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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論摩崖榜書的文學特性

      2015-07-30 01:38:41杜海軍
      求是學刊 2015年4期
      關(guān)鍵詞:文體文學

      摘 要:摩崖榜書是一種大眾喜歡而流傳不衰的文學現(xiàn)象,而文學研究者極少議及。這些榜書別集不載,文選與文論著述也無關(guān)注。榜書具有明顯的文學意義,它以詩性語言、書法語言、境文虛實相生,表達了作者對時事、歷史文化、草木山川、人文建筑的感受與評價,是抒寫情志的重要形式。摩崖榜書的文學意義建立在原生基礎(chǔ)之上,與存在環(huán)境密不可分,不可移動、不可再造、不可改變載體,否則,其文學意義也就消失或改變。

      關(guān)鍵詞:摩崖榜書;文學;文體

      作者簡介:杜海軍,男,廣西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dǎo)師,從事戲曲文獻、金石學研究。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西部項目“石刻文獻與文學研究”,項目編號:14XZW001

      中圖分類號:I0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7504(2015)04-0109-07

      榜書即大字,古稱署書或擘窠書。1榜書在我國有悠久的發(fā)展歷史,明代費瀛《大書長語》曰:“秦廢古文,書存八體,其曰署書者,以大字題署宮殿匾額也。漢高帝未央宮前殿成,命蕭何題額……此署書之始也。”[1](卷下)蕭何以后,曹魏書法家韋誕,唐朝顏真卿,宋朝米芾、蔡京,元人趙孟頫等皆是榜書名家,明清時榜書名手更是遍在,如清人包世臣《藝舟雙楫》論及就有宋玨、劉墉、黃乙生、趙潤、劉紹庭、錢伯坰等。

      榜書是點睛之筆2,以極其簡練的文字抒寫胸中之志,表達作者對時事、歷史文化、草木山川、人文建筑的感受與評價,在我國應(yīng)用廣泛,是一種為大眾喜愛而流傳不衰的人文現(xiàn)象。榜書的應(yīng)用范圍甚寬,有懸掛在殿堂門額之上的匾榜,如故宮的“乾清宮”、“坤寧宮”,各地衙署的“明鏡高懸”,農(nóng)戶的“耕讀之家”等。點綴在亭臺園林之中的更為普遍,如北京的“頤和園”、承德的“避暑山莊”、杭州西湖的“柳浪聞鶯”、蘇州的“滄浪亭”等,《紅樓夢》中大觀園題額是榜書文學形式的集中反映。有高懸著的各色商鋪招牌,如“同仁堂”、“懸壺濟世”,還有掛在道觀廟宇門首的,如“報國寺”、“大雄寶殿”、“三清殿”、“紫霄寶殿”之類。有些是地名、地界、紀念地等指示標識,更多的是鐫泐于關(guān)隘要塞、名山巨岳者,內(nèi)容豐富,形式大方,所在因之而增輝。

      這些榜書又能據(jù)其可移動與不可移動區(qū)分:在殿堂、亭臺園林、商鋪、道觀廟宇、指路標識等應(yīng)用者,多書寫在人工制作的竹木牌匾、金屬器物、石碑之上,一般而言,這些榜書借以存在的載體容易損毀,容易移動變更所在地,容易模仿制作,如此,承載的原始創(chuàng)作信息會隨著地點的變動而改變或消失,因此較難評價其內(nèi)容,而鐫泐于山體之上的榜書是不可移動者,人們稱之為摩崖。1摩崖榜書地址固定不移,如山東泰山的摩崖“五岳獨尊”,廣西憑祥鎮(zhèn)北臺的摩崖“南陲保障”,陜西榆林紅石峽的摩崖“漢蒙一家”,廬山的“青玉峽”、“日近云低”,華山的“天開畫圖”,三亞的“海判南天”、“天涯”、“海角”等。

      榜書以書法成就盛為論者關(guān)注,楊慎《丹鉛余錄》專論榜書作法,康有為《廣藝舟雙楫》、葉昌熾《語石》也都曾論及,而費瀛更著《大書長語》專論,但文學研究者極少有議。這些榜書別集不載,文選與文論著述也很少或者說根本不涉及。其實,榜書特別是摩崖榜書,是書法作品,但其語言形式別致,存在處所經(jīng)久不變,承載有穩(wěn)定的豐富的原始創(chuàng)作信息,也可作文學作品論。這種作品以其詩性語言、書法語言為讀者喜愛,以其文境的虛實相生散發(fā)著別樣的文學氣息。

