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xt_徐暢
天驕藝鑒
錯字別字何其多!
Text_徐暢
(接上期)
圖5-17
“長宜君”朱文古璽(圖5-17)?!熬弊帧翱凇迸宰饕粚?shí)心點(diǎn)(丁),宜讀作“長宜尹丁”。
圖5-18
“蜀千”朱文古璽(圖5-18),自注:“蜀人”。甲骨文“千”字,從“人”,加一橫分化為“千”。印文的“人”字因“蜀”字的一筆延長到“人”字上,為“人”增添了一橫,印文的“人”字應(yīng)釋為“千”。
黃子高 《續(xù)三十五舉》云:“字為心畫,當(dāng)先知此字從某從某,于六書之義云何?下筆自然有意?!?/p>
劉紹藜 《印文輯略》云:“近來坊本多謬,作者果悉心研稽,一遵古法,義自不失,茍徒于刀法,章法求之,而書法源流昧然罔覺,豈不貽笑!”前賢告誡我們:如不想貽笑大方則要慎重用字,“悉心研稽,一遵古法(六書之義)”。
六、誤用舊釋、誤釋
圖6-1
圖6-2
“含有象謝無私”朱文古璽(圖6-1)?!巴觯o)”、“私”兩字的左側(cè)加了合文符,屬自造合文,典籍無先例,而且“私”字錯誤,自環(huán)為“厶(私)”,此為“曲”字?!墩f文》:“謝,辭去也。從言,射聲?!睉?zhàn)國文字有2 例(圖6-2)。印文的“謝”字從“言”,“躳”聲,何琳儀疑為“”之繁文,讀“信”。兩字皆誤用。
圖6-3
“公而忘私”朱文古璽(圖6-3)?!佰蹋ㄋ剑痹诠怒t中作空心的倒三角形、半圓形、圓圈形、扁方抹角形、盾牌形。印文右側(cè)作凹進(jìn)一塊的舊釋“厶(私)”字,何琳儀先生改釋“曲”,舊釋“厶(私)鉨”應(yīng)釋為“曲鉨”,讀“鉤鉨”,《詩·周南·南有樛木》傳引句作曲?!墩f文》:“句,曲也?!边@均可成為其佐證?!般^為璽印之別稱,以璽鈕如鉤而名?!睍x璽“正行亡曲”,讀“正行無曲”,“正”、“曲”對文見義。拙編 《古璽印圖典》中,“鉤鉨”、“正行無曲”即引用何琳儀的說法。印文“私”,因誤用舊釋而誤為“曲”。
圖6-4
圖6-5
圖6-6
圖6-7
圖6-8
圖6-9
圖6-10
圖6-11
圖6-12
圖6-13
“聯(lián)五和平”朱文古璽(圖6-4),自注:“聯(lián)網(wǎng)和平”。網(wǎng),甲骨文象漁網(wǎng)之形(圖6-5)。金文或作省減,作部首時網(wǎng)紋只留一個叉,如“”、“羅”等字(圖6-6)。為戰(zhàn)國文字所承襲,如“網(wǎng)”字的繁文“”,用手拉網(wǎng)(圖6-7),會意。《說文》中“網(wǎng)”作雙叉(圖6-8),或體作形聲字,附加聲旁“亡”(圖6-9),云夢古隸的“網(wǎng)”頭仍作一個叉(圖6-10)。印文所引用舊釋的“網(wǎng)”字顯然要比上述引用的一個叉的“網(wǎng)”字少了上面的一橫,故宜隸定為橫書的“五”字。從 《金文編》開始誤釋“五”為“網(wǎng)”(圖6-11),《古文》從之,但 《漢語》、《類編》、《戰(zhàn)編》已注意到這一點(diǎn),故“網(wǎng)”字條內(nèi)均未引用這些橫書的“五”字。值得注意的是,《金文編》中“五”字條下的保卣、何尊、宅簋、伯中父簋等上下兩橫皆與叉齊平,不出頭,與“網(wǎng)”字形同(圖6-12),不過,一是橫書,一是豎書罷了。吳王光鑒的“五”字亦與之形同(圖6-13)。所以,橫書的“五”字不應(yīng)釋為“網(wǎng)”字。橫書在古璽及陶文中有多例可列舉,茲不贅述。
圖6-14
圖6-15
圖6-16
