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利靈 陳紅旗
(暨南大學 文學院,廣東 廣州 510632;嘉應學院 文學院,廣東 梅州 514015)
1923年5月創(chuàng)刊的《創(chuàng)造周報》(以下簡稱為《周報》),標志著前期創(chuàng)造社進入鼎盛時期。創(chuàng)造社元老郭沫若、成仿吾、郁達夫創(chuàng)辦《周報》的初衷是為了借助其周期短、篇幅小的特點來彌補《創(chuàng)造》季刊不足以反映時局重大變化,以及季刊中的文章常引起論爭卻不能得到及時答辯的缺憾,因此它的主要功能定位在以思想評論、文藝批評、文學創(chuàng)作和翻譯為主的基點上。但客觀地說,在創(chuàng)造社創(chuàng)辦的系列刊物中,《周報》并不算特別突出:從刊載作品的數(shù)量及其思想厚度的角度來看,它比不上《創(chuàng)造》季刊和《創(chuàng)造月刊》;從文藝評論和理論批評的深度來看,它比不上《文化批判》和《思想》月刊;從刊載作品的藝術價值來看,它也不及同為周刊的《洪水》《幻洲》和《流沙》,更不及此前出版的《創(chuàng)造叢書》。不過,從讀者接受的角度來看,《周報》自有其獨特魅力;從經(jīng)濟的角度來看,它的成功發(fā)行給泰東圖書局帶來了可觀的利潤;而從創(chuàng)造社的發(fā)展來看,它的存在無疑為創(chuàng)造社的十年生涯增添了非常輝煌的一筆。問題在于,《周報》是在怎樣的情況下獲得成功的?它為何能獲得廣大青年讀者的青睞?它為何會在前期創(chuàng)造社如日中天的時候終刊,這其中有何隱情?它的存在又有何意義?下面,我們就主要通過研究《周報》運行一年間的文學生態(tài)環(huán)境等角度來闡析上述問題。
《創(chuàng)造周報》是在特定的文學生態(tài)環(huán)境中孕育成功的?!拔逅摹毙挛幕\動之后,創(chuàng)辦雜志成為一種潮流。據(jù)統(tǒng)計,僅1917年到1921年的5年間,全國的新出報刊就達1000種以上。正是在這種天時、地利、人和的情形下,出于社團同人的強烈需求,創(chuàng)造社在1923年5月1日出版的《創(chuàng)造季刊》(第2卷第1期)上刊登了《創(chuàng)造周報》的出版預告。
在《周報》出版之前,創(chuàng)造社已經(jīng)出版了《創(chuàng)造叢書》和《創(chuàng)造季刊》,加之與文學研究會和新月社之間的激烈論戰(zhàn),著實令讀者對創(chuàng)造社刮目相看,甚至把創(chuàng)造社看成是唯一一個能與文學研究會相抗衡的社團。由于有之前的一系列戰(zhàn)績,因此廣大文學青年的心目中對創(chuàng)造社預告的新刊物充滿了期待。所以,《周報》一出版就贏得了讀者的青睞。時任《周報》的編輯鄭伯奇在回憶當時的場景時說:“《創(chuàng)造周報》一經(jīng)發(fā)刊出來,馬上就轟動了。每逢星期六的下午,四馬路泰東書局的門口,常常被一群一群的青年所擠滿,從印刷所剛搬運過來的油墨未干的周報,一堆又一堆地為讀者搶購凈盡,定戶和函購的讀者也陡然增加,書局添人專管這些事。若說這一時期是前期創(chuàng)造社中最活躍的時代,怕也不是夸張吧?!逼鸪?,《周報》的發(fā)行量一直保持在3000-6000份之間,這樣的銷售業(yè)績足見前期創(chuàng)造社的影響力之大,借此前期創(chuàng)造社也達到了它的巔峰期。因此有學者高度評價說:“就創(chuàng)造社在文學方面的成就之微來說,他們對青年的影響力實在大得出奇;甚至在1929年政府下令叫它解散以后,創(chuàng)造社的精神仍舊繼續(xù)支配著現(xiàn)代中國文學的發(fā)展?!睉撜f,這種評價還是比較公允的。
