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振華
接受美學(xué)視角下的電影片名中的中國元素英譯
趙振華
電影《青紅》劇照
近年來隨著國內(nèi)電影的迅速發(fā)展,許多華語電影被英譯投入海外市場。電影的英譯不僅是語言溝通問題,更事關(guān)中西文化交流,中國電影走向世界需要英譯這座“橋梁”。電影片名是電影給觀眾的第一印象,好的英譯片名既能吸引觀眾,無形中提高票房收入,又能促進中西方異質(zhì)文化的溝通。一些華語電影多用一些中國元素詞匯命名,片名來源于中國的名著、人名、四字格詞語、古典詩詞等,體現(xiàn)了中國特有的歷史、文化和人文精神。這些電影中的中國元素對于歐美國家觀眾而言是一種別具一格的異質(zhì)文化,即具有迷人的東方色彩,又晦澀難懂。這種富有中國元素的電影片名翻譯是電影譯介的難點。近年來這類電影片名的翻譯的質(zhì)量參差不齊,甚至有些優(yōu)秀的華語電影因為片名翻譯不當(dāng)而在國外發(fā)行放映時或是遭遇票房滑鐵盧,或是與一些國際電影大獎失之交臂。文章以接受美學(xué)翻譯理論為視角,以目的語觀眾的可接受性出發(fā),并例舉一些中國元素片名翻譯成功和失敗的實例,探討此類片名翻譯即能體現(xiàn)中國文化價值又能迎合目的語觀眾審美需要的有效方法。
中國元素是中國特有的地域文化代表,是中華民族精神與文化的象征,更進一步說,基于約定成俗和文化認同原則,中國元素中的“元素”和“中國”能建立對應(yīng)關(guān)系,并具有高識別性,它是中國世界特征體現(xiàn)和中國文化的典型代表。[1]電影中的中國元素翻譯藝術(shù)卻是十分微妙的。電影片名有時只是由一個富有中國元素的字、詞或者詞組組成,但這些中國元素不僅僅能表現(xiàn)中華民族五千年燦爛的文化和中華民族傳統(tǒng)的人文精神,又能作為一種異域文化出現(xiàn)在外國觀眾視野中,具有很強的感官沖擊力,給觀眾帶來了好奇感和神秘感。一些電影片名中蘊含著豐富的中國元素,如一些典故、傳說、歷史事件、名篇名著、四字成語和人名等。譯者不但要通過譯文準確表達原電影片名的含義,切合影片的主題,符合原電影的風(fēng)格,又保留特有的中國韻味,更要從國外電影觀眾出發(fā),即綜合考察的目的語電影觀看者的可接受性,使譯文適應(yīng)西方觀眾的欣賞習(xí)慣。
接受美學(xué)作為一種以讀者為中心的新的文學(xué)思路,有別于傳統(tǒng)的專注于作者與作品的研究范式,己成為當(dāng)今影響最大的文學(xué)分析流派之一。其代表人物有康斯坦茨大學(xué)的漢斯·羅伯特·姚斯(Hans Robert Jauss)教授和沃爾夫?qū)ひ辽獱?Wolfgang Iser)教授。[2]他們提出的“期待視野”“文本的未定性”和“意義空白”等概念對文本翻譯產(chǎn)生了巨大影響。該學(xué)派認為作品的意義來源于讀者對文本中發(fā)掘和理解;作品的意義是讀者在文本接受過程中,通過自身的感覺和知覺經(jīng)驗將作品中的許多“空白”或“未定點”加以填充而實現(xiàn)的。[3]“期待視野”對文本意義生成有巨大影響。讀者的“前理解”,產(chǎn)生于讀者閱讀之前,即讀者的世界觀、社會經(jīng)驗、背景信息和一定的美學(xué)標(biāo)準,決定了文本解讀過程中的意義生成。[4]
因此,運用接受美學(xué)指導(dǎo)電影片名翻譯實踐有著重要意義。電影片名要被海外觀眾接受,譯者必須研究目標(biāo)觀眾的期待視野,即觀眾原先各種經(jīng)驗、趣味、素養(yǎng)、理想等綜合形成的對電影的一種欣賞水平,即觀眾們潛在的審美期待。譯者的前理解在電影片名的翻譯中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譯者必須深入地了解英美國家歷史、文化等方面的發(fā)展情況,具備充足的前理解條件,以填補文本理解上的空白。此外,譯者還要培養(yǎng)自己源語與目的語的高強的雙重語感,對于雙語中或明或暗、或顯或隱的美,要具有敏銳的識別力、鑒別力、復(fù)制力乃至創(chuàng)造力,這樣才能準確捕捉到電影片名的精髓。