      一、榜書的詩性語言

      摩崖榜書多鐫刻在山水奧區(qū),是作者針對親身經(jīng)歷的山水環(huán)境,將本無生命之山石提煉信息,且以詩性的語言書寫,揭示山水的生命特征與歷史意義,從而發(fā)掘出環(huán)境具有的人文價值,賦予景觀以明顯的社會意義。

      我們說榜書是詩性的語言,首先體現(xiàn)在摩崖榜書多具有一定的抒情意味。摩崖榜書從字面上乍看無非是景語,描摹刻畫,形象生動,但這種景語是建立在感情之上的,是融入了主觀感情的。正如王夫之說:“情景名為二,而實不可離。神于詩者妙合無垠,巧者則有情中景,景中情?!盵2](P72)王國維也有“昔人論詩詞,有景語情語之別,不知一切景語,皆情語也”[3](P30)之說,揭示了寫景與寫情的內(nèi)在聯(lián)系。文寫景,景寓情,因此寫景即是寫情?!段男牡颀垺酚小白越詠砦馁F形似,窺情風景之上,鉆貌草木之中,吟詠所發(fā),志惟深遠,體物為妙,功在密附”[4](卷10),評述南朝文與景的關(guān)系,我們也可以說就是榜書與景的關(guān)系。摩崖榜書依景而生,以抒情之語揭示景的內(nèi)涵。

      摩崖榜書的抒情表現(xiàn)為強烈的主觀性,是從感覺寫起。感覺有多種,如寫視覺者,東漢曹操在褒谷河中石上書“袞雪”二字,描寫浪花奔涌迸射的情狀。[5](P57)南宋吳億書桂林象鼻山“水月洞”三字,描述象鼻山洞圓如月,月光穿過象鼻山,映照于漓江之上,沉璧靜影,宛如月生水中的景象。乾隆年間胡南藩書桂平西山“乳泉”,寫泉水似乳。廬山“蟾蜍石”寫石似蟾蜍。寫膚覺者,如柳州魚峰山有康熙年間右江觀察戴錦書“清涼國”,欽州靈山縣三海巖有民國六年(1917)靈山縣知事李廷藻書“久坐忘暑”。寫聽覺者,如廬山米芾書“響雪”、“瀑布飛雷”,興安乳洞有李曾伯建炎三年(1129)書“噴雷”,寫水聲之宏大。

      寫景附以想象者最見主觀性,表現(xiàn)在不同的山石榜書有不同的用語。陜西榆林與內(nèi)蒙古接壤,紅石崖題“漢蒙一家”,體現(xiàn)的是多民族地區(qū)人民的情誼期待與景象,而廣西友誼關(guān)(舊稱鎮(zhèn)南關(guān))書“南陲保障”,則是體現(xiàn)邊疆戰(zhàn)士的衛(wèi)國意志。又表現(xiàn)在不同的山石題寫相近或相同內(nèi)容的榜書,如寫山之雄偉,米芾在武當山書“第一山”,武夷山道光年間徐顯慶也書“第一山”,康熙年間廣西布政黃國材題桂林獨秀峰“南天一柱”,而宣統(tǒng)元年(1911)崖州知州范云梯在海南三亞僅有數(shù)米高的石頭上竟然也題“南天一柱”。還表現(xiàn)在同是一山石,又書寫不一樣的觀感,福建武夷山因南宋以來的理學發(fā)達,且是理學家朱熹曾經(jīng)生活的地方,因此九曲溪岸摩崖榜書作題“逝者如斯”、“修身為本”、“智動仁靜”、“道南理窟”等,同時卻也有道教榜書“升真元化洞天”、“伏虎磯”等。融水老君洞張孝祥書“天下第一真仙之巖”,人說洞中石頭形如老聃,但也有“放生池”這樣的佛教大字在其下。貴港南山寺有榜書“天花滿座”、“石佛洞”、“南宗正脈”、“佛理哲學方太平”彰顯是佛教圣地,相伴也有道教意味的“圣跡仙風”、“虛白洞天”。泰山有“五岳獨尊”、“置身霄漢”之不同,桂林獨秀峰有“紫袍金帶”與“小蓬瀛”之差異??梢娺@些摩崖榜書文后無不隱含著不同作者特定時間、特定地點的特定情感,是作者面對一定自然山水或社會背景,激發(fā)出來的有關(guān)自我情感獨到體驗的作品。正如劉勰所說:“詩人感物,聯(lián)類不窮;流連萬象之際,沈吟視聽之區(qū)。寫氣圖貌,既隨物以宛轉(zhuǎn);屬采附聲,亦與心而徘徊?!盵4](卷10)這是說詩人的情感是隨著所遇情景物色時序不同而有所變化,所作也自然不同,也就是范仲淹《岳陽樓記》中描述的朝暉夕陰的天氣變化,遷客騷人的不同作者、不同的生活經(jīng)歷,都將引起人們各異的嘆息、別樣的感情。