《周報》之所以能產(chǎn)生很大的社會影響力,是因為刊物本身的內容得到了廣大青年的認可,引起了他們的共鳴?!吨軋蟆返闹饕喿x群體是青年,確切地說是經(jīng)過“五四”洗禮的文學青年,他們在新文化運動的落潮期尋找同道中人,并渴望找到解決文學乃至社會問題的途徑,而創(chuàng)造社的作品滿足了廣大青年的這種心理。創(chuàng)造社同人多出身于沒落的地主階級或小資產(chǎn)階級家庭,他們在日本留學期間親眼目睹了日帝對中國人的歧視和侮辱。所以他們身上的愛國主義情感異常濃烈,反帝反封建的情緒尤為高漲,戰(zhàn)斗的士氣也極為高昂。郭沫若和郁達夫對時代青年的吸引力是非同一般的,他們筆下的抒情主人公都體現(xiàn)了“那一時代的興奮和苦悶及騷動的情緒”,“都以極大的情緒力量感染著青年讀者”。
《周報》在欄目設置上有評論、論說、批評、翻譯、詩歌、小說、介紹、通信、雜記、對話等多種多樣的欄目。42期之前幾乎每一期的欄目設置都不盡相同。這對求新、求變的青年人來說是非常新鮮的:“特別是《創(chuàng)造周報》又以評論與翻譯為主,短小精悍帶有戰(zhàn)斗氣勢的論說、批評、評論的文章迎合了青年富有激情,喜歡挑戰(zhàn)的性格,導致《創(chuàng)造周報》暢銷的必然?!逼鋵?,《周報》中沒有固定的欄目限制是為了有效展開論爭和為青年提供更寬廣的文學舞臺,也是為了實現(xiàn)當初創(chuàng)辦《周報》的初衷——“以評論和翻譯為主”。以是觀之,讀者就會明了為何創(chuàng)造社在論爭中總是充當發(fā)起者和挑戰(zhàn)者的角色。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正是《周報》上發(fā)表的那些富有戰(zhàn)斗激情和挑戰(zhàn)性的文章吸引了廣大青年的注意,并成為《周報》發(fā)行量高于同行刊物的根本原因,因為“對峙和論爭是現(xiàn)代文學期刊生存發(fā)展的重要途徑,沒有對峙和論爭就在很大程度上喪失了期刊努力完善自我的緊迫感與內驅力,就喪失了號召讀者、引發(fā)熱點討論的基本依據(jù)”。由此可見,《周報》豐富多變的欄目設置是其暢銷和受讀者歡迎的重要原因之一。
總之,《周報》在幾種合力的作用下發(fā)軔成功了,這朵鮮花在一塊良好的土壤中發(fā)芽成長,除了陽光雨露的滋養(yǎng)外,最重要的是源于幾位元老級園丁的精心栽培。至于《周報》的風靡一時,主要是因為創(chuàng)造社同人在從事青春文學的構建,這使它符合了青年讀者的審美趣味和期待視野,加之創(chuàng)造社蘊含的反權威意識與創(chuàng)造精神為熱血青年們所競逐,所以《周報》一時之間居然洛陽紙貴,而《創(chuàng)造叢書》、郭沫若的詩、成仿吾的“酷評”、張資平和郁達夫的小說持續(xù)受到青年的熱捧也都是明證。
據(jù)統(tǒng)計,《創(chuàng)造周報》出版52期,共刊載文章201篇,其中郭沫若72篇,成仿吾30篇,郁達夫13篇,僅這三個人的文章數(shù)就大約占了總篇數(shù)的三分之二。在眾多的欄目設置中,共刊發(fā)文藝批評58篇,小說32篇,譯介29篇,詩歌14篇,通信11篇,另外還有少量的雜感。以上數(shù)據(jù)說明,要想了解《周報》的內容和傾向,只需重點研究郭沫若、郁達夫、成仿吾的作品,情況就基本明朗了。
創(chuàng)造社創(chuàng)辦《周報》的初衷是為了彌補《創(chuàng)造季刊》出版周期太長等缺陷,但與作為高級的理論和創(chuàng)作的雜志《創(chuàng)造季刊》相比,《周報》不過是“適宜于戰(zhàn)斗的一種輕便的刊物而已”。既然是用來戰(zhàn)斗的,就需要來個開門紅一炮打響。于是,異乎勇猛的成仿吾在第一期便投出了《詩之防御戰(zhàn)》這個“爆擊彈”,開罪了胡適、周作人、冰心、俞平伯等文學研究會的名家。也因為這篇宏文,成仿吾被“譽為”手持板斧砍殺于文壇的“黑旋風”,甚至到了1931年魯迅在“‘一瞥’中都還說他是帶著一個‘極左的兇惡的面相’”。盡管受到了諸多批評,但這改變不了前期創(chuàng)造社同人致力于文藝批評的自覺意識。更值得注意的是,他們認定要建構就必須先破壞,即只有先破壞既成的文藝批評理論,才有可能構建自己的新理論框架和思想體系。
