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國秀 白希竹
摘 要:烏斯藏十三萬戶,藏語稱“”,是蒙古統(tǒng)治者在征服并漸次牢固地統(tǒng)治西藏地區(qū)的過程中,因地制宜在烏斯藏(前藏)地區(qū)逐步建立起來的地方行政機構,它是元代管理烏斯藏地區(qū)整個行政體系中的一個重要環(huán)節(jié),它的建立為元一代有效地統(tǒng)治烏斯藏地區(qū)提供了可靠的保障。本文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依據(jù)現(xiàn)有的歷史文獻資料對烏斯藏十三萬戶建立的背景、十三萬戶的名稱以及劃分十三萬戶的依據(jù)等做一簡要的論述。
關鍵詞:烏斯藏十三萬戶;薩迦;八思巴
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建立蒙古國并一步步殲滅強勁政敵后,致力于對自己王朝的管理,實施的一系列政策措施也取得了顯著的成效。其后代忽必烈改號為元后,為了進一步管理全國,建立了一系列的統(tǒng)治機構,考慮到西藏“地廣而險遠,民獷而好斗”,教派林立,無所統(tǒng)屬,提出了“以因其俗而柔其人”的管理方法,派八思巴前往西藏建立行政體制。作為總制院院使的八思巴到達西藏后依據(jù)當時的具體情況建立了一系列的行政機構,其中最具特色的便是烏斯藏十三萬戶。
一、烏斯藏十三萬戶建立的背景
13世紀初,蒙古族崛起于北方。公元1206年,成吉思汗建立蒙古國,殲滅了西夏、金等勁敵,統(tǒng)一了中國大部分的地區(qū),甘青等一部分地區(qū)的藏族也依次歸順了蒙古。而第一個和西藏地方發(fā)生關系的蒙古汗國王室成員是闊端,公元1239年,闊端派大將多達那布率領一支蒙古軍隊進入西藏偵察當?shù)氐能娛碌葘嶋H情況。這支蒙古軍隊在拉薩北面遭到了寺院武裝的小規(guī)模反抗,多達那布攻占熱振寺、燒毀了杰拉康寺。與此同時,多達那布將了解到的西藏各派政治、宗教勢力等社會情況及時向汗王反饋,為蒙古汗國統(tǒng)一西藏地方制定政策提供了依據(jù)。西藏地方各勢力集團被蒙古的強大軍事勢力所震懾,公元1244年,年高63歲的薩迦派領袖薩迦班智達貢噶堅贊應蒙古汗王之邀不顧個人安危和路途艱險帶著自己的親侄子八思巴和恰那多吉前往涼州(今甘肅武威)會見闊端。公元1247年,闊端和薩迦班智達在涼州舉行了具有歷史意義的會晤,即藏族歷史上的涼州會晤。兩人就西藏和平歸順蒙古事宜進行了協(xié)商,取得一致意見后,共同達成了西藏歸順蒙古的協(xié)議。闊端扶持藏傳佛教中的薩迦派,命薩迦班智達貢嘎堅贊代理西藏事務,薩迦派也從此取得了在西藏各地方僧俗勢力之中的領導地位。薩迦班智達貢嘎堅贊圓寂后,聰明好學的八思巴得到了忽必烈的賞識,后來被封為“國師”。
從公元1260年到公元1264年,忽必烈在擊潰以阿里不哥為首的蒙古內部爭奪汗位的反對勢力和鎮(zhèn)壓漢人李璮的叛亂后,著手于政治路線的調整,有步驟地進行自己新王朝的建設工作。自古以來,領導者在建設和管理自己的王朝國政時,都會明白“治國必治邊,治邊先穩(wěn)藏”的道理,在組建新王朝的各種統(tǒng)治機構時,忽必烈高瞻遠矚,自然也考慮到了位于邊疆的廣大藏族地區(qū)。
