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梅
春天以來,一直想著回魚山,大哥來過好幾次電話,山東魯南的口音稍重一些,便有些聽不清,但幾句關(guān)鍵詞卻是再三出現(xiàn)的:“妹妹呀,回家不?清明快到了,該給咱爸媽上墳啦?!蔽艺f是啊,天天想著,但身邊總有些事牽扯,總算在漸漸熱起來的夏日,回到了黃河邊的小村莊。
曾經(jīng)寫過一篇《致魚山》,這魚山是一座小小的山,屬于東阿縣,東阿值得驕傲的有兩件常掛在嘴邊,一是阿膠,二是魚山。前者天下聞名,后者頗有些陽春白雪,知之者不多。但古來無數(shù)文人墨客到過魚山,做過東阿王的才子曹植,身后就葬在了魚山。說起來讓人恍然,原來如此,果然是山不在高,有仙則靈。魚山下黃河彎彎,波濤粼粼,是我的父輩居住過的地方,至今我的大哥仍守候在村子里。
大哥是父親的前妻所生,父親從山東南下到湖北,大哥在魚山村長大成人,種地為生,到現(xiàn)在住的仍是爺爺那一輩留下的老院兒。那院子不大,過去三間土墻草頂房,院兒里長一棵棗樹,樹下一眼井,井旁邊一口大缸,但凡要喝水,從缸蓋上抄起瓢來舀著就喝。父親與他的兄弟姐妹都在這院里長大。
前些年,父母先后魂歸魚山,從此我常常找時機回魚山拜望。路是越走越近了,自從有了高鐵,從北京到濟南只要一兩個小時,再坐上汽車沿高速公路而行,眨眼就過了東阿縣城,徑直往南,沿途的綠樹下,有人擺著西瓜攤,還有些紅桃黃杏,沒看夠就到了魚山村。
大哥家在村東頭,每回車到門前還沒停穩(wěn),大哥就從院里迎了出來,大聲招呼著:“妹妹呀,回來了!”
每次都會發(fā)現(xiàn)這熟悉的小院些微變化。
1980年初,我和大妹第一次回魚山,那時大哥家很窮,能變錢的就是養(yǎng)在院里的一群雞。這些雞白天在院子里遛跶、刨土,夜里就歇在那棵棗樹上。一開始我們不知道,夜里出來上茅房,肩頭突然一熱,摸去稀糊糊的,抬頭嚇一跳,樹上蹲著一些黑糊糊的大鳥,不禁大驚小怪地叫起來。大哥大嫂跑出來,樂了,說那不是鳥,是咱家的雞。
雞怎么會在樹上呢?在我從小長大的三峽,山里人養(yǎng)的雞一早就放出去了,滿山遍野轉(zhuǎn)悠,吃草叢里的蟲子,天色暗淡之后,會跟著昂首闊步的大公雞依次歸到窩里??纱蟾缯f,“咱這兒的雞就這樣,它們愿在樹上歇著,下蛋才在窩里?!庇终f,“北方跟南方,可不就是好些個不一樣?” 大嫂伸手去窩里掏雞蛋,一手抓出兩個,一手又抓出兩個,笑嘻嘻地說要炒了給妹妹吃。
