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娜娜
聽覺詞匯通達中漢字詞頻效應與熟悉度效應的關聯(lián)
孫娜娜
(呂梁學院,山西呂梁033000)
摘要:該研究通過語音啟動-視覺詞匯判斷范式,探討聽覺詞匯通達中漢字詞頻效應與熟悉度效應的關聯(lián)。研究發(fā)現(xiàn)漢語單音節(jié)字的聽覺詞匯通達會在通達前的早期自動激活同音熟悉字的表征與同音不熟悉的字的表征。
關鍵詞:聽覺詞匯通達;詞頻效應;熟悉度效應
語言認知研究表明,詞頻影響詞匯的加工速度和正確率,詞頻越高的詞,詞匯加工速度越快,正確率越高。即詞匯通達過程中產生了詞頻效應[1]98-141。詞頻效應在視覺通道和聽覺通道中均存在[2-3]。
在漢語認知研究中,漢語不同于拼音語言,漢語同音字居多。據(jù)《詞頻詞典》統(tǒng)計,漢語的同音字音節(jié)幾乎占了音節(jié)的70%,同音字的特點是一個音節(jié)對應多個詞匯,音節(jié)的平均同音字數(shù)是4.4個(中位數(shù)是6.5個左右),多的例如音節(jié)/yì/有48個同音字。因為同音詞匯歧義的特點,同音詞匯歧義是否能夠通達詞義,受到特別注意。在視覺通道的詞匯判斷任務里發(fā)現(xiàn),同音詞的詞匯判斷時間長于非同音詞的詞匯判斷時間,這個現(xiàn)象稱為同音詞效應。只有當呈現(xiàn)的詞是同音的低頻詞時,才出現(xiàn)同音詞效應,研究者可以用語音對字形的反饋作用來解釋[4][5][6]。
在同音詞的言語理解(speech comprehension)和言語產生(speech production)研究中,只有聽覺的言語理解才會產生同音詞匯歧義,造成詞匯不通達。其余情況,比如視覺言語理解(例如閱讀)可以通過字形直接獲得詞義,言語產生則是從意思出發(fā)的,也沒有詞義通達問題。因此,同音詞匯歧義基本是聽覺詞匯通達現(xiàn)象。李小建和同事直接采用聽覺輸入的言語理解任務,發(fā)現(xiàn)在同音字聽覺理解過程中,產生了同音族內的詞頻效應,即同音族內部不同詞頻的字之間存在競爭,同音高頻字表征優(yōu)先激活、低頻字表征受到抑制[7][8]。
然而上述研究中沒能進一步指定研究結論中所得出的同音詞的詞頻效應是否歸結為所選的材料中主觀熟悉度的差異。主觀熟悉度是研究者通過讓被試評定對每個詞的熟悉度獲得的,在詞匯通達任務中也探測出熟悉度效應,即熟悉度高的詞的加工速度和正確率高于熟悉度低的詞[9-14]。
Gernsbacher提出主觀熟悉度可能更好解釋詞匯表征激活的詞頻效應[10]。關于詞頻和熟悉度之間的關系,早在1987年,Kreuz等人就報告了一批英語同音詞的熟悉度[14],但是該研究沒有探討同音的高頻詞與低頻詞之間的詞頻與熟悉度關系,而是不加區(qū)分地把所有詞混合在一起報告,只得到類似Gernsbacher發(fā)現(xiàn)的低頻詞的熟悉度有較大差異[10]。Whalen&Zsiga報告了通過聽覺呈現(xiàn)的40對同音詞的熟悉度,發(fā)現(xiàn)熟悉度與詞頻對數(shù)具有顯著的相關[15]。
Balota和Chumbley提出了一個解釋詞頻作用的“熟悉和明義”(familiarity and meaningfulness,(FM))理論模型[16]。這個理論模型認為在真假字詞匯判斷任務中被試首先要對所呈現(xiàn)的字符在熟悉/語義(familiarity/meaningfulness)維度上進行評估,根據(jù)所得到的熟悉/語義值,一個項目或者被快速地認為是一個真字,或者被迅速地拒絕成一個假字,或者需要再進行進一步地、更詳細地分析,