忽必烈認識到藏族地區(qū)“地廣而險遠,民獷而好斗”,教派林立,無所統(tǒng)屬,因而“思有以因其俗而柔其人”,也就是要找到一種適合藏族地區(qū)的政治宗教情形的牢固統(tǒng)治辦法。因此在繼位不久后就將諸王在西藏的全部封地收回。當時忽必烈已經(jīng)考慮到要設置中央王朝的機構對西藏進行統(tǒng)治,但同時也認識到藏傳佛教僧人在統(tǒng)治西藏中所起到的極端重要性,因此他把“實現(xiàn)新王朝對西藏的統(tǒng)治、在西藏建立新的行政體制的任務交給了他最信任的宗教領袖八思巴?!盵1]
公元1264年,忽必烈頒布《建國都詔》,在以上都為都城的同時,改燕京為中都路,開為都城,并改年號為元。此時,忽必烈在中央機構中設立總制院,掌管全國佛教及吐蕃地區(qū)的行政事務,并領之于國師,也就是讓“八思巴掌管總制院的事務”[2],忽必烈命八思巴統(tǒng)領天下釋教特別是統(tǒng)領藏傳佛教各教派寺院和僧人以及領總制院,對于完成委派八思巴在西藏建立行政體制這一重大任務是必須具備的權力和條件。
二、烏斯藏十三萬戶的建立
公元1264年,忽必烈委派八思巴和恰那多吉返回西藏去完成建立西藏行政體制的使命。公元1265年,八思巴回到闊別21年的故鄉(xiāng)薩迦并開始著手建立西藏行政體制,八思巴通過以下幾個步驟完成了建立烏斯藏十三萬戶的使命。
(一)劃分米德和拉德
13世紀中葉的西藏正值封建農奴制度發(fā)展鞏固的時期,各地的世俗封建領主有自己的莊園,各教派的寺院和宗教領袖也有屬于自己的莊園和農奴,僧俗封建領主之間又存在著復雜錯綜的聯(lián)系。隨著西藏歸屬于蒙古汗國,西藏在政治上開始走向統(tǒng)一,這就需要建立穩(wěn)固的封建農奴制的社會秩序,明確封建領主對農奴的占有關系。因此八思巴建立西藏行政體制的第一步就是劃分俗人戶和寺屬戶即藏文中的米德()和拉德()。
米德是世俗領主占有的農奴,在人身上依附于自己的領主,并要世代保持著這種依附關系。從米德的地位看,“它等同于清代噶廈政府時期貴族莊園的農奴,除了向貴族領主承擔封建義務、人身依附于貴族領主以外,還要向地方政府即噶廈政府承擔差役。”[3]拉德是佛教寺院和宗教領袖所占有的農奴,人身依附于寺院或宗教領袖,同米德一樣,也要世代要向寺院和宗教領袖承擔封建義務。關于米德和拉德的具體劃分辦法,至今還未見到明確的史書記載?!稘h藏史集》在講述元代西藏統(tǒng)計戶籍的辦法時記載道,按照規(guī)定建立的萬戶,都劃分出六個千戶為拉德。[4]也就是“寺屬民戶占總人口的十分之六,而俗人只占十分之四?!盵5]因劃分米德和拉德牽涉到各派僧俗領主的經(jīng)濟利益及各萬戶對元朝的經(jīng)濟負擔,所以作為宗教領袖的八思巴在劃分其時希望將拉德劃得多一些。
劃分米德和拉德在西藏歷史上是一件具有劃時代意義的大事,它為以后劃分十三萬戶以及建立健全西藏的行政體制提供了便利條件,并且以牢固的世代領屬關系為元朝統(tǒng)治下的薩迦派政教合一的統(tǒng)治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二)十三萬戶的初步劃分
八思巴在米德和拉德的基礎上主持劃分十三萬戶,調整和確定各個萬戶的轄區(qū),并委任萬戶長和千戶長,建立萬戶的管理機構等。十三萬戶的具體情況如下:
位于前藏①的六個萬戶依次為:
1.止貢萬戶,具體戶數(shù)為3630戶,其萬戶府設于今西藏自治區(qū)拉薩市墨竹工卡縣的直孔區(qū),止貢的寫法有直孔、直貢、直工、必里工、必里工瓦等。
