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那么多年,你已經(jīng)成為戲劇界的主流,跟隨而來的商業(yè)合作也越來越多,你如何處理戲劇藝術與商業(yè)之間的關系?并且如何巧妙的阻止資本對作品質(zhì)量的侵蝕?
我不覺得我們有什么商業(yè)合作。其實我在我寫的一本書《賴聲川的創(chuàng)意學》里面說得很清楚,影響藝術創(chuàng)作重要的還是個人的動機。如果動機是商業(yè),作品應該會有某一種氣質(zhì)和走向,如果你的動機是藝術,甚至是為社會奉獻,這作品會走向另一種氣質(zhì)。我很慶幸,我可能是少數(shù)藝術家,作品能夠上的了商業(yè)市場,但同時有很好的團隊在保護我,讓我不去接觸那個領域。我的團隊讓我安靜的在藝術的領域思考。作品做出來之后,如何面對市場,就變成他們的問題。我覺得這是很理想的做法,讓每一個人發(fā)揮他自己的專業(yè)。總之,多年來,我一直在推動一種理念,就是,再多的資本都無法買來一個好的創(chuàng)作作品。資本可以給你更多子彈,讓你的作品更華麗,或讓你的作品面對更大的市場,但資本本身無法保證一個作品有它的藝術性或它的價值。
當你達到事業(yè)和名譽的高峰的時候,你是如何調(diào)整心態(tài)以免自己心理失衡的呢?
其實我并沒有做太多調(diào)整??赡苁且驗槲蚁嘈诺囊恍├砟畎桑蔷褪?,名利都可能是瞬間而來的,但更可能瞬間而去。人在順的時候,不應當過度得意,在背的時候,也不應當過度失意。我努力用平常心面對活在世界上的每一天。
當你地位和名望越來越高的時候,你怎么處理和新老朋友之間的關系?比如和李立群、李國修他們。
其實我一向是一個比較害羞的人,在社會上也是一樣,很少應酬,也并沒有很多機會認識新的朋友。可能是因為工作的關係,話劇其實是一種手工業(yè),必須花比一般人想像多很多的時間才能完成一個好的作品,所以我大多數(shù)的時間都用在工作上。在工作上能夠認識新的朋友總是惜緣。然而在工作中有機會重新認識一些老朋友,好比說今年年初與李立群的合作,我們二十年沒有合作而能重新再在一起工作,更是惜福。
你曾說你們那代人有情懷,想著為世界做點什么,如何去幫助別人,而現(xiàn)在人更自我一些,這些也導致戲劇從業(yè)者的格局大小有所改變,對于那些年輕的戲劇從業(yè)者你怎么看?
道理很簡單:一個人的關懷越大,格局越大;關懷越小,格局越小??赡芪页錾哪甏?,所有走向藝術的朋友們關懷的是更大的問題,世界的問題、社會平等的問題、政治體系的問題、人類命運的問題、愛的問題。時代變了,說實話,我也能理解現(xiàn)代的創(chuàng)作者比較走向自我,也可以說是從世界的大問題,走向自己的小問題。從對宇宙的大思索到對個人的小感覺,這是趨勢。我覺得也沒什么關系,只要創(chuàng)作者了解到自己的小問題、小感覺能夠影響到更大的社會,這樣也能夠讓他的格局拉大??傊?,創(chuàng)作是自我的、自私的,但終究希望能造福更大的人群。
你當年因擔任辛亥革命百年紀念晚會的導演,導致你陷入政治輿論的漩渦。如今事情過去那么久,你反思出了什么?在那次事件之后人生有了怎樣的改變?
本來被邀請做辛亥革命百年紀念晚會是一種至高的榮耀,檢查自己當時的動機,也絕對是純正的,用事后的智慧回頭看,可惜這么一件事情就是注定進入到臺灣選舉文化的漩渦里?;叵肫饋?,也覺得這個經(jīng)驗對我是很好的,對任何人都是難得的人生體驗,讓我體會到,如果做錯事被人批評,要反??;如果沒錯而被人批評,需要修行。讓我體會很多,學習很多,所以反而我也學會要感謝生命中看似不順或不幸的事件。事實上,我們也因此更有余力而向外發(fā)展,在國際上也更有表現(xiàn),像是今年就有機會在美國做英文版的《暗戀桃花源》,演出半年,讓世界開始看到我們?nèi)A人戲劇的創(chuàng)意。
現(xiàn)在,你的作品在大陸也很受歡迎。對如今大陸和臺灣的文化交流你怎么看?
多接觸總是會增進彼此的了解。
在人生低潮期的時候你是怎樣走過來的的?
要相信無常。一般人認為無常的定義是任何美景都會消失掉,但它更深的意義就是,任何逆境也終究都會轉折的。這也是生命的奧妙。
回顧走過的那么多人生之路,你有怎樣的感觸?
我人生之路有太多貴人相助,有太多美好的緣份,于是越走越會學習謙虛,越會更去關懷其他更多沒有我運氣好的人。
如果對很多年前剛剛進入戲劇行業(yè)的自己說一句話,你會對自己說什么?
可能是當時我對自己說的一句話:“做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