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央

1

我不知道街上怎么會有那么多人，他們涌到馬路上來干什么？總是這么優(yōu)閑自得，漫不經(jīng)心，難道他們就沒有一點趕著要做的事？他們?yōu)槭裁茨敲纯鞓?？男男女女穿著時尚的流行服，手上捧著珍珠奶茶的紙杯，或者哼著“鳳凰傳奇”的流行歌曲，我用懷疑目光看著他們，就像他們用同樣的目光望著我。

山低了，云淡了，牛兒喚我回家……

路邊的一家CD店，低音喇叭傳出了一首憂郁的歌。

站了下來，走了進去，一個四十多歲的瘦男人，身子倚在擺放CD片的立架上，目光立刻掃了過來，我覺得他就是這家店的老板，如果這目光只是一種職業(yè)性商業(yè)習(xí)慣也罷了，可我覺得這家伙射出一種不懷好意的光束，店里人不多，兩三個青年人，大概是追星族之類。我甚至沒逛上一圈，就走了出來。

我不想隨意地在大街上走，但又找不到目標。迎面過來的年輕人，不知道他們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找不到快樂。

設(shè)計室的這份飯碗，活兒不算太多，我成了一個半自由人。瀏覽路邊的廣告畫，觀摩商店的裝幀設(shè)計，都成了我業(yè)務(wù)范圍內(nèi)的事。這條商業(yè)街，人群川流不息，商店五光十色，可以說，是一面社會的窗口，每天都在發(fā)生變化，一星期不來，就有落伍之感。設(shè)計室老總，天天喊理念更新，我知道，在網(wǎng)上查閱資料，遠不如在街上走一遭更具有質(zhì)感。信息量撲面而來，也是一種享受。

手機響了，不看就知道是小秋。這家伙一到吃飯時間準來電話。

你在哪？

猜！

好像不在公司。

為什么？

在設(shè)計室，你情緒沒這么放松。

哈哈，你這條小狐貍。

準備在哪兒填肚子？

你過來嗎？

我和小秋通常不會在中午一起用餐，更多的是在柔和的燈光下制造一種情調(diào)，鉆進一家西式小餐廳，或者去燒烤自助餐，冰啤相伴，可以聊到半夜。

小秋趕到長富街，只用了十二分鐘，委實夠快的。這家伙知道我可能隨時改變主意，每次都行動麻利。

踅進一家西餐店的二樓，找到一個遠離街窗的座位，他說，只有一個鐘頭可以自由支配。

怎么，下午要出去采訪？

不，部主任有個會議。唉，偏偏安排在午飯以后。

哈，部主任是在涮你吧。

小秋在報社的社會新聞部，平時就夠忙的，但他筆頭快，幾乎每天都可以在晚報上看到他寫的新聞。

我們各自點了自已愛吃的，但有兩種是相同的——脆梨色拉和咖啡冰淇淋。這人是從來不善于討別人喜歡的，他不會察顏觀色，看我喜歡什么，他也喜歡什么。和這樣的男子交往，會比較輕松。

他告訴過我，大學(xué)新聞系幾乎沒學(xué)到什么，考試就是背書，為了拿學(xué)分，不得已而為之。其實，哪個專業(yè)不是這樣呢。他說他到了報社之后，整天跑社會，才真正理解什么是新聞。僅僅兩年，就提升為首席記者，這是很不錯的業(yè)績。他說他這樣做下去，一定會遭遇腰斬。

