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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春郁暮深

      2015-05-14 09:47鹿辛
      飛魔幻B 2015年11期
      關(guān)鍵詞:郡主謝家木香

      鹿辛

      【壹】

      信央隱約記起,從丞相府大門往里頭一直走,穿過幾座山墻到了西苑,約半柱香的時間,彎彎曲曲的石子路上似乎有棵年歲很大的木香樹。

      這棵木香樹茂盛而蒼翠,枝干蜿蜒盤旋開滿了大花白木香,寬大而肥碩的葉子襯托著這些玉色的花盞,看得人總覺得春光乍好。

      天下人如今都知道,信央是王爺流落在外的親生閨女,以前在外邊曾受過不少苦楚,認親后也深得王爺寵愛,甚至被陛下封為了郡主。

      丫鬟嬤嬤都知道信央現(xiàn)在的身份,于是紛紛恭敬地福身:“郡主?!?/p>

      見信央一直盯著這棵樹,一個年歲微大的嬤嬤道:“郡主可是瞧上了這棵樹?這樹本是許多年前便有了的,學(xué)堂建起來的時候本是要砍了的,不想還是留著了。若是郡主喜歡,老身便去請人移到王爺府上去?!?/p>

      信央搖搖頭,輕輕一笑:“不了,我只是覺著這樹看著怪喜歡的?!焙龆掍h一轉(zhuǎn),“丞相大人可在?”

      嬤嬤依舊還保持著福身的姿勢:“大人在書房里正恭候著郡主呢?!?/p>

      “那勞煩嬤嬤帶路了?!毙叛胄Φ脺睾停汶S著嬤嬤離開了原地。

      在離她越來越遠的身后,這棵木香樹在風(fēng)中晃動著枝干,嘩啦啦地響著,于是空氣里滿是清香郁苦之味。

      【貳】

      信央是九歲那年跟著鎮(zhèn)上的鄰居王大娘一起進的學(xué)堂。

      王大娘是學(xué)堂中掌廚的,平日里就負責(zé)幾位夫子的飲食,有一次她回鎮(zhèn)上探親的時候見信央十分嬌憨可愛心下無比歡喜,又憐憫她前些日子失去了母親,便索性一同帶她回了學(xué)堂,到時候找點擇菜之類的輕松些的活計給她,想來管事的先生也不會在意多了雙筷子。

      這個學(xué)堂建在丞相府里的西苑,諸多世家共同請了一些稍有名望的夫子來教子弟們六藝,設(shè)了幾個樂堂、書堂、御場、棋堂等等。

      作畫不在六藝范圍之內(nèi),因此去學(xué)的人特別少。像是世家子弟這般的人,個個都愛胡鬧干些混賬事兒,沒幾個人是靜著心思好好來求學(xué)的。

      所以,王大娘偶爾得空了便長吁短嘆:“今日又見著幾個潑孩子翻圍墻逃學(xué)了?!痹谝慌造o靜洗菜的信央便會抬起頭淺淺一笑。

      夜深人靜時分,西苑一派寧靜,僅余了幾根燭火明明滅滅。

      幾個堂院都并未上鎖,暗夜中依稀能夠聽見門吱呀一聲被打開的聲音。月光不大,只見一個人影閃了進去。

      提著燈的小廝恰好經(jīng)過,心生奇怪不免上前去瞧,門被關(guān)得嚴(yán)嚴(yán)實實,里面一點聲音都無,便懷疑方才是自己看花了眼,于是打著哈欠走了。

      而門的里側(cè),是信央心有余戚地拍拍自己的胸脯,她呼出一口氣,暗自想可算是走啦,若是被抓到指不定要受什么罰呢。

      這并不是信央第一次偷偷潛入畫堂。

      這里是夫子講授畫技的地方,平時偶有空閑她也會趴著身子在窗臺邊上偷偷看,夫子見了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似乎很欣賞這種類似于鑿壁偷光的行為。

      所以,信央很喜歡這個夫子。

      這個夫子的畫作在長安千金難求。信央從小生在小鎮(zhèn),平時見的都是娘親的畫作,沒見過多少大作,但她覺得這位夫子畫的畫比鎮(zhèn)上李員外收藏的什么《猛虎下山圖》要好看多了。

      于是,信央便常常在半夜里潛進畫堂去看夫子的畫。

      夫子平時不拘小節(jié),若是作出自己略為滿意的畫,便裱起來掛在堂中,若是畫得不順心了便把紙揉成一團扔去哪個角落,反正自會有人來打掃。

      信央潛進來便是來看這些掛在墻上清然悠遠的山水之作。

      這次,她特地尋了個凳子悠悠然坐上去,興致盎然地趁著月色欣賞這些畫,這時候忽然響起了一個低沉的聲音。

      “喂,你若是畫出老子的風(fēng)姿,老子便許你一愿可好?”