(一)以名著命名的電影片名
一些中國電影是由中國古典名著改編而成,電影片名往往就是由原著或者其中的著名章節(jié)命名。這些片名中蘊含有典型的中國元素。在翻譯此類片名時要充分考慮到國外觀眾“前理解”的局限。如果只是簡單地將其字面意思翻譯出來,國外觀眾會覺得匪夷所思,簡單概括故事情節(jié)是適合這種類型片名的翻譯方法。
如電影《水滸傳之英雄本色》的片名英譯為All Men Are Brothers: Blood of the Leopard。這個英譯版本借鑒了賽珍珠女士的翻譯方法,“All Men Are Brothers ”簡單說明了故事的精髓,這個譯文基本能達到中西交流的目的,它能幫助觀眾運用自己的“前理解”填補片名中的意義空白。但如果電影發(fā)行時如能采用沙博理先生的《水滸傳》英譯版本“Outlaws of the Marsh”的譯法,其英譯片名就更勝一籌。其中outlaw一詞用得非常巧妙,outlaw并非一個完全的貶義詞,它在英語文學(xué)作品中也常常用來描寫羅賓漢這類的好漢。羅賓漢和水滸英雄們雖不完全相同,但在兩種文化中有異曲同工之處:他們同是殺富濟貧的民間英雄,同是被當(dāng)時政府通緝的無法無天的亡命之徒??梢妎utlaw更能表現(xiàn)水滸精神。再如《赤壁》的片名的翻譯,“Red Cliff”比直接音譯為“Chibi”要好地多。赤壁是故事發(fā)生的地點,“red”即寫出了該地的地理特征,又巧妙地傳達了戰(zhàn)爭硝煙彌漫,血流成河的意味,更能激發(fā)觀眾體味故事本身的內(nèi)涵和意境。但如果過分考慮讀者的“期待視野”也會走入另一個極端。如《三國演義》被譯作Romance of Three Kingdoms,讓觀眾誤認為是三個國王的浪漫史,完全失去了電影本身的意味。
(二)以古典詩詞命名的電影片名
華語影片中有些引用中國的古典詩詞來命名,這些古詩詞的應(yīng)用為影片添加了一種特別的典雅、婉約、內(nèi)秀的東方色彩,并在目標(biāo)受眾的期待視野中勾勒出了一幅雋永和含蓄的藝術(shù)境界,成為電影的內(nèi)涵的點睛之筆。如《問君能有幾多愁》譯為How Much Worry You Can Have和《一江春水向東流》譯作The Spring River Flows East。這兩部電影片名來源于李煜的《虞美人》的詩句:“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有時直譯詩詞有時也能恰當(dāng)?shù)伢w現(xiàn)詩詞主題。但這樣的翻譯方法還是有很大的局限性,因為對于歐美國家的觀眾而言,他們?nèi)狈@些詩詞理解的文化背景,期待視野中的空白點過多,因此他們的前認知基本處于真空。翻譯這類片名時,直接英譯詩句的含義不是上乘之策,譯者應(yīng)充分考慮到觀眾的可接受性,以求在電影片名中翻譯出電影的內(nèi)涵和詩詞意境。[5]如《巴山夜雨》來自于李商隱的《夜雨寄北》:“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dāng)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薄鞍蜕健边@一地名可以不直接音譯或者不譯,此處的“巴山”突出的是李商隱此詩的意境,主人公秋實慘遭四人幫迫害,妻子離世,女兒失散,好不容易父女相認,電影娓娓道出其中的辛酸。但其英譯片名Evening Rain并不能有效幫助填補觀眾期待視野中的空白點,沒有翻譯出詩歌的意境,片名顯得略微普通了。再如電影《滿城盡帶黃金甲》譯為Curse of the Golden Flower是此類片名翻譯的一個佳例。其電影片名來源于黃巢的《不第后賦菊》:“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后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彪娪爸薪鹕木栈ㄘ灤╇娪笆冀K,代表了金色的皇權(quán),它和黃巢詩中的“黃金甲”不謀而合。