2.蔡巴萬戶,具體戶數(shù)為3702戶,其萬戶府設于今西藏自治區(qū)拉薩市蔡公堂辦事處所在地——蔡公堂,蔡公堂在史書中的寫法名有剎巴、蔡里、菜宗等。
3.帕木竹巴萬戶,具體戶數(shù)有2438戶,其萬戶府設于今西藏自治區(qū)山南地區(qū)的乃東縣,乃東在史書中的寫法有勒東、尼東、乃布東城、亞龍乃東等。
4.雅桑萬戶,具體戶數(shù)有3000戶,其萬戶府設于今西藏自治區(qū)山南地區(qū)的乃東縣亞堆區(qū)亞桑地方。
5.嘉瑪萬戶,具體戶數(shù)有2975戶,其萬戶府設于西藏自治區(qū)拉薩市墨竹工卡縣墨竹工卡區(qū)的甲瑪甲瑪溝,甲瑪在史書中的寫法有呷馬、加麻、嘉麻等。
6.達隆萬戶,具體戶數(shù)有500戶,其萬戶府設于今西藏自治區(qū)拉薩市林周縣以前的達垅公社,達隆在史書中的寫法有達垅、達龍、達隆等。
位于后藏的六個萬戶依次為:
1.夏魯萬戶,萬戶府設于今西藏自治區(qū)日喀則市東南方的夏魯寺一帶,又名沙魯,具體戶數(shù)有3892戶。
2.曲密萬戶,具體戶數(shù)有3001戶,其萬戶府設于以前西藏自治區(qū)日喀地區(qū)市日喀則縣的曲密區(qū)址。
3.拉堆絳萬戶,“絳”即北面的意思。拉堆絳萬戶具體戶數(shù)有2250戶,其萬戶府設于今西藏自治區(qū)日喀則市昂仁縣,昂仁在歷史上的曾用名有昂忍、昂木仁、昂仁孜、敖不忍、阿不林、將阿木凌宗等。
4.拉堆洛萬戶,“洛”即南面的意思,具體戶數(shù)有1089戶,其萬戶府設于今西藏自治區(qū)日喀則市定日縣協(xié)噶爾一帶。
5.絳卓(又稱香)萬戶,具體戶數(shù)不詳,其萬戶府設于在今西藏自治區(qū)日喀則市南木林縣一代,此萬戶管轄南木林、烏郁等地方。
6.薩迦(又稱固莫)萬戶,其萬戶府設于今西藏自治區(qū)日喀則市崗巴縣一帶。
還有位于前藏和后藏之間的羊卓萬戶,具體戶數(shù)有750戶,其萬戶府設于今西藏自治區(qū)山南地區(qū)浪子卡縣羊卓雍錯湖畔白地一帶,白地在史書中的寫法有拜地、羊卓白地、雅爾博羅克巴勒底宗、岳吉牙來雜等。[6]
十三萬戶是烏思藏地區(qū)13個比較大的地方勢力集團,其主要分布在雅魯藏布江及其支流拉薩河、年楚河和雅隆河流域,都集中在西藏的腹心地帶。八思巴劃分十三萬戶,并按照元朝的制度明確和調整各個萬戶的轄地和屬民,使各萬戶逐步走向地域性的行政組織。
(三)十三萬戶行政機構的進一步完善。
十三萬戶的最終建立是以全面清查各萬戶的戶口為標志的。公元1268年,忽必烈派阿袞和米林進藏后會同薩迦班欽釋迦桑布對十三萬戶的土地、人口、戶數(shù)等進行清查統(tǒng)計,并在此基礎上確定了十三萬戶應繳納的貢物品種及其數(shù)量。
公元1268年,在平叛烏斯藏內不滿分子的動亂后,忽必烈派了阿袞、米林等三名官員抵達烏斯藏,進行精確的人口調查,“其目的不外乎確定烏斯藏地區(qū)握有統(tǒng)治實權的封建首領為誰,所轄人口多寡,資源豐嗇,以便于設官征稅調發(fā)?!盵7]關于此次清查戶口的具體情況,《漢藏史集》中這樣記載道:“從上部納里俗古魯孫到夏魯萬戶的轄地以上,是由米林和阿袞二人清查的,其以下到止貢萬戶轄地以上,是由司徒阿什杰等清查的?!盵8]這次人口調查是蒙古官員和西藏地方勢力合作完成的,“‘萬戶作為中央委任的官職名稱也在這次人口調查結束后開始在西藏地區(qū)使用”[9]。由于中央與地方精誠合作,齊心協(xié)力,其結果比較圓滿,為此后安排驛站和建立地方行政體系提供了便利條件。蒙古在烏斯藏以及納里俗古魯孫地區(qū)進行的這次規(guī)模宏大的戶口清查,重點是對十三萬戶的戶口進行了全方面的調查,這次調查戶口不僅確定了各個萬戶所屬百姓的戶口,界定了各萬戶所管轄的范圍,而且與各個萬戶成為元朝命官相一致,各個萬戶所轄的百姓也就登記入籍成了元朝中央政府的編戶齊民,它不再是某個寺院或者某個地方勢力私有的部眾、屬民,而是直接受元朝統(tǒng)治,享受一定權利并必須承擔一定義務的元中央王朝的編民。