      摩崖榜書抒情是豐富多樣的,或抒個人之情,或抒民族之情,或抒時代之情。抒寫個人感情的,如北魏鄭道昭任青州刺史,感覺人生如白駒過隙,遂書徑尺大字摩崖在山東益都縣山谷中,此白駒谷,“中岳先生滎陽鄭道昭游槃之山谷也”1,是抒人生苦短之情。廣西桂林象鼻山吳億題書“水月洞”三字,書受蘇軾《前赤壁賦》之影響,曰“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見其與世無爭,有退隱情懷。張孝祥象鼻山泐“朝陽洞”,顯示了作者鳳鳴天朝的宦途追求[6](P192),廬山鐫“玉淵”實自夸其冰清玉潔,理同其《念奴嬌·過洞庭》。摩崖榜書還有抒發(fā)民族情感者,如民國二十一年(1932)陳濟桓、劉柏堅題龍州縣月巖“勿忘國恥,共赴國難”,民國二十八年(1939)馮玉祥在長江三峽摩崖“踏出夔巫,打走倭寇”,秦鎮(zhèn)在龍州月巖書“抗戰(zhàn)必勝,建國必成”,民國二十九年(1940)抗日名將蔡廷鍇在靈山縣三海巖書“振旅巖疆”,民國三十二年(1943)登華山的韋云淞、蔡建伯、闞維雍等26位將官榜書“萬方多難此登臨”等,都表達了軍人們面對國難當頭的慷慨激昂義氣,其中如闞維雍1946年抗日捐軀在桂林。

      摩崖榜書的語言簡潔也是詩性的體現(xiàn)。摩崖榜書文字多取自詩文成語,簡潔而富有氣韻。如泰山康熙間趙綸書“至哉坤元”出《易經(jīng)》,道光間馬起予書“曲徑通霄”出唐人。泰山光緒間徐世光書“巖巖”、桂林獨秀峰梁章鉅書“仰之彌高”、??h大坯山王作肅書“屺瞻”、劉德新書“藹藹亭”,皆本之《詩經(jīng)》。桂林獨秀峰梁章鉅書“峨峨郛邑間”,詩出顏延之;大坯山書“鴻爪”本之蘇軾;永福百壽巖有乾隆間楊奎書“空谷遐心”出明人王立道《具茨詩集》;廬山蘇軾書“無極而太極”,也一定是聯(lián)想到周敦頤;廬山光緒年間恭曾書“山輝川媚”,使人想起陸機的《文賦》;雁蕩山大龍湫有民國沈致堅書“活潑潑地”無疑系理語。

      這些本自詩文的成句若追溯其源,其詩性則更讓人體會深刻。如號稱道教二十二洞天的勾漏洞,明人鄭義摩崖“云關(guān)”二字??脊湃嗽娢挠玫洹霸脐P(guān)”者甚多,如孔稚圭《北山移文》“宜扃岫幌,掩云關(guān),斂輕霧,藏鳴湍”;王勃詩“晨征犯煙磴,夕憩在云關(guān)”(《長柳》);張說詩“舊亭紅粉閣,宿處白云關(guān)”(《傷妓人董氏》);李白詩“捫蘿欲就語,卻掩青云關(guān)”(《游太山》二),“平明登日觀,舉手開云關(guān)”(《游太山》三);元稹詩“鶴臺南望白云關(guān)”(《封書》);范成大詩“便好來分蒼石坐,已教不鎖翠云關(guān)”(《碧虛席上得趙養(yǎng)民運使寄詩約今晩可歸次韻迓之》);傅汝舟詩“去天雖不遠,誰叩紫云關(guān)”(《屴 峰酬陳子惟?!罚┑?。這些詩句給我們分別描畫出了一個個夢幻般的神仙境界,“云關(guān)”二字成為體現(xiàn)隱逸思想的固定意象。

