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子飛
(杭州電子科技大學 人文與法學院,浙江 杭州 310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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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性的枯竭
——論電子監(jiān)控技術的人性代價
楊子飛
(杭州電子科技大學 人文與法學院,浙江 杭州 310018)
無處不在的電子監(jiān)控已經(jīng)成為一個世界性現(xiàn)象,但是人們對它的反思基本上都停留在社會性層面,即電子監(jiān)控技術可能對個人隱私、公民自由乃至社會公平造成很大威脅。但這樣做是遠遠不夠的,因為它既無法完整地揭示電子監(jiān)控技術的本質(zhì):對時空的超時空操縱,更無法清楚地指明電子監(jiān)控技術所帶來的更為根本的負面效應:它將我們的日常生活徹底地非自然化了,以致于整全被從我們的生活中抽離,從而徹底削弱了人性向上超越成長的可能性。只有充分體認到這一人性的代價,并堅守住人性的最終立場,我們才能真正有效地規(guī)范和引導(電子監(jiān)控)技術的發(fā)展與應用。
電子監(jiān)控;技術;自然;超時空操縱;人性
[國際數(shù)字對象唯一標識符DOI] 10.13951/j.cnki.issn1002-3194.2015.06.003
下面這些情景應該是幾乎所有生活在城市里的人都司空見慣以致于都習以為常的了:當我們走出家門的時候,隱藏在角落里的攝像頭已經(jīng)將我們的圖像攝錄下來了;當我們在超市里瘋狂地購物,在刷信用卡的那一剎那間,我們的信用狀況、消費習慣、乃至個人偏好都已經(jīng)被電腦自動記錄下來了①愛倫·艾德曼、卡洛琳·肯尼迪:《隱私的權(quán)利》,吳懿辛譯,北京:當代世界出版社,2003年,第147頁。;當我們在辦公室里使用電子郵件的時候,公司里安裝的軟件系統(tǒng)正在篩選排查我們與外界的通信情況;就算我們只是待在家里,什么也不做,手機也會時不時地響起,傳來了我們不知道它但是它卻知道我們的某房地產(chǎn)企業(yè)的售樓廣告;更令人恐懼的是,據(jù)說就算我們關閉手頭的智能手機,我們的行動軌跡也會被準確定位。一句話,全世界正在逐步進入或者事實上已經(jīng)進入一個“全面監(jiān)控”②Christopher Dandeker, Surveillance, Power and Modernity: Bureaucracy and Discipline from 1700 to the Present Day, Cambridge: Polity Press, 1990.的時代。
任何事物都有兩面性,電子監(jiān)控技術也不例外。雖然我們無法徹底否認電子監(jiān)控技術能夠在(僅僅是)一定程度上預防和打擊犯罪*Finn, Mary A, Muirhead-Steves, Suzanne, The Effectiveness of Electronic Monitoring with Violent Male Paroles, Justice Quarterly, Vol.19 No.2,2002, p.298.,構(gòu)建一個安全社區(qū)、平安社會,甚至如某些樂觀的學者所認為的,電子監(jiān)控技術可以改進情報數(shù)據(jù)的收集和加工,進而減少政治挑釁和社會風險*Herbert Scoville, The Technology of Surveillance, Society, March/April, 1975, pp.58-63.。這一點不在本文的論述范圍之內(nèi),因為幾乎無需我們論述它的好處,電子監(jiān)控技術都將大行其道。對于一個已經(jīng)在實踐上取得優(yōu)勢地位的事物來說,理論上的證明無非只是一種點綴。
但是,如果想改變(抑或只是改善)目前的狀況,就必須勇敢地面對事物的陰暗面。任何單一的光線都會在帶來光明的同時制造出黑暗,電子監(jiān)控技術亦復如是。實際上,已經(jīng)有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了電子監(jiān)控技術的負面效應,法學家、社會學家、倫理學家乃至哲學家們都積極地從各自學科的角度對監(jiān)控技術展開了深度剖析,學術成果可謂汗牛充棟。不過,在筆者看來,這些現(xiàn)有的研究成果都有一個共同的特性,那就是只專注于電子監(jiān)控技術的社會性后果,即關心電子監(jiān)控技術所可能帶來的對個人隱私、公民自由乃至社會公平的危害。
本文當然無意于全盤否定各路學者對電子監(jiān)控技術的社會性后果的關注,因為它們的確都是絕大多數(shù)人都在關心的社會性問題。不過,絕大多數(shù)人關心的問題也許是緊迫的、甚至是重要的問題,但卻不一定是最根本的問題。如果我們遺忘了最根本的問題,那么我們對于緊迫問題的思考也許就是無本之木、無源之水了,我們對于重要問題的回答也許就會南轅北轍甚至違背初衷了。*Leo Strauss, Natural Right and History, Chicago and London: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53, p.30.因此,我們的當務之急是:只有重新回到最根本的問題上,我們才能真正看清楚電子監(jiān)控技術乃至一切技術的本質(zhì),才能找到人類面對它的合理態(tài)度。