      信央嚇了一跳,從凳子上跌了下來,立馬扭頭環(huán)顧著四周,明明沒有人??!她懷疑是自己聽錯了。不料,此時這聲音又重新響了起來,信央趕緊溜了出去,才到門外,這聲音道:“喂,你跑什么??!”

      不跑?難不成還等著你將我抓起來等明日吊著打???

      可她再仔細聽一聽,這聲音又仿佛是像從角落中發(fā)出來的,聲音悶悶沉沉顯然并不是來自于府中的哪個人。

      她心生奇怪,忍不住轉(zhuǎn)過身重新推開了畫堂的門。

      這聲音還在響著,見她回來了似乎十分欣喜,信央遁著這股聲音到處尋,終于在放置書卷的架子下找到了一個揉成一團的宣紙。

      信央找了一處有月光的地兒疑惑著將紙團攤開,雖然紙面已經(jīng)被揉得不成個樣子,但是上面的畫仍然清晰可見。這是一幅未畫完的畫作,夫子這畫的是一株高大的木香樹,上面的枝條一筆一畫都十分飄逸,極顯寫意之味,然而只有枝干未免顯得單薄了些。

      這聲音又出現(xiàn)了:“信央,你們夫子可真是古怪,明明畫得好好的,卻不想把筆一扔,把我揉成一團不畫了,他倒輕巧,活活讓老子明日被人掃了去?!边@聲音聽起來甚是惱火。

      信央只得干干笑了兩聲。

      “若不是見他畫得畫好,老子才不稀罕在他這兒?!?/p>

      信央聽了十分奇怪,想了想終于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是誰???你怎么知道我叫信央?”

      原來鋪在地上的這張紙不是一張普通的宣紙,它上面寄居了丞相府里那棵百年木香樹的精魂。這棵樹快要成精了,就獨獨差有人給他畫一幅像了。通常而言,這是花草樹木成精的辦法。

      夫子前些時日經(jīng)過那株百年木香,偶然贊嘆了句:“這樹當(dāng)真是一副好風(fēng)骨,改日我便畫畫。”

      于是這棵木香樹便逮住機會在夫子提筆畫畫的宣紙上寄居了下來。

      信央聽得一驚一乍,覺得太過匪夷所思。

      這個聲音不屑地笑了一聲:“世間奇奇怪怪的事兒多了去了,你們一碰上覺得不正常的事兒,便說些什么‘子不語怪力怪神?!?/p>

      過了一會兒,這聲音終于軟了下來,“信央,你愿不愿意將我畫完呢?”

      膽小如鼠的信央連連點頭,生恐自己被這個樹妖給吃了。

      這個聲音似乎甚是滿意地笑了笑。

      在信央剛要提筆作畫的時候,她又不確信地抬頭:“可是,若我把你畫丑了,你會不會怪我???”

      【叁】

      這天信央都是暈暈乎乎的,但凡有人見了她便忍不住問:“信央,你昨夜可是沒睡好吧?”

      何止是沒睡好啊。信央心里一腔苦水,又沒辦法和人說,若是說了多半又會將自己看成瘋子吧。

      想到這里,信央頗為憂傷地嘆了一口氣。早上她特地好好地去看了看那株所謂的百年木香樹。正是春天,太陽還沒升起來,木香樹的葉子掩在清晨的薄霧當(dāng)中,看起來濕漉漉的,大花白木香花瓣繁繁復(fù)復(fù),吐露出清幽的香氣。

      信央聯(lián)想起自己昨夜畫的畫,覺得自己畫的真是十分拙劣,哪里及得上這棵樹萬分之一。不過幸好當(dāng)時那個樹妖也并不計較,只是讓自己趕緊將畫埋在這棵樹下了事。

