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蘇萍
德國電影《Phoenix》(《不死鳥》)讓我難以平靜。戰(zhàn)后,猶太女人奈麗在好友萊娜的幫助下,從集中營死里逃生。醫(yī)生勸慰臉部嚴重損毀的奈麗,讓她通過整容改變身份。然而她堅持要修復成原來的樣子,因她要找到深愛的丈夫強尼。她找到了做侍應生的強尼,然而強尼卻認不出她了,盡管醫(yī)生的整容手術極為成功。強尼提議:讓奈麗扮演奈麗。
奈麗很配合。通過強尼對過去奈麗的一次次描述,她又回到了充滿愛情和陽光的日子。奈麗聆聽丈夫講述往昔歲月:“大清洗”之后鄰居的側目、疏離甚至告發(fā),使他不得不躲在甲板底下躲避追捕。這些經歷使她一次次觸摸到自己,也一次次試圖提醒強尼:我是真的奈麗。
強尼始終沒認出她。是真的沒認出,還是不愿直面現(xiàn)實?不能回避的一個事實是:她深愛的強尼,才是告發(fā)、出賣她的那個人。
影片最后,奈麗在強尼的安排下,穿著多年前強尼從巴黎購回的紅色長裙和高跟鞋,走下列車盛裝歸來。大家擁抱、祝福。而好友萊娜最終開槍自殺了。她在留給奈麗的信中明確告知,強尼早在奈麗被捕前就“以德國人的名義”簽署了離婚文件,他出賣了她。奈麗在黑暗中就著燭光看完信,將離婚文件收好,放進包里,然后按照劇本上演回歸。
為什么曾經最親近的人認不出自己?從集中營逃生的人走路怎么可能是陽光下的樣子?強尼回答:“人們只想看到過去的奈麗回來了,沒人會去看那些從集中營逃生的面目全非的人……”他們害怕面對的,并不是受害者被損毀的臉,而是自我內心的黑暗。
萊娜曾說過一段痛徹骨髓的話:“為什么我們猶太人要一次次地,對那些出賣和背叛選擇妥協(xié)和原諒?妥協(xié)和原諒本身不可恥嗎?”
影片末尾,奈麗的親友們在陽光下設宴歡迎她。她把他們帶到屋里,讓曾是鋼琴家的丈夫彈奏一曲德國作曲家的《Speak Low》,伴隨著奈麗的歌聲,強尼停止了彈奏。仿佛只有歌聲,才能喚回記憶,還有良知。
奈麗離開了,留下寂靜的屋子和屋里沉默的人們。
開放的結局并沒有減輕影片的灰暗。70年前,美軍解放了德國著名城市、歌德和席勒的故鄉(xiāng)魏瑪。在8公里外的布痕瓦爾德集中營,美軍將領震驚于集中營中慘絕人寰的場面,命令將魏瑪市民帶來參觀。第二天,魏瑪市長夫婦自殺,隨后自殺的還有集中營指揮官的兩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