      摩崖榜書即便非自詩文成語者,也多取法自然,作者憑借感覺,發(fā)揮想象的力量,對山水景物內(nèi)在、外象作高度集中的形象性刻畫,語言簡練生動。如泰山有嘉靖年間伊介夫書“風濤云壑”,宣統(tǒng)間王寀基書“云路先聲”。倪元璐桂林獨秀峰題“小蓬瀛”。廬山明代白耷山人書“云海”、鄭廷鵠書“霞谷”,清代宋犖書“漱玉亭”,民國馬福德、馬鴻炳父子書“豁然貫通”、“縱覽云飛”等。這些詞寫景生動,有聲有色有趣,詩意濃厚,文學意味人人得而領(lǐng)略。

      二、榜書的書法語言

      揚雄《法言》曰:“故言,心聲也;書,心畫也。”[7](卷1)書法歷來被視為了解作者心靈路程的依據(jù),因此也可成為鑒賞文學的起點。

      摩崖榜書作為文,以書法形式表現(xiàn),同樣是了解作者心靈的語言形式,讀書法即可讀心。書法的線條都是有生命力的,都以其書寫節(jié)奏的韻律和諧,而又變化多端的整體空間效果,流露著書法作者的激情,表達著特定時間、特定環(huán)境內(nèi)作者的喜怒哀樂,展現(xiàn)出作者的審美觀念,費瀛《大書長語·綽楔》說,“扁署一點失所,如美女眇一目;一畫偏枯,如壯士折一臂”[1](卷下),這在文學層面與直直的、呆板的、無感情的印刷字體完全不同。我們可以通過書法形式了解作者的內(nèi)心活動、精神風貌以及創(chuàng)作目的,因此,學人往往有品書見人之論。如黃庭堅《跋東坡書遠景樓賦》說:“余謂東坡書,學問、文章之氣,郁郁芊芊發(fā)于筆墨之間,此所以他人終莫能及爾?!盵8](卷29)黃庭堅以為蘇東坡的學問、文章都淋漓盡致地通過其書法得以展現(xiàn),也就是說,見書便可見人,品書亦可品文。這種情景,當代書法研究者論述更充分更直接。陳振濂描述人們欣賞書法的心理活動過程說得明白:“我們會驚訝、激動,情不自禁地為之奔走呼叫、擊節(jié)稱賞,在與幾千年前的古人會心以遠、領(lǐng)略妙處之時感受當時人的脈息跳動、滿腔熱忱。于是,我們從孤零零的線條中發(fā)現(xiàn)了歷史、生命、時代、宇宙的永恒與延續(xù)?!盵9](P276)這是描寫人們欣賞書法作品之初的感受。進一步,人們由書看到文。陳振濂接著說:“然而,在乍一接目時的激動之后,欣賞活動的更大意義恐怕還在于隨即的品味咀嚼。從線條中窺探作者的一切:從線條修養(yǎng)到意趣修養(yǎng),從書法自身的修養(yǎng)到綜合的多側(cè)面的詩、文、書、畫、印的修養(yǎng)?!盵9](P276)文學研究者也有同見。吳承學論題壁詩說到壁書寓含有文學信息:“它蘊含著一些非語言的信息,其中至少包含了詩人的人格魅力。它使讀者睹字跡而思其人,與詩人的關(guān)系更為密切,距離更近了。”[10](P145)摩崖榜書也可作如是觀。

      確實,書法體現(xiàn)了人的精神狀態(tài),蔡邕說過:“欲書先散懷抱,任情恣性,然后書之。若迫于事,雖中山兔毫不能佳也?!盵11](卷1)又有史贊張旭說:“旭飲酒輒草書,揮筆而大叫,以頭揾水墨中而書之,天下呼為張顛。醒后自視,以為神異,不可復(fù)得?!盵12](卷上)這里無論蔡邕所說的迫于事時則書法不能佳,還是說張旭酒后狂草往往所至的最佳境界,都是說書手的精神狀態(tài)對書法作品有著至關(guān)重要的影響,反過來說,就是借書法可回溯體驗作者創(chuàng)作時的心理狀態(tài),將書法與具體文字結(jié)合而看,也就是文學之所在。