      信央盯著樹下新翻的泥土,又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這樹妖成精了沒有。

      這時候王大娘過來輕輕喊她:“信央,夫子們早上要吃的玉米酥整好了沒?”于是她趕緊往廚房里跑去,此時明明無風(fēng),木香樹卻落了幾朵潔白如玉散發(fā)著清香的花盞。

      信央將吃食端上桌上去,聽見幾位夫子在閑聊:“聽聞那謝家也似乎有意讓他們家公子來學(xué)堂了?!?/p>

      “如今就連謝家也開始結(jié)黨了。”另一位夫子嘆息。

      信央放好盤子就靜靜退了下去,這些朝堂之事她聽不懂,無非就是謝家公子也要來學(xué)堂,怎么就是結(jié)黨了呢。

      過了幾日,王大娘卻突然犯了病,信央連忙請來郎中給大娘看病,然而等到她去抓藥的時候,賣藥的小廝卻告訴她方子中要的一味藥卻沒有了。

      信央只好再去其他藥鋪抓藥,此時天色將暮,下起了綿綿的春雨,雨水積在了有些坑洼的青石板路上,不一會兒就形成了一個個亮亮的水洼。

      她懷里塞著藥方,她撐著把竹節(jié)油紙傘,甚為艱難地踏著水花。

      信央走得快,無數(shù)泥點濺到她身上,干凈的衣服一下子就臟了。但信央來不及管這么多,她只想著快點給大娘抓到藥。

      幸好橋南的店鋪還亮著光,信央抓了藥之后匆匆往回趕,不想一輛馬車從她身邊經(jīng)過,信央只顧著懷里的藥,躲閃不及于是身子被碰翻在了地上。

      信央的頭發(fā)被地上的水弄濕,當(dāng)她抬起頭的時候,頭發(fā)便濕漉漉地黏在了臉上,穿著銀白色衣衫的少年俯身停在她腳邊。

      少年笑道:“喂,你沒事吧?”

      信央艱難地想爬起來,自己全身都是泥水,她有些不好意思想要避開青年伸過來的手,但少年卻毫不介意似的,穩(wěn)穩(wěn)地一把握住了信央的手。

      這時候馬車的簾子被撩起,露出一張清俊的臉,也是個少年。信央認得他,是不久前才進學(xué)堂的謝家公子謝唯笙。

      謝唯笙開口道:“福叔,給這位姑娘一些銀子,讓這位姑娘去買件衣裳?!闭f罷,簾子被又靜靜放下了。

      車夫跳下來,塞給信央一袋銀子,信央想拒絕,但又覺得這樣又像是故作姿態(tài),便收下了。

      馬車遠去,信央疑惑地轉(zhuǎn)頭望著身邊的身穿銀白色衣衫的少年,問道:“你認識我?”

      然而,少年卻是徑自往前走,明明下了雨,但他身上卻并無半點水跡。

      信央雖然覺得古怪,但又憂心大娘的病,只匆匆往丞相府里走??撮T的大爺有些嗔怪似的給信央開門,道:“一個小姑娘家,這么晚了才回來像什么話?!?/p>

      于是,信央怯怯地停住了腳步。她知道丞相府這個地方猶如瓜田李下,做下人的一個不小心便會給府上帶來些什么不好的話。

      大爺看著信央濕漉漉的身體和小心護著的藥包,嘆了口氣:“你且去吧。”

      信央在熬藥的時候忍不住睡著了,所以,她沒有看到,小爐子邊上多了個銀白色的人影。

      少年瞥了睡著的信央一眼,然后使了個法術(shù),于是信央手中的小扇子自己溜了出來,撲哧撲哧地煽起了微風(fēng)。

      【肆】

      王大娘的病總算好了,信央提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她一旦得了閑又開始溜去畫堂趴在窗臺上偷偷聽夫子授課。

      信央聽得正入迷,不料堂中幾個學(xué)生聽得百無聊賴瞥見了窗臺邊上的信央,突然玩心大起便將紙柔作一團扔在了她的頭上。

      她呆愣愣地瞧著里邊,或許是因為沒見過這么多人都望著自己,信央有些慌張。果然她的慌張不是沒有道理的,都是十幾歲的孩子,愛以捉弄人為樂,一個少年揚著聲道:“夫子您授課怎地還有人偷看呢?”