大嫂叫妹妹的聲音又脆又甜。大哥原先娶過一個南方過來的女人,可進門不到一個月就跟著她“娘家哥哥”跑了,后來才明白那是一伙騙子,娘家哥哥其實就是她的男人。這對男女沿著黃河邊的村子走來,逢人就可憐兮兮地說家里遭了災(zāi),當(dāng)哥哥的要把妹妹嫁出去找個活路,不要多的彩禮,給一筆讓哥哥回家的路費就行。村里人一撮合,二叔就做主將這女人娶進了大哥的小院,可沒想到日子剛剛過起來,有一天,這女的說到村頭小賣部打瓶醬油,可一去就再也沒回來。事后有人在東阿縣城的車站見到他們,拎著大包小裹的,一看就是倆口子的行狀。大哥聽說之后要立馬去找,二叔嘆了口氣,說騙子跑得會比兔子還快,鼻子比狗還靈,人家早就不知竄哪兒去了,上哪兒找去?別費那個冤枉勁。大哥只好自認(rèn)倒霉,見人就說,“咱爸南下幫他們打仗求了解放,那兒的人咋還來騙咱呢?”二叔說:“看你咋說的?啥地方都有好人,有壞人?!?/p>
可后來娶對了大嫂,鄰村的姑娘,還上過幾年小學(xué),比大哥識的字多,雖然模樣不怎么秀氣,高個子大手大腳,再加脾氣挺倔,尋了幾處婆家都沒成,但跟大哥成了家貼心貼意的,接連生下兩個兒子,小院兒的日子紅紅火火。
頭次見面,我和大妹就被嫂子的笑容給融化了,她總是一開口就臉上帶笑,咧著嘴,沒有遮攔的,一下子就不覺得了生分。嫂子將原先放著一些雜物的東廂房收拾出來,一鋪大炕燒得暖烘烘的,炕沿小桌上的柳筐里盛著炒香的“長果”(花生)、清甜的小黑棗,嫂子說,“妹妹嘗嘗好吃不?這棗兒是咱樹上摘下的?!彼押贸缘臇|西都給我們拿出來,卻把倆孩子牽開了,不讓他們進東廂房。
大小子就站在北房門前,一直眨巴著眼睛盯著廂房這邊,他穿著厚厚的棉襖,撒拉著兩只手,甕聲甕氣地說:“俺要吃煎餅。”他娘不在跟前,我問哪兒有煎餅?虎子仰著脖子,指著房梁上吊著的一個柳條筐,我搬過凳子取下來,筐里果然黃澄澄的一摞子煎餅。顏色看著誘人,但咬一口啪的碎了,干干的玉米味兒覺不出什么好吃,虎子卻一手抓起一塊,這邊咬一口,那邊咬一口,吧嗒著嘴吃得香甜。
想到大哥從小沒上過學(xué),再看看眼前的孩子,心里就升起一個念頭,低下頭來問孩子:“虎子,跟姑姑去南方吧?”孩子不理會,只顧吃他的煎餅。
飯桌上給大哥嫂子敬了一杯酒,說:“大哥嫂子,讓我們把虎子帶回湖北吧,讓他好好上學(xué)念書?!备缟├懔艘幌?,半天沒回過神。夜里,北房的燈很晚都沒熄,哥嫂小聲說著話。第二天早起,大哥走到我跟前,鄭重地說:“妹妹,你們帶走虎子吧,孩子就托付給你們了?!彼D(zhuǎn)頭看看嫂子,嫂子的眼紅腫著,臉不扭不過來,嘴里說:“俺相信俺妹妹?!?/p>
哥嫂的話重千斤。抱著四歲的虎子離開魚山村的那天早晨,天氣很冷,平原上的霧像扯了一塊紗幔,遮住了黃河的波濤,還有村里的人家。一床紅花小被子將虎子包得嚴(yán)實,他睡得沉沉的,在我們的懷里一直從魚山到了東阿縣城,坐上去泰安的長途客車,孩子都懵懵懂懂的,隨著車的搖晃,睡了醒了又睡。直到夜里在泰安的招待所住下,孩子才似乎真正醒過來,他眼神張惶地四下打量,陌生的房間,明晃晃的電燈下,兩張床一把椅子,孩子突然咧開嘴就哭了起來:“大大!娘——!俺要大大——!俺要娘——!”