為什么？我問。

你想想，我下一步就是主任記者，部主任不感到威脅嗎？

給你小鞋穿了？

現(xiàn)在還不至于，不過，我得有所防范啊。

露出蛛絲馬跡了嗎？

這個人是從來喜怒不形于色的。這種人，最難對付。

你可以查一下他的過去。

正是這樣，才發(fā)現(xiàn)他的厲害，此前發(fā)生過這樣的事情。

前車之鑒。

沒錯，忘記歷史就意味著背叛。

難怪你現(xiàn)在變得小心翼翼。

今天下午的部務(wù)會議，我一定不能遲到。

你故意給他一個把柄，看他如何動作。

使不得，我現(xiàn)在是他的臣民，至少表面上得俯首帖耳，恭恭敬敬。

那你就韜光養(yǎng)晦吧。

每次我和小秋聚會，最不想談的就是工作，今天不知怎么，全讓給了這樣的話題。我想，還是晚餐更有氛圍和情調(diào)。

四十分鐘之后，我們各自分手。

繼續(xù)逛街嗎？已全無了興致，我不想回到公司去上班，就打了個電話。老總說，你明天可以繼續(xù)逛街。我實在猜不透他這是褒意，還是歹毒。

2

我和小秋是在網(wǎng)上認識的。我一向不相信網(wǎng)絡(luò)交友，以為其中必有陷阱。進入聊天室，網(wǎng)名也是隱身。第一次發(fā)現(xiàn)一個叫“秋風(fēng)乍起”的家伙，沒想過他是好人。聊了幾次，發(fā)現(xiàn)他有點素質(zhì)，就繼續(xù)進行下去。我問他在哪個城市，他說是柳州。哈，這么遠的家伙，聊下去意思不大，我就來個戛然而止。沒想到過了一段時間，他又出現(xiàn)了，這一次感覺他有些氣質(zhì)?，F(xiàn)在有氣質(zhì)的男孩可不多。他說他是吃文字飯的，我以為他是領(lǐng)導(dǎo)秘書什么的。有一天，他在網(wǎng)上說，他到N市來了，這讓我將信將疑。他說，不信，我們可以見面。見面？我可沒有這個沖動。他說，見了面，你就不會相信我說的是假話。

這句話說動了我。見面就是一次信譽檢驗。

我們約定了在國際影城門口一見。這里人來人往，我不必擔(dān)心會發(fā)生什么。

沒想到這家伙挺帥的，不是那種帥小伙，白臉書生，花花公子，是那種旅行者，登山者的男子形象。剛性氣質(zhì)。

沒想到他是個記者，跑社會新聞的，敏銳，勤奮，快捷。

沒想到他就在本市，他虛晃了一槍，反過來檢驗了我一下。

小秋給我的印象不壞。第一次見面，他沒說請我吃飯，我們?nèi)谌肴肆?，坦坦蕩蕩地走了一段，挺開心的。

第二次見面，他說要我請他吃飯。

我說，沒有這樣對待女性的吧。

他說，你比我早一年畢業(yè)，是學(xué)姐啦，工資收入肯定比我多。

這樣的理由我沒法拒絕。

其實，小秋是一點也不吝嗇的人。走出飯店，他看到路邊的一家禮品店，就鉆了進去，出來的時候，手里拿著一只裝飾狗。

你不是屬狗的嗎，送給你。

沒想到他是這么一個有心人。

在此之前，我沒想過要談戀愛。在大學(xué)時代，我就發(fā)現(xiàn)戀愛是很無聊的事。我們班上有好幾對同學(xué)，有的從大一就開始戀愛，半途分手，有的熱戀到大四，可是一畢業(yè)，各自分飛，好像以前根本就沒發(fā)生過什么。連我都為他們感到羞恥。來到規(guī)劃設(shè)計院，不乏那些“鐘情”的男人，一到周末，就想到要請我吃飯，過了這一天，就像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一樣?？赐噶四腥酥幌雸D一時之快，我也就來個“刀槍不入”。

沒想到這個小秋，卻讓我有了一點心動。

只是心動而已，還說不上戀愛。生活中能有知心的朋友當(dāng)然好，不管是同性還是異性。比如我今天以工作的名義出來逛街，逛到孤獨時，就想到要和他聊聊，一起吃飯，聽他訴說工作的煩惱，也不失為一種交流溝通。

這次中午的聚會，是屬于情感沖動型的，一想到什么，就趕快去做，我覺得這樣最要不得。但人是感情動物，不能什么都來理性，那樣不就成了一個哲學(xué)僵尸？小秋回報社開會了，我一個人繼續(xù)逛街，逛到不想逛的時候，就鉆進一家書店，隨手從架子上取一本書，坐在地上，津津有味地讀了起來。我只顧翻書，偶一抬眼，看到書架旁邊坐了一個男人，有四十多歲，他的目光不時地脧過來，真讓人討厭。我把目光又放到書上，可是注意力已經(jīng)不像原來那么集中，再抬眼，發(fā)現(xiàn)那家伙又朝這邊偷偷地瞅。可見他根本不在讀書，一定是懷有什么目的吧。手頭的這本書，本來是想饒有興味地讀完，現(xiàn)在不得不與它分手。我把書放回書架，悠悠地走到另一排書架，這時發(fā)現(xiàn)書店的燈是開著的。我連黃昏到來都沒有發(fā)現(xiàn)。

