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金葉

【案例】

這天，正在吃午飯的我接到學生宇宇的媽媽的電話，說是已經(jīng)在辦公室門口等我了。回辦公室的路上我心想：來得正是時候啊，昨天下午宇宇不守紀律，還發(fā)小脾氣，正好可以乘機“告一狀”。雖然我輕易不請家長，更不“告狀”，但如此送上門來的機會怎可放過？

沒想到剛一落座，還沒開口呢，宇宇媽就一改以往的笑臉，語氣強硬地質(zhì)問：“昨天你為什么不讓宇宇上課？你知道他昨天晚上多生氣，表示堅決不上學了。我好說歹說，他才答應今天早上來學校。要不是今天一大早要去進貨，我老早就過來了?！庇钣顙屩裢驳苟棺影阋煌ㄕf。

我一下子沒完全反應過來。這個時候，我才突然意識到“來者不善”。但其態(tài)度如此蠻橫，況且我又沒有做錯什么，讓我立時感到尊嚴被冒犯。但我想，白天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不吃驚。于是當機立斷說：“也許這件事情您有誤會，我們兩個人在辦公室可能無法說清楚。這樣吧，現(xiàn)在我和你一起去教室，聽聽同學們對昨天那件事的看法吧！”當時的我顯然有點沖動，不過如果不馬上離開辦公室，我和家長之間就有可能發(fā)生爭執(zhí)。這是我不希望發(fā)生的。

我相信八年級的學生完全有能力把事情還原。所以，我?guī)е钣顙屢黄鸬浇淌遥蛲瑢W們介紹：“這是宇宇的媽媽，她想了解一下昨天的事情?！睂W生們頗感意外，沒有誰愿意搭腔。我只好點名說：“請班長如實陳述昨天下午第三節(jié)和第四節(jié)課間發(fā)生的有關宇宇的事情?！?/p>

班長站起來說道：“昨天下午第三節(jié)科學課，宇宇說閑話，影響上課紀律?？茖W老師很生氣，多次批評他，但宇宇依然故我。下課后，班主任孔老師來到教室，我們好幾個同學向她反映了這個事情?！卑嚅L稍作停頓看著我，我示意他繼續(xù)。

“孔老師聽說后笑著對宇宇說，怎么辦？第四節(jié)還是科學課，既然你不喜歡上科學課，就到辦公室陪孔老師辦公吧！又笑著問大家覺得怎樣，我們都說好，因為宇宇太影響我們上課了。然后老師又問宇宇意見如何？宇宇說不好。之后，他就離開了教室，我們都看到他往操場方向走去?！卑嚅L說。

“上課鈴響后，孔老師讓我去操場找宇宇，但他在操場上玩得興起，不肯回來?！庇钣钭磺暗恼旅髡酒饋硌a充說。

“是的，放學的時候孔老師又來教室問。我告訴她，下課鈴聲響過之后，宇宇就拎著書包回家去了，脾氣還不小呢！”一副小大人模樣的體育委員晴晴說道。

聽完這些后，我和宇宇媽退出了教室。一直趴在桌子上的宇宇和同學開始午自修。

“現(xiàn)在你清楚了吧，宇宇媽？我怎么可能不讓宇宇上課？我難道連這點常識都沒有嗎？昨天你肯定是沒有聽宇宇把事情解釋清楚，所以你很生氣?！蔽也皇r機說。

但從教室出來的宇宇媽似乎更加生氣，她不僅不“認同”真相，甚至還依舊不依不饒地說：“你不是說了不讓他上課的話嗎？學生不是也證實了嗎？我要去找你們校長?！薄凹热蝗绱?，那就請自便吧?！奔议L的態(tài)度讓我再次感到意外，我也真的來氣了，不甘示弱地回敬她。

就這樣，宇宇媽把我告到了校長處。當然，睿智的校長在了解情況后表示理解當時的情形，選擇了相信班主任。

但是，經(jīng)歷此事的宇宇好像離我“越來越遠”，他不再老遠“沒心沒肺”地喊“孔老師”，有時他對待同學也變得蠻橫，目光中多了幾分不友善。顯然，宇宇媽對老師和學校的“處理”結果不滿意，而家長的態(tài)度直接“投射”到了孩子的行為和表現(xiàn)上。

