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傳統(tǒng)的觀念,一件作品的意義往往被認為是藝術家賦予的。因為,作品中的風格、形式、主題等都離不開藝術家的創(chuàng)造。但是,當藝術從古典、現(xiàn)代,發(fā)展到當代以后,創(chuàng)作本身實質已演變成一種知識性的生產(chǎn)。此一階段,作品意義生效的方式也在發(fā)生轉變,即并不是藝術家在賦予作品意義,而是藝術譜系在生成價值。
不過,藝術譜系的形成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它需要漫長的發(fā)展、積累、衍生,最后才能形成嬗變。伴隨著這一過程,關于“意義”的觀念也會發(fā)生變化。不過,在嬗變之前的那段時間里,藝術自身的觀念會相對地穩(wěn)定,藝術作品意義生效的方式也會大同小異,處在一個較為穩(wěn)定的系統(tǒng)中。與這個穩(wěn)定的系統(tǒng)相對應,自然會形成一種意義生效的范式。
談當代藝術的意義范式,并不是去討論某一件具體的作品是否有意義,而是去言說,在不同的階段,生成作品意義的內在邏輯是什么,它又如何與當時的藝術史上下文形成了聯(lián)系。
譬如,在20世紀80年代,大部分的當代作品都繞不開民間vs.官方、前衛(wèi) vs.保守、邊緣vs.主流、精英vs.大眾的方式。之所以會形成二元對立的敘事邏輯,就在于,在整個80年代的藝術史情境中,當代藝術與主流的體制始終保持著一種砥礪與對抗的關系,并力圖強化前衛(wèi)藝術的批判性立場。
和80年代比較起來,90年代的當代藝術除了要強調前衛(wèi)反叛性,還面臨著全球化而來的后殖民思潮的侵蝕,以及大眾文化、消費文化的多重沖擊。此時,藝術與市場、全球化背景下的文化身份、前衛(wèi)藝術的生存策略、國際展覽體制等諸多問題都直接或間接地影響著中國當代藝術自身的蛻變與發(fā)展進程。所以,此階段當代作品意義生效的方式就主要圍繞本土化vs.全球化、東方vs.西方、文化保守主義vs.后殖民等問題展開。
2000年以來,隨著當代藝術完成了自身的語言學轉向,尤其是伴隨著線性藝術史敘事話語的式微,此前那種二元對立的敘事邏輯逐漸被多元化的標準所取代,形成了破碎、散點、微觀化的敘事特點,并出現(xiàn)了“去中心化”、“去政治化”的創(chuàng)作傾向。
2012年,我在成都藍頂美術館策劃了一個“當代藝術意義范式的轉變”的展覽,策展的一個基本的目標,是去呈現(xiàn)近幾年來當代藝術創(chuàng)作中出現(xiàn)的變化,從而討論意義范式的轉移與藝術家創(chuàng)作之間會構成怎樣的張力關系。
參展的12位藝術家涉及到架上、裝置、影像等多個領域,他們的藝術實驗也對既定的意義生成邏輯形成了某種挑戰(zhàn)。事實上,我們會注意到,2000年以來,二元對立的藝術史敘事邏輯加快了消解的步伐,后果之一,就是導致意義出現(xiàn)了相對性。
當然,意義的相對性并不意味著意義范式是缺席的,而是說在今天的藝術史情景中,并不存在著一種穩(wěn)定的、一勞永逸的意義,相反,意義始終處在一種游離的狀態(tài),它需要界定,渴望闡釋。
表面看,在今天,平庸的作品與優(yōu)秀的作品似乎很難界定——沒有了標準,沒有了上下文,歷史已被消解了深度,藝術史仿佛不在場。與此對應的是,當代藝術的意義范式也變得捉摸不定,甚至會給人一種缺席的感覺。
不過,如果換一個角度理解,沒有標準,反而是標準已經(jīng)內化;沒有歷史,相反意味新的歷史的開始;沒有意義的范式,反而說明一種新的意義范式正在孕育之中。在這一刻,當代藝術最為渴望的是發(fā)端于內部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