golden flower向外國觀眾傳達這部影片的內(nèi)涵:一場皇權(quán)的爭奪和叛逆之戰(zhàn);curse有詛咒之意,暗示著妄想者和詩中黃巢的叛逆結(jié)局的不謀而合,即最終走向毀滅??梢哉f此電影不論是片名中的古詩詞的運用及其翻譯都恰如其分地運用觀眾期待視野的前認知,即考慮詩詞本身的含義和文化背景,又充分反映了劇情和電影內(nèi)涵,英譯片名巧妙地縮小了西方觀眾在知識領(lǐng)域及文化背景等方面的巨大差異,體現(xiàn)出譯者的深厚的文化底蘊和創(chuàng)新精神,可謂是膾炙人口的英譯片名,值得今后此類型電影片名翻譯時借鑒。
(三)以四字詞命名的電影片名
漢語是一種聲調(diào)語,強調(diào)四聲八調(diào),因此用四字詞命名的華語電影為數(shù)不少。隨著中國國力的增強和海外交流的發(fā)展,越來越多的中國元素已經(jīng)走入了外國觀眾的視野,被眾多的海外觀眾接受。如電影《臥虎藏龍》運用了直譯的方法,將其翻譯為Crouching Tiger Hidden Dragon,保留了四字格的對仗。雖然一些學(xué)者對此譯法頗具微詞,特別是dragon一詞的應(yīng)用,認為直譯不恰當(dāng)。但從接受美學(xué)的角度出發(fā),觀眾的期待視野也是隨著時代的變化而變遷的。過去dragon在英美觀眾心目中是中可怕的動物,但西方觀眾的“期待視野”已不同于幾十年前傳統(tǒng)的看法,“龍”在中國文化中象征威儀、權(quán)力和吉祥,這早已為之所接受。直譯dragon既能保留原片名中的異質(zhì)文化因子,突顯了特有的東方色彩,吸引了觀眾的注意。但由于中英文語音之間的差異,大多數(shù)情況下四字的片名格律要被打破。如電影《花樣年華》的英文片名In the Mood for Love,電影片名雖背離了“花樣年華”的含義,但“mood”卻巧妙地將觀眾引入了電影。這部電影在國外電影節(jié)屢獲佳績,讓海外觀眾為之癡迷的應(yīng)該不是電影略微晦澀的劇情,觀眾更多的是折服于女主人公婀娜多姿的旗袍和男主人公的憂郁氣質(zhì),以及縈繞于電影營造的情緒:戀愛中的落寞、孤寂、虛偽、嫉妒、曖昧、痛苦、內(nèi)疚、懺悔……In the Mood for Love恰如其分地反映了電影的意味。此類片名翻譯也有一些失敗的教訓(xùn),如電影《霸王別姬》譯為Farewell to My Concubine,這樣的譯名和電影本身內(nèi)容或者詞語本身的中國文化特色都不相符?!鞍酝鮿e姬”來自《史記·項羽本紀》,霸王項羽兵敗劉邦,在突圍前夕,不得不和虞姬決別,后此詞常用于形容英雄末路的悲壯。電影中用京劇的名段《霸王別姬》為貫穿故事的主線,展現(xiàn)了兩位京劇名角的人生沉浮。這一譯文沒有適時填補外國觀眾的對中國元素理解的空白,造成了觀眾理解和接受的困難,甚至?xí)l(fā)對觀眾對劇情的曲解。
(四)以人名命名的電影片名
一些華語電影以故事的主人公的名字作為片名。這類電影英譯要注意音譯和意譯的巧妙運用。如一些被英美國家觀眾所熟悉的知名人物如電影《周恩來》《成吉思汗》可以分別音譯為 Zhou Enlai,和Genghis Khan 。但一些國外觀眾不太熟悉的人名,如《劉三姐》這樣的電影如果還譯作The Third Sister Liu 就顯得啼笑皆非了。《葉問》按粵語發(fā)音譯為IP Man,讓人匪夷所思,很難聯(lián)想到以為詠春拳大師。對于這種類型的片名英譯時要考慮到英美國家觀眾的前理解,結(jié)合影片內(nèi)容,采用歸納主旨的方式來翻譯最大極限地吸引觀眾的注意力。如《唐伯虎點秋香》譯為Flirting Scholar,很具幽默感,正好與電影的喜劇色彩吻合;《霍元甲》譯為Fearless,以為不懼強敵的一代武術(shù)宗師形象被立刻勾畫出來。值得一提的是,如果在此類電影片名英譯時巧妙地結(jié)合國外觀眾原有的前認知,即借用同題材或是同主題的西方大片,就能達到更理想的效果。如以女主人公名字命名的電影《青紅》英譯Shanghai Dreams,反映了電影中重返上海的主題,它也巧妙地借鑒了電影American Dreams,讓西方觀眾產(chǎn)生文化上的親近感,更易于接受。[6]再如電影《梁山伯與祝英臺》譯為 Chinese Romeo and Julie 要比譯為 The Butterfly Lovers 更容易被西方觀眾接受。同樣的還有電影《黃飛鴻》譯為Once Upon a Time in China,使歐美觀眾聯(lián)想起以友情、愛情、責(zé)任等為主題的經(jīng)典黑幫影片Once upon a Time in America。