筆者認為最根本的問題就是自然,自然是人類借助理性可以尋獲的最整全的視野,也是人性賴以生長的最根本的土壤,人與(電子監(jiān)控)技術的關系只有在自然的天平上才能得到恰切的理解和妥當?shù)陌仓谩9P者有理由相信,從這一根本性問題出發(fā),我們將能夠獲得三個不同于以往的新的洞見:一是對于電子監(jiān)控技術本質(zhì)的認識:電子監(jiān)控技術不能簡單地理解為對于人類行為的監(jiān)視與控制,而應該理解為對于人類生活于其中的自然——時空——的超時空操縱;二是我們關注點的轉(zhuǎn)換:我們將從當前研究所關注的緊迫性問題——電子監(jiān)控技術的社會性代價,轉(zhuǎn)移到筆者所認為的根本性問題上——電子監(jiān)控技術的人性代價;三是本文的意義將不僅僅局限于對電子監(jiān)控技術的反思本身,而是能夠?qū)夹g本身的反思提供有意義的啟發(fā)。
目前對于電子監(jiān)控技術的反思主要集中于電子監(jiān)控技術的社會性代價,筆者此處所謂的社會性代價指的是與人的社會屬性相關的權(quán)利、利益等等的善遭到損害,所有這些善都體現(xiàn)在人與人之間、個人與社會之間、私人與公共之間的關系向度上。整合現(xiàn)有成果,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它們基本上圍繞著以下四個主題展開:
首先,人們關注最多、也討論最多的就是電子監(jiān)控技術對于隱私的危害問題,以及應對這一挑戰(zhàn)的可能的出路。人們普遍認識到電子監(jiān)控技術的發(fā)展將改變隱私的含義*James Boyle, Shamans, Software, and Spleens, 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96, pp.3-4.,甚至最終導致“隱私的終結(jié)”*Reg Whitaker, The End of Privacy: How Total Surveillance Is Becoming a Reality. New York: The New Press, 1999.。因為傳統(tǒng)的隱私權(quán)觀念認為“隱私權(quán)止于屋門之前”、“公共場所不存在隱私利益”、“一旦某件事情被暴露給大眾之后,就不再被視為隱私”。*Daniel J. Solove, The Future of Reputation: Gossip, Rumor, and Privacy on the Internet, New Haven:Yale University Press, 2007, pp.161-168.。但是電子監(jiān)控技術的引入已經(jīng)使得私人領域與公共領域之間的界限變得日益模糊了,整個社會都變成了一個完全的、透明的空間。*C. Bryant, Privacy, Privatisation and Self-Determination, in J.B. Young(ed.), Privacy, London: Wiley Press, 1978, pp.59-83.為了捍衛(wèi)個人隱私,人們不得不在理論上重新理解隱私,于是就有學者試圖跳開傳統(tǒng)的“公私二分”觀念,發(fā)展出了一套基于“情境完整性”的隱私權(quán)理論*H.Nissenbaum. Protecting Privacy in an Information Age: The Problem with Privacy in Public, Law and Philosophy, 1998(17), pp.559-596.,一個行為是否被視為隱私最終取決于這個行為所發(fā)生的完整的情境,同一個行為在不同的情境下會有完全不同的結(jié)果產(chǎn)生。
其次,人們也把公民自由作為批判電子監(jiān)控技術的重要價值根基。絕大多數(shù)學者在研究電子監(jiān)控技術時,都會很自然地聯(lián)想到兩個極富象征意義的符號:邊沁的“圓型監(jiān)獄”和奧威爾的“老大哥”。如果說前者還受到監(jiān)控者自然條件(因為不管怎么說監(jiān)控者還是具有自然屬性的人)的限制,后者還只是思想者頭腦中構(gòu)想的“反面烏托邦”(好像它永遠不可能出現(xiàn)在現(xiàn)實之中),那么,在電子監(jiān)控技術快速發(fā)展的今天,人們很自然地會認為通往極權(quán)社會、“通往奴役之路”的技術障礙已經(jīng)被徹底掃除了。*J. Reiman.Driving to the Panopticon: A Philosophical Exploration of the Risks to Privacy Posed by the Highway Technology of the Future, Santa Clara Computer and High Technology Law Journal, 1995:11(1), pp.27-44用著名社會學家安東尼·吉登斯的話說,現(xiàn)代公民千辛萬苦贏來的自由又將置于龐大的監(jiān)控威脅之下了。*安東尼·吉登斯:《民族-國家與暴力》,胡宗澤等譯,北京:三聯(lián)書店,1998.
