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地朝他奔跑的歲月

7749

初遇

高考百日誓師大會上，當我看到國旗升起，忽然想起來了他的臉。他也許永遠不會知道，此時有個小學(xué)妹在偷偷想他——沒錯，他是我的學(xué)長。而那時，距我認識他不過一個月。

高三的第二學(xué)期，真正緊張的日子到了。開學(xué)時間是初六的晚上，年味還未散去，我們卻已經(jīng)頂風(fēng)冒雪將書拖到學(xué)校，開始在晚自習(xí)過“集體年”了。

初七初八是學(xué)校送給我們的新年見面大禮——“一?！?。都知道它的重要性，可擋不住的是大家浮躁不安的心。讀書聲混雜著閑聊釀成了一鍋粥，在教室里沸騰。知道我們學(xué)不進去，數(shù)學(xué)老師就將他以前教的幾個優(yōu)秀學(xué)生叫來為我們加油打氣，他便是其中的一個。

我似乎天生就有“軍警情結(jié)”，所以當知道他去年剛被錄到中國人民公安大學(xué)時，便再也移不開眼睛了。他善言談，說起話來卻如同小溪流水般讓人舒服。棱角分明的臉上點綴著一雙燦若星辰的眼睛。他笑起來那么陽光，嚴肅起來那么有氣場……當時坐我后面的同學(xué)和他正好是鄰居，我一時激動就向同學(xué)要了他的QQ號，并第一次在高三的教室碰了手機。

考完試那天，高中校友會的學(xué)長學(xué)姐們回校來看望我們。中午放學(xué)后我推著自行車慢吞吞走到最后，抬頭向校門口遠遠望去時，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視力原本不好的我第一眼卻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正站在樹旁與同學(xué)說笑的他。心跳忽然漏了一拍。陽光正好在那個時候透過云端照在他身上，下一秒，是我情不自禁、發(fā)自內(nèi)心的微笑——開心，親切，傾蓋如故。

我想我這一生，都不會忘了當時的情景。

周末，我看到當初未來得及回復(fù)他的消息：“明天就走了，祝你們高三順利。有什么煩惱可以隨時找我說哦，學(xué)妹加油?！蔽覑澣蝗羰В核麨槭裁床徽f“祝你高三順利”呢？卻在下一刻震驚了——我竟然開始在意他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抖了抖手敲下“路上平安”，卻在猶豫良久后刪去。

憑那一刻的失落和膽怯我就知道：曾經(jīng)我以為我不會暗戀，曾經(jīng)我以為我不會喜歡文科男生，曾經(jīng)我以為高中三年都不會有男生入我眼。可是，我全錯了。

他曾說過自己高三時心心念念的其實是中國人民大學(xué)。好，那我就去“人大”！

燈塔

很久以后，當我看到電影《80后》里聞嘉夜里闖進明遠的非典病房，對他告白的那個場景，忍不住淚流滿面——當年的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

春分那天，正趕上兩月一次的“雙休”。我隨爸媽回奶奶家的路上，陽光暖暖地照著，放眼望去，路兩旁全是金燦燦的油菜花海。那晚我在QQ上對他說：“老家的花開了。很漂亮?！睕]有告訴他的是，我多想讓你也看一看。

而當時為了考“人大”，我已經(jīng)拼到了極限。我是走讀生，早上卻總是第一個到教室背書；為了節(jié)省時間，午休都用來做高考題；晚讀只要老師不在場，我就拼命地啃英語單詞、語法和范文……

也許是高一、高二過得太漫不經(jīng)心，高三忽然高強度的學(xué)習(xí)讓身體再也受不了——高三一年，我病了一年。所有的成績和奮斗幾乎全是藥丸和輸液混合著積累起來的，神經(jīng)衰弱、炎癥、重感冒一個接一個地來找我。我拼了命地將那些既苦又惱人的藥吃下去，最后連喝口白開水都是苦的。有次天氣正冷，打完點滴后我手背腫起老高，我疼得直想哭。然而最要命的并不是身體的虛弱，而是成績的瓶頸和壓力。四月之后的近一個月內(nèi)，我曾引以為傲的文綜進入了低谷期。看似知識點很熟，體系很系統(tǒng)，但一做題就錯。