      信央聽了更加不安了。

      夫子咳了聲,似乎下一秒就要開口責(zé)怪她了。

      這時候,一個清澈的聲音朗朗響起:“夫子,不過就是在外邊旁聽了下課,古有螢?zāi)矣逞╄彵谕倒?,這何錯之有?”說罷,謝唯笙便轉(zhuǎn)頭朝站在外邊不知所措的信央咧嘴一笑。

      夫子摸著胡子點頭贊嘆:“不錯,果真是謝家風(fēng)范?!庇辛酥x唯笙的支持,夫子便對信央道:“往日你就進來聽吧。”

      信央撓撓頭,自己沒聽錯吧?

      謝唯笙笑道:“若是在座各位都有這位姑娘的求學(xué)之心,想必家中的大人也不會為諸位學(xué)業(yè)憂心了?!焙鋈?,他偏頭朝信央眨眨眼,“進來吧?!?/p>

      從此,信央幫王大娘洗好菜之后便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畫堂習(xí)畫了,在夜里她一想到這事便高興得翻來覆去睡不著。

      等她一睡著了,枕邊便會莫名其妙地出現(xiàn)一簇木香花,這些白色的花朵會在信央不知道的時候靜靜地散發(fā)出香氣。

      信央從前和娘親在小鎮(zhèn)上的時候,便是靠賣畫為生,娘親不是大家,給人畫畫的多是哪家娶媳婦要掛點像樣的畫來討點喜氣。

      雖說信央多多少少也會那么幾筆,但她正兒八經(jīng)地開始動筆應(yīng)當(dāng)是始于給那個樹妖畫畫的時候。夫子夸她,倒是個有悟性的孩子。

      此時幾扇窗戶都恰好打來了,微風(fēng)吹過來,竟然隱隱帶了些木香花的味道。

      過了一陣時間之后,深夜信央再去畫堂,饒有興趣地賞起了墻上的畫。看得正入迷時,她聽見身后似乎有人在叫她。

      信央回過頭,只見一片白月光之下,一個少年正坐在窗子邊上沖自己笑,嚇得信央一下子跌在了地上。

      月光柔柔的均勻地灑下來,落在幽靜的堂中,信央只覺得這個沐著月光的少年有些眼熟。直到少年勾起嘴唇:“信央,你倒是沒事吧?”

      她這才認出少年便是上回下雨路滑扶起自己的那個人。

      這大半夜的,只是他怎么會突然冒出來?信央覺得十分奇怪,最近發(fā)生的奇怪事情實在太多了。

      少年又朝信央走近一步,悠悠道,“老子我叫畫見。”他的笑意毫不掩飾地掛在唇角,帶著一身草木清新的氣息,又重復(fù)了一遍,“你可以叫我畫見?!?/p>

      信央還愣著坐在地上。

      “你該不會前段時間把腦子跌壞了吧?”畫見挑眉,蹲下了身,“腦子都跌壞了倒還有心思來這看畫。”

      他嘆口氣,伸手將信央拉起來,然后畫見環(huán)顧四周,贊道:“你們夫子作的畫著實不錯,不然我也不會找他來畫老子真身了,只是哪知那廝卻是個半途而廢的。”語氣最后似乎變得十分惱火。

      信央靜靜聽著,心中已明了八分,原來他便是那個樹妖,最后只悶悶開口:“你不嫌棄我給你畫的畫吧?”

      畫見嗤笑:“比你們夫子差了不知多少?!?/p>

      聽了這話,信央悄悄抬起眼睛瞥了畫見一眼,心中暗道,胡說,若是我畫的不好,你怎么能生的這般好看。然而,卻也只能是腹誹而已。

      畫見見堂中實在太黑,便使了法術(shù)點起燭火,道:“你擔(dān)心什么,有老子在呢,這里的光外邊是瞧不見的?!?/p>

      信央放下心來。

      后來,每隔幾天信央去畫堂觀畫或者臨摹畫作的時候總能碰到畫見,似乎他就是專門等在這里似的。然而奇怪的是畫見總是一個人靜靜坐在窗戶邊上,看著天上孤獨的月亮。

      信央坐在案前悄悄地臨著畫,她能聞見木香花的清香。

      時間一長兩人便熟了,信央便問他,“你一個人,坐在那里不冷嗎?”春天的夜晚涼絲絲的,她頓了頓,“畫見,你每天究竟在看什么呢?”