通過對陳寶國等的研究材料分析發(fā)現(xiàn),其中的高頻詞也基本上屬于熟悉度高的詞(熟悉度>6),而低頻詞則基本上是人們不太熟悉的詞 (熟悉度<4.3)[6];李春霞與Pexman的研究中并未控制熟悉度這個潛在變量[5][7]。所以,他們的研究中得出的同音詞的詞頻效應也可能是由于實驗材料的熟悉度引起的。
那么,如果控制了同音詞的熟悉度,同音詞的詞頻效應是否還存在呢?而且,是否還存在同音詞的熟悉度效應呢?下文我們的研究中把一個音節(jié)的所有同音字稱為同音字家族或同音字族,并且是指同音異形字。通過控制同音族內的詞頻,來考察詞的具體頻率與熟悉度直接的關系。
1.被試
讓被試先完成視覺詞匯判斷任務,隔三天后再進行聽覺啟動的視覺詞匯判斷任務。被試首先接受聽力測試,在隔音條件下對聽力測試儀(AMBCO MODEL1000)的500、1000、2000、4000 Hz頻率聲音在響度20-25dB下聽力合格。33名聽力合格且視力或矯正視力正常者(14名男生,19名女生)簽署參加者知情同意書,完成實驗后獲得實驗報酬。
2.設計
采用2(同音族內的詞頻:高頻,低頻)×2(熟悉度:熟悉,不熟悉)的兩因素被試內設計。
3.實驗范式
運用啟動范式,可以考察預先進入加工的感知覺層面的激活性質,能夠顯示在知覺表征系統(tǒng)自動激活了的性質,考察長時記憶中具有內隱記憶性質的語音激活。由于視覺識別漢字本身具有詞頻效應,還有語音自動激活[17-19],先聽到的字音會對后呈現(xiàn)的漢字的識別有可能產生啟動效應。視覺詞匯判斷任務中沒有語音啟動,反應時可能會比語音啟動-視覺詞匯判斷條件下的反應時長。那么視覺詞匯判斷條件下與語音啟動-視覺詞匯判斷條件下的反應時差異就是同音啟動量,可以看作是同音啟動效應。高頻同音啟動量與低頻同音啟動量相比較,就可以考察語音早期激活的頻率效應。熟悉同音啟動量與不熟悉同音啟動量相比較,就可以考察語音早期激活的熟悉度效應。
4.材料
真字材料全部從已對熟悉度進行過評估的1653個刺激中選出。實驗材料分成同音族內高頻高熟悉的詞、同音族內高頻低熟悉的詞、同音族內低頻高熟悉的詞、同音族內低頻低熟悉的詞四組。平衡四組材料的頻度、同音字數(shù)、筆畫數(shù)等可能影響詞匯判斷的因素。實驗材料各組的平衡情況如下表1所示:
表1 實驗材料平衡情況
假字材料全部為自造假字,假字的結構符合真字的結構規(guī)律,有的是由真字的部分拼湊成的,有的是通過減少真字的筆畫而改造成的。假字的筆畫數(shù)與真字保持平衡。
5.實驗程序
采用E-Prime心理實驗操作程序系統(tǒng)。
首先呈現(xiàn)500ms的注視點“+”,隨后呈現(xiàn)一個字音。聲音文件播放完后,緊接著在屏幕中心呈現(xiàn)一個字符,要求被試不必關注聽到的音是什么,要在準確的前提下盡快地按鍵判斷呈現(xiàn)的字符是否是一個漢字,是漢字按“1”鍵作答,不是漢字按“2”鍵作答。程序共有176次正式試驗,中間有休息,正式試驗開始之前有一個練習的階段,使用與實驗不同的刺激,幫助參加者熟悉實驗過程。在練習階段正確率高于80%時,才能開始進行正式試驗。程序收集被試的反應時和錯誤率進行結果統(tǒng)計。
進行數(shù)據(jù)處理之前,平均數(shù)加減三個標準差之外的極端值用平均值來替代。方差分析用統(tǒng)計軟件SPSS13.0進行。
語音啟動-視覺詞匯判斷各條件下的平均反應時和正確率見表2.