沒有人知道，在那些脆弱到幾乎崩潰卻又不得不拼死扛住的日子里，我多想伏在他懷里大哭一場，告訴他，為了他為了“人大”，我付出了多少。

體檢的那天正好是周日。結(jié)束之后我回到學(xué)校自習(xí)，路上看到花園里有兩個同學(xué)正在鬧別扭。男生似乎忍無可忍，恨鐵不成鋼地對女生說：“你理性點好不好？你說你喜歡他什么？”我循聲望去，女生并沒有一點被戳到軟肋的驚慌失措，依然執(zhí)拗：“可我就是喜歡他?！?/p>

那一刻，我僵住了。仿佛靈魂被洞穿，仿佛被質(zhì)問的那個人是自己。

天底下有那么多青春年少的好男孩，可我就只喜歡他。無藥可救。

我曾問過他：“你說，燈塔一樣的事物，是離遠點好，還是離近點好？”“遠點吧。那樣起的作用才大?！彼褪俏夷菚r的燈塔，就是我的方向。可是，我多想離他近一點。再近一點。代價不菲，依然無怨無悔。

碑刻

五月的空氣里除了燥熱，已經(jīng)隱隱約約混雜著高考的緊迫和離別的傷感了。

立夏那天，一個小姐妹讓我為她寫畢業(yè)贈言。寫完后略微傷心，就在課上偷偷用同桌的手機上了QQ。剛一上線，就看到他的消息：“最后二十多天了，加油啊。前段時間不是病了嗎？現(xiàn)在好點了吧！好好調(diào)整，勞逸結(jié)合，保持平常心，相信付出總會有回報。等你好消息啊。”那一刻我差點失聲尖叫。

高三以來，就算有時學(xué)習(xí)再令我絕望，就算病痛再讓我難過，我都沒有掉過一滴淚。而就在那時，眼淚一瞬間就流了一臉。我一廂情愿又固執(zhí)地認為那樣的心靈相通是天意。就像我始終相信他是上天賜給我十七歲的禮物，是我原本不平凡的高三中更加濃墨重彩的一筆。

那天晚上，失眠近半個月的我竟然第一次睡得安穩(wěn)而踏實。

仿佛豁然開朗般，在老師的幫助下我的文綜漸漸回歸正途，英語也越來越得心應(yīng)手。我將時間抓得更緊，進入全面沖刺。早上我站在走廊邊背書，抬頭看著天空為自己打氣：加油吧！明年的這個時候，你就已經(jīng)在北京的藍天下了。可當時天真的我不知道，這世上并非所有的事情都會這么輕易地順心如意。正如北京的霧霾那樣嚴重，哪能這么容易見藍天。

“六一”那天，我再次收到了驚喜——他寫了很長很長的一段話用QQ發(fā)給我，用心良苦地傳授高考經(jīng)驗，期許我的成功。我將他的話一個字一個字抄了下來貼在床頭，告訴自己：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

誰知，高考前兩天，長期用眼不規(guī)律的我患上了沙眼。本來就近視，又加上視力在兩天之內(nèi)的急劇下降，課本上的字我都看得模模糊糊。我甚至覺得自己要瞎了。去認考場前，我被爸爸強拖起來。他說：“堅強點丫頭，今晚好好睡一覺，明天眼睛就好了?！?/p>

后來我誰都沒說的是：勉強撐過了前三場之后，考英語時，開始我還能認出每個字母，后來就漸漸看到許多小蟲子在試卷上爬啊爬，再后來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最后被監(jiān)考老師叫醒時，考試時間只剩下半小時了……

七月中旬，他從北京回到家過暑假。此時我已經(jīng)被錄到一所省屬重點高校。我將床頭曾貼的所有“勵志貼”全部收了起來，也不再提昔日的“人大夢”。

第一次和他見面，一起吃了頓晚飯。我曾幻想過無數(shù)次，高考后要親口對他說，是他給了我那么大的勇氣和力量。真的，這樣沉默地喜歡了他半個高三，卻仿佛耗盡我半個青春。我似乎將半個青春的精力都投入在了那時，瘋狂地朝他奔跑?？伤臀一丶視r，路燈下我偷偷看著他輪廓分明的側(cè)臉，始終什么也沒有說。

如今只愿我能永遠銘記他曾經(jīng)給過我的溫暖與感動，銘記自己當年為他奮不顧身的那段時光。祝他一切安好！

紅塵醉，微醺的歲月，我用無悔，刻青春愛你的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