      等了許久,也沒聽到他的回答。信央便垂下頭繼續(xù)臨起畫,她執(zhí)著筆一絲不茍地沾著朱砂,許久之后,聽到畫見感慨的聲音。

      “老子曾經(jīng)還是棵樹的時候,西苑還不是學(xué)堂,丞相府上有個丫頭,十五六歲,大概和你現(xiàn)在差不多大。”畫見比了一下手勢,像是在勾勒這丫頭的模樣,“她是府里漿洗衣裳的,每天抱著洗好的衣裳從老子身邊經(jīng)過?!?/p>

      說到這里,畫見微微嘆息,“后來西苑要改作學(xué)堂,有人說老子這顆樹破壞風(fēng)水,要砍了,然后她便站出來爭辯了幾句?!碑嬕娡蝗徊焕^續(xù)說下去。

      “后來呢?”信央不解。

      “沒什么,”畫見聲音低了下去,“她不過是個丫頭,誰能聽她的話。不過我運氣好,正好碰上當(dāng)時的丞相,因丞相亡故的夫人十分鐘愛木香花,便將我留了下來?!彼D了頓,“人間滄海桑田已不知多了多少年,那丫頭嫁了人,現(xiàn)在恐怕也不在了罷。”

      原來無論是妖還是人,一旦思起人來都是這幅傷情的模樣,難得畫見沒有說“老子”二字了。

      信央好意勸道:“人死不能復(fù)生,你還是趁早斷了這個念想?!?/p>

      “其實就是想著再見她一面。”畫見低低地笑了一聲,突然話鋒一轉(zhuǎn),“倒是你,這般勤奮是想做什么呢?”

      信央作畫的筆在此時抖了兩抖。

      “無非也就是求個溫飽罷了。”她安安靜靜的,臉上沒有半分表情。

      【伍】

      信央剛晾完洗好的衣服,一進學(xué)堂就瞥見了謝唯笙捂著肚子單腿跪在地上,信央趕緊扶起他,道:“你沒事吧?你的那些小廝呢?”

      然而謝唯笙只是摁著肚子,低聲道:“有人給我下毒了。”

      信央心中一跳。

      她說:“謝唯笙,那……那我去給你找大夫?!?/p>

      “不行。”謝唯笙搶先一步按住了信央的手,?“我必須先回家?!?/p>

      “可是,”信央猶疑著,“你會不會死?”她聲音微微哽咽,“我不希望你死?!?/p>

      謝唯笙怔了怔,他看了信央好一會兒,繼而嘴角勾起溫柔的笑意:“放心吧傻丫頭,我是不會死的。”他閉上眼睛,終于說出她的名字,“信央,西苑后門,你去給我找輛馬車吧。這件事,不能告訴別人?!?/p>

      信央連連點頭。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謝唯笙都沒來學(xué)堂上課,于是信央也很長一段時間都沒在畫堂看到謝唯笙了,而謝家對外只說,是小兒不慎感染了風(fēng)寒。

      這件事絕對是有人沖著謝家來的,如今謝家日益高升,難免樹大招風(fēng)。

      這是畫見告訴信央的。信央不明白,畫見只不過是個樹妖,怎么什么都能知道。他知道謝唯笙中毒了,也知道畫畫要怎么畫才會好看。仿佛這天下的事,無論大小,他都能知道。

      很久之后,謝唯笙再次來相府,卻是和丞相大人說想要府上的一個丫頭信央。

      丞相只說還得問問人家姑娘的意愿。

      信央答的很干脆,不愿意。

      謝唯笙也并不強人所難,只淡淡一笑。

      然而這件事卻在整個相府都傳開了,有些下人還特地跑到西苑來看她,想知道究竟是個怎樣的女子居然得到了謝家公子的青睞。但信央畢竟是個怯弱的小姑娘,她不喜歡這么多人看她的探究一樣的目光。

      而她沒有想到的是,丞相大人的千金陳惜楚會來找自己,當(dāng)陳惜楚甚是倨傲地打量著彎腰福身的信央時,信央不知道哪里來的信心,她抬起清澈的眼睛看著陳惜楚。

      陳惜楚愣了愣,隨后瞇起眼睛,像是隨意般道:“像你這樣的女子,我也見過不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勾搭上謝公子的,你是西苑廚娘帶來的吧,據(jù)說你在和那些世家子弟一起學(xué)畫?”