再次,人們還認為電子監(jiān)控技術削弱了公共空間的公共感,進而瓦解了社會團結(jié)的紐帶。這是因為人們一直以為公共空間的重要價值就在于:通過不斷地交往互動,可以消弭人與人之間的差異,增進相互之間的了解與信任,甚至減弱不同階級之間的怨恨,以達到促進社會團結(jié)的目的*Geoffrey Blodgett, Frederick Law Olmsted: Landscape Architecture as Conservative Reform, Journal of American History, 1976:62(4), pp.869-889.。但是,電子監(jiān)控技術把一種模糊性引入了公共空間之中,削弱了人們清楚地理解該空間的社會處境并在此基礎上正確做出行為安排的能力,因為他們不僅要對在場的人表演,還要為那些不知名的、不在場的人(即隱匿的監(jiān)控者)表演。*Jason W. Patton, Protecting Privacy in Public? Surveillance technologies and the Value of Public Places, Ethics and Information Technology, 2000(2), pp.181-187,這將造成人們心理上的普遍焦慮,導致人們無法為自己的行為提供可靠的指導。*Victoria Bellotti. Design for Privacy in Multimedia Computing and Communications Environments, In Philip E. Agre and Marc Rotenberg, editors, Technology and Privacy: The New Landscape, Cambridge, MA: MIT Press, 1997, p.173.
最后,有學者還指出電子監(jiān)控技術危及了社會的公平和正義。因為電子監(jiān)控技術基于對人類行為的社會分類(social sorting),而這種分類絕非是完全客觀、中立的,恰恰相反,它勢必含有某種特殊的價值傾向,這就會導致對某類群體(比如無家可歸者、精神病患者、黑人等被稱為“不受歡迎的個體”*Emma Short & Jason Ditton. Seen and Now Heard: Talking to the Targets of Open Street CCTV, British Journal of Criminology, 1998: 58(3), pp.404-428.))的歧視和排除。*David Lyon, Facing the Future: Seeking ethics for everyday Surveillance, Ethics and Information Technology, 2001(3), pp.171-181.如果說電子監(jiān)控技術的確可以帶來一定程度上的社會治安的改善,那么這種改善也并非對所有人都有好處,而是建立在對某一部分群體的壓制基礎之上的,這當然加劇了社會的不公。
毋庸置疑,以上這些理論成果當然具有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對隱私的捍衛(wèi)、對自由的堅守有可能成為質(zhì)疑和對抗電子監(jiān)控技術擴張的有效工具*David Lyon,Surveillance Society: Monitoring Everyday Life, Buckingham: Open University Press, 2001.,對公共空間的價值的重申、對社會公平正義的標舉有可能促使電子監(jiān)控技術的應用更加符合社會公義的需要。
盡管如此,筆者還是堅持認為:以上這些分析是不夠徹底的,不足以讓我們清楚地意識到電子監(jiān)控技術對于人類生活的真正危害。因為社會性價值永遠不可能成為我們評判(電子監(jiān)控)技術的最終尺度,究其根本原因即在于:技術本身就是社會的產(chǎn)物,技術的價值本身也是社會性價值的一部分。我們只要追問這樣幾個問題就足夠了:真正影響社會公平正義、沖擊公共空間價值的難道是電子監(jiān)控技術本身嗎?如果隱私與安全、自由與秩序就是“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的兩難關系,那么我們又該如何對待電子監(jiān)控技術呢?再退一萬步說,就算以上所有的社會性價值都得到了保全,電子監(jiān)控技術是否就可以順理成章地進入我們生活的所有領域、社會的所有角落了呢?我們難道不該對此說些什么嗎?
筆者相信,一旦我們勇敢地面對這些貌似尖銳的問題,我們就得重新思考我們對于電子監(jiān)控技術的認識和態(tài)度,更不會像某些激進卻天真的學者那樣提出要大規(guī)模運用視頻監(jiān)視系統(tǒng),以此來建立一個相互透明的社會,在這個社會里,人人都有監(jiān)視他人的權(quán)利*大衛(wèi)·布里恩(David Brin):《透明社會》,蕭美惠譯,臺北:先覺出版社,1999年,第88頁。。相反,我們就會很自然地認識到,不管是公眾還是學者對于電子監(jiān)控技術的焦慮和憤怒都還缺乏一個起碼的根基。正所謂“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如果我們不能重新尋找一個更加整全的視野,也就是找到一個我們賴以生存的根基,我們將無法準確地理解(電子監(jiān)控)技術,更無法獲得一個對待(電子監(jiān)控)技術的合理態(tài)度。
有一個區(qū)分應該是顯而易見的,那就是“監(jiān)控”不等同于“監(jiān)視”,“監(jiān)視”只是一個信息、情報的收集過程,是單向度的,而“監(jiān)控”則是通過監(jiān)視而實現(xiàn)控制,因此監(jiān)視只是一個手段,控制才是最終的目的。而所謂“控制”就是“把握、制約、限制、調(diào)控,是將什么置于一定的范圍之內(nèi)。”*朱蘇力:《跨文化研究中的“社會控制”》,載《中國社會科學輯刊》春季卷,1995年。這不是對某種絕對靜止的狀態(tài)的追求,而是對某種相對平衡的動態(tài)的追求,這種相對平衡的動態(tài)就是秩序與安全,可以說,這是整個現(xiàn)代性社會都熱切渴望獲得的美好價值,而且更是整個信息社會里的基本文化主題。*F. Webster and K. Robins, Plan and Control: Towards a Cultural History of the Information Society, Theory and Society, 1989(8), pp.323-351.