“愛不遉人”朱文古璽(圖6-14),自注“愛不遠(yuǎn)人”。“遠(yuǎn)”字為舊釋,印文與“遠(yuǎn)”字不類。此字從“貞”(圖6-15),《類編》收甲骨文10例,西周到戰(zhàn)國的金文8例。戰(zhàn)國文字9例,茲舉7例,尤以包山牘“貞”字與印文“遉”字所從最似。《戰(zhàn)編》收“遉”字2例(圖6-16),與印文全同,印文應(yīng)釋“遉”不釋“遠(yuǎn)”,顯然為舊釋所誤?!斑Z”,同“偵”,巡邏偵察之意?!皭鄄贿Z人”,與原詞意義迥然有別。
七、用錯字,或釋文有誤
圖7-1
圖7-2
圖7-3
“壺中乍(作)客”白文古璽(圖7-1)?!翱汀弊郑墩f文》:“客,寄也。從宀,各聲?!贝笞翱汀弊肿掷醵啵c印文不諧。是釋文的誤釋?印文可能釋為“仙”?但“仙”字大篆、小篆均無字例;在漢碑、漢金文中,“仙”字與“僊”字同時使用(圖7-2),形體與此印文有別。印文用大篆的偏旁拼造新字“仙”是否妥當(dāng)?實(shí)則小篆有“僊”字字形(圖7-3),《說文》:“僊,長生僊去。從人從,亦聲?!倍斡癫米ⅲ骸啊堵曨悺罚骸桑駜M字?!w仙行而僊廢矣?!笨梢姟皟M”、“仙”為古今字?!皟M”字已在戰(zhàn)國古籍中使用,如 《莊子·天地》:“千歲厭世,去而上僊?!庇眯∽中巍皟M”大篆化是否比用“仙”字更貼切一些呢?何況那時無“仙”字?;蛘呖糖赜∮谩皟M”字,可以省去不少麻煩。
圖7-4
圖7-5
“書者散也”白文古璽(圖7-4)。“聿”,甲骨文從“又”(象手側(cè)形),從“筆”之象形(圖7-5),借體象形?!墩f文》:“聿,所以書也。楚謂之聿,吳謂之不律,燕謂之弗?!鼻匾院蠼宰鳌肮P”?!绊病薄ⅰ肮P”為古今字。“聿”,“筆”之初文。一豎是筆桿,下面像筆毛,筆毛向下。印文“聿”字卻筆毛向上,倒毛了,怎么能作筆?
馬衡 《凡將齋金石叢稿》曰:“近來古璽日多,用印及刻印者多喜仿效,宜視其文字恰合者應(yīng)之,否則寧拒其請求,免貽不識字之譏?!?/p>
八、用字不慎,或偏旁錯誤
圖8-1
圖8-2
圖8-3
圖8-4
“慎思敏行”朱文古璽(圖8-1)?!吧鳌弊止盼淖鳌皶Y”,下從“日”(圖8-2),印文卻從“目”,顯然是錯誤的?!墩f文》:“敏,疾也。從攴,每聲。”大篆“敏”字或從“又”(圖8-3)。古璽“王敏”(圖8-4)中,“敏”之異文,“攴”省作“又”,“又”、“攴”形旁通用,請詳參拙文 《古璽印中的偏旁通用例》。印文“敏”字少了“又”旁(圖8-1),誤為“每”字,又錯一字。
圖8-5
圖8-6
圖8-7
圖8-8
圖8-9
圖8-10
“大方亡隅”白文古璽(圖8-5)。印文“隅”,從“墉”或“郭”的初文(圖8-6)。印文誤為“大方亡(無)墉禺”,或曰“大方無郭禺”五字。“隅”,《漢語》錄有古璽字形(圖8-7),從“阝(阜)”,“禺”聲。左耳同“阜(土山)”,從“阜”旁的字多與山地、山或地形地物有關(guān)?!摆狻保ㄗ蠖?,讀阜),甲骨文象峭崖有阪級之形(圖8-8),或象三峰立置之形(圖8-9),或省簡作一豎三橫狀(圖8-10),戰(zhàn)國文字承襲商周金文,“阜”與“墉”是兩個不同形不同義的字。此印用字偏旁錯誤。
圖8-11
圖8-12
“徐暘日利長年”朱文漢?。▓D8-11)。青年晚輩相贈璽印自當(dāng)歡喜,卻常常有錯,“暢”誤為“暘”。“暘”,日出。古稱“暘(旸)谷”為日出之處。《說文》:“暘,日出也?!队輹吩唬骸粫取!薄稌虻洹房讉鳎骸叭粘鲇诠榷煜旅?,故稱暘谷。”“畼”(圖8-12)誤為“暘”,偏旁錯誤。