【反思】

這件事讓我覺得遇到了一個“奇葩”家長，也因此困擾了我很久，盡管表面上我沒有失去什么。有一天我突然想到：是不是我當時沖動地帶著家長進教室，當著他們母子的面“還原真相”的舉動，讓原本已經(jīng)生氣的家長因“丟人現(xiàn)眼”而更加生氣呢？原本，家長只是埋怨老師沒有及時告知孩子“出走不上課”的情況，卻沒想到最后竟讓她如此難堪！

如此看來，這件事情的發(fā)生確實有我的責任。一方面我的確不夠細致，沒有及時告知家長有關孩子的異常舉動；另一方面，帶著家長向全班學生了解真相實屬沖動。這種“借學生之口擺出孩子不光彩事實”的“聰明”之舉，讓家長和學生都沒有感受到善意和溫暖。雖然我當時撿回了“面子”，卻失去了家長和孩子的信任。

今天，袒護孩子的家長并不少見，他們生怕自己的孩子吃虧，受委屈。有些家長愛子心切得近乎沒有原則，尤其在他們無從了解事情細節(jié)的時候，他們寧可選擇無條件相信自己的孩子，也不愿意面對老師的如實相告，更不認同老師的批評。

對此，我們該怎么辦？面對“心理特別脆弱”的學生和“聽不得批評”的家長，班主任的“權威”面臨挑戰(zhàn)。但是，如果我們能換位思考，放低身段，更細致入微地工作，或許能把事情做得更好，因為大多數(shù)家長還是比較好溝通。

宇宇身材高大，熱心，大方，但思維簡單，學習成績倒數(shù)，書寫混亂，但他的笑容很燦爛。從八年級開始，進入青春期的宇宇變得復雜，有主見了，要面子了。雖然依舊不學知識，依舊只愿做個“聽長”，但“自我存在感”日益強烈。所以，他需要經(jīng)常找些“樂子”，“出走”“要挾輟學”之類就是他證明“自我存在”的體現(xiàn)。只是，他沒有想到，這樣的舉動對家長來說是一種傷害。

作為班主任，我的工作作風原本屬于粗放型，“嫌麻煩”的我不喜歡讓學生寫反思、保證書之類的東西。就像上述事件發(fā)生當天，很多同學反映宇宇上課影響紀律，我也只是希望通過開開玩笑的方式解決。而且，我還比較大意地認為，一個學習成績倒數(shù)的學生，他想玩就讓他玩去，反正在教室里他也不學習，也因此，當時未予追究，事后也沒有及時向家長匯報情況。沒想到，這引起了家長的強烈不滿。

更沒想到的是，我的“不作為”給了宇宇向媽媽謊報“軍情”的好機會，還以“輟學”相要挾。這件事給學校領導和我本人帶來不少負面影響。

經(jīng)過這次“教訓”后，我開始變得細致起來。班級有好事，及時發(fā)校訊通；有不好的消息，也盡快告知家長，以尊重家長的知情權；不再“粉飾太平”，該請家長的時候“毫不手軟”。后來有一次，宇宇和同學發(fā)生矛盾后又不見蹤影，雖然很快在教學樓樓頂找到，但我還是告知了家長。結果宇宇媽當場批評教育了兒子，還非常到位地分析了其思想原因。

當今家長對班主任的要求越來越高，他們希望老師及時反饋孩子在校的真實情況，想要了解孩子的一舉一動。也許，宇宇媽只是希望通過這樣的方式爭取自己的“知情權”，也許她本無惡意?！安还苁裁磿r候，只要您有事請，可以隨時召喚我，我一定會及時趕到學校?！边@是宇宇媽的原話。雖然后來也多次麻煩宇宇媽到校配合教育孩子，但她的態(tài)度卻變得客氣很多。

原來，奇葩事并不是真奇葩。也許，那只是對我們的工作提出更高的要求罷了！

（作者單位：杭州浦沿中學 浙江杭州 330100）

責任編輯 余志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