但是,僅僅強調(diào)“控制”這一點并不足以區(qū)分早期現(xiàn)代社會(工業(yè)社會)和晚期現(xiàn)代社會(信息社會)里的監(jiān)控現(xiàn)象。因為監(jiān)控并非當代社會的特有現(xiàn)象,吉登斯就認為監(jiān)控技術是伴隨著現(xiàn)代民族-國家的出現(xiàn)而出現(xiàn)的。筆者甚至認為,這一時間還可以不斷地往前追溯,可以說只要存在人類社會,只要存在統(tǒng)治與被統(tǒng)治、管理與被管理,就一定存在監(jiān)控技術,因為它是維持社會秩序的一個必不可少的手段。但是,監(jiān)控問題進入現(xiàn)代學者的視野范圍之內(nèi)卻是相當晚近的現(xiàn)象,*David Lyon, The Electronic Eye: The Rise of Surveillance Society, Cambridge: Polity Press, 1994, p.6.這無疑是因為隨著信息技術的發(fā)展和國家對安全與秩序的熱切追求,原來零星的、隱蔽的監(jiān)控行為變成了現(xiàn)在系統(tǒng)的、公開的、常規(guī)的社會行為,成為一個我們不得不面對的社會現(xiàn)象,可以說直到20世紀晚期一個“全面監(jiān)控”的社會才真正到來。如果說以前的監(jiān)控只是國家統(tǒng)治的一部分,那么現(xiàn)在我們可以說國家統(tǒng)治就等同于監(jiān)控本身了,借由監(jiān)控技術的發(fā)展,國家逐步顯露了它的本質(zhì)。
這就涉及到了電子監(jiān)控技術與以前的監(jiān)控技術的根本區(qū)別??傮w而言,以前的監(jiān)控技術是自然的,現(xiàn)在的監(jiān)控是非自然(而非反自然)的。具體而言,以前的監(jiān)控技術是基于人的自然條件而展開的對于特定人的監(jiān)控行為(對物理身體的肉眼觀察),而現(xiàn)代電子監(jiān)控技術則擺脫了自然條件的束縛(科技設備取代了自然人),在對象上也不再針對特定的個人,甚至都不再針對人本身進行監(jiān)控,而是轉(zhuǎn)變?yōu)閷?shù)據(jù)的采集和整理。監(jiān)控者和被監(jiān)控者都變成非自然的了。
更具體一點說,在電子監(jiān)控系統(tǒng)面前,人的身體和臉蛋等等一切具有自然物理屬性的東西都消失了,*Lynsey Dubbeld, Observing Bodies: Camera Surveillance and The Significance of the Body, Ethics and Information Technology, 2003(5), pp.151-162.包括監(jiān)控者和被監(jiān)控者在內(nèi)的所有人都被從特定的時空中抽離出來,被轉(zhuǎn)化成為以“0”和“1”為基本代碼的二進制數(shù)據(jù)流,然后被儲存、加工和整理。這就意味著某個人此時此地的行為將被永遠(只要有這個需要)記錄在案,并且隨時準備著在另一個時間和地點接受搜索和檢視。時間和空間——這兩個本來最富自然屬性的東西,現(xiàn)在被電子監(jiān)控技術任意切割、拼湊了,很自然的,對于人來說最自然的自己的身體以及由身體所承載的行為也遠離了自身,成為了操縱的對象。完整的、自然的人已經(jīng)消失了,一同消失的還有完整的、自然的空間。所以說,對時空的超時空操縱——這就是電子監(jiān)控技術區(qū)別于所有其他監(jiān)控技術的根本特征。
尤其是電子監(jiān)控技術的自動化,更是將這一本質(zhì)推向了極端。自動化是未來電子監(jiān)控技術發(fā)展的基本方向,并且已經(jīng)在目前的實際運用中部分地變成了現(xiàn)實,比如IBM設計的智能監(jiān)視系統(tǒng)不僅能自動監(jiān)視特定現(xiàn)場,還能夠自動管理監(jiān)視數(shù)據(jù),執(zhí)行基于事件的自動檢索,最后通過標準的網(wǎng)絡設施進行實時自動報警。*楊建全,梁華,王成友:《視頻監(jiān)控技術的發(fā)展與現(xiàn)狀》,《現(xiàn)代電子技術》2006年第21期。