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達(dá)明
看著跑花木的弟弟從后備箱搬下一袋袋大青蘿卜,媽媽不由得埋怨起來:“什么東西不好帶,要帶蘿卜回來?!?/p>
弟弟在山東花木生意做得好,每次回來,都要帶上些當(dāng)?shù)氐耐撂禺a(chǎn)。聽媽媽這樣一說,他有點(diǎn)急了:“哎,這可不是一般的蘿卜?!?/p>
“蘿卜就是蘿卜,還能吃出肉味來?”媽媽邊說邊看那透明的塑料袋,“那,還帶著纓子,還沾著泥呢,連纓子、泥一塊賣了?”
“這叫保鮮。你賣花也帶著土球,不是也帶著土賣嗎?”弟弟說得有道理。
以前,弟弟從山東帶過西瓜、桃子、香梨、葡萄,媽媽從來沒有埋怨過,吃過之后還贊不絕口,可這一次,她還沒有吃,就沒有了信心。我知道她是怕弟弟花了冤枉錢,還多燒了油。
“媽,這可是濰坊蘿卜?!钡艿芤妺尣徽f話,搬下最后一袋討著媽的好。
媽搓著手,不說話。
我看著那透明的塑料袋,上面兩行紅字:濰縣蘿卜,地方特產(chǎn)。
“濰坊的蘿卜,能不長(zhǎng)在泥里?”媽似乎依舊不高興。
我有些看不下去,打個(gè)圓場(chǎng),說:“濰坊蘿卜還是出名的,就像我們這里的花木一樣?!?/p>
“我們這里叫花鄉(xiāng),它那兒還能叫蘿卜鄉(xiāng)?”媽得理不饒人。
“說什么來著?”弟弟似乎回憶著,“哦,煙臺(tái)蘋果萊陽梨,不如濰坊蘿卜皮。你們不是吃過煙臺(tái)蘋果萊陽梨嗎?吃過還夸好吃,告訴你們,它們還抵不上濰坊蘿卜的皮!”
媽媽似乎想起了蘋果和梨的味道,白了弟弟一眼,不說話了。
“多少錢一斤?”我有意打岔道。
“多少錢一斤?”弟弟驚嘆道,“是多少錢一個(gè)!”
我知道自己又好心做了壞事。
“按個(gè)賣的?”媽媽更加吃驚,問道,“一塊錢?”
“一塊錢?”弟弟說,“媽,虧你能說出口?”
“五塊?”我問。
“五塊?”弟弟還是不滿意,“十塊錢一個(gè),少一個(gè)子兒也不賣。服務(wù)區(qū)里都排隊(duì)呢,有人搶。”
“真的值金子了。你這幾包不要四五百塊嘛?該拿走拿走。買一車蘿卜纓子回來,連吃的豬都沒有,還好,好什么呀?”媽媽是嚇壞了。
“媽,這是人家地方特產(chǎn),你先嘗嘗再說?!钡艿芩坪鯚o計(jì)可施,有些央求道。
“我看你亂花錢就來氣,還沒成家,也不知道攢錢?!眿寢屟廴τ行┘t了。
“他這不是忙做生意嗎?再說了,買回來也不是自己吃的,不是孝敬你嗎?”我急著拉個(gè)彎子。
說完,我把洗好的蘿卜切一截給媽媽,又小聲甜甜地說:“媽,你先嘗嘗?!?/p>
媽極不情愿地接過蘿卜,看了看,見我吃得格里嘣脆,便看著發(fā)愣的弟弟,嘆口氣,把蘿卜放到嘴邊,輕輕地咬了一口。
“嗯,好吃,果然不同尋常。”我夸張地說。
弟弟盯著媽的嘴角,似乎等著答案。媽媽慢慢地嚼著,自己品嘗,就是不說話。
“媽,你還是說句話呀!”弟弟急了。
“好吃也不能值這么多錢!”媽媽終于說話了。
“媽,你成天侍弄這些花草,看我在外面賣得好,不是也常感慨‘花草花草,賣出去是花,賣不出去是草嗎?”弟弟拿媽媽的口頭禪說事了。
一句話,說得媽笑了,嚼著蘿卜,差點(diǎn)嗆著。
責(zé)任編輯/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