首先,《周報》把批判的矛頭指向新文學內容的蒼白和表現(xiàn)力的薄弱上。郭沫若嚴厲批評新文學運動中的“白話文革命”不過是“在破了的絮襖上雖打上了幾個補丁,在污了的粉壁上雖然涂上了一層白堊,但是里面的內容仍然還是敗棉,依然還是糞土”。鄭伯奇直言“新文壇”表面上很熱鬧,但其內容實則“貧弱空虛”。而成仿吾揭出了新文學界的致命弱點是取得的成績太差,他認為“所謂新文化運動不過幾個學政客不成的沒事做的閑人硬吹出來出出風頭的一種把戲”,并嘲諷當時的文學界就是“政界的縮寫”。事后看來,盡管他們的批評不無夸張和策略性的成分,但也證明他們對新文學界的現(xiàn)狀確實是比較失望的,所以才會下定決心對其開展批評并渴望重建,才會以一種無畏的姿態(tài)“橫行”于文壇。
其次,《周報》的批評體現(xiàn)了反功利主義的文學價值觀。雖然文藝界經(jīng)歷了新文化運動,確立了以白話文為主的語言表現(xiàn)形式。但很多作者并未注意到由語言革新引起的思想革新,表達出來的仍是概念多于實質、形式大于內容的主張。創(chuàng)造社同人從豐富新文學的內容和提高人物表現(xiàn)力等角度出發(fā),力求打破舊體樣式的桎梏,表達新的文學思想,創(chuàng)建新的文學形式。他們認定文學是人類內心活動的一種,要求作家最好是把“內心的自然的要求”作為“創(chuàng)作的原動力”。為此,有人批評創(chuàng)造社是標榜“為藝術而藝術”,說他們提倡浪漫主義時沒有把文藝和現(xiàn)實聯(lián)系起來。殊不知,創(chuàng)造社追求的浪漫主義是“新浪漫主義”,它兼收并蓄了20世紀初各種各樣的文藝思想,顯示出浪漫主義與現(xiàn)實主義、現(xiàn)代主義相融合的特點。這一點可以從成仿吾的《新文學的使命》、郁達夫的《藝術與國家》、郭沫若的《藝術家與革命家》和《藝術的評價》等文章與主張中得窺一斑。這些文章或者強調了文藝的工具理性,或者強調了文藝的審美、認識價值,或者強調了文藝的教化、改良人心等社會功用,當然,它們也充分體現(xiàn)了創(chuàng)造社同人看重文學自身的審美功效和藝術本質的文藝觀。
再次,《周報》的批評家們肯定了文藝批評本身的創(chuàng)造性和獨立性。既然名為“創(chuàng)造”,所以他們不管在哪種體裁方面都力圖表現(xiàn)出創(chuàng)造性質和精神。在這種宗旨的指引下,他們把批評看成一種具有獨創(chuàng)性的頑強的創(chuàng)造力量。所以成仿吾說:“在這創(chuàng)造的工程中,有與創(chuàng)造的工作一樣重要而有重大關系的另一種工作。我們稱這另一種工作為批評?!惫粢舱f:“批評與創(chuàng)作本同是個性覺醒的兩種表現(xiàn),本同是人生創(chuàng)造的兩個法門?!憋@然,創(chuàng)造社同人把文學批評的位置提高到了和文學創(chuàng)作同等重要的位置上,進而強調了文藝批評在文體上的獨立性。面對不盡如人意的文壇現(xiàn)狀,創(chuàng)造社同人深知批評的重要意義,他們特別強調批評主體須具有獨立人格和自由思想,正如郁達夫所主張的那樣:作為一個真正的批評家,第一,要保持天良;第二,要養(yǎng)成嚴正批判的能力,徹底的追求真是非;第三,要審辨批評的動機;第四,不可盲從,不可崇拜偶像,不可服從多數(shù),不可人云亦云。此外,創(chuàng)造社以道德和良知為支撐點,還強調批評主體在進行批評活動時應做到忠于文藝、公正無私,不能因為批評對象是自己的朋友就顛倒是非,“破壞批評的信實,自欺欺人”。也就是說,在創(chuàng)造社同人看來,文藝批評這一文學活動的過程就是主觀與客觀的統(tǒng)一,是在感受的基礎上進行的科學邏輯的思維闡述。
最后,《周報》的批評家體現(xiàn)了嚴謹?shù)闹螌W態(tài)度和敢于挑戰(zhàn)權威的勇氣。創(chuàng)造社的批評家們本著要殺開一條血路的宗旨,欲在文學界爭得一席之地,取得一些文壇上的話語權,因此他們對別人在翻譯上所犯的錯誤是絕不容忍的。張非怯在《新鮮的呼聲——讀〈小說月報〉“太戈爾號”內高滋君譯的〈夏芝的太戈爾觀討論〉》(第29號)中,直言批評高滋翻譯的《夏芝的泰戈爾觀討論》存在字義錯誤、意義錯誤、文法錯誤等現(xiàn)象,并將每處錯誤附上原文加以說明。成仿吾在《鄭譯〈新月集〉正誤》(第30號)中,嘲諷鄭振鐸在翻譯《新月集》和參考王獨清的譯文時,不但沒有改正人家錯誤的地方,反而把原來正確的地方也譯錯了。唐漢森的《瞿譯〈春之循環(huán)〉的一瞥》(第49號),共列舉了瞿世英39處翻譯錯誤。就算是對創(chuàng)造社的元老郭沫若,他們也一樣加以批評,比如田楚僑在《雪萊譯詩之商榷》(第47號)中就直接指出了郭沫若翻譯不恰當?shù)牡胤健A硗?,《周報》還刊載了洪為法的《評沫若〈女神〉以后的詩——〈星空〉和〈周報匯刊〉第一集中的詩》(第42號)、敬隱漁的《〈小物件〉譯文的商榷》(第43號)等文章。這些文章體現(xiàn)了創(chuàng)造社后起之秀嚴謹?shù)闹螌W態(tài)度,從某種角度來說他們也許有些吹毛求疵,但這種求真的精神還是值得肯定的。