這正是自動化技術給監(jiān)控技術帶來的巨大改變:在監(jiān)控技術還停留在人工或半自動化水平的時候,監(jiān)控活動還是深深地受到人的自然有限性制約,使用監(jiān)控系統(tǒng)的人總是會在體能、知識、技術等方面出現(xiàn)問題,這就使得監(jiān)控的持久性和廣泛性大打折扣,進而也就很容易出現(xiàn)監(jiān)控的漏洞。然而當監(jiān)控日益朝著自動化的方向發(fā)展之后,監(jiān)控系統(tǒng)就像是一只“永不閉目的眼睛”*Kevin Macnish, Unblinking Eyes: The Ethics of Automationg Surveillance, Ethics Information Technology, 2012(14), pp.151-167.,永不停息地監(jiān)視著它所能觸及的所有角落。在這種情況下,不僅監(jiān)控能力得到了空前的提高,而且監(jiān)控性質(zhì)也發(fā)生了根本性的變化:以前作為特殊狀態(tài)或緊急狀態(tài)出現(xiàn)的監(jiān)控行為變成了一個常規(guī)行為,以前專注于對結(jié)果的監(jiān)控,現(xiàn)在則變成了對行為過程的監(jiān)控。
如此一來,電子監(jiān)控技術就實現(xiàn)了一個現(xiàn)代社會的普遍愿望,那就是“去看到全部,知道全部,在每一個時間,每一個地點”*Paul Virilio, The Virilio Reader, edited by Der Derian, James. Malden, Mass.; Blackwell, 1998, p.145.,進而每一個人。“市民被預期要持續(xù)地被照射,也就是變得可見。”*David Lyon, Surveillance Society: Monitoring Everyday Life, Buckingham: Open University Press, 2001, p.53.這就是現(xiàn)代啟蒙運動的最高理想:確保理性的光芒可以照射到社會的每一個角落。*Robert C. Bartlett, The Idea Of Enlightenment: A Post-Mortem Study, Toronto Buttalo London: University of Toronto Press, 2001, p.4.而無處不在的攝像頭、掃描儀等就像是現(xiàn)代啟蒙運動所宣揚的那束光,照亮像劇院、街道等公共領域一樣,照亮那些私人領域,借著驅(qū)散所有的黑暗,以獲得社會的整體影像。*Paul Virilio, The Vision Machine, Bloomington: Indiana University Press, 1995, p.33.這被認為是實現(xiàn)社會秩序與公共安全的根本保障。電子監(jiān)控技術就像是基督教中的上帝,它要像上帝那樣無所不知(然后才能無所不能),人們臣服在上帝腳下,那是因為人們相信上帝是終極善的,那么現(xiàn)在這個“人造的上帝”——電子監(jiān)控技術——是值得人類信靠的嗎?它是終極上善的嗎?答案可想而知。
筆者認為,只有充分認知到電子監(jiān)控技術的這一本質(zhì)——對時空的超時空操縱,注定生活在特定時空中的人類才有可能清楚地認識到電子監(jiān)控技術對于人性所造成的巨大危害。下面我們將就此危害展開論述。
自啟蒙運動以來,伴隨著人類對自然的祛魅與征服,人類的生活本身也逐漸成為了祛魅和征服的對象。我們可以借助柏拉圖的“洞穴說”來形象地描繪這一伴隨著技術進步而來的社會變遷。如果說柏拉圖筆下的由神話和習俗編織而成的古代社會是“第一洞穴”的話,那么由啟蒙理想和工業(yè)技術建造起來的現(xiàn)代社會則是“第二洞穴”,而由后啟蒙理念和現(xiàn)代信息技術構(gòu)想出來的信息社會則屬于“第三洞穴”*列奧·施特勞斯曾經(jīng)有一個著名的“第二洞穴”說,他指的是由歷史主義所建造的居于柏拉圖意義上的洞穴之下的洞穴,這是一個具有自我意識的洞穴。本文對此概念做了一些改造,忽略了歷史主義的成分,而更加注重技術對于社會變遷的影響。具體請參見Leo Strauss, Persecution and the Art of Writing, Chicago: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88, pp.154-156.。簡單地信奉歷史進步主義理念的人可能會認為這種變遷是一種進步,它似乎意味著人類征服自然能力的增強和自由空間的增大。但事實真的的確如此嗎?