三、劃分烏斯藏十三萬戶的依據(jù)分析
十三萬戶的劃分并非是毫無根據(jù)的,而是有其一定的依據(jù),筆者通過參考有關歷史文獻以及藏民的風俗文化習慣等對劃分烏斯藏十三萬戶的依據(jù)從兩個方面進行簡要分析。
(一)教派和地方勢力的大小
衛(wèi)藏十三萬戶的行政建制,主要是依據(jù)地方勢力和西藏各教派原有的占地范圍和屬民分布而劃分的。十三萬戶是烏斯藏地區(qū)13個比較大的地方勢力集團,其主要分布在雅魯藏布江及其支流雅隆河、年楚河和拉薩河流域,都集中在西藏的中心地帶。十三萬戶有兩種情況:第一種情況即薩迦、帕竹、止貢、蔡巴、雅桑等萬戶等是在各教派勢力的占地和民戶基礎上進行劃分和調整的。而拉堆絳、拉堆洛、曲彌、夏魯、絳卓、羊卓、嘉瑪、甲域等萬戶則不屬于控制政教權力的哪一個教派,其行政機構的地域性就更為明顯。薩迦、止貢、帕竹、雅桑等萬戶雖然是控制政教勢力的某個教派,但也并不是完全按教派組織來劃分的。我們從以上的每個萬戶的戶數(shù)可以看出:其人數(shù)多少不一。但是八思巴在劃分十三萬戶的過程中,對跟薩迦派關系較好的教派如達隆、羊卓等萬戶即使人數(shù)少也劃分其為一個萬戶。而在十三萬戶當中,我們沒有發(fā)現(xiàn)當時具有一定勢力的噶瑪噶舉派,在翻閱歷史文獻時我們不難找到當時各大教派極力在蒙古王室找尋堅強的后盾時,也許沒有高瞻遠矚的政治智慧,或許是沒有得到命運的眷顧,噶瑪噶舉派領袖噶瑪巴希不僅沒有應忽必烈之邀去謁見忽必烈,并且選擇忽必烈的對手為后盾,這為其以后的悲慘命運埋下了伏筆。我們不能不猜想八思巴后來在劃分十三萬戶過程中考慮到這一因素而沒有將噶瑪噶舉派單獨劃分為一個萬戶。帕竹、止貢等教派跟薩迦派長期處于敵對狀態(tài),雙方關系曾一度達到了拔劍弩張的緊張程度發(fā)生過武裝沖突,但在劃分萬戶時,薩迦派還是支持原屬帕竹萬戶的雅桑千戶從帕竹萬戶中分離出來組成一個萬戶。[10]
(二)十三——藏族人的吉祥數(shù)字
對于某個數(shù)字的偏愛,普天下都有,但各個國家、民族等因文化生活背景的不同,對吉祥數(shù)字的概念也大相徑庭。這在現(xiàn)實當中我們不難找到例子。比如西方的一些民族和國家視13為不吉利的數(shù)字,事事處處忌諱。英美國家的影劇院等地方?jīng)]有13排13號,荷蘭找不到13號住址,如果一定不能缺少時,他們會挖空心思、千方百計用12+A等諸如此類的方法來代替之。西方人忌諱在13號時外出旅行,尤其忌諱13個人共進晚餐。這一習俗據(jù)說有兩個來源:一說是源于耶穌最后的晚餐。圣經(jīng)中記載:耶穌在與11個門徒共進晚餐時,又來了位名為猶大的門徒。而猶大遲到的原因竟是他出賣耶穌后才趕過來的,致使耶穌被釘死在十字架上。一說是出于希臘的神話,在著名的弗哈拉宴會上出現(xiàn)了12位天神,而后又來了煩惱和吵鬧之神洛基,結果致使天神的寵愛者柏爾特送了命。而藏族卻截然相反,視13為神數(shù),在史詩《格薩爾王傳》中就出現(xiàn)了一系列的13,13具有吉祥、神圣的蘊意:格薩爾在降生時手執(zhí)13朵白蓮花,向前走了13步,并發(fā)誓13歲時要成為菩薩。