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凌新疆
所有的果實,都是我的精神圖騰(組章)
李 凌新疆
李凌,出生于上世紀60年代,現(xiàn)生活工作于新疆伊犁。有大量散文詩作品在報刊發(fā)表并被《中國年度散文詩選》等轉(zhuǎn)載。系新疆作家協(xié)會會員。
炊煙。懷舊的音樂。
這是秋天的某個黃昏,葡萄園透明的清香,就像記憶深處的本色。
從不引人注意的螞蟻,爬上爬下。一只螳螂抬起螯腳,警惕地打量著周圍,
一直以來,他們的生活都是這樣——時好時壞。
而真實的情況是,天高云淡或者狂風暴雨,都改變不了大地上那些遼遠和蒼茫。
被風吹歪的那一棵樹,盡管時不時有鳥影起落,也無法真正探尋到一個樹的心聲。
那是多年前一位偷食果實的人,他的一個舉動讓他一輩子都只能彎著腰在世間行走。
多年以來,世上的事物都是這樣,從時光深處,一點一點把一個一個的秋天搬運到另一個地方。
而樹葉,從樹上走散的時候,總能索取到一樹的金黃。
沒有任何懸念的是,一只蜻蜓,還在按照自己的方式,
潔凈、自然、快樂、幸福地走進了這個黃昏。
這時候,我看到,不離不棄的親人,已是滿頭白發(fā)。
他們以一粒昆蟲的歷程,無論走多遠,都是一生。
尾隨而至的風,嘴里哼著的言辭,亮出時光的利器,
來不及轉(zhuǎn)身的孤獨者,就這樣走進了黃昏深處。
這時候,地平線正在前移,伊犁河水流淌一河血脈。
一尾魚游過來,點亮一粒燈火。
當雜沓的腳步靠近,我開始向這個黃昏索要糧食,布匹,
以及擁抱和親吻,善念與感恩。
一棵蘋果樹張揚的甜,這些甜蜜蜜的圓球,已經(jīng)失去了方向。
就這樣,幾千年的時光過去了,苦澀不再,原始的野果被強烈的欲望美化,
一種廉價和虛假遮蓋了蘋果的真相。
此時此刻,我聽見鳥兒啄食蟲子的聲音,就像一個人的覓食,
腳步艱辛,生活不易。
一片片秋葉,渲染著一片寧靜。寧靜中,
我聞到了草葉散發(fā)的成熟的芳香。
一棵枯死的樹轟然倒下,這是我始料不及的黃昏發(fā)生的一件大事。
炊煙裊裊中,我與這只啄食蟲兒的鳥一樣,
無非是找一些借口,來消解那些燃燒過的預言。
比石頭還涼的生活,也無非是為了一粒蟲子。
花開花謝,悲歡離合,一條再綿長的道路,也有到頭的時候。
你握在手中的時間,也就像緊握的黃沙,握得越緊,散得越快。
此時此刻,蟲兒的鳴唱就像梵音。
金黃落滿一只只蘋果,為隱忍的生活打開了一扇窗。
秋涼,魚不喜咬鉤。
而垂釣者,也在想河灣以外的事情。
他想天空的一只鳥掠過水面,劃傷的到底是誰,
想一只蝴蝶觸到蛛網(wǎng),將如何脫身。
而蛛網(wǎng)與蝴蝶,恰恰是鉤和魚的關(guān)系。
魚和鉤的關(guān)系,魚是獵物,鉤是陰謀。
只要想通了,就是捅破了一層紙。
只一個凝神,就能聽到水面以下那些生活的密碼。
一尾魚的故事被起伏不停的波浪一再改寫,就像一個人
走在崎嶇不平的道路上。
而此時此刻,河灣的水平靜如鏡,即使微微晃動,
我以為,那些魚,是今天的幸運者。
開小差的垂釣者無意之間就找到了生活的菩提。
所有的果實,都是我精神的圖騰。
從土地開始,它們引領(lǐng)季節(jié)展開風聲遼闊,展開希望的田野,
展開土地對于萬物的恩賜。
當我們采摘果實的時候,這是秋天,果香搖曳在秋天的門楣,
就像古老的廟宇,香火旺盛。
我們虔誠地收獲,就是祭祀,祭祀祖先留給我們的生活的教諭。
我們珍愛土地獻出的萬物,比如一枚野果,一棵小樹,一粒米甚或草籽。
盡管在這物欲瘋長的時代,我們熟視無睹,
只要想想另一些人還蹲在某個陽光
照射不到的角落,眼神充滿期待,期待這些可以
緩解肉體疼痛的食物,
就有一種負疚油然而生,教我學會低調(diào)和感恩。
果香飄香的大地上,這些平常的果實,
堆放在我內(nèi)心的幾案上,構(gòu)筑了我的精神圖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