創(chuàng)造社初期刊物的主要供稿者為郁達夫、張資平、郭沫若、成仿吾、陶晶孫、鄭伯奇和方光燾,此外還有敬隱漁、周全平、倪貽德、滕固、白采和淦女士等。雖然其中有些不是創(chuàng)造社成員,卻因在《周報》上發(fā)表小說而成名。在這些作者發(fā)表的作品中,有自傳類憤激小說、寄托小說、抒情小說和寫實小說等。這些小說的主題體現(xiàn)了男女平等思想和婚姻自由的婚戀觀等,同時也鞭撻了社會上愚昧落后的封建觀念。
1.郭沫若的自傳類憤激小說
郭沫若發(fā)表在《周報》上的小說影響最大的是其自傳小說《漂流三部曲》(《歧路》《圣者》《煉獄》)和一篇《十字架》。這幾篇小說有一個共同的主人公愛牟,影射的正是作者自己,女主人公則是愛牟的日本妻子曉芙。愛牟留學歸來,一者想借文學抒解自己的煩惱,一者想借文學改變自己的生活。不想在社會壓迫下理想無法實現(xiàn),最后不得不送妻兒回日本去自謀生路,愛牟則獨自留在上海孤軍奮斗,過著煉獄般的生活。正所謂“應該歡聚的生活卻不能不為生活分離,應該樂享的愛情卻不能不為愛情受苦”。后來,他的長兄想讓愛牟回四川的C城做紅會的醫(yī)生,但愛牟不想回去接受舊式婚姻的禍害,不想讓妻兒被人稱為“妾”和“庶子”,也不想讓原配夫人被迫自殺,更不想因此把父母氣死。所以,就算離鄉(xiāng)十一年了也不愿回去,只能追隨妻兒回日本??苫氐饺毡竞髤s連房租都交不起,常靠典當過日子。在精神上又常常被弱國子民的屈辱纏繞。在小說中,“作者巧妙地把現(xiàn)實主義和浪漫主義結合在一起,寫盡了一個有著潔癖的知識分子在社會煎熬下所處的生活困境和心態(tài),對舊的時代社會進行了無情的揭露和鞭苔”。郭沫若把自己的生活遭遇和內心世界毫不掩飾地表達出來,顯然是因為受到日本私小說的影響,但不同的是他把浪漫主義的筆觸和所處的時代氛圍緊密結合在一起。
2.周全平的寫實小說和倪貽德的抒情小說
周全平的《呆子和俊杰》描述了兩種完全不同的人在社會上的生存狀態(tài):一個誠實耿直,不善交際,恃才傲物,愛頂撞領導,貶低名人,是個不懂人情世故的“呆子”;另一個圓滑世故,擅長交際,口是心非,愛奉承領導,是個頗識時務的“俊杰”。結果,呆子自然是敗在了俊杰的手下,小說顯示了強烈的好惡,作者明確表示不恥于作專事投機的俊杰?!稛赖木W(wǎng)》則是一篇喻指人們貪心不足、作繭自縛的寓言故事。小說講述在很久以前魔鬼的女兒用憂愁之線做經(jīng)和悔恨之線做緯,在回憶的紡織機上織成了煩惱之網(wǎng)。這張網(wǎng)可以網(wǎng)住自私的貪心、懶于工作的僥幸心和不知足的羨慕心,但是網(wǎng)不住知足的心、覺悟的頭腦和忍耐的勇氣。她來到高山想網(wǎng)松樹,來到河邊想網(wǎng)小魚,來到森林想網(wǎng)兔子、松鼠,結果看到它們那么快活,只好收起網(wǎng)離開了。后來,她來到繁華的都市,看見不少人在拿自己的命運賭博,倒霉的人在悔恨,幸運的人也在悔恨,前者感覺自己的運氣太差,后者懊悔自己下的賭注太少,他們都不滿足。于是,他們被魔鬼的女兒用煩惱之網(wǎng)兜住了。這篇小說揭示了貪欲和懶惰之害,人們因為不懂得滿足而被困在自編的煩惱之網(wǎng)里,沒有快樂可言。成仿吾的《牧夫》和張資平的《一群鵝》也表現(xiàn)了相似的思想主題。