(五)武俠電影
武俠片在華語電影中獨樹一幟,它根植于中華傳統(tǒng)文化,傳達著中華民族特有的審美情趣,在海外市場上頗具號召力,已經(jīng)成為中國電影的一個標(biāo)簽。這類型電影以其傳奇的“江湖故事”和精彩的打斗場面,在海外能取得不凡票房,但其英譯片名急待提高。如電影《投名狀》譯文The Warlords,這一英文譯名沒有幫助外國觀眾理解電影表達其中的中國元素?!锻睹麪睢愤@個片名很好的概括了電影的主題,它改編自清末四大奇案之一的刺馬案,以清朝鎮(zhèn)壓太平天國運動為背景,展現(xiàn)了三個結(jié)拜兄弟之間的因忠和義而產(chǎn)生的恩仇糾葛?!巴睹麪睢痹诠糯笳髦艺\,意思是加入一個組織前,以該組織認可的行為表示忠心,“但凡好漢們?nèi)牖铮氁{投名狀”,大意是指一個人在進入綠林時必須簽署的一份生死契約。The Warlords只能告訴觀眾們這是勇士的故事,卻沒有向英美觀眾傳達其中中國元素的文化內(nèi)涵和表達其中忠肝義膽之意。再如《東邪西毒》被譯為了Ashes of Time;《神雕俠侶》譯作Saviour of the Soul;《龍在天涯》譯作Dragon Fight;《東方不敗之風(fēng)云再起》譯為Swordsman: The East is Red.這些譯名都算不上電影片名的上乘之作。對于英美觀眾而言,這類電影的期待視野中的未定點和空白較多,其反映的故事背景和文化在目的語中缺失,譯者在翻譯時有很高難度。一方面譯者必須根據(jù)電影中的內(nèi)容或內(nèi)涵巧妙地運用目的語重構(gòu)片名,在目的語片名中添加一些源語片名中沒有的信息,彌補中西文化的差異,另一方面譯者需要利用中國元素文化潤飾作用,恰當(dāng)保留東方武俠的神秘感,創(chuàng)作出更多膾炙人口、經(jīng)久不衰的譯名。
接受美學(xué)對電影片名中中國元素的翻譯有著重要的指導(dǎo)作用。文章對電影片名中的中國元素進行了分類,并列舉了各類型片名英譯的實例。從以上討論可知,譯者要轉(zhuǎn)換視角,以海外觀眾為中心,觀眾的接受度是電影片名翻譯成功與非的重要標(biāo)準。譯者要充分調(diào)動觀眾的審美體驗,激活觀眾的期待視野中的前認知的審美信息,填補中國元素的文化空白,使觀眾的期待視野與原電影的審美體驗熔于一爐,這樣的片名翻譯才傳神,打動觀眾。
[1]成陽.“中國元素”論[J].文藝爭鳴,2010(12):61-64.
[2]姚斯.接受美學(xué)與接受理論[M].周寧,金元浦,譯.沈陽:遼寧人民出版,1987:124-126.
[3]魏曉紅.接受美學(xué)視野下文學(xué)作品的模糊性及其翻譯[J].上海翻譯,2009(2):61-64.
[4]朱立元.接受美學(xué)導(dǎo)論[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4:69.
[5]陶友蘭.從接受理論角度看古詩英譯中文化差異的處理[J].外語學(xué)刊,2006(1):94-97.
[6]王紹平,鄒瑩.美國華裔文學(xué)的中國元素共生論[J].外語教學(xué)與研究,2014(5):78-82.
趙振華,女,廣西桂林人,桂林航天工業(yè)學(xué)院外語系講師,碩士,主要從事認知隱喻與翻譯方向研究。
本文系廣西教育廳科研課題《認知隱喻學(xué)視角下的宋詞隱喻英譯研究》(基金號:YB2014442);桂林航天工業(yè)學(xué)院院級科研課題《桂林唐代山水詩詞的認知英譯研究》(基金號:YJ1131)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