走出書店，也不知道去哪，想找個地方吃飯，這才又想起了小秋。剛掏出手機，又放了回去。算了吧，中午剛把他騙出來，不能再折騰這家伙。不管怎么說，我還算是一個有善心的人。

晚上什么也不想做，電視是不看的。打開電腦，看了一段關(guān)于阿富汗人體炸彈的視頻，感覺太血腥，沒等結(jié)束就關(guān)了。突然想起卡米揚大佛，這尊阿富汗著名的佛像，也是被炸彈毀了的，人怎么都瘋了？一遇到戰(zhàn)爭，就失去了人性，古代的佛并沒有讓你輸?shù)暨@場戰(zhàn)爭，不該褻瀆了神靈。我沒處發(fā)牢騷，還是讀博吧。上了小秋的博客，還是前幾天留下的一段話，今天什么也沒留下，我無法跟隨他的行蹤。這家伙跑哪去了？下午的會開得怎么樣？和部主任又起沖突沒有？——我忽然發(fā)現(xiàn)為什么這么關(guān)心小秋？他可一個電話沒有給我。在新浪博客，我看了徐靜蕾的博客，她的點擊率很高，別人追蹤明星生活，我是透過她的生活細節(jié)看一個女人的心靈軌跡。接著又讀韓寒，這小子太牛了，他主編的雜志《獨唱團》可比郭敬明的《最小說》棒多了。他的小說《我想和這個世界談?wù)劇?，我沒有來得及讀，但只讀這個書名就可以了。這句話，正是我的心里話。但我還是覺得，韓寒的博客勝過他的小說創(chuàng)作。小說是虛構(gòu)的，而博客是隨手寫下的，是真實感情的紀錄。他的睿智加上黑色幽默，比同樣是80后的那幫少男少女更純潔。

不知不覺就到了夜里十一點，每到這個時候，就感到沉悶，我關(guān)上電腦，下了樓，在街上隨意走走。星空下，樹影變得朦朧了，藍而深邃的天空，讓我想飛上去。

小秋在干嘛呢？

好像除了這小子，我就沒人可想。

索性給他打電話。鈴聲響著，可是沒有人接。他是故意不接，還是有事？

由他吧。

3

設(shè)計室的老總讓我去他的辦公室，他沒用電話，也沒有到工作間來，而是在網(wǎng)上通知我的。這家伙有點鬼。

老卞是一個將近六十歲的家伙，這個年齡的人不發(fā)胖，一定有玄機。聽說他年輕時做過汽車修行的老板，賺過不少昧心錢，主要是跟政府部門的司機勾結(jié)起來，在官員專車的修理費上大做手腳，領(lǐng)導(dǎo)只會坐車，不懂修車，在發(fā)票報銷單上大筆一揮，一年就出去十幾萬。這個錢買一輛新車也夠了，可官員們不管這些。這就讓老卞鉆了空子。后來那個官員出了事，被賄賂罪抓走，老卞就改了行，做起廣告公司的老板。其實，他根本不懂廣告，但弄了一撥人，連真帶假，又賺了不少錢。第三次轉(zhuǎn)行就是開了這家美術(shù)設(shè)計公司，雖然他在專業(yè)上是外行，但對市場有鉆研，所以越做越大，在本地同行業(yè)內(nèi)，算是有規(guī)模的了。我只是約略知道一些他的經(jīng)歷，緋聞方面沒有聽說。這樣的人，腦袋有些特殊。沒怎么讀書，卻精于賺錢的門道。

一進門，老卞很客氣地要我坐在沙發(fā)上，我站在屋子中央，說，找我有事嗎？他說，沒事就不能隨便聊聊？

我站著沒動，他說，坐呀。

我在窗口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他說，你們工作室的小水怎么了，這一陣老是惹事。

她惹什么事了嗎？她不挺好的嗎？

你不知道？她流產(chǎn)了……

我斜著看了他一眼，心想，真無聊，這樣的事，該你問的嗎？

水阿曼是工作室的三維設(shè)計師，水平挺高的，年齡有三十二三，是個剩女。

同事之間的私生活，我們從來不問，更沒有聽說過什么流產(chǎn)的事。

老卞說，嗨，聽說是藥物流產(chǎn)，自己從藥店買的藥，鬧得下身一直在流血，直到不行了，才請假去醫(yī)院。

我感到老卞這家伙挺惡心的，說，沒事我走了。

他笑了笑，好，不說這些。我老卞對職工關(guān)心不夠，只知道讓你們加班……公司接的活多，沒有辦法呀。以后，打算做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個人有什么要照顧的事，盡管向我說，能方便則方便。