倪貽德的小說帶有一種感傷的抒情情調。像他的《初戀》寫青梅竹馬的蓉姑和麟兒有情人終成眷屬,在新婚的閨房里,無意中從書本里翻出了她寫給他的情書,于是兩人陷入了兒時的一次玫瑰花風波的回憶中。作者把人物少年時期的初戀情景和心理活動描寫得十分生動感人?!稓w鄉(xiāng)》寫蕙出嫁后,N不能忘情于她,在異鄉(xiāng)漂泊數(shù)年后又回來探訪。老朋友告訴他,蕙現(xiàn)在集榮華富貴萬千寵愛于一身,不一定記得過去的感情了。N不信,第二天到蕙的府上去,結果被蕙的下人無情地譏諷為“懶蛤蟆想吃天鵝肉的夢還沒有醒”。昔日戀人的冷酷無情讓他痛不欲生,最后只能追隨遠處古寺的鐘聲,覺得那里才是自己的歸宿?!缎浜铩贩稚舷聝善?,是一篇哀婉清麗的小說。小說寫“我”與幾位貌美的女學生外出畫畫、同游玄武湖的心情。作者比較細致的描寫了“我”和她們在湖上如何相親相愛以及分別后又如何思慕她們的一段想象。后來,因為“我”與幾位女學生的親近招來了男學生和同事的非議,導致女學生不愿意再理“我”,因此“我”的內心感到非常痛苦。敬隱漁的《蒼茫的煩惱》和《瑪麗》的小說情調和主題也屬于這一類。
3.方光燾、白采、淦女士的愛情悲劇小說
在《周報》中,以愛情為主題的小說占了很大的篇幅,有些贊揚了自由戀愛,但更多的表現(xiàn)了在社會門第、貞節(jié)觀念等舊思想束縛下的愛情悲劇。其中有代表性的作品分別是方光燾的《業(yè)障》(第24號)、白采的《被摒棄者》(第28號)和淦女士的《隔絕之后》(第49號)。《業(yè)障》講述了一對仍在求學的男女青年,因偷吃禁果生下一個兒子,但因女青年已許配給他人,且兩人是同姓不能結婚,加上經(jīng)濟條件也不允許,所以他們只能狠心把嬰兒扔到水潭中。面對這個結局,女主人公的心里充滿了悔恨和自責:“我也想和世上慈愛的母親一樣,愛你憐你;可是世上的人卻不容許我愛你憐你。你為著‘生’跑到世上來,可憐你卻沒有得到‘生’的權利,唉!你這苦命兒!”假如不是被逼得走投無路,不是面對強大的封建禮教,不是因為自身的愚昧懦弱,何以忍心將自己的骨肉棄之潭中。《被摒棄者》講述一個女子與一個男子自由戀愛,未婚生子后卻被男子狠心拋棄,于是她倍受世人的唾棄,由此作者揭示了女人爭取幸福、自由乃至生命權利的艱難。世人的卑鄙行為、惡語相向,讓一個本來就受傷的女子雪上加霜。人們不去譴責那個負心男,卻只會用鄙夷的眼神、刺耳的話語去懲罰一個弱女子。這是自古以來人們在愛情上賦予女性的不平等,女性即便是在現(xiàn)代社會中也難逃那些“魔咒”?!陡艚^之夜》寫一個女子面對婚姻不能自主時的無奈反抗。她不能主宰自己的愛情,不想犧牲自由意志和自己最愛的人,可又不愿違背母愿,最后唯有選擇無奈的反抗——自行了斷。這幾篇小說反映了當時社會青年中普遍存在的愛情悲劇現(xiàn)象。雖然經(jīng)歷了“五四”的洗禮,社會也開始提倡婚姻自由,但是女性仍然沒有走出被主宰的宿命。
譯介作為《周報》的次重點,主要刊登了郭沫若翻譯尼采的《查拉圖司特拉》(即今天的《查拉圖司特拉如是說》,只翻譯了第一部和第二部的前四章),因為沒有譯完后來就停止了連載。說起為何要翻譯這部著作,是因為郭沫若覺得“尼采的思想前幾年早已影響模糊地宣傳于國內,但是他的著作尚不曾有過一部整個的翻譯”,所以他從1923年5月就開始著手翻譯尼采的著作。其實,早在1915年,郭沫若尚在日本岡山第六高等學校學習時,就被尼采的著作深深吸引。他認為《查拉圖司特拉》是尼采心血和雅言的著作,而翻譯這本書的目的就是自己對他的一種解釋。不過,郭沫若的目的并未達到,他無奈地停止了翻譯,這是因為他對尼采著作的解釋沒有被大眾理解,所以其繼續(xù)翻譯的勇氣也就喪失了。
知音難覓,這是郭沫若停止翻譯尼采原著的重要原因之一。尼采曾在自傳中稱《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為“一部給一切人看也是無人能看的書”,這本書主要假托一位古代波斯圣者之口來宣揚“超人”學說。尼采的超人理論肯定生命的意義,指出生命存在的本質是通過“永恒的輪回”(循環(huán)的時間)等方式實現(xiàn)生存和發(fā)展。比如在《死之說教者》一文中他說到:人盡可以用“永生直說”誘他們離棄生命,說人生只是苦惱,肉欲是罪惡,只有早點死才能獲得永生。在《肉體之侮蔑者》中他強調意志要超越肉體的快樂與痛苦。在《贈貽的道德》一文中他宣稱,“一切諸神都已死,我們只愿意超人不死”。但是我們也要看到“超人學說”的消極意義,尼采過分強調了人的自主性和能動性,卻忽視了人的活動必須受到社會歷史發(fā)展規(guī)律的制約,因為不管作為個體的超人的生命力多么強大,可死亡永遠是個體無法規(guī)避的事實。顯然,這樣的思想很難受到1920年代中國青年的歡迎。郭沫若自己翻譯得相當有趣,但是反響者寥寥無幾,偶爾在朋友間說起也說是難懂。朋友們想讓郭沫若在翻譯后多加些注釋,可郭沫若認為讀一切深邃的書應該要用自己的能力去理解和批評。假若沒有用自己的能力去理解,而是先讀別人的評判,有些無恥之徒便以一知半解道聽途說,所以他堅持不采納朋友的建議。如此一來,由于尼采的思想本來就難懂,又沒有注釋,讀者自然覺得寡然無味,而失去讀者之后,這項翻譯工作也只好停下來。