魚山的孩子給爹叫大大,大大和娘是保護神,虎子扯著嗓子嚎了一夜,怎么哄都不行。第二天上了火車,仍然接著哭,車廂里的人都一個個側(cè)目而視,只差將我們當(dāng)作拐賣孩子的人販子。連著三天,虎子哭得聲嘶力竭,我們被他哭得心煩意亂,幾度起念想把他送回去,但又不甘心。
為大哥和他的孩子做點什么,是早有的心思。大哥才一歲多時,父親就南下了,從此再也沒怎么管過他,五十年代是在忙革命,六十年代“文革”被打倒,一直到1979年父親才走出牛棚,沒對大哥盡到責(zé)任是父親心里的一處痛。讓大哥的孩子能從小讀上書,不要再像大哥那樣成為文盲,是我想為大哥也是為父親能做的第一件事,或許算是替父親一種補償?說來話長,不管虎子怎樣哭個沒完,我和大妹咬著牙把他帶回了湖北,這孩子很快習(xí)慣了南方的生活,成天在他爺爺身旁活蹦亂跳。春去冬來,多年過程難以細(xì)說,虎子上學(xué)念書長大成人,現(xiàn)在武漢一家企業(yè)做事,娶了一個漂亮賢惠的仙桃姑娘,仙桃過去叫沔陽,那地方的人說話像唱歌一樣,生下一個女兒小名叫魚兒,應(yīng)該是朝著魚山取的名兒吧。
夏日站在魚山村頭,還是跟往日一樣,車剛到大哥就迎出來了,身后跟著身材魁梧的小二,多年前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妹妹呀,你們回來了?”
可是嫂子呢?嫂子沒有了。
那個滿臉帶笑但性子倔強的女人走了,遠遠地走了,再也見不著她。只是因為與鄰里一番齟齬,她覺得受了冤枉,心里的委屈咽不下去!大哥勸她,她也咽不下去,但她想不出法子出這口氣,她傷不了別人,她是一個連雞都不敢殺的女人,她只能傷自己。她舍下丈夫兒子、還有孫子,決絕地走了。村里人都說她真是個傻女人,要說她多有福氣,兒孫滿堂,男人待她也好,不愁吃不愁喝的,為什么就一根筋,想不開呢?人們只能罵她的倔,狠狠的、淚流滿面地罵。為她的離去,我從北京趕回魚山,已是人去屋空,一杯黃土。心里說不出的難過,身材高大的嫂子,笑呵呵的嫂子,心眼兒怎么會這么窄呢?我長在三峽,曉得那山高水險的地方,一個個女子性情剛烈,卻沒想到山東的女人、我的嫂子也是這般性情,揉不下半顆沙子。
人如流水,但黃河依舊,魚山依舊,無數(shù)往事深藏于那些山川里,默默無語。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已隨風(fēng)遠去,但其實它們都在那里,只要一回頭,就都一一浮現(xiàn)。嫂子,你知道我又回來了嗎?
黃河大堤顯得越發(fā)高了,大哥家附近幾年前建了一座浮橋,他曾經(jīng)給我來過電話,問要不要投資,將來可以分紅,村里人都是這樣去動員親戚的。我說我只是一個文化人,調(diào)北京工作之后,為了買房把所有的積蓄都花光了,還欠了貸款,再說也不懂投資,還是算了吧。大哥也沒再多說。但后來回到魚山,得知當(dāng)年投資建橋的人果然每年都有分紅,不論多少,好歹也算一份活錢。那浮橋用得苦,雖然經(jīng)過要收費,但來往的大卡車拖著沉重的貨物仍是日夜不停地馳過,轟隆隆的,揚起一陣陣黃沙。
村里上點年紀(jì)的人大都一副閑適模樣,大哥跟他們一樣,喜歡無事背著手,從村東走到村西,然后幾個老伙伴約著上堤,坐在柳樹下一邊說話,一邊看黃河?xùn)|流。大哥的二小子全家都住在縣城里,讓大哥也去城里,但他呆兩天就跑回來了,就愿意守著魚山。
