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虹
能見到中國第一位舞蹈專業(yè)博士、著名舞蹈家劉鳳學女士,要感謝北京舞蹈學院60年大慶,舞蹈再也不只是伴舞、不只是配角,而是作為主角向觀眾展示了一道道精美的饕餮大餐;更重要的是我們看到了海峽兩岸之間的交流,看到劉鳳學和舞院中國古典舞系共同演繹的劉先生重建的唐宴樂。唐樂特有的音調和專業(yè)舞蹈人士精準的構建再現了《春鶯傳》《拔頭》《傾杯樂》等一幕幕古老和諧的樂章,似讓人夢回大唐。
近九十高齡的劉鳳學,云鬢高挽,典雅賢淑,一句“先生”我不由得脫口而出,我知道那是因為她身上散發(fā)出一種力量——人格的力量。先生是學現代舞的,卻傳承了中國大唐盛世的傳統(tǒng)文化;先生身在臺灣,卻做著大陸專業(yè)機構應該做的事;先生身為個人,卻舉一己之力,影響和帶動著周圍的人,創(chuàng)建新古典舞團,用近五十年的時間,把幾千年的唐雅樂舞完整地復現出來,做著國家和政府應該傳承的事。是什么力量讓她半個世紀以來不受市場的影響,堅守這樣一條學習、研究、復制、重建中華民族傳統(tǒng)文化之路呢?
先生告訴我一個驚人事實:保存最完整的唐雅樂不在中國,而在日本。日本大寶元年時就設了雅樂寮,明治三年在宮廷設立了雅樂局,到明治二十一年,用了18年的時間整理出99首樂譜,66首舞譜,并代代相傳,至今還有專門的宮內廳在保護、傳承中國大唐的雅樂,逐步演變成日本自己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日本可以舉國家之力傳承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而中國又有多少人在做這樣的事呢?所以劉先生40歲留學日本時,幾乎放下了現代舞的學習,專門學習了唐樂舞,手抄全套的舞譜和樂譜。在上世紀60年代末回到臺灣推出恢復唐樂舞,并創(chuàng)建了臺灣新古典舞團。有趣的是,英國拉邦舞蹈學院杰肯教授在唐雅樂和儒家祭孔舞蹈方面有獨到的研究,劉先生又來到英國讀杰肯教授的博士,那年她56歲。當時的中國剛剛經歷了“文革”10年,進入改革開放,重點發(fā)展經濟,文化還難以顧及。
在傳承中國傳統(tǒng)文化方面做的好的還有韓國,正因如此,才有看唐文化去日本、看宋文化到韓國之說。從宋徽宗欽賜高麗大晟雅樂至今,韓國一直很重視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學習、保護和傳承。今天,他們有專門的韓國國樂院,下設研究機構、表演機構、博物館和劇場,專門研究表演唐宋樂舞,還在此基礎上發(fā)展了祭祀佾舞,不僅國家出資,還對傳承人有一套保護機制,專家級人才被稱為國家的“文化財”,并編號排列。
劉先生的新古典舞團雖系個人創(chuàng)辦,但每年也會得到臺灣政府的支持,再現唐宴樂的演員有的具有專業(yè)舞蹈功底,有的是其他行業(yè)的人懷著對傳統(tǒng)文化的熱愛經過培訓組合起來的,它帶給人們的不只是感官享受,更多的是文化的精神盛宴;它是沉實的,非快餐文化所能替代的。正是憑借著政府力、民族力和民眾力,新古典舞團才能堅持40年獨樹一幟。可喜的是,繼2010年3月劉先生的新古典舞團和出自唐樂舞故鄉(xiāng)的西安音樂學院進行了交流和聯合演出之后,2014年末又和中國舞蹈的最高學府北京舞蹈學院聯合演出,為觀眾帶來了一場美不勝收的大唐文化饗宴。
然而引進歸引進,合作歸合作,傳承之路還很長,劉鳳學先生帶給我們的傳承啟示更是綿長久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