另一方面的原因是隨著中國革命的高漲,郭沫若的思想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他逐漸認識到尼采思想并不適合中國國情,所以便停止譯介了。1928年2月他流亡日本前,認真鉆研了馬克思的《資本論》,并重讀了自己在1923年翻譯的《查拉圖司特拉》,才覺察到有好些地方連自己也不甚明了,盡管尼采的思想和語言的確有很巧妙的地方,但尼采思想畢竟是資本主義的產(chǎn)兒,其超人哲學也不過是夸大了的個人主義。這就意味著郭沫若與尼采的思想分道揚鑣了。郭沫若對尼采思想的汲取是表面的,他只是借尼采的聲音表達了一種可貴的浪漫主義激情,他并未真正吸取尼采思想中鞭撻至血的批評精神。郭沫若在中國革命運動逐步高漲時,在接受了馬克思主義后就把尼采遠遠地拋在后邊,并開始轉向現(xiàn)實主義;同時,“正是這種堅定的現(xiàn)實主義態(tài)度和愛國主義,成為使他擺脫各種資產(chǎn)階級思想而走向馬克思主義的內部動因”。
《周報》上刊載的詩歌數(shù)量不多,總共才14首,而郭沫若的詩占了半壁江山,足見他在詩歌方面的創(chuàng)造才能高于其他創(chuàng)造社作家。成仿吾在創(chuàng)刊號上曾發(fā)文把詩壇上的各大、小將批評一番,認為文壇上那些所謂詩人寫的詩,好比一座腐敗了的宮殿里長出來的野草,不但淺薄而且無聊。他例舉了胡適、俞平伯、周作人、冰心、徐玉諾、康白情的詩并進行一一批判,對小詩、哲理詩、抒情詩應該怎么寫提出了自己的觀點。他認為詩人要有豐富的想象力,要善于利用音樂的效果才能寫出好詩。按理說,成仿吾在《周報》第一號中就明確提出了詩歌創(chuàng)作的要求,且聲言要守護詩的王宮,所以之后發(fā)表在《周報》上的詩歌理應符合他的要求才會被加以刊載,但就14首詩的情況來看,它們并未達到他的要求。
以郭沫若為例,他刊載于《周報》上的詩作已然沒有了前期《女神》那種火山爆發(fā)式的激情,情緒可謂低沉之極,且充滿了寂寞和空虛的意味,如《黑魆魆的文字窟中》《朋友們愴聚在囚牢里》《太陽沒了》等。至于《上海的早晨》《力的追求者》《勵失業(yè)的友人》等詩,不但表現(xiàn)力比較弱,就連所用的意象也比較平常,是故這吶喊聲明顯不夠響亮。比如郭沫若在《勵失業(yè)的友人》(第3號)一詩中勸慰失業(yè)的友人要藐視在資本家手下做走狗的人,要慶幸自己擁有自由身:“朋友喲,我們不用悲哀!不用悲哀!/打破這萬惡的魔宮正該我們擔戴!/在這資本制度之下職業(yè)是于人何有?/只不過套上一個頸圈替那些資本家們做狗!/朋友喲,我們正當?shù)脩c幸我們身是自由!/我們正當?shù)脩c幸我們身是自由喲,朋友!”問題在于,如果一個人連基本的生存需求都滿足不了,又何談發(fā)展?何談追求更高層次的人身自由?因此,這樣的勸說實在有些勉強。郭沫若在《周報》上發(fā)表的詩歌與《女神》相比很是不堪,倒是鄧均吾的一首《海濱之晚》顯得清新淡雅、藝術價值很高,據(jù)說后者曾熟讀德國詩人海涅的詩,因而其詩作常以大自然為伴,即通過觀察自然景觀的視域來探索人的感情世界和人生意義等問題。
前期創(chuàng)造社同人有著與文學研究會并峙稱雄的野心和急挽狂瀾于新文化運動的抱負。創(chuàng)辦《周報》正是他們?yōu)榱藢崿F(xiàn)這種文學夢所采取的一種實際行動,可惜的是,《周報》在發(fā)行滿一年后,終因創(chuàng)造社同人陷入多重困境而被迫黯然???。