      信央輕輕點頭。

      “這些我倒不在意,但就怕外人說我們相府沒規(guī)矩,下人怎能與主子同坐?白白給他們撂下了話頭。不若我給你找個人家,往后你也能有個歸宿了?!标愊С従彽?。

      然而信央?yún)s是死死咬住了嘴唇。

      陳惜楚見她沒吭一聲,便知曉了信央的答案,走之前輕飄飄冷笑一聲:“倒是個有心思的?!?/p>

      信央見她走了,這才站起來輕舒了一口氣。

      然而陳惜楚哪里會是個好打發(fā)的,待到夜里,信央正要去睡覺,不料此時一個東西塞進了嘴巴,然后便是被麻袋罩住了腦袋。

      信央隱隱約約覺得自己被人扛起,她發(fā)不出聲音也動不了。過了許久她被放下,麻布袋被拿開,兩個絡(luò)腮胡子的大漢在月光下笑得駭人。

      其中一個道:“小姑娘你也別來怪我們這些做下人的,誰叫你去招惹了那姓謝的呢,他可是相府小姐心尖上的人啊?!?/p>

      信央想,這里是荒郊野嶺,想必離城中很遠,沒有誰可以救她。

      另一個道:“還說什么,哥你也不是第一次干這行了,我看這小姑娘倒是長得不錯,反正也是死,不如便宜了咱倆。”

      另一個立馬生氣地呵斥:“胡說些什么。”

      “反正陳小姐說任憑我們處置……”然而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月光下一個人影一閃,他的脖子便咔擦斷了,死的時候他的眼睛還是驚恐地死死睜著。

      這驚駭?shù)膱雒鎳樀眯叛胙燮ね煌恢碧?/p>

      這時候另一個大漢早已嚇得跌在了地上。

      身著銀白色衣衫的少年抱起躺在地上的信央,皺了皺眉頭:“喂,你還好吧?”

      信央搖搖頭,眼風(fēng)中瞥見地上還一臉驚恐的大漢,她忍不住道:“你放過他吧,他是個好人。”后面的話聲音不自覺地小了下去。

      “哦?”畫見挑挑眉,“把你給弄到這鬼地方來,老子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也能算是個好人?”就在信央以為這事已無回轉(zhuǎn)的余地的時候,畫見突然語氣一變,“既然你說,那就放了他吧?!?/p>

      過了一會兒,他又道:“這相府小姐也太過歹毒了,從前她就仰慕人謝家公子,只是人家公子看不上她,最后實在厭倦她的糾纏了,居然連自己床底不能都說出來了,哈哈,真是把老子給笑死了?!?/p>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信央終于不解地開口。

      然而畫見卻是高深莫測地笑笑。

      如今學(xué)堂恐怕是不能再去了,畫見問她:“你打算去哪里?”

      信央搖著頭:“我已經(jīng)無處可去了?!彼仡^,月光下的笑容無比凄楚,看得走在身后的畫見心微微動了動。

      “你知道嗎?”信央說,“小時候和娘住一塊的時候,經(jīng)常吃了上頓沒下頓,從小爹爹就死了,因娘沒生出兒子,大伯就把我們趕出來,我和娘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后來還是娘不分晝夜給人畫畫,才勉強搭了間茅草屋?!?/p>

      信央絮絮地一直說下去,但其實她根本不知道要講什么:“在被人打的時候,我就想著,長大了一定要賺好多好多錢,給娘買最好的宅子。畫見你是個妖精,你不會知道,人間其實是有著許多疾苦的哪?!?/p>

      “我知曉你的夢想是再見到當(dāng)年心愛的女子。但你知道嗎?我的夢想,其實無非就是溫飽罷了,與你相比是不是太渺小了呢?”