我們發(fā)現(xiàn),從“第一洞穴”到“第三洞穴”的演變,這是一個逐漸遠離自然的過程,到了今天,這一過程已經(jīng)被推向了極端?!暗诙囱ā笔怯秒姛舸媪颂?用汽車代替了馬匹,總之,它們是用有形的工業(yè)產(chǎn)品來模仿、隔離、征服自然,但不管怎么模仿、隔離與征服,人們總還是要與自然打交道的。而我們所說的“第三洞穴”是一個純粹“虛擬的洞穴”,它由抽象的數(shù)字信息所建造,它沒有實體性,看不見也摸不著,但是卻無處不在。“虛擬的洞穴”雖然也是人造的(這一點與“第二洞穴”一樣),但它的人造性被隱蔽起來了。因為“第三洞穴”由一張信息的網(wǎng)絡構(gòu)成,社會不僅因信息的傳播而存在,而且它就存在于信息的傳播中。*詹姆斯·凱瑞:《作為文化的傳播》,丁未譯,北京:華夏出版社,2005年,第3頁。生活于“第三洞穴”中的人們看到的只是虛擬事物的影像,而非自然事物的影像,虛擬事物的影像其實是影像的影像的影像……這種影像雖然致力于模仿真實(比如4D、5D電影模仿人類的觸覺、嗅覺等),但這種“真實的虛擬性”(real virtuality)卻讓人們忘記了虛擬事物的虛假性。既然人們可以模擬出一個與我們的日常經(jīng)驗幾乎完全一致的虛擬世界,那么我們就沒有理由認為我們所生活于其中的世界才是一個真正具有實在性的世界。*翟振明:《實在論的最后崩潰——從虛擬實在談起》,《求是學刊》2005年第1期。
而電子監(jiān)控技術就是這一“虛擬洞穴”的基礎,一如間諜、對暴力的壟斷之于第一、第二洞穴的基礎性作用一樣。電子監(jiān)控技術穿越時空而來,墻壁的堅硬不足以抵擋短信的侵襲,加密的郵件依然會受到監(jiān)控軟件的審查,就是我們自認為可以遮羞的衣服也無法抗拒超高清攝像頭的穿透了。難怪有學者驚呼:我們甚至連被遺忘、被忽略的權(quán)利都沒有了。*Victor Mayer-Schonberger, Delete: The Virtue of Forgetting, The Digital Age 2-3, 2009, pp.16-49.我們表面上享有了空前的自由:可以坐在家中買盡天下萬物,可以對著電腦獲得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經(jīng)驗,從而成為一個不折不扣的“經(jīng)驗收集者”*齊格蒙·鮑曼:《工作、消費與新貧》,王志弘譯,臺灣:巨流圖書有限公司,2003年,第50頁。。但是我們的行為也同時處于無時不在、無處不在的全方位、全時段監(jiān)控當中。
借助監(jiān)控支撐起來的現(xiàn)代權(quán)力不再有凌遲的血腥和砍頭的殘酷(要知道這是自然的特征之一),而是伴隨著權(quán)力的技術化而變得更加隱蔽,甚至更加溫柔。生性敏感的盧梭可以很強烈地體會到“人生而自由卻無往而不在枷鎖之中”,那是因為枷鎖是有形的,因而是可以被較容易感知到的,而現(xiàn)代人恐怕是身處“溫柔的專制”而不自知了,因為枷鎖似乎消失不見了。或者我們更像是尼采所諷刺的“發(fā)明了幸?!钡哪┤?成為電子監(jiān)控下的“幸福島”上(如果不是“幸福島”的話也是“安全島”)的良民,人們安居于洞穴之中(所謂“詩意的棲居”),不會再有逃離、抽身甚至超越的沖動。
據(jù)說,未來的我們將生活于“智能環(huán)境”(smart environments)當中,那是一個受到完全的電子監(jiān)控的空間,當病人從床上摔下來的時候,監(jiān)視器會自動報警,廁所會自動檢測排泄物,以便盡快告知我們的健康狀況,當孩子走失了的時候,手機里的GPS導航儀會自動鎖定孩子的方位。*Aarts E, Marzano S, The New Everyday, Views on Ambient Intelligence, Rptterdam: 010 Publishers. 2003, pp.20-30.就在這技術帶來的福音中,我們看到了人與技術、人與物之間的界限變得日益模糊了,*Peter-Paul Verbeek, Ambient Intelligence and Persuasive Technology: The Blurring Boundaries Between Human and Technology, Nanoethics, 2009(3), pp.231-242.日益系統(tǒng)化的技術貫穿在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使得我們的衣食住行不得不以技術為中介。表面上看來技術是在服務于人類的生活,這也是人類創(chuàng)造技術的初衷,但是我們不應該忘記: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有所得就必有所失。人類對于技術的依賴,同時就意味著被技術所奴役,黑格爾所說的主奴之間的關系是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被顛倒過來的。這是因為技術有它自身的獨立性和規(guī)定性,要利用技術就必須適應技術,而不能完全按照人類的主觀意志來操縱。就像我們要掌握汽車駕駛技術,就必須讓自己的身體適應汽車運行的要求,雙腳與油門、剎車連為一體,雙手與檔位、方向盤連為一體,也就是說所謂高超的駕駛技術恰恰要求人與汽車的合二為一。當人類為自己擁有了操縱技術的龐然大物的巨大能力而自豪時,我們是否也應該警醒:人也變成了技術的一部分,也成為技術操縱的對象了。這大概就是莊子里所記載的漢陰丈人為什么不愿意使用汲水工具而寧愿不辭辛勞地用雙手雙腳來澆灌菜園子的原因吧,雖然使用工具可以“用力少而見功多”,但使用了機械就會“純白不備”,所以非不能也,是不為也。