果然在13歲時賽馬得勝、迎娶珠牡為妃子,并登位稱王。他的身體也和一連串的13相連:如他有13位王妃、13位保護神;他的乘騎赤兔馬,體外有飛毛13根,中部有風脈13道,體內有神龕13座,馬尾上還附有13位戰(zhàn)神;更神奇的是,他所在的嶺國有13道山崖、13座雪山、13個湖泊,13位護藏地神、13位山神、13位馬主、13位馬牧、13匹白駿馬等等。黃河邊有13棵神柏,13種殊勝,13種特殊工巧,這一連串的13意味又著什么呢?在被稱為世界三大英雄史詩之一的《格薩爾王傳》的首部《天界篇》中也能發(fā)現(xiàn)一系列的十三:13位護法天神、13位護藏地神、西藏的13位山神、禮物有“此有藏身寶十三件,夜光寶珠十三只”;在祭祀戰(zhàn)神時更使用了一連串的十三:
要作集輪供頌諸戰(zhàn)神(),金樹玉柏清香木(),十三座焚燒煙灶要建筑();戰(zhàn)神業(yè)績?yōu)槭字T旗幟(),十三面吉祥戰(zhàn)旗要升起();因此沙門大敞諸法事(),十三種修幅誦經(jīng)要建立()。有福王中米欽倫珠為首者(),祥瑞舞蹈要繞十三場()。有佳運的甲洛貢桑母姨為首者(),發(fā)愿歌詠要唱十三章()。冰糖紅糖等為首甜蜜食(),十三盤油炸果子要擺上()。藏土一定呈祥瑞兆(),林圖一定要昌盛[11]()[12]。
《天界篇》在使用十三這個數(shù)字時有個明顯的特點,即在有關神或神事的情況下才會出現(xiàn)。意大利藏學家杜齊在其的《西藏和蒙古的宗教》一書第7章“西藏的本教”中,在論述“贊普一旦當其王子到了能騎馬的年齡(也就是13歲時),(自己)就放棄了(做王的)權力”[13],接著說:13“這一數(shù)字表示了盡善盡美和純潔”。在藏族人看來,十三就意味著神“盡善盡美和純潔”。這種觀念源于古時候的苯教。而苯教作為藏族土生土長的宗教,可以說是藏族文化的典型代表。在苯教神話里,天有十三層,苯教的祖師辛繞米苯欽13歲時被鬼神牽引游遍全藏區(qū),13年后才返回人間傳教。苯教有宰殺牲畜進行祭祀的習慣,而牲畜被宰殺后也要被卸成13塊才獻祭。作為藏族建筑代表的雄偉壯觀的布達拉宮也有13層;贊普松贊干布也在13歲時即吐蕃王位。藏族牧區(qū)的男孩在13歲時要舉行成丁禮;民歌里也唱頌13歲“說大不大剛剛十三歲,說小不小剛剛十三歲,十三歲少年去了康定,當了商人羅布桑布的小伙計?!钡鹊?,這種例子不勝枚舉。
八思巴自己身為藏族,當然熟悉藏人的習俗,所以在劃分十三萬戶的過程中,為了尊重藏族人民,得到西藏人民的信任和支持,將13這個表示盡善盡美和純潔的數(shù)字加以運用,也可能是希望將自己在西藏建立行政體制這一工作做得盡善盡美,圓滿完成忽必烈交給自己的任務。
總之,十三萬戶的劃分,體現(xiàn)了元朝對烏斯藏地區(qū)原有的各地方勢力集團予以承認并依賴的政策,元朝所采取的這種政策即努力扶持薩迦派勢力但同時又對其它各教派和地方勢力的既得利益予以承認并對它們加以充分利用和極力依賴的治藏政策,不但維護了西藏政局的穩(wěn)定,而且也在烏斯藏的各教派勢力和地方勢力之間,尤其是在薩迦派與其它各教派和地方勢力之間維持了一種相對的利益平衡。從而使他們都能在不同程度上感到元朝所給予他們的權力和好處。所以,元朝在西藏實施的各項行政統(tǒng)治措施,不光得到薩迦勢力的大力協(xié)助和支持,同時也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其它教派和地方勢力的合作與支持。