      以上是從一般的書法作品所體現(xiàn)的書法者的精神狀態(tài)看書法的文學內(nèi)涵,而摩崖榜書是雕刻的書法,是書法作品的特殊的形式,是立體的書法。這種立體的書法,是形象具體的情感表達。好的摩崖將雕刻與書法完美結(jié)合,體現(xiàn)出的作者的精神較紙上書法形式實更高更深一層。如果說紙上書法是平面的,感受紙上書法的感情所在需要抽象的功夫,而摩崖榜書則是立體的、具體可感的,因此,讀摩崖榜書引起的讀者感受與讀紙上書法比,以其立體感,較一般書法作品體現(xiàn)作者的感情更為易見易解,情感更為直接而親切,更易把握作者的精神風格與神韻。

      摩崖榜書書法體現(xiàn)作者的精神風格與神韻。曾毅公在評論鐫刻對書法的作用時說:“鐫刻者把他們的精神、智慧和技巧都集中在刀鋒上,用凝重、精確的刀法,刻出與原跡相同,神形并茂的復(fù)制品,真是‘鬼斧神工,‘傳神阿睹了。”[13](自序)明人楊慎稱贊:“元趙子昂(趙孟頫)書得茅紹之刻,手精毫發(fā)不失。紹之在江南以此技致富。”[14](卷16)又據(jù)說,曹魏時鐘繇每有得意之作,必定親手鐫刻?!兜ゃU余錄》則載,“李北海手自刻之者數(shù)碑,碑中書‘黃仙鶴刻,或云‘伏靈芝刻,或云‘元省已刻,皆公自刻而詭撰此名也”[14](卷16)。在曾毅公看來,歷史上的刻工多能刻出書手的原作風貌,這是他將上至殷墟甲骨,下至近代石刻比較后得出的結(jié)論。其實,我們通過一系列的古代碑刻被后人轉(zhuǎn)換成為帖刻,就可以知道碑刻的傳神之處了。如康有為稱贊 “《石門銘》飛逸奇渾,分衍疏宕,翩翩欲仙”[15](卷4,體系第13);稱贊《爨龍顏碑》若軒轅古圣,端冕垂裳,《爨寶子碑》端樸若古佛之容,《石門銘》若瑤島散仙,驂鸞跨鶴,《暉福寺》寬博若賢逵之德,《龍藏寺》如金花遍地,細碎玲瓏,《曹子建碑》如大刀闊斧,斫陣無前。[15](卷4,碑評第18)這些碑都是從極普通的石碑被發(fā)現(xiàn)而轉(zhuǎn)為帖。因此,當我們面對摩崖榜書時,雖然與作者時隔幾年、幾十年,甚至千百年,但透過深鐫石上的字跡,似乎依然可以體會到作者在彼時彼地的精神風貌。古人也多喜從所見刻石推想前人。明孫礦撰《書畫跋跋》論顏真卿《家廟碑》說:“此碑不但有玉筋筆,其結(jié)構(gòu)取外滿亦是篆法……此書鋒铓最厲,點畫間筆筆生峭,想平原忠直氣似之?!盵16](卷2下)《顏氏家廟碑》由李陽冰篆額,顏真卿書碑,王世貞以為:“覽之風棱秀出,精彩注射,勁節(jié)直氣隱隱筆畫間,吁可重也?!盵17](卷135)孫承澤觀看顏真卿《家廟碑》說,“魯公忠孝植于天性,殫精竭力,以書此碑,而奇峭端嚴,一生耿耿大節(jié),已若顯質(zhì)之先人矣”[18](卷6)。

      碑刻是書法的升華,摩崖榜書也可以說是書法的升華,與文字內(nèi)容相得益彰,不同的人或者同一人在不同場景、不同時段所作的榜書形式內(nèi)容與神氣不同,將鑒賞書法作為理解文字內(nèi)容的切入點,摩崖榜書因而具有了一定的文學意義。

      三、榜書文境的虛實相生

      虛實是談藝之人常論的一對范疇,“但各人或同一人在各個不同場合對虛實范疇的理解也是不盡相同的”[19](P467)。摩崖榜書作為文體之一種,其內(nèi)容由虛實兩端構(gòu)成,自有其特點。

      摩崖榜書首先是一種文物, 1982年11月19日第五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wù)委員會第25次會議通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文物保護法》有明確規(guī)定,其存在整體而言是可見可感的,這是實。這種實(文物)由文字以及其所存在的地理環(huán)境兩部分構(gòu)成,是物質(zhì)文化與精神文化兩方面的合一,也就是一種虛實的結(jié)合。這種虛實又涵蓋相互聯(lián)系的多個層面的各自虛實:相對于地理環(huán)境而言文字是虛,環(huán)境是實;而環(huán)境與文字二者本身又各自有其虛實,從文字看,形諸文字者為實,文外之意為虛,從環(huán)境看,環(huán)境的客觀(山、水、草木、土、石)自身存在為實,隱含的歷史信息為虛;對情與景而言,寫景為實,傳情為虛。