可能大多數(shù)人都會覺得這是一筆不錯的交易,魚和熊掌本來就是不可兼得的,人總是要在拿起一件東西的同時放下另一件東西,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情。但是為了獲得電子監(jiān)控技術所帶來的“熊掌”(安全、便捷等),我們將失去的絕不僅僅是可有可無、可多可少的“魚”,而是讓“魚和熊掌”都變得有意義的人性。這是因為隨著電子監(jiān)控技術的不斷發(fā)展和擴張,我們的生存空間已經(jīng)被徹底非自然化了,自然被從我們的生活中驅(qū)逐和隔離了,自然成為了一件奢侈品,或者干脆就是一件廢棄物。這一度被認為是現(xiàn)代人的幸福所在,是必須要跨出的一步,“技術化生存是人類在征服和改造自然,尋求自由和個性解放過程中的一種不以人的意志為轉(zhuǎn)移的必然選擇,具有‘鐵’的必然性。技術之路無論多么黑暗都是一條‘既不能停止,也不能倒退’的歷史之路?!?斯賓格勒:《西方的沒落》,北京:商務印書館,1995年,第771頁。但是,試圖變成自然的主人,甚至不惜將自己的生活也徹底地非自然化,從一開始就注定是要付出慘重的代價的,這個代價就是人性的日益枯竭*Leo Strauss, What is Political Philosophy and other Studies, Glencoe: The Free Press, 1959, p.55.。這個代價不像核戰(zhàn)爭那么慘烈,也不像生態(tài)危機那么明顯,而是現(xiàn)代文明隱藏的危機:人性的光輝在文明的號角中黯然失色了。
人性是個老生常談的話題,但又總是模棱兩可,既說不清又必須說,我們將永遠被這種根本而無解的問題所困擾,吊詭的是,這恰恰就是人性的表現(xiàn),要知道動物是不會為這種問題所困擾的,而當我們優(yōu)哉游哉不再為這類問題而煩惱的時候,也許我們過得輕松而快樂了,但那也是我們離人性最遙遠的時候。而我對人性的理解是這樣的:人性就是人的自然,人的自然只有在自然本身這個大背景下才有可能獲得清晰的認識。而自然是一副階梯,萬物都在這幅梯子中找到自己恰當?shù)姆轿弧6耸亲羁少F的物種,因為它的方位在一定程度上取決于它自身的努力(即所謂主觀能動性),盡管這種努力也必然受到一定自然范圍的限制,這個范圍就是介于動物與神之間*Harry Jaffa, The Conditions of Freedom: Essays in Political Philosophy, Claremont: Claremont Institute, 2000, p.153.,這里的神不應該被理解成為人類的幻象或者是某種迷信,它就是人的理智所能夠觸及的最完滿、最自足的可能性。因此人性既不是“食色性也”的動物性,也不是超然物外、絕對自足的神性,而是一種從動物性向神性的方向超越的可能性。從根本上說,這種超越的可能性只有在自然當中才有可能得到充分的孕育和發(fā)揚,因為對神性的認識和渴望實際上是對整全的認識和渴望,而所謂整全就是“萬物全體中的自然或本性(nature)”*Leo.Strauss, What is Political Philosophy?The Journal of Politics, Vol. 19, No.3 (Aug.,1957), p.344.,只有在自然當中,整全才有可能被設想,進而變成探詢的對象,人類才有可能激發(fā)出一種最深層的渴望,渴望對這個世界做出完整的、根本的解釋,正是這種對整全的渴望,提供了有關人性可能性的不竭動力??偨Y(jié)起來一句話,自然就是人性的根基。
而隨著信息技術的迅猛發(fā)展,尤其是電子監(jiān)控技術籠罩之下的“第三洞穴”將人類的這種渴望釜底抽薪了,人類借助先進科技生活在了一個“根本上是社會性”*曼紐爾·卡斯特:《網(wǎng)絡社會的崛起》,夏鑄九、王志弘等譯,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1年,第578頁。而非自然性的世界之中。人類面對的不是自然之物,而是人造之物,不是整全,而是局部,我們把聰明才智發(fā)揮在了雞毛蒜皮的瑣事上,把更根本的問題丟給了時間的新陳代謝。這個時候,“走出洞穴”、向上超越不僅是沒有可能,而且也是沒有必要的了。沒有可能是因為自然的整全已經(jīng)無法得到恰當?shù)睦斫?沒有必要是因為自然的整全已經(jīng)與我們的生活失去了聯(lián)系。哲學失去了攀巖的繩索,人性也失去了成長的根基。要知道,人性就像一棵樹,它是否能夠長成參天大樹,就取決于它的根扎得有多牢、扎得有多深??晌覀兘裉斓膯栴}卻在于:人性的根所賴以生存的那片土地(自然)板結(jié)了,或者干脆就是水泥化了。取而代之的是成分經(jīng)過精心設計的人工養(yǎng)料,以及定期的修剪,時不時的移植。電子監(jiān)控時代的人類,就像溫室里的花草,它很符合我們的需要,很溫順甚至也很漂亮,但卻因為失去了土地而無法觸及蒼天。人的可能性的枯竭就是人喪失了成為巨人的渴望,最終甘愿成為像花草一樣的侏儒。
這當然絕不意味著我們要徹底絕望了,恰恰相反,我們積極的悲觀只是為了抵制那些膚淺的樂觀,只是為了提醒人們:技術的霓虹燈下有揮之不去的陰影。自然有可能會被遺忘,但它絕不可能徹底消失,它只是被隱藏了;人性的成長也有可能被削弱,但它絕不可能徹底枯竭,它只是暫時迷失了方向。大概恰恰是在這個人性飽受壓抑的時代里,我們能夠看到否極泰來、一陽來復的轉(zhuǎn)機。也是在這個既不是最好也不是最壞的時代里,我們所能夠做的就是充分發(fā)揮人類的主動性,在我們迷路的時候返回原點,然后重新出發(fā)。