這類印作主要是印作者對文字學(xué)的缺失而造成用字的錯誤,編輯也疏于審查把關(guān)。周靖 《篆隸考異·凡例》曰:“邊(偏)旁湊合,為筆之害。今文人學(xué)士,專騁筆姿,不求根據(jù),遂至魯魚互殽,義理乖舛。”
九、用俗(字),不用正(字)
圖9-1
圖9-2
圖9-3
“修身”朱文古璽(圖9-1)?!墩f文》:“修,飾也。從彡,攸聲?!薄靶蕖钡牧x項很多,“修”同“脩”,“修”是后起字。戰(zhàn)國文字(圖9-2)及小篆(圖9-3)有“脩”,指干肉?!墩f文》:“脩,脯也。從肉,攸聲。”古藉中“脩”與“修”通。既然有大篆的“脩”字,為什么還要用小篆的“修”再大篆化呢?古璽用“脩”為正字;秦印、圓朱文用“修”為正字。
先秦文字異體叢生,正俗的辨別非常重要。沿著漢字發(fā)展主軸的字形是正字,其他的是異體字。如大篆“堂”字,或從“土”或從“立”,“土”、“立”義近,偏旁可以通用,則從“土”的“堂”字是正字,從“立”的“堂”字是異體字、俗字,《說文》稱異體為或體。“壯”字或從“土”或從“立”,從“土”的“壯”字是正字,從“立”的“壯”字是俗字?!八凇弊只驈摹懊住被驈摹昂獭?,從“米”的“粟”字是正字,從“禾”的“粟”字是俗字。
十、任意支解,使象形字無象可尋
圖10-1
圖10-4
圖10-2
圖10-5
圖10-3
圖10-6
“唯善以爲(wèi)寶”白文古璽(圖10-1)?!盃?wèi)”字,甲骨文從“爪”,從“象”,會人手牽象役使其勞作之意(圖10-2),引申有作為之意。印文“爲(wèi)”字左側(cè)的爪應(yīng)是手的側(cè)面形狀(圖10-3),看到的是三只手指,怎么能分開呢?印文卻作一豎彎加兩個點(diǎn),是一只斷了手指的手,與古文字的“爪”相去甚遠(yuǎn)。此印文與舀鼎“爲(wèi)”字(圖10-4)相近,舀鼎“爲(wèi)”字“口”形的符號是象頭,頭上豎彎是象鼻,下面是象的背部連著前、后兩腿,再下是象尾。象背連后腿處是豐腴圓渾的臀部,可是印文卻作“橫豎橫”三畫,作者似乎要表現(xiàn)他高超的刀法,卻把圓潤的屁股搞沒了,象形意趣也沒了,其他幾字何嘗不是如此?“唯”,周早召卣銘文為鳥之側(cè)形,頭、身、腳爪皆明了(圖10-5)。周晚楚公逆镈銘文中,鳥形的爪訛變?yōu)檫B在一長豎下面的兩短橫(圖10-6)。印文卻把鳥爪離開鳥身寫成“匚”形,象形意味頓失。多么嬌好優(yōu)美的象形文字被如此拙劣地糟蹋了。“善”,西周金文從“羊”,“誩(言之繁文)”聲。戰(zhàn)國文字承襲金文,多從一“言”。“羊”象羊頭、羊角之形。羊角向下彎曲;牛角向上高挑。印文“善”字,羊角作兩點(diǎn)(丁),“口”聲,皆誤。這玩的是楷書吧?“寶”,從“宀”,從“貝”,從“玉”,會藏“貝”于室內(nèi)之意,這么多繁文不取,卻用了個簡體,還是個平頂房。
圖10-7
圖10-8
圖10-9
圖10-10
圖10-11
“豪氣沖天”漢?。▓D10-7)。豪字從“高”從“豕”(圖10-8),“高”作二橫,未見像印文作兩點(diǎn)的,不僅古隸、小篆如此,漢印也如此(圖10-9)。“氣”作古隸字形,是四字中唯一正確的字?!皼_”,大水“沖”了龍王廟,《說文》:“沖,涌搖也?!毙戾| 《說文系傳》:“從水,中聲。”甲骨文、金文、古璽、小篆、古隸、漢代的“沖”字皆從“水”(圖10-10)。“沖”同“沖”。《玉篇》:“沖,俗沖字?!薄独献印返谒氖逭拢骸按笥魶_,其用無窮?!薄皼_”為今“衝”字的簡化字。印文“沖”字從“=”(冰),不知出于何典。用簡化字拼造篆書,失之遠(yuǎn)矣?!疤臁弊直裙烹`字形(圖10-11)多了一橫,而且下面變成了“丌(其)”,整字筆畫不相連續(xù),可見輕率任意如此。