我聽出了他話中有音，便說，我沒什么個人的事。

不見得吧，比如說陪男朋友逛逛街，吃頓午飯什么的，哈哈，對于這方面，我可以不扣工時。

我想，難道昨天中午跟小秋在一起吃飯的事被他發(fā)現(xiàn)了？這家伙可真厲害啊。這么使軟刀子，讓人吃不消啊。

我很鎮(zhèn)靜，說，我沒有男朋友啊。

他又哈哈起來，跟你開玩笑呢。

他這么真真假假，的確有些綿里藏針。

他把話題一轉(zhuǎn)：這個周末，業(yè)內(nèi)的幾個老板，約好了一起去香泉湖度假村，你也一起去休閑一下如何？

我想，這才是他今天找我的真正目的。這樣的邀約，明顯地帶有桃色，當(dāng)陪酒的角色，我當(dāng)然不能接受。難怪他先將我一軍，以為這樣我就可以服軟。

我說，謝謝了，這個周末，我有安排了。

約會？你不是說沒有男朋友嗎？

我靈機一動：我答應(yīng)了陪媽媽去參加她中學(xué)同學(xué)的聚會。老人年紀大了，讓人不放心。

老卞還想使什么招數(shù)。

我看到，他臉上的肌肉有些僵直。

我和老卞的斗法到此了結(jié)。

這天一下班，我就給小秋打電話，想把這件事告訴他，可是一直無法接通。到了市中心的那站地鐵，我鉆出地面，又一次撥打電話，還是讓我掃興。這家伙跑到哪去了？來去無蹤，讓人特別想跟他聊聊的時候，偏偏不見了。走過長富街，一眼看到那家西餐廳，就是上次和小秋一起吃午飯的那家餐廳。我抬頭望了望二樓，有一種無名的憂傷。

4

幾天沒聯(lián)系上小秋，我真有點為他的安危擔(dān)憂。記者這一行，現(xiàn)在也不是什么安全的角色，網(wǎng)上有記者隨意被跨省追捕的消息，那可是真人真事。

但回過頭來想想，其實小秋跟我只不過一個普通網(wǎng)友，怎么就如此地掛在心上，這是不是就是戀愛的感覺？

過去的這個周末，我并沒有陪媽媽去參加什么同學(xué)聚會，那是對付老卞的一招。但這個周末，過得很沮喪。我找不到要做的事情，一下子墜入空虛之中，這是一種最可怕的狀態(tài)。磨蹭到夜里十一點，我走下樓，深深地吸一口氣，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瞭望星空，想到人生的虛無飄渺，忽然感到有些悲哀。

我沿著住宅所在這條街往西走，不知走了多久，只覺得行人越來越少，夜氣越來越重，我不去看手表，不想知道時間是怎么行進的。

拐上另一條街，看到街邊的大排檔還沒收攤。大約二三桌的食客，一邊喝啤酒，一邊沉浸在夜晚的特別情趣之中。這條街，原先是大排檔很集中的地方，一伙伙的中年男人喜歡光顧，他們吃到興奮的時候，就脫光了上衣，露著光頭，非到喝醉不行。而成雙成對的戀人也愛來扎堆，他們有說有笑，甚至?xí)ハ鄵е?。就這么一個自由之地，不久前被取締了，就像取締《天上人間》夜總會那樣，一掃而光。然而沒過多少日子，大排檔又悄悄地冒了出來，真是“野火燒不盡，春風(fēng)吹又生”。不過，它們不是一下子齊刷刷地冒出來的，而是一家家前前后后恢復(fù)的，而且大都在晚上十點鐘以后營業(yè)，這樣，回家睡覺的城管人員就壓根兒撞不見。就像眼前這家，已經(jīng)是午夜時分，煤氣爐還呼呼地噴著火苗。他們在跟政府的執(zhí)法人員捉迷藏，小人物自有小人物的辦法。