首先,造成《周報》終刊的直接原因是前期創(chuàng)造社同人的生活過于困苦。創(chuàng)造社成立之初,不像文學研究會那樣有文學界的大賢撐腰,又恰巧有個現(xiàn)成的刊物可供利用,對于他們而言要找到出版社是相當困難的。一次偶然的機會,郭沫若和泰東圖書局的經(jīng)理趙南公相識,并在書局里沒有名義和職務的情況下為趙南公做事。郭沫若利用一個半月的時間為泰東圖書局做了三件事:編定《女神》、改譯《茵夢湖》和標點《西廂記》。這三本書的出版受到了讀者的熱烈歡迎,為書局帶來了一筆可觀的利潤,這證實了郭沫若的“商品價值還不壞”。作為回報,趙南公同意出版創(chuàng)造社的同人刊物。在這種情況下,創(chuàng)造社同人對趙南公是心存感激的,以至于后來面對趙南公的剝削也不敢明確表達自己的不滿。
創(chuàng)造社同人在出版《周報》之前,已經(jīng)在泰東圖書局出版了《創(chuàng)造社叢書》和《創(chuàng)造季刊》。季刊和周報都要靠創(chuàng)造社同人自己寫稿、審稿、編輯、校對和拿去印刷。在兩年的時間里,趙南公跟創(chuàng)造社的合作缺少明確說法,沒有固定薪酬,通常都是需要用錢時零零散散地從趙那里拿,這種不明不白的關系讓創(chuàng)造社同人覺得自己好像是奴隸一般。據(jù)趙南公的手下干將張靜廬回憶:“泰東因為經(jīng)濟困難,對同事們的酬勞真是微薄得很。我大約每個月可拿到二十元左右,但得三元二元分幾次在柜上領取,在這種環(huán)境下,家庭生活的窘迫可想而知了。”這種工資的結算方式讓創(chuàng)造社同人很是尷尬,憑他們創(chuàng)造的價值及卓絕才華絕對不止這幾個錢。此外,泰東圖書局的環(huán)境太差,五六個人住在書局樓上,做工、會客、睡覺都在這里,加之書局缺乏管理經(jīng)驗,種種原因導致郁達夫最先離開。郁達夫的北去開啟了創(chuàng)造社初期活動的離散和衰落,以至于一年半以后,郁達夫在回首往事時還不無悔恨地寫道:“無論如何的吃苦,無論如何的受氣,總之在創(chuàng)造社的根基未定之先,是不該一個人獨善其身的跑上北方去的?!焙髞?,郭沫若也因難以維持生計追隨妻兒去了日本。生活的困苦讓創(chuàng)造社的兩大元老先后離開,最后只剩下成仿吾一個人主持大局,實在是難以持續(xù),所以最后??簿蜔o足為奇了。
其次,趙南公的不支持是造成《周報》終刊的重要原因。創(chuàng)造同人之所以會生活窘迫,主要是因為趙南公不支持他們創(chuàng)辦純文學刊物。郭沫若與趙南公首次合作時,趙南公希望郭沫若能幫他編寫教科書,因為出版教科書是一定能賺錢的。此前中華書局和商務印書館都因出版教科書大賺一筆,作為出版商,趙南公首先想到的當然是書局的經(jīng)濟效益。但是編寫教科書并不符合郭沫若等人的文學理想,他們只是想辦一份純文學刊物,借此能在文壇上爭得一席之地。所以郭沫若以搜集材料時間長、工作量大、成本高為由拒絕了趙南公的要求。此后,直到郭沫若幫泰東圖書局賺了一筆錢,趙南公才同意出版《創(chuàng)造》季刊,又由于“季刊”和“創(chuàng)造社叢書”的發(fā)行獲得了很大的成功,才有了《周報》的順利出版。但是趙南公一直未與創(chuàng)造社說清合作關系,且在管理上極為“馬虎不過”,既不與作家講定版權,又不規(guī)定每天的工作時間,造成的結果就是對工作人員和作家的克扣與剝削以及后來的紛爭不斷。說到《周報》的??屯说碾x散,鄭伯奇也認為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泰東書局老板對沫若、達夫、仿吾三人的超經(jīng)濟剝削”?!吨軋蟆返陌l(fā)行為泰東書局帶來了可觀的利潤,可是創(chuàng)造社同人的辛苦付出并沒有得到應有的報酬。與其它出版社工作人員的待遇相比,他們拿到的薪水是非常微薄的。經(jīng)濟上的捉襟見肘,自然打擊了他們的創(chuàng)作熱情。接著,趙南公也看出《周報》已呈現(xiàn)出“強弩之末”的情狀,因此更加不重視,并把經(jīng)濟的投入轉移到出版教科書方面來,這就導致了《周報》的沒落和???。