      先說環(huán)境的實與文字的虛。環(huán)境是客觀的,摩崖榜書所在的環(huán)境其位置、形象、色彩,以及陰晴風雨、朝暉夕陰、土石氣味、歷史滄桑等都是可看可觸可嗅的,且是相對穩(wěn)定少變化的,這是實。摩崖榜書的文字是一種描述,是情緒的宣泄,帶有強烈的主觀性,作者以其主觀感覺而作,讀者以其主觀感覺解讀,受到時間、知識積累以及情緒等諸多因素的影響,作者與讀者的創(chuàng)作與鑒賞結(jié)果都會因人而異、因時而異,無形無色無味,因此是虛的,這就是境文合一,虛實相生。

      再說形諸文字者為實,文外之意為虛。摩崖榜書多言外之意。言外之意有多種表現(xiàn)形式,一種屬摩崖榜書取詩文成句,書一半,略一半,如山東泰山與桂林獨秀峰等都存摩崖榜書“一覽眾山小”。“一覽眾山小”,明系描寫眼前之景,但書者的言外之意無疑是在隱去了山的高大,隱去了“會當凌絕頂”的壯志豪情。泰山摩崖“至哉坤元”,也是要表彰泰山的“厚德載物”。廬山摩崖“可以觀”自然提醒人“可以群”。華山民國摩崖“萬方多難此登臨”卻借“花近高樓傷客心”之“傷客心”。又有一種形諸文字者為實,言外之意為虛,是說環(huán)境的自然形式與摩崖榜書互補而成文,形如對聯(lián)之上下聯(lián),文字一聯(lián)寫明為實、景一聯(lián)未寫明為虛,二聯(lián)合一為完璧,或稱此類形式為意對、暗語或啞謎,也可稱作互文。如泰山萬仙樓北側(cè)盤路西面有光緒二十五年(1899)劉廷桂題榜書“ 二”二字,人們猜測這是褒揚泰山的風月無邊,暗喻泰山的自然環(huán)境美輪美奐。又有傳說清人李調(diào)元乾隆年間任廣東學政,見一摩崖有“半邊上”三字,摩崖路旁立一石碑,碑刻曰:“半邊山,半段路,半溪流水半溪涸?!痹剖撬纬K軾、黃庭堅與佛印同游此地,佛印為蘇軾擬此上聯(lián),蘇軾請黃庭堅將上聯(lián)刻碑。李調(diào)元以為這下聯(lián)蘇軾是以環(huán)境虛對,對的是“一塊碑,一行字,一句成聯(lián)一句虛”。1這里無論是實有其事或者是傳說,都道出了摩崖榜書的一種文體特點。

      摩崖榜書的言外之意還是比較容易理解的,如桂林獨秀峰的摩崖“紫袍金帶”是入世者的作品,廬山的摩崖“濯纓洗耳”、“酌以勵清”,桂林隱山的“招隱”是出世者的想法。鼓山摩崖“上善若水”是道者的心聲,湖南浯溪摩崖“如登彼岸”、鼓山摩崖“了了空空”,是佛徒智慧。華山摩崖“愿為天下雨”、肇慶七星巖的“澤梁無禁,巖石勿伐”等充滿了愛世之心。這些榜書都可見作者的精神與取向。又泰山的“五岳獨尊”、“五岳之宗”等,不僅寫出了泰山的挺拔高大,更寫出了泰山的人文歷史地位,寫出了作者對中國文化的推崇與驕傲之情,這里的泰山不再是一個地理名詞,更是一個文化概念,正如宋人石介《與范思遠書》的比喻曰“圣人之道猶大江也,猶泰山也”[20](卷16),也如清人孔毓圻《幸魯盛典》的比喻“維彼東山,五岳之伯,天帝之孫,群靈之宅”[21](卷24)。