因十三萬戶具有一定的可行性,在后來得到了元明兩代統(tǒng)治者的青睞,這種行政體制一直延續(xù)到明代萬歷年間方被廢除。可以說,十三萬戶的建立是蒙古有效統(tǒng)治烏斯藏地區(qū)的開始,而且,在烏斯藏宣慰使司設立之前,作為蒙古大汗詔命的朝廷命官為蒙古人管理烏斯藏地區(qū)的主要是十三萬戶。因此,十三萬戶的建立對于安定烏斯藏的社會秩序,確立蒙古對烏斯藏的統(tǒng)治具有非凡的意義,也為元中央王朝在這一地區(qū)的進一步施政奠定了牢固的基礎。同時,烏斯藏十三萬戶為元中央王朝能夠牢固地控制烏斯藏地區(qū)提供了可靠的保證,蒙古統(tǒng)治者借助這些分裂割據(jù)勢力,使其各自為政,管理自己屬下的百姓,相互牽制對方的勢力,從而達到其有效控制烏斯藏地區(qū)的目的。這些地方勢力必須聽命于元中央王朝,蒙古統(tǒng)治者不允許它們中的任何一個萬戶具有特別強大的力量,以威脅他們對烏斯藏地區(qū)的統(tǒng)治。因此,烏斯藏各個萬戶各自經(jīng)營勢力,互相掣肘,各萬戶之間展開了激烈的權力角逐。而元中央政府則利用這種形勢,使自己成為這些萬戶之間所不可缺少的一種平衡力量??傊?,萬戶的建立確定了元朝在西藏的行政建制,為進一步建立薩迦政權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同時八思巴時期劃分十三萬戶是按照元中央王朝的制度,明確和調整各個萬戶的轄地和屬民,使各萬戶進一步走向地域性的行政組織。實際上,十三萬戶就是元代在烏思藏地區(qū)建立的地方行政機構,它從建立之日起直到元朝滅亡,都是元朝中央政府有效地統(tǒng)治和管理烏思藏地區(qū)的不可缺少的工具,是元代管理烏思藏地區(qū)的整個行政體系中極為重要的環(huán)節(jié)。(作者單位:1.天祝藏族自治縣博物館;2.西藏人民出版社藏文編輯部)
注解:
① 藏族歷史上,將西藏劃分為“前藏”和“后藏”,今拉薩、山南地區(qū)被稱為“前藏”,今日喀則地區(qū)則稱為“后藏”。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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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陳慶英著.雪域圣僧——帝師八思巴傳.北京:中國藏學出版社,2002,P99
[6] 以上萬戶府所在地均參考于楊仁山先生在《西藏研究》1989年第二期上發(fā)表的《昔日萬戶府 今地在何方》一文。
[7] 藏族簡史編寫組.藏族簡史.拉薩:西藏人民出版社,1985,P139
[8] 達倉宗巴·班覺桑布.陳慶英譯.漢藏史集.拉薩:西藏人民出版社,1986,P187
[9] 藏族簡史編寫組.藏族簡史.拉薩:西藏人民出版社,1985,P139
[10] 陳慶英.雪域圣僧——帝師八思巴傳.北京:中國藏學出版社,2002,P105
[11] 劉立千譯.格薩爾王傳——天界篇.拉薩:西藏人民出版社,1985,P31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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