圖10-12
“樂且晏口”朱文古璽(圖10-12),自注:“樂且晏如”?!瓣獭弊帧芭迸灾貜?fù)使用兩次卻又缺少重文符“=”?!皹贰弊值摹澳尽迸愿毭撾x了樹干,為無本之木?!瓣獭弊值摹鞍病迸浴板病保▽m室屋頂之側(cè)形)符成了“八”字形,無房如何能安?而且字也不規(guī)范,中間的兩橫兩邊懸空沒連上。古文字中的象形字和由象形字構(gòu)成的偏旁,以及由象形字構(gòu)成的指事字、會意字,其中的象形符號(或稱部件)是絕對不可以支解分離的。此印釋為:囗且囗口。
圖10-13
圖10-14
“李琦”白文古璽(圖10-13)?!袄睢弊帧白印迸陨硎桩愄帲茇仡i之災(zāi),一字變成兩字:“杏”和“又”。“琦”字(圖10-14)“奇”旁上從“大”。印文的“大”字卻如“冰”字,況且有現(xiàn)成的例字為何不用,卻要去造字呢?
圖10-15
“陸維釗”漢?。▓D10-15)?!搬摗保恢鲇诤蔚浜纹???瑫笥医Y(jié)構(gòu)的字在先秦文字中有作上下結(jié)構(gòu)的,但必定是占一字位置。漢印用字比較規(guī)范方整,有一字占兩字位置的,但硬把左右結(jié)構(gòu)的“釗”字作上下結(jié)構(gòu)并占兩字位置,漢印似無先例。
張懷瓘云:“古文篆籀都無節(jié)角,蓋欲方而有規(guī),員不失矩,如人露筋骨乃病也。”有一些書者印人對“六書”一竅不通,否則象形字怎么可以任意支解、五馬分尸呢?篆,引也。篆書皆線條構(gòu)成,象形字及由象形字構(gòu)成的指事字、會意字的線條是不可以隨意斷開的,結(jié)構(gòu)是不可以隨意分拆的。實(shí)心的圓點(diǎn)在戰(zhàn)國齊系文字里多見,或作飾筆,或代以橫畫,皆有法度與規(guī)則,不可以胡來。印學(xué)家的一些話值得我們深思:
明代朱簡 《印經(jīng)》說:“今說印法者,多則減,少則增,已開謬妄之門。而曰上字之下,如作下字之頭,右字之左,如作左字之右,是何說也?……”原來隨意增減篆文筆畫、挪動支解偏旁部首的陋習(xí)幾百年前已開此風(fēng),為印論家所不齒。
《糞翁印存·題記》云:“摹印只須工字體,形容剝蝕要天然,休拌性命論刀法,秦漢何人有技傳。”
袁三俊 《篆刻十三略》云:“結(jié)構(gòu)不精則筆畫散漫,或密實(shí),或疏朗,字體各別。務(wù)使血脈貫通,氣象圓轉(zhuǎn)?!?/p>
十一、不倫不類,多體混雜
圖11-1
“申明私印”朱文?。▓D11-1)?!吧辍弊譃榭瑫?,“印”字為草書?!氨b”,同“明”,《石門頌》作此形?!懊鳌弊钟遗运撇輹?,左旁為楷書,一字竟兩體摻和,不倫不類?!八健弊挚瑫遗宰鳌扮邸?,此為何字?不識??瑫?、草書兩種書體置于一印之中,甚至一字之中,還有一個錯字,極不協(xié)調(diào)。
圖11-2
圖11-3
“合十寫真經(jīng)”朱文?。▓D11-2)。五個字不知出于何體,大篆?小篆?繆篆?古隸?四不象故不能斷定璽印的品類?!昂稀?,張著血盆大嘴,是念經(jīng)呢?還是寫經(jīng)呢?況且“口”形與篆書“口”形不合,卻與春秋者減鐘的“丁”字相似(圖11-3)。鼻子連著眉毛,一塌糊涂,多處不該連的地方連,該連的地方又不連,如“經(jīng)”字的絞絲旁,該連不連,使擰成麻花狀的絲緒變成了葫蘆形,象形意義何在?除“十”字外,其余四字皆自抒胸臆,不忍目睹!四個字出于何經(jīng)何典?篆書的結(jié)體?篆體取勢?線條質(zhì)感?篆書的美感又何在?