      走在她后面的畫見一直靜靜聽著,信央說:“我長這么大,以前一有危險都是自己慢慢挺過去的,生病也好、被人打也好,我都是靠自己慢慢熬過去的。”她突然回過頭,對畫見道,“可是現(xiàn)在,我卻總是忍不住想要依靠你了?!?/p>

      信央蹲下身,捂住臉:“所以,畫見你以后別再來幫我了?!?/p>

      這時候畫見緩緩開口,他說,“或許這人間會有真實的情愛,從前總是不信,現(xiàn)在,”畫見低低笑了幾聲,“現(xiàn)在,我信了?!?/p>

      信央驚訝地抬起頭,這時候畫見看清了她臉上的水跡,于是他蹲下身,溫柔地幫信央擦干凈,道:“誰說她是老子心愛的女子了,你別自作聰明。”繼而畫見又道,“我沒什么能當(dāng)作聘禮的,可是,信央,你愿不愿嫁給我?”

      信央愣了片刻,然后她重重地點頭。

      【陸】

      畫見并沒有娶她。

      他說:“你不過是個人間尋常的女子,何德何能讓我娶你?”說這話的時候,信央瞬間煞白了臉色。

      他的身邊站著一個面容姣好的女子,低眉順眼,畫見說她是當(dāng)年那個丫頭的女兒。

      信央看著畫見許久,最后重重咳嗽幾聲,她低聲笑了:“你說的對,我的確只是個尋常女子?!闭f罷,她轉(zhuǎn)身,想著天大地大,自己無處可去。

      原來,妖精是最會騙人的,妖精的誓言也是最信不得的。

      但是信央不知道的是,謝唯笙一直在找她,然而他尋遍了整個長安城,也沒能找到她。后來謝唯笙終于找到了信央,信央只覺得好笑,問道:“聽聞你在尋我,可是,”她像是自言自語般地嘆氣,“我不過是個尋常女子,何德何能值得你找我?”

      謝唯笙把信央攬進懷里,溫聲笑了:“可在我眼里,你絕非尋常女子,我從未見過像你這般傻的姑娘,心思單純又善良。好了傻姑娘,快去把你這一身土給洗洗吧?!?/p>

      世家重視門第,謝家也不例外,放下狠話,若是謝唯笙娶了這個不知來歷的野丫頭,便別再進謝家的門。然而就在第二天,南靖王就差人恭敬地把信央請到了王爺府。

      南靖王昭示天下,稱信央是自己流落在外許多年的女兒。

      當(dāng)時,他翻開信央的袖子,她的左臂不知是什么時候多了塊印記,年邁的王爺霎時間老淚縱橫:“我的兒啊?!?/p>

      信央聽著一頭霧水。

      南靖王語氣越發(fā)地慚愧:“我找了你許久,我這個做父親的實在無能,這么多年卻始終都未找到你,虧得前不久有個高人告知了你的去處,我這才找到了你?!?/p>

      信央聽了道:“王爺,想必你一定認錯人了,我的爹爹早已在十幾年前便死了?!?/p>

      沒想到南靖王一怔,他顫顫咳嗽幾聲:“央兒,當(dāng)年我辜負了你娘親,你是否還在怪我?”年邁的王爺?shù)榔鹆饲皦m往事,“當(dāng)年,朝中急變傳我即刻回京,你娘卻剛生下你,實在禁不起路上這一場顛簸,朝中多紛擾,稍有不慎便成他人案上魚肉,這場急變歷經(jīng)兩年,到后來安定下來的時候,我再去找你娘,卻是再也找不到了?!?/p>

      說到這里,南靖王嘆息:“你娘恐怕是恨了我一輩子?!?/p>

      信央聽得莫名傷感,忍不住勸慰:“人活一世,難免都有些苦衷,有些人愛都來不及,又怎么會去恨呢?”