對電子監(jiān)控技術的反思把我們帶到了一個更為普遍的問題上,也就是前面所說的原點,即對技術本身的反思。亞里士多德說事物只有在發(fā)展到了完成階段,才逐漸顯露它的本質(zhì)。電子監(jiān)控技術作為融合了電子、通信、光學成像、乃至生物技術的前沿技術產(chǎn)品,它集中地反映了技術的宰制性本質(zhì),由此也突出地反映了技術與人性的關系問題。
應該說這是一個古老的問題,但它卻總是被有意無意的遺忘。自從現(xiàn)代技術迅猛發(fā)展以來,我們就一直對它進行批判和反思,但是現(xiàn)代技術依然以咄咄逼人之勢侵入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而思想者所持守的界線也是一退再退。筆者認為導致這一被動局面的根本原因就在于:隨著社會的日益技術化,我們越來越遠離自然,技術化的社會使得我們已經(jīng)被技術的思維所籠罩,以至于我們只關注技術的社會性影響,并且只能用技術的語言來反思技術,或者站在技術的層面來批判技術,這是注定沒有前途的。
為今之計,只有再次豎起人性的大旗,以我們對人性的認識作為反思技術的最終基石,以對人性的堅守作為批判技術的堅強后盾。筆者一直認為,所謂科學技術哲學不應該僅僅是關于科技的哲學,而應該首先是人學,它首先回答的是人應該如何生活,什么樣的人是最好的、最完美的,什么樣的生活是最好的、最值得過的,只有從這些問題出發(fā),技術才能找到它合宜的方位,人類才不至于在面對技術的時候舍本逐末,甚至自掘墳墓。而這樣的問題只有回到自然的視野中才能得到完整的回答,因為自然就是人性與技術的共同根基,本文的爬梳如果說還有絲毫的意義的話,就是提醒我們不要忘記這個根基,并且重新回到這個根基之處來理解和評價電子監(jiān)控技術。最后,讓我們以一句話來結(jié)束本文:今天最根本的問題不是對根本性問題的回答,而是對根本性問題的遺忘。
[責任編輯:劉春雷]
The Exhaustion of Possibility: On the Human Consideration of Electronic Monitoring Technology
YANG Zi-fei
(SchoolofHumanitiesandLaw,HangzhouDianziUniversity,Hangzhou310018,China)
Ubiquitously, electronic monitoring technology has been a worldwide phenomenon, but the common reflection is on it is at the social dimension, i.e. it could threat the personal privacy and citizen freedom and social equity. However, it is far from enough for it does not completely reveal the property of being an ultra-manipulation across time and space, the essence of the electronic monitoring technology. More importantly, it can not clearly indicate more fundamentaly negative effects of the electronic monitoring technology: it thoroughly has unaturalized the everyday life, and so it has weakened the possibility of humanity. Only when we are fully aware of the human consideration of technology, and stand fast the final position of humanity, can we truly regulate and guide the electronic monitoring technology's development and application.
electronic monitoring; technology; nature; an ultra-manipulation across time and space; humanity
2015-01-15
楊子飛(1985- ),男,浙江江山人,哲學博士,杭州電子科技大學人文學院講師,主要從事政治哲學、信息社會學理論研究。
浙江省哲學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浙江省信息化與經(jīng)濟社會發(fā)展研究中心項目“平安浙江監(jiān)控化建設進程中的負安全效應防控研究”(15JDXX03YB);“新媒體與社會管理創(chuàng)新研究”(2013XXHJD007Y)。
B 0;D 669.4
A
1002-3194(2015)06-0015-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