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磊
【摘要】魯迅先生的作品,常呈現(xiàn)出表面的喜劇性和深層悲劇性的特點,讀來時常會感到心靈上的壓抑以及精神上痛苦,魯迅先生筆下的人物多是孤獨者,他們往往與周圍的人事物呈現(xiàn)一種激烈的對立,身邊環(huán)繞著各種各樣的看客,構成了一種看與被看的關系,被看者試圖與周圍的環(huán)境和解,而看客卻不斷將其驅(qū)逐,致使其被動成為孤獨者。這些孤獨者可能來自社會各個階層,有知識分子,也有社會底層人物,他們有著各自的生活經(jīng)歷,或悲慘或荒誕,無一例外都最終淪為被他人帶著變了質(zhì)的眼神窺視的異類,在這種對生存本能的妥協(xié)以及對權勢的屈服之下,被動的形成了互視錯位的帶著深層悲劇性人生。
【關鍵詞】孤獨者;祥林嫂;看客;禮教
祥林嫂是魯迅筆下的底層人物的代表人物之一,她是《祝?!防锩孀顬楸瘎⌒缘囊粋€人物,不知是該加入看客行列里看著她結束悲慘人生,還是應該圣母似的對這個人物給予心靈上的關照,她終究是一個被迫深陷在痛苦世界里的孤獨者,沒有人去真心的理解她。她不斷地向他人訴說著“我真傻,真的?!彼?jīng)歷了兩次不幸的婚姻,經(jīng)歷了兒子阿毛被狼吃了的現(xiàn)實,她無比悔恨自己沒能照顧好阿毛,丈夫死了,她的心靈已經(jīng)被打擊的千瘡百孔,或許不停的向他人訴說已是一種本能,是她自己的一個排泄口,除此之外她任何事都做不了,因為她連“忙”的資格也失去了,她不再伶俐,被魯四老爺辭退,無依無靠。她向人們講起阿毛的死,起初,人們還是帶著眼淚去聆聽的,是的,她們的臉上的掛著淚珠,這對她們還說是一件多么悲慘的事情,作為看客,她們要表現(xiàn)出足夠悲傷,站在一個看熱鬧的角度去看,咀嚼著祥林嫂的不幸,擠出幾滴眼淚,來獲得自己內(nèi)心的滿足。就這樣沒過多久,在沒人愿意去聽似乎癡傻了的祥林嫂絮絮叨叨這件事了,所有冷漠的看客已經(jīng)對此事不再感興趣,看客們早已將其當作咀嚼后的渣滓,祥林嫂已經(jīng)處于被唾棄的境地,不再有鑒賞時的哪怕是獲得滿足后的眼淚,只是一臉的笑影,這笑影在祥林嫂的感覺是“又冷又尖”直刺她的內(nèi)心。
在舊時代的封建禮制下,是容不下祥林嫂這樣的人物的,就在熱鬧的祝福之夜,她悄無聲息的走向死亡,結束了她孤獨的并不漫長的一生。這是舊時代婦女的悲哀,在封建禮制的壓迫之下,沒有人愿意去容納這樣的一個人,于他們而言,她似乎是大家可以共同去排斥的對象,以給自己的生活帶來一絲慰藉,無疑這是人性的冷漠與殘忍。魯迅先生作為第一個文章外的看客,他并不是去高高在上的批判,他沒有批判魯四老爺趕出了祥林嫂,沒有譴責看客們的冷漠,這里沒有人需要譴責。或許,魯迅先生的內(nèi)心是痛苦的,在這種殘酷的現(xiàn)實條件下,一種最基本的生物性的簡單性或者也不可的,是一種多么無可措手的境地。
《燈下漫筆》中有一個十分著名的論斷:“中國人向來就沒有爭到過‘人格,至多不過是奴隸,到現(xiàn)在還如此,然而下于奴隸的時候, 卻是數(shù)見不鮮的”,于是將中國的歷史劃分為“想做奴隸而不得”的時代與“暫時做穩(wěn)了奴隸”的時代,即歷史學家所謂的“一治一亂?!睆聂斞赶壬倪@個論斷來看祥林嫂的死很有啟發(fā)性了,魯迅認為中國人有一種從骨子里透漏出來的奴性,茍且偷生,這也是救國的根本之所在,就是救贖千萬百姓的思想,只有思想站起來了,腰桿才能硬起來,不然一輩子都是奴隸,更可怕的是想做奴隸而不得,這是怎樣的一種境地。祥林嫂就是這樣在壓迫下只想以一個“奴隸”的樣子生存,只想以一個簡單的生存者的摸樣生存,卻經(jīng)不住“吃人”的禮教的殘害,這種殘害不論時間、地點就可以將人凌遲,讓其忍受不住精神的摧殘而自動走向滅亡。在第一次丈夫死后,祥林嫂逃到魯鎮(zhèn),做著賣力氣的活,她卻很高興,嘴角時常掛著微笑,而她的婆婆要她改嫁,這對舊時代來說,是一種屈辱,她反抗不得只能服從,原以為命運就這樣眷顧了她,可賀老六和阿毛的死,徹底將她推到崩潰邊緣。禮教為她設置的荒唐而悖謬的人生處境之中,使她求生不得,她的生命的存在是永遠的荒誕,在這一矛盾的夾縫中,即使想做奴隸,也根本不可能了,等待她的只是暗無天日的滅亡。
祥林嫂這個形象是無數(shù)個孤獨者中的其中一個,他們受到殘忍現(xiàn)實的壓迫,或奮力反擊而不得最終走向自我毀滅,或一直處在黑暗現(xiàn)實的壓迫下逐漸接近死地?!对诰茦巧稀返奈哼B殳,心靈的創(chuàng)傷和生活的窘迫使他放棄了自己的人格和尊嚴;著一身長衫,窮愁潦倒的舊書生孔乙己,地位低下,不合時宜的賣弄著學問,是包括“我”在內(nèi)的所有看客眼中的笑料,得罪了舉人老爺,最后在一條長街死去;《傷逝》中落魄的“我”卻在故鄉(xiāng)而失鄉(xiāng),陷入無盡的失落與孤獨之中?!拔摇痹?jīng)遠離毫無生氣的故鄉(xiāng),去異地“謀食”--謀取物質(zhì)與精神的新營養(yǎng),在異鄉(xiāng)的漂泊中尋找著“靈魂”與“肉體”解放的自由空間。但在都市的生活和輾轉(zhuǎn)的漂泊生涯中,“我”感到了與身邊世界的隔閡,成為一個孤獨者。
在黑暗又殘酷的現(xiàn)實世界里生存的黑暗的人們,帶著根深蒂固的國民劣根性,他們是被壓迫者,屈從于權勢,被警告著同處于群體共性和奴性下的其他人,不要自我標高超越與群體的界限,同時也在以看客的姿態(tài)“吃人”。魯迅對這種國民劣根性持批判的態(tài)度,他自身對于這種孤獨有著強烈的自我揭破和深刻的反省意識,他把不堪的一切都看作是自己的責任,用于擔當。就如魯迅所說,“無窮的遠方,無數(shù)的人們,都和我有關?!?/p>
【參考文獻】
[1] 魯 迅. 祝福[A]. 魯迅全集[C]. 第2卷. 北京: 人民文學出版社, 1981.
[2] 魯 迅. 燈下漫筆[A]. 魯迅全集[C]. 第1卷. 北京: 人民文學出版社, 1981.
[3] 閆玉剛. 改造國民性——走近魯迅[M]. 北京: 中國社會出版社, 2005.
[4] 季 玢. 異己恐懼:祥林嫂死亡根源新解[J]. 名作欣賞, 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