表2 語音啟動-詞匯判斷各條件的平均值(標準差)
判斷反應時的同音族內詞頻(高、低)和熟悉度(高、低)的2×2重復測量的方差分析指出,熟悉度主效應顯著,F(xiàn)(1,32)=72.50,p<0.001,對高熟悉詞的判斷 (478ms)要快于對低熟悉詞的判斷(525ms);同音族內詞頻主效應不顯著,F(xiàn)(1,32)= 0.74,p>0.3,同音高頻詞的判斷反應時(500ms)和同音低頻詞的判斷反應時(503ms)之間沒有顯著差異。同音族內詞頻與熟悉度之間的交互作用不顯著,F(xiàn)(1,32)=0.10,p>0.7。
判斷正確率的同音族內詞頻(高、低)和熟悉度(高、低)的2×2重復測量的方差分析指出,熟悉度的主效應顯著,F(xiàn)(1,32)=52.59,p<0.001,對熟悉詞的判斷正確率(99%)要高于對不熟悉詞的判斷正確率 (92%);同音族內詞頻的主效應不顯著,F(xiàn)(1,32)=3.14,p>0.08。同音高頻詞的判斷正確率(96%)與同音低頻詞的判斷正確率(95%)之間沒有顯著差異;同音族內詞頻與熟悉度的交互作用不顯著,F(xiàn)(1,32)=2.76,p>0.1。
為了考察語音早期激活的熟悉度效應與同音族內的詞頻效應,將視覺詞匯判斷任務中各條件下的反應時與語音啟動-視覺詞匯判斷任務中各條件下的反應時相減,得到語音啟動條件下的反應時啟動量;將語音啟動-視覺詞匯判斷任務中各條件下的正確率減去視覺詞匯判斷任務中各條件下的正確率,得到語音啟動條件下的正確率啟動量。語音各條件下的平均反應時啟動量和正確率啟動量結果見表3。
表3 語音啟動各條件啟動量的平均值(標準差)
圖1a 語音啟動各條件的反應時促進量
圖1b 語音啟動各條件的正確率促進量
判斷正確率啟動量的同音族內詞頻(高、低)和熟悉度(高、低)的2×2重復測量的方差分析指出,同音族內詞頻主效應不顯著,F(xiàn)(1,32)=0.575,p>0.4。同音高頻詞的判斷正確率啟動量(3%)與同音低頻詞的判斷正確率啟動量(4%)沒有顯著差異。熟悉度主效應顯著,F(xiàn)(1,32)=11.734,p<0.005,低熟悉詞的判斷正確率啟動量 (6%)高于熟悉詞的(1%)。熟悉度和同音族內詞頻的交互作用不顯著,F(xiàn) (1,32)=0.419,p>0.5。
判斷反應時啟動量的同音族內詞頻(高、低)和熟悉度(高、低)的2×2重復測量的方差分析指出,同音族內詞頻主效應不顯著,F(xiàn)(1,32)=2.808,p>0.1。同音高頻詞的判斷反應時啟動量(113ms)與同音低頻詞的判斷反應時啟動量(125ms)沒有顯著差異。熟悉度主效應顯著,F(xiàn)(1,32)=29.292,p<0.001,低熟悉詞的判斷反應時啟動量(142ms)高于高熟悉詞的(97ms)。熟悉度和同音族內詞頻的交互作用不顯著,F(xiàn)(1,32)=0.197,p>0.6。
對語音啟動-視覺詞匯判斷的分析結果顯示,無論是對反應時還是正確率,均未發(fā)現(xiàn)同音族內的詞頻效應,這與陳寶國等的研究結論相矛盾[6],他的研究范式與本次的研究范式一致,但在他的研究中發(fā)現(xiàn)了顯著的同音組內的詞頻效應。一個可能的原因是陳寶國等未控制所選實驗材料的熟悉度[6],在他的實驗材料中,高頻的詞均是熟悉的詞,而低頻的詞均是不熟悉的詞,因此,他的實驗結果中所觀察到的詞頻效應有可能是源自實驗材料的熟悉度。
對反應時和正確率的啟動量分析均表明只有熟悉度對啟動量起了顯著影響,而同音族內的詞頻沒有起顯著作用,這與李春霞的研究相矛盾[8],在她的研究中使用了與本次研究一樣的啟動范式,但是卻發(fā)現(xiàn)同音高頻組有顯著的正啟動,即促進了被試的反應,同音低頻組有顯著的負啟動,即抑制了被試的反應。本研究也與王文娜、李小建[20]、王文娜、李曉倩[7]的研究結論不一致,在他們的研究中均發(fā)現(xiàn)了同音字族內的聽覺通道的詞頻效應,而本研究卻只發(fā)現(xiàn)了熟悉度效應。因為本研究同時控制了同音族內的詞頻以及詞頻和熟悉度,而他們的研究中并沒有控制熟悉度這個潛在因素。所有,有可能這個矛盾的結論源自于同音詞的熟悉度這個變量。而至于為什么熟悉的詞的反應啟動量高于不熟悉的詞的反應啟動量,我們認為被試對熟悉的詞的視覺詞匯判斷已經很快了,因此語音啟動已經不會對被試的反應加速多少了;而被試對不熟悉的詞在沒有語音啟動的條件下反應很慢,反應可以加快的空間很大,因此語音啟動條件下的反應啟動量會更大一些。但是,即使不熟悉的詞的語音啟動量大于熟悉的詞的語音啟動量,被試對熟悉的詞的反應仍然快于對不熟悉的詞的反應。
從本實驗中只能得出,漢語單音節(jié)聽覺在早期會自動激活同音熟悉字的表征與同音不熟悉的字的表征。由于實驗材料難易獲取,本實驗沒有設定音字不同音的中性條件,因此導致無法獲取更多實驗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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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章永林)
中圖分類號:H0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7974(2015)04—0032—04
DOI:10.13877/j.cnki.cn22-1284.2015.07.007
收稿日期:2015-04-02
作者簡介:孫娜娜,女,山東德州人,碩士研究生,助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