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雷平陽
遇見周李立
⊙ 文/雷平陽
雷平陽:詩人,生于云南昭通。著有《風中的群山》《我的云南血統(tǒng)》《雷平陽詩選》《雷平陽散文選集》等作品集十余部。曾獲《詩刊》華文青年詩人獎、《人民文學》詩歌獎、魯迅文學獎等獎項。
前年夏天我應邀去了一趟江西贛州,在那兒遇見了周李立。記憶中,那次活動邀請的都是些散文家,周李立側身其間令我有些意外。
之前,我讀過周李立的小說《如何通過四元橋》和《八道門》,與之后讀過的《布魯克林寶貝》《往返》《移栽》等一樣,它們緊張、焦慮而又茫然,那一個個陷落在文字碎片中的人物,總是被冰冷而又無形的現代性墻壘所隔開,誰都無力翻越。生活仿佛是一座人人都被關了禁閉的集中營,只能徒勞地獨自掙扎?!度绾瓮ㄟ^四元橋》中的劉一南與賈小西,受困于立交橋,從始至終沒有找到通往“東四環(huán)”的出口;《八道門》中的康一西,既迷失在進入社區(qū)的八道門之間,還在與唐糖的交往中失陷于自己內心的八道門;《布魯克林寶貝》里的母女,衛(wèi)生間的門將她們隔開后,就分屬于兩個不同的國度,永不會合。照我的閱讀經驗,寫出類似小說的女作家,她肯定是成長于都市的密室或者街邊,她的內心極度敏感卻又分裂,目光尖銳而又經常走神,但她的背影永遠是落寞的、無助的,她也會像她筆下的那些人物,一再地找不到網狀似的街道的出口??墒?,當我看到周李立,看見她宛如一個未成年的小屁孩,雙目清澈,一臉單純的笑容,看見她略歪著嘴巴說話的樣子,以及滿心歡喜地承受著贛南風物的那份天真,我一度懷疑這是另一個周李立,在此周李立與彼周李立之間,同樣有一座通道復雜甚至被阻塞了的立交橋。
當然,秘密的通道也是有的,當我知道她是四川人,逗著她鬧,逼著她用四川話與我交流,我發(fā)現四川話對于她來說已經是難以重現和復活的記憶。感覺她像一個被語言綁架了的孩子。來到贛南,她只是回到了記憶中,贛南的山野被暗換為四川故鄉(xiāng)。
后來,在大理,我們又見過一次,蒼山洱海間,周李立同樣像一個少不更事的孩子,或者說像一個沒心沒肺的游客,每片水域,每座山坳,每間民居,她都想停在那兒,都是她內心私設的烏托邦。我想,大理同樣被她挪用了,被她用為恢復純美天性的“別處”或故鄉(xiāng)。
我沒有打探過周李立在北京的生活是什么樣子。在段成式的《酉陽雜俎》里倒是有一個射虎的故事,說老虎從林間躍出,一只虎通常都有三個身影,左右是魂魄,中間才是老虎,要射,必須射中間那個。誰是周李立呢?射虎的故事里說,老虎通常會將自己的目光射進土地,過一段時間挖開那土地,便能找到琥珀。如果以此類推,那個寫小說的人才是周李立。記得在贛南興國縣一個搞漂流的景區(qū),站在停車場上,我與她聊到了王陽明,要她在三不朽中挑一個有血有肉的王陽明,她挑了立言。同樣,在大理,大理國的皇帝中有人要江山、有人要寺廟,她說她喜歡用袈裟替換龍袍的皇帝。
令我不解的是,如此一個有精神出處和去向的小說家,在她的小說中,她為什么不給那些她筆下的人物一個快樂的出口呢?一代人與另一代人之間、一群人與另一群人之間、一個思想和生活現場與另一個思想和生活現場之間,真的已經割裂了,我們真的置身在了無法突圍的困境中?
想想,這個表面上安詳而快樂的女孩,去到北京的書桌前,也許她真的是滿眼的加沙地帶,世界沒有一刻是平靜的,出路還隱藏在無休無止的對峙與談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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