      就像畫見,哪怕他是在騙自己,自己卻也恨不起來。

      南靖王擦了把淚:“錦娘,我們的孩子總算回家了。”

      信央接下來還想解釋,然而她看見王爺頭頂上的白發(fā)和臉上笑起來的皺紋,于是硬生生地止住了口。

      這時候王爺又溫和地笑了:“我聽人說你和謝家那小子情投意合,只是謝家人嫌棄你鄉(xiāng)野出身?”說這話的時候,南靖王眼角閃現(xiàn)一絲冷意。

      信央沉默了,這時候南靖王說:“我的女兒,是人家都爭著要的珍寶?!?/p>

      在王爺府上的這幾年,信央過得很好。因著父親的寵愛,皇上給她封了個郡主,誰也不能再欺負她,她也不必再費盡心思去學(xué)習(xí)畫畫,擔(dān)憂自己以后沒有一個可以糊口的手藝。她若是想學(xué)什么,盡管光明正大地在長安開出最高的價碼請最好的老師。

      就連信央也要以為自己就是南靖王的女兒了。

      她與謝唯笙的婚事卻被她一拖再拖,好在謝唯笙縱容她,只當(dāng)她是孩子氣。然而每到了夜里,信央總是想起那個一次一次幫了自己的少年和少年身上散發(fā)的木香味。

      少年總是笑得沒心沒肺地自稱“老子”,少年信誓旦旦地說:“信央,你愿意嫁給我嗎?”

      一想到這里,信央就痛徹心脾。

      痛的多了也就想開了,信央郡主在長安開出重金求高人解惑,高人看多了這些紅塵俗事,拋給她一碗湯藥,只道:“這湯便是忘情,郡主可要想清楚了?!?/p>

      她沉默片刻,將這湯一飲而下。

      【柒】

      但信央并不知道的是,在那個有月光的晚上,少年的信誓旦旦絕非是在騙她。

      在畫見即將要娶她的時候,信央突然咳嗽不斷,他給她把脈,驚覺她體內(nèi)一股寒涼之氣涌起,畫見知道,這股寒氣是來自自己。

      木香性寒,而信央受不住自己的妖氣,這些天她的身體其實越來越差,只是信央自己不知道罷了。

      他只好騙她,去凡間匆匆找了個女子搪塞過去,他看著她傷心地轉(zhuǎn)身,下一秒他就想還拽住她,就算她死了,也是死在自己的懷里。

      然而,他不能。

      他是樹妖,樹與樹的根脈延綿數(shù)千里,自然這世間的無數(shù)秘密,他都能知曉。南靖王在許多年前,因朝堂之事辜負了一個江湖女子,這個女子生下孩子之后不就便去世了,而這個孩子在十歲的時候沒得吃沒得穿便也死了。然而,南靖王還在找她。

      確實,人間疾苦。

      畫見想起信央曾說的話,可是萬物生靈,他以前還不知道自己為何要歷經(jīng)辛苦化作人形去感受這些人間疾苦,現(xiàn)在他才知曉,原來是為了遇見這個羞怯的小姑娘。

      他沒有辦法陪在她身邊,于是他用法術(shù)在信央的手臂上刻了與南靖王女兒一模一樣的胎記,讓南靖王以為信央是他的女兒。

      從此,便是天塌了下來,她也能一世溫飽。

      畫見替她實現(xiàn)了夢想,他沒有夢想,信央的夢想便是他的夢想。

      最后,畫見一直守護著的姑娘終于忘記了他,忘記了月光下信誓旦旦的少年,也忘記了當(dāng)年夜里枕邊暗香襲來的木香花。

      【捌】

      “不知郡主前來所為何事?”書房里坐在梨花木椅上的丞相和氣笑道。

      信央柔柔道:“聽聞丞相府上西苑畫堂里掛了不少畫,幾位大人都對那些畫贊不絕口,聽得倒是讓人想去瞧瞧?!?/p>

      丞相暗想這郡主曾經(jīng)可是在西苑當(dāng)了幾年的婢女,希望沒遭什么欺負才好。他嘆口氣,卻仍然笑道:“素來聽聞郡主畫技非凡,那便讓管家領(lǐng)路好了。”

      畫堂中,信央看著一副畫停住了腳步,于是,在場的下人都看見高不可攀的郡主捂住了眼睛。

      他們不禁好奇,究竟這是幅什么畫呢,居然能讓郡主反應(yīng)至此。

      這幅畫唯畫了一株高大古老的木香樹,仿佛就是前面院子里的那株樹,樹葉青青翠翠的,枝椏蜿蜒盤旋開滿了大花白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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