·米德(Mead George Herbert)認為,一件事情自身不具有意義,它的意義只能來自于社會互動,事物只能通過在社會環(huán)境中,在人的行為或者活動的栽培下才具有意義。人處在社會的環(huán)境中,與周圍的一切進行著互動,互動行為的具體過程和結果完全取決于自身對于互動對象事物的理解。這種對于其周圍互動事物做出的互動決定是隨著互動過程的持續(xù)而不斷變化的,這是一個變量。高跟鞋本身在形成之初,其意義僅限于其功能性或者實用性,即有助于減少雙腳與不潔凈的地面產生接觸。然而,當高跟鞋發(fā)展成可以作為國禮贈送時,它便具有了超越本身屬性的社會意義。當路易十四用至高無上的權利規(guī)定只有他本人可以穿上顯赫的紅色高跟鞋時,高跟鞋變?yōu)橐粋€權利的符號,象征著皇權。由于路易十四與貴族們之間的互動,也就讓貴族階層對于紅色高跟鞋這一符號產生自己的理解,即紅色高跟鞋代指皇權。而在17世紀,貴族的傭人們通過與貴族階級之間的互動,傭人階層讓高跟鞋與社會地位密切相關這種前期形成的社會意識得以發(fā)揮余熱,于是,高跟鞋作為一種符號在更廣泛的人群中形成了其獨特的社會屬性。可見,由于高跟鞋扮演著權利這一角色,也使得穿上高跟鞋成為貴族階級的一種身份認證。
(二) 高跟鞋這一符號的性別屬性建構
符號互動理論者認為,社會是一個動態(tài)的實質性的概念。社會是一個由不斷地互動、持續(xù)不斷地溝通所形成的有機體。在個體面對面的互動中有待于協(xié)商的中心對象是身份和身份的意義,個人和他人并不存在于人自身之中,而是存在于互動本身之中。自我是社會的產物,是主我和客我互動的結果。主我是行動者,客我是通過角色獲得形成的在他人心目中的我,即社會我。行動由主我引起,受客我約束控制。前者是行動動力,后者是行動方向。[1]17世紀高跟鞋的男女性別區(qū)分已經日益明顯。男人的高跟鞋款式強健,鞋跟短而粗,十分結實,而女性高跟鞋則呈錐形,設計上也更為纖細,體現出女性特有的優(yōu)雅氣質。鞋跟的粗細程度在人們之前的審美經驗中得以形成,這一點可以用符號互動理論加以充分說明。由查爾斯·佩羅(Charles Perrault,1628-1703)在17世紀晚期首次在法國宮廷上為法國貴族演述的灰姑娘的故事里,尤為凸顯了一雙小巧精致的女性的腳的價值。在故事中,灰姑娘那雙與眾不同的小腳在他人通過對灰姑娘的角色認證后于心中所形成的符號就代表了她那天生高貴而優(yōu)雅的特質。她的玻璃鞋毫無疑問地證明了自身的天生麗質,從而最終讓她的社會地位得以提升。相反,她的姐妹們擁有較大尺寸的雙腳,在那個時候看來,這就能夠不言自明地顯露出灰姑娘的姐妹們道德缺失的本性。[2]從18到20世紀,高跟鞋一直被視為女性特征的專屬。在這一時期的社會情境中,女性為了通過角色扮演形成在他人心目中的形象,向他人宣示著自身的性別,這就形成了符號互動理論中所闡釋的中心概念——社會我。通過高跟鞋這一被普遍接受了的經驗性的性別符號強化自己的性別取向,并受到客我的監(jiān)督和約束,行動方向不斷向著之前被建立起來的行為模式靠攏,于是,高跟鞋就成為女性塑造其社會形象的用之不竭的工具符號。
符號互動理論解釋了包括各種具體的語言,文字,肢體語言,以及人的穿戴物等一切詳細的信號在人們日常生活中所起的作用。當高跟鞋成為一種性別符號,人們自身首先通過對這一符號進行表達,然后再通過學習他人的符號表達來形成和強化自我的概念,并運用這些符號與周圍事物發(fā)生互動關系,以此來處理自身內部的各環(huán)節(jié)以及自身與外界的復雜變化。20世紀末,同性戀文化在西方越來越多地被接受,在西方社會主流的服裝設計大師中同性戀現象屢見不鮮,于是潮流的風向標不經意地開始向憂郁的男性風格和剛烈的女性風格上傾斜,高跟鞋這一既定的女性性別符號開始被設計師用來進行打破其性別屬性的嘗試,即進行被符號互動理論者稱為行為越軌的嘗試——將高跟鞋穿在男性的腳上。當高跟鞋的社會情境發(fā)生變化,當設計師的行為引領著當下的潮流,人們也許會重新打破固有的互動經驗,這種嘗試一旦成為風尚,高跟鞋也因此就不再僅是女性性別的象征符號。從符號互動理論的視角來解讀高跟鞋在其社會情境中所代表的性別屬性的變遷現象,不僅有助于明晰高跟鞋在其文化情境和社會情境中性別屬性的變遷脈絡以及性別屬性建構的意義,也具有明顯的社會學和心理學意義。
[1]車文博.當代西方心理學新詞典[M].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1,94-95.
[2]Giorgio Riello,Peter McNeil.SHOES:A History from Sandals to Sneakers[M].Berg Publishers,2006, 225,227.
[3][美]喬治·H·米德著.心靈、自我與社會[M].趙月瑟,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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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李當歧.西洋服裝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
(責任編輯:孫建華)
Reading the Phenomenon of the Changing Gender Attribute Attached to Western High Heel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ymbolic Interaction Theory
XU Shao-fei
( Beijing Institute of Fashion Technology, Beijing 100029, China )
The high heel was born in the late sixteenth Century in Western Europe. Originally, it was used in palace by nobility, and then it was developed to be one of the symbols of wearing products to female in the last several centuries. In the beginning of this century, the western mainstream design masters tried to put the high-heeled shoes into menswear system again and again. Therefore, the social roles of high heel and the identity certification to people who are wearing high heels are constantly changing in the whole history of the high heel due to the development and change in social context of fashion world. This article intends to analyze the phenomenon that gender attributes represented by high heels changing in the process of its history based on the theory of symbolic interaction. It interprets the above phenomenon by intercepting several periods of the changing time in the high heel histor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ymbolic interaction theory.
symbolic interaction theory; high heel; sex
2015-01-12
北京市教育委員會專項資助項目(JD2014-06)
徐少飛(1989-),女,山東臨沂人,外語系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藝術學理論。
TS941.12
A
1671-4385(2015)02-0085-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