桌上的三個男人，有一個是光頭，另兩個敞開衣扣，他們直接拎起瓶子喝酒，很是自在。我走過他們身邊，光頭讓出長條凳的半邊，用手拍了拍，意思是請我坐下?？闯鰜硭麄儧]有惡意，我欠著身子笑了笑。

大排檔的店老板招呼了我一下，我可不想坐下來吃什么。他吆喝道：來碗炒年糕吧，包你味道不錯。

我搖了搖頭，走開了。

繼續(xù)朝前走，腳步完全沒有方向，大街上空蕩蕩的，只有偶爾飛速馳過的轎車，呼啦一下從身邊擦過。我不想知道車子里坐的什么人，商人，企業(yè)主，官員，下班的酒吧女……總之是夜生活的主人，渾渾渾噩噩的玩家。

身后響起了沙啞的吆喝聲，接著又狼嚎似的唱了起來。我回頭一看，就是大排檔上的那三個男人，他們互相攙扶著，唱得好開心。

媽媽找我回家

我不知道去哪

好好地喝一杯

明天太陽火辣辣，火辣辣

不知道這是一首什么歌，唱得比崔健的搖滾還動情。

我站了下來，等著他們走過來。我想，我要和他們一起唱。

夜色濃重，有霧氣在飄散。三個黑影，近了，漸漸地近了。就在這一剎那，一輛白色的轎車發(fā)瘋似的沖了過來，三個人沒來得及發(fā)出叫喊，就倒在了血泊中，我也被沖來的氣浪掀倒在地。而那輛白色轎車沖過路中間的水泥樁，翻了個底朝天。

這是幻覺嗎？是一場噩夢嗎？是在真實的世界里發(fā)生的事嗎？

5

媒體上爆出了電信局長深夜醉駕撞人事件，三死一傷。報紙只有一天的新聞效應(yīng)，第二天就被別的新聞淹沒了，而電腦里的視頻卻一連播了好幾天，有博客寫道：又一個無法無天的國企老總，他答應(yīng)每條命賠60萬，死者如果會說話，答應(yīng)嗎？

這個夜晚，如果三個吃大排檔的男人，走到我站立的地方，我也會跟他們一起上天堂的。

我第一次想好好思考生命的意義，但接連幾天，腦子里一片茫然，甚至變得木然了。

雙休日后照例去設(shè)計所上班，水阿曼坐在我的對面，她對我說，你的臉色好難看。

我苦笑了一下。

我胸口發(fā)悶，雙手冰冷，好不容易撐到下午，只覺得頭重腳輕，全身酸痛。水阿曼摸了一下我的額頭：喲，好燙！

我不得不請假回家。走進老卞的辦公室，他卻板著面孔：你怎么了？

我說我病了。

他冰冷地：拿醫(yī)生的證明來。

我就要去看醫(yī)生。

你什么意思?。可习鄷r間跟我鬧罷工，設(shè)計所還有制度沒有？

他明顯在報復(fù)我，我反擊道：你還有人性嗎？

他冷笑了一下，哼，跟我玩人性，你配嗎？

我猛地轉(zhuǎn)身，砰的一聲關(guān)上了門。

水阿曼扶著我下樓，我輕輕地對她說：老卞不是個好人。

她瞪著大大的眼睛：他說我壞話了？

我說，你要小心他。

水阿曼一臉的無奈，似有一肚子隱情。

回到家，我就躺倒下來。這一天，成了我告別設(shè)計所的日子，這以后，我就再也沒去那個倒霉的地方。

我在網(wǎng)上搜索“秋風(fēng)乍起”，能找到他嗎？小秋還會回來嗎？

是用一種不尋常的心情在追尋。他是不是離開了我們這座城市？或者外出采訪遭遇了不幸？再或者……還有許許多多的猜測，但我只相信，小秋一定在那個他應(yīng)該在的地方，他還會回來。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日子，這樣的搜索，一直沒有結(jié)果。

我問自已，為什么這么強烈地要找到小秋。有一天深夜，面對星空，我忽然明白了，我愛他。

我在“秋風(fēng)乍起”的搜索后面，加了一句話：再給我一點愛。

這或許是一個信號，小秋如果看到了，就能感受到我的呼喚。

責(zé)任編輯/董曉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