      第三,環(huán)境的客觀(山、水、草木、土、石)存在為實,隱含的歷史信息為虛。摩崖榜書作為文物,它存在的地理環(huán)境通常是穩(wěn)定的、少變化的,作為具體形象的物質(zhì)存在是實;烙下了時代的烙印,寓含了歷史的信息,如人們說的“妙心駐蒼崖,題詠留人間”,也就是題詠的存在體現(xiàn)著作者的千年妙心。這些非文字信息只能靠知識積累,靠想象或其他緣由如親緣、血緣、共同的經(jīng)歷等感知,可以說是虛。當我們歷先人之所經(jīng)歷,睹先人之所見,嗅先人之曾嗅,感先人之所感,這些非文字的信息,使我們可以想見到先人的風貌,甚至可以體悟到先人的氣息,觸摸到先人的遺澤,很多人確實因此而感動。如北齊河清三年(564)鄭述祖登云峰山見父親鄭道昭遺刻,“對碣觀文,發(fā)聲哽塞,臨碑省字,興言淚下。次至兩處石詩之所,對之號仰,深痛哀纏,左右悲感旁人”[22](P144)。宋人趙彥 嘉泰年間過永州,記載其讀摩崖《中興頌》的感覺:“開封趙彥 被命持節(jié)廣右道,由浯溪拭目《中興》磨崖碑頌,遐想元顏(元結(jié)、顏真卿)二公風烈,徘徊久之,三嘆而退。”[23](卷136)趙必愿過永州,“出浯溪,拜二公之祠,敬觀先君(趙崇憲)吏部遺刻,整整一紀,歲月易流,不勝感慨”[23](卷136)。摩崖在廣西融水苗族自治縣真仙巖,元豐五年(1082)刊趙□顥《題游真仙巖》:“癸亥春正月罷兵還桂,再領(lǐng)帥命,暫假茲郡,乘暇游真仙巖。觀先君昔為郡日所留詩,□追悼平昔,殊為感慕耳?!盵24]清人曾在埏看到桂林隱山有其父清中葉著名詩人曾燠摩崖:“幸睹先人遺跡,不禁涕淚泫然?!盵6](P1059)可見摩崖文字隱含的歷史信息的存在及感染入人心之深處。

      第四是寫景為實,傳情為虛。學者談藝主張“寫景為實,傳情為虛”,以為范晞文《對床夜語》“不以虛為虛而以實為虛,化景物為情思,從首到尾,自然如行云流水,此其難也”,是“用景以傳情的,就是以實為虛,也有人稱為化實為虛”[19](P470)。其說正可以論述摩崖榜書的特點。摩崖榜書多為寫景之筆,如山東泰山之巔的“擎天捧日”、“青壁丹崖”、“氣通帝座”、“置身霄漢”,桂林獨秀峰之“拔地參天”、“天梯”、“南天一柱”,靈山縣六峰山之“云梯”等,都是在寫山的獨立不群,這些可見可觸的是實。而所抒之情難見難觸,則是虛。但實地考察可以發(fā)現(xiàn),這些同一詞語描述的景若移至一起,那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語的,也就是述景之詞有著太大的主觀隨意性:比如泰山峻拔高大、氣象雄渾,而獨秀峰相比則是小而突兀、氣象清秀,相差實是懸殊。但寫景所用的字詞表達作者的主觀感受或是同樣的,我們也可以說是實的。因此,這種虛實有時也可以說是相對的。

      以上我們從文字的詩性語言、書法的形象語言、文境的虛實相生三個方面探討了摩崖榜書的文學特性。摩崖榜書融文章、書法、雕刻、環(huán)境為一體,揭示自然環(huán)境之美,抒發(fā)作者情懷,是一種有圖畫之形象,有雕塑之生動,有詩歌之簡潔,有散文之平實,有史記之文獻,有自然之靈動的美文,以其豐富的內(nèi)涵、簡潔的語言,為不同場景增加生命力,使山水煥發(fā)出特有的光彩1,是供大眾欣賞的一種文學形式。這種形式有明顯的特點,一是書文一體,二是景文一體,三是情文一體,書、文、情、景四者緊密結(jié)合不可分割,產(chǎn)生了特別的文學價值,應(yīng)該受到文學研究者關(guān)注。

      摩崖榜書言簡意賅,字字珠璣,其內(nèi)容多有具體的歷史背景,隱藏的是一定時期內(nèi)作者的思想感情,對于研究作者的創(chuàng)作經(jīng)歷是有作用的。如朱熹在廬山擘窠書“歸去來館”,是寫追慕陶靖節(jié),朱熹書“枕流”出《晉書》孫楚傳,也是反映了不愿為官的真實想法。又如清代康熙年間余心孺會晤棲霞高僧渾融,在七星巖前飛來石上,為渾融題“堪語”二字?!翱罢Z”語自明人鄧原岳《過華亭寺讀方子及碑》:“載酒尋僧席屢移,春山何處不相宜。琉璃影散天花落,金碧光揺法鏡垂。地近西方開竺國,煙消下界瞰昆池。棲霞片石應(yīng)堪語,苦憶南朝江總持。”[25](卷29之14)可見“堪語”二字含蓄地表彰了渾融妙語生花的講經(jīng)情景。