圖11-4
圖11-4白文古璽,自注:“尚墨”?!吧小弊郑灰娢蓓敚ㄥ玻┎灰姟翱凇迸?。或者說這個漏雨的屋頂夸張了些,應(yīng)該是“尚”字的字頭八字符,但是“口”符卻成了“田”旁?!墩f文》:“墨,書墨也。從土,黑,黑亦聲?!倍∥摹澳弊窒褚欢巡窕鸲训煤芨撸植磺搴谂c土。“尚墨”兩字在先秦文字中有許多字例可以引用,但是此印字形怪異,布白奇崛,傳統(tǒng)古璽中未見,是先鋒派,還是印象派、現(xiàn)代派?實(shí)在不敢恭維。
前賢的諄諄教導(dǎo)值得深思:
“漢鼎漢鐙又為一體,皆可采取入印,惟須善為配合,不可勉強(qiáng)。但朝代懸隔之文字,不可雜湊一處?!保惡忏?《槐堂摹印淺說》)
“篆文須字字有來歷,不可向壁虛造不可知之書,圓朱文尤以此為重要之條件。”(馬衡 《凡將齋金石叢稿》)
十二、錯字綜合癥,一印多誤
圖12-1
圖12-2
圖12-3
圖12-4
圖12-5
圖12-6
“陽剛之氣”朱文古璽(圖12-1)?!瓣枴弊秩≈苤辛ψ中??!皠偂弊秩〖坠俏淖中危▓D12-2),《說文》:“剛,彊,斷也。從刀,岡聲?!绷至x光《文源》以為是“以刀斷網(wǎng)”,會意。印文“刀”旁用朱文,“網(wǎng)”旁用白文,不過外兩豎是朱文,中間網(wǎng)格是白文。雖然戰(zhàn)國古璽有幾方朱白相間印,但這種“陰陽頭”的字在古璽及漢印中尚未見過,實(shí)為“創(chuàng)新”?!爸弊旨坠俏膹摹爸埂保瑥摹耙弧?,會足趾所至之意(圖12-3)?!额惥帯肥諔?zhàn)國文字15例,其中僅2例上二或三畫與下橫不連,余皆相連(圖12-4),印文上三筆與下橫畫分離,因此印非楚簡入印,四字又與楚簡風(fēng)格不類,印文“之”的構(gòu)形與“璽彙0129”相似,但足趾分離,如何能至?象形文字是不能分解的。
“氣”大篆作“氣”(圖12-5)。小篆、古隸作“氣”(圖12-6),或作“氣”,“氣”應(yīng)是秦代時增“米”。作者妄加“米”旁,畫蛇添足,還把“米”旁變成了楚簡筆意。
圖12-7
“幸福安康”朱文古璽(圖12-7)。印文“安”字與戰(zhàn)國齊陳純釜“安”字形近?!靶摇弊謴摹叭保c漢金文“幸”字近似?!翱怠弊郑捉鹞淖志鶑摹八?,“庚”聲,“漮”之初文。從殷周到秦漢的文字中都無法找到能印證印文“康”字的字形,尤其是字頭與字腳(四點(diǎn)作火字底)實(shí)在怪異?!案!弊执笳`。“?!保温曌??!墩f文》:“福,祐也。從示,畐聲?!绷_振玉《增訂殷虛書契考釋》:“(甲骨文)象兩手奉尊于前,或省廾,或并省示(筆者按:即 ‘畐’字),即后世之福字?!庇∥膹摹笆尽?,“畕”聲。何琳儀 《戰(zhàn)國古文字典》說:“畕,從二田,會疆界之意。金文或作畕?;蜃鳟?,在上中下各加一橫,劃分疆界之意尤為明顯?!薄墩f文》:“畕,比田也。從二田?!薄爱{”,“畺”、“疆”之初文。印文從“示”,“畕”聲,為何字?只好請印作者自己回答了。
圖12-8
圖12-9
圖12-10