再次,思想上的頹廢導致創(chuàng)造社同人的創(chuàng)作熱情日漸減退。通過閱讀《創(chuàng)造周報》可以發(fā)現(xiàn),從第42期起到第52期結束,郭沫若僅發(fā)表3篇他并不擅長的小說,即《歧路三部曲》,且小說充滿了漂泊無助、孤寂難耐的感覺;成仿吾則發(fā)表了4篇評論,其余的都是通信、雜感、游記等;至于郁達夫,從第22期起僅發(fā)表1篇《海上通信》和1篇雜感《北國的徽音》這樣無關痛癢的文章。隨著同人們創(chuàng)作熱情的減退,也就意味著以郭沫若、郁達夫、成仿吾組成的前期創(chuàng)造社時代要結束了。繼而一批新人進入了《周報》的視野,如敬隱漁、倪貽德、魯少飛、淦女士、唐漢森等,但他們的才華和能力遠遠無法和三大元老同日而語,所以一直依靠創(chuàng)造社元老們維持的《周報》只能壽終正寢。
最后,刊物本身的缺陷導致讀者快速流失。從第40期起《周報》不但出現(xiàn)了稿荒現(xiàn)象,而且連文章的篇幅也在明顯減少?;旧弦黄谥豢l(fā)3篇文章,與前面每期有5篇或4篇的內容相比,內容就貧乏了很多。再者,這些文章基本上是與《周報》的辦刊宗旨相背離的。在后期刊載的文章中,論說、批評類文章只有10篇,刊載最多的竟然是小說,有13篇之多,而游記、通信、隨筆、讀書錄等不過是用來填塞版面的。所以,讀者明顯感覺到后期的《周報》是在為了湊足52期的期數(shù);加之作品在內容上沒有什么創(chuàng)新之處,傳達出來的文學觀念也比較中庸或曰頹廢,這是因為作者們思想上的頹廢必然會反映到作品中來:郭沫若的自傳三部曲在不斷訴說自己生活和思想上的困苦;倪貽德的雜記《秦淮暮雨》講述“我”在客旅他鄉(xiāng)時,途徑秦淮河遇瀟瀟暮雨生出的許多悲哀愁緒;淦女士的小說《旅行》講述一對男女學生不顧世俗的輿論逃到旅館住了十天,后來迫于壓力不得不分手,最后的結果是“往事不堪回首”;郁達夫的隨筆《北國的徽音》認為“凄切的孤單”“倒是我們人類從生到死味覺得到的唯一的一道實味”。這些文章都流露出了悲觀、無奈、頹廢的情緒,而《周報》上的評論文章也失卻了往昔吶喊、沖鋒的氣勢。這樣的內容不可能吸引青年讀者,這就使得《周報》迅速失去了固定的閱讀群。失去了讀者閱讀的刊物,其存在的意義當然就消失了,所以《周報》的??簿统蔀楸厝弧?/p>
眾所周知,每件事物的產(chǎn)生和消失都有其特定的環(huán)境,有其偶然和必然因素。如果創(chuàng)造社的三位元老沒有因為生活困苦而解散,如果他們有足夠的資金來運作,如果他們后來能克服思想上的頹廢,那么《周報》的壽命可能不至于那么短。但是歷史不容假設。其實《周報》能維持52期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這離不開創(chuàng)造社同人的努力以及廣大供稿者和文學青年的支持。郭沫若對于這段《周報》時期生活經(jīng)歷的感觸是:“《周報》在開始創(chuàng)辦的時候本很有趣,因為人扣手,又都還是些生力軍;但辦到十幾期上來便覺得有點筋疲力盡了。每周要發(fā)一次稿,我們最爭的是頭一篇,三個人輪流著做,都感覺著有點青黃不接。又要由自己校對,自己跑印刷所。禮拜一發(fā)稿,禮拜三送初校,禮拜五送二校,禮拜六送三校,禮拜日出版。弄得整整一個禮拜全沒有空閑的時間,真真如坐在囚船上的奴隸一樣,動也不能動一步?!痹谶@樣的環(huán)境下,他們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實現(xiàn)文學夢,剛開始時是很有沖勁的。帶著這股沖勁和利用《周報》這個陣地,他們在文壇“殺開了一條血路”,并創(chuàng)造了屬于自己的一片天地。盡管他們后來由于多種原因不得不停辦《周報》,但不可否認的是,《周報》為創(chuàng)造社同人在文藝界“開天辟地”提供了一個重要平臺,在啟蒙、激勵青年方面更是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效;此外,也正是因為有了創(chuàng)辦《周報》的失敗經(jīng)驗,才刺激了后期創(chuàng)造社獨立辦刊的積極性,才有了《創(chuàng)造月刊》和《文化批判》等刊物的巨大成功。就此而言,《周報》的文學史意義是不容抹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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