      最后還需強調(diào),摩崖榜書的文學價值與意義是建立在其原生基礎(chǔ)之上的,其間沉淀有豐富的歷史信息,包括榜書石頭的質(zhì)地是軟還是硬、花崗巖還是砂石、紅色還是黑色、蒼苔覆蓋的厚薄,甚至一草一木一枝一葉等,都有一定的記憶之功,是榜書作者與環(huán)境雙向交流的見證,有作者的心靈體驗,也有環(huán)境的回饋,因此榜書與其存在環(huán)境密不可分,也就不可移動、不可再造、不可改變載體,否則,其原有的文學意義也就消失或改變了。當然,也并非所有的摩崖榜書皆能看出明顯的文學意義,比如一些地名摩崖,如鳳凰山、象鼻峰、龍隱洞、黑龍?zhí)兜?,還有一些風俗摩崖,如福、祿、壽之類。這些摩崖不言而明,讀者自會區(qū)別看待。

      參 考 文 獻

      [1] 費瀛:《大書長語》,續(xù)修四庫全書影印本.

      [2] 王夫之:《葁齋詩話箋注》,戴鴻森箋注,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

      [3] 姚柯夫:《〈人間詞話〉及評論匯編》,北京:書目文獻出版社,1983.

      [4] 劉勰:《文心雕龍》,文淵閣四庫全書影印本.

      [5] 薛鳳飛:《褒谷摩崖校釋》,武漢: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

      [6] 杜海軍:《桂林石刻總集輯?!罚本褐腥A書局,2013.

      [7] 揚雄:《問神篇》,載揚雄:《揚子云集》,文淵閣四庫全書影印本.

      [8] 黃庭堅:《山谷集》,文淵閣四庫全書影印本.

      [9] 陳振濂:《書法美學》,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2006.

      [10] 吳承學:《中國古代文體形態(tài)研究》,廣州:中山大學出版社,2002.

      [11] ?韋續(xù):《墨藪》,文淵閣四庫全書影印本.

      [12] ?李肇:《唐國史補》,文淵閣四庫全書影印本.

      [13] ?曾毅公:《石刻刻工錄》,北京:書目文獻出版社,1987.

      [14] ?楊慎:《丹鉛余錄》,文淵閣四庫全書影印本.

      [15] ?康有為:《廣藝舟雙楫》,清光緒本.

      [16] ?孫礦:《書畫跋跋》,文淵閣四庫全書影印本.

      [17] ?王世貞:《弇州四部稿》,文淵閣四庫全書影印本.

      [18] ?孫承澤:《庚子銷夏記》,文淵閣四庫全書影印本.

      [19] ?劉衍文、劉永翔:《古典文學鑒賞論》,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1.

      [20] ?石介:《徂徠集》,文淵閣四庫全書影印本.

      [21] ?孔毓圻等:《幸魯盛典》,文淵閣四庫全書影印本.

      [22] ?畢沅:《山左金石志》,嘉慶二年(1797)小瑯?gòu)窒绅^刻本.

      [23] ?王昶:《金石萃編》,嘉慶十年(1805)刻本.

      [24] ?杜海軍:《廣西石刻總集輯?!?,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4.

      [25] ?靖道謨:《云南通志》,文淵閣四庫全書影印本.

      [責任編輯 馬麗敏]

      On the Literary Nature of Mo Ya Bang Shu

      DU Hai-jun

      (School of Literature, Guangxi Normal University, Guilin, Guangxi 541004, China)

      Abstract: Mo Ya Bang Shu is a popular and lasting literary phenomenon, which is seldom discussed by scholars. It is not recorded in other books, selections or books about literary theories. It has obvious literary significance. It has poetic language, calligraphy characteristics, scenery and article reinforcing each other to express the authors emotion and evaluation of politics, history, culture, plants, mountains and architecture, which is an important form to express emotion. Its literary value lies in its originality, closeness to its environment, immovability, inability to reproduce, and inability to change the carrier. Otherwise, its literary value will lose.

      Key words: Mo Ya Bang Shu, literature, stylistic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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