“看太陽昇起”朱文古璽(圖12-8)。“太”,春秋文字在大字下加分化符號(圖12-9),戰(zhàn)國文字“大”旁之下加一短橫或兩短橫亦為分化符號(圖12-10),卻沒有見過像印文那樣用圓點(diǎn)的。典籍之中“大”、“太”、“泰”三字往往通用;“大”為象形,“太”為分化,“泰”為假借。印文“大”旁之下不加一短橫或兩短橫,卻加“丁”,應(yīng)讀為“大丁”?!皶N”字為后起字,大篆無,小篆有,是新附字?!墩f文新附》:“昇,日上也。從日,升聲。古只用升?!薄肮胖挥蒙币嗉聪惹貢r期只用“升”,而不用“昇”。亦是畫蛇添足。
圖12-11
圖12-12
圖12-13
“欲窮千里目”朱文古璽(圖12-11)?!坝弊肿蟀搿肮取迸允谴笞▓D12-12),右半“欠”旁是小篆(圖12-13),“谷”旁“口”符作方塊形,丁字?!墩f文》:“窮,極也。從穴,躳聲?!薄败p”字右旁是兩口,印文卻作一丁一口?!澳俊笔强娮?,“千”、“里”是大篆,“窮”為小篆,用字大雜燴。
圖12-14
圖12-15
圖12-16
圖12-17
圖12-18
圖12-19
“寵辱若驚”白文古璽(圖12-14)?!墩f文》:“寵,尊居也。從宀,龍聲?!奔坠俏模▓D12-15)、西周金文(圖12-16)、戰(zhàn)國文字(圖12-17)都有字例。印文“龍”旁卻由“爪”、“屮”、“月”、“丁”組合,與經(jīng)典字例相差甚遠(yuǎn)。有古人使用的文字,為什么要自己去創(chuàng)造或變化呢?
“若”,商承祚 《殷虛文字類編》:“案:卜辭諸若字象人舉手而跽足,乃象諾時巽順之狀(圖12-18),古 ‘諾’與 ‘若’為一字,故若字訓(xùn)為順。古金文 ‘若’字與此略同?!焙瘟諆x 《古文》說:“甲骨文 ‘若’,象人跽以雙手順發(fā)之形?!?/p>
印文“若”字從“艸”,從“又”,即商周文字的“芻”(圖12-19),與“若”字不類?!捌c”,甲骨文從“又”,從“艸”,會從手割艸之意。西周 《散盤》同其形。戰(zhàn)國文字“又”旁訛作“彐”字形,“艸”訛變?yōu)閮蓚€“×”或兩個“+”,小篆又訛變。所以,許氏誤認(rèn)為:“刈艸也,象包束艸之形?!薄督鹞木帯氛`“芻”為“若”,印文可能據(jù)此而誤。
圖12-20
圖12-21
圖12-22
圖12-23
“馬大哈”朱文古璽(圖12-20)。印文“馬”字用的是戰(zhàn)國齊系文字(圖12-21),但“馬”字出頭,長了一角。“大”字卻用的是楚系文字(圖12-22),為使協(xié)調(diào)規(guī)整,作了“印化”,卻失去筆意、傾斜度和開張度,與筆畫對稱的“冰”字(圖12-23)形同。“哈”字是楷書才有的字形,拼合造字而成篆書,純屬虛構(gòu)。這種民間俗語諺語,還有一些政論性的詞語,篆書沒有的字不要自造,可以改用隸書、楷書、行書或草書書刻,以維護(hù)祖國古文字的純潔性。
責(zé)任編輯梁智強(qiáng)
徐暢/Xu Chang
1941年4月生于成都,1946年移居南京?,F(xiàn)為西泠印社理事、東南大學(xué)人文學(xué)院兼職教授、南京藝術(shù)學(xué)院書法研究生課程班導(dǎo)師、南京曉莊學(xué)院教育科學(xué)院兼職教授、中國書法函授大學(xué)教授、中國書法家協(xié)會會員、南京印社副社長、原中國標(biāo)準(zhǔn)草書學(xué)社研究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