這天他接了我的電話,專門把小二從城里叫回來,院子里外打掃得干凈。小院幾年前早已重新修過,三間土房成了磚房,又建了東西廂房、南房,門樓前也跟魚山村大多人家一樣,豎了影壁,上面畫著迎賓松。院里的那棵老棗樹枝葉繁茂,只是家里再沒有養(yǎng)雞,夜里也不會飛上去歇著了。樹下擺著小方桌,井水里泡了個大西瓜,等我們一進門,小二立馬從井里拎起來,切開鮮紅的瓜瓤,憨憨地笑著:“大姑,快吃。”
大哥說:“妹妹,吃完瓜咱就給爹媽上墳去?!蔽覀兊母改赴残诖逦鬟?,過去有四五里地,每回都是走著去,但這天大哥說:“咱坐三輪去?!闭f著挺自豪,從原來喂馬的棚子里推出一輛電動三輪,模樣很新,金萬福的牌子,說是流行于東阿一帶,是他前不久剛添置的。
大哥過去往地里送肥料、收玉米撿棉花,只能肩膀扛、小車?yán)?,后來好不容易買了一匹馬,拴了輛馬車,才輕松多了?,F(xiàn)在有了這電三輪,從他驕傲的眼神里,這金萬福就跟城里人的寶馬、奧迪差不多。他把車推到大門口,叫了一聲:“上吧?!蔽揖鸵卉G腿上去了,座位是他剛打開的一個小馬扎,扶著前面的車框,敞亮爽氣,不過我還是有些不敢坐。
我怕大哥掌握不好,把我顛到路邊的溝里去了,我說:“大哥,你還是讓小二開吧?!毙《L得膀粗腰圓的,在河務(wù)段當(dāng)工人,什么活都干過。大哥有些不太情愿地松了手,嘮叨著:“你看看你。”
車皮是藍色的,太陽底下閃閃發(fā)光,咔咔地穿過村子里的小道,小二開著車,我和大哥坐在車上,迎面不時走來人,大哥跟他們打過招呼,又扭過臉來告訴我這是誰誰誰。我回魚山已好多次,村里人好些都臉熟,只是叫不出名字,他們朝我點頭,大聲說:“回來了?”
我說:“回來了?!?/p>
山東人說這話時,“回”字用的勁大,而我說普通話,“回”字溫溫的,用不上勁,只能將“了”尾巴音拖長。我的話大哥都能聽明白,可大哥說的話,有些我得問了才能弄明白。
再往前走,路上人就稀了,一望無際的平原大地,小麥已經(jīng)收過,月頭種下的玉米,一場雨過后嗖的竄出了綠苗,迎著風(fēng)居然可以輕輕地?fù)u動了,就像剛剛滿月的孩子,晃動著稚嫩的小手。
我問大哥這些年的收成,大哥說:“嘿,麥子玉米,每畝地都能打一千多,每年還套種些豆子、棉花,吃不了用不了,往出賣不少?!庇终f收獲的季節(jié)一到,就會有商人們到地頭來收購,村里農(nóng)戶大多都跟商戶早已簽好合同,只要約上日子,將收割的糧食裝上車,人家按照合同當(dāng)場付錢,呼地一下就拉走了,再不必自個兒辛苦地弄回家去。
顯然,莊戶人種地比原來要輕松得多,到季節(jié)也不用下地鋤草,撒上除草劑“百草枯”,再噴噴農(nóng)藥,地里既生不出蟲子,也長不出野草。我一邊聽著,一邊問大哥:“這樣好嗎?”
大哥不假思索地說:“都這么用,咱也跟著用唄?!?/p>
我琢磨著,蟲子、野草原本也是大自然養(yǎng)育出來的,如果它們一個個再也沒有活的機會,伴隨著生長的其它生物、包括糧食就一定活得那么得意嗎?有沒有不用這些趕盡殺絕的辦法呢?我不是科學(xué)家,也不是種田人,走在身邊的大哥才是老農(nóng),但他也說不出個名堂,我們沒法討論。但想到大哥他們再也不像過去那樣辛苦,又有一番釋然。我說:“大哥,如果能有更聰明的辦法,不噴農(nóng)藥、不用化肥、更不要百草枯,讓糧食也能豐收,種地的人也不再汗流浹背,該有多好?!贝蟾缯f:“城里人都這么說,那趕緊把辦法想出來呀。眼下施農(nóng)藥化肥的玉米都不好賣了,不值錢?!?/p>
是啊,年輕人都不愛種地了,小二和他媳婦好些年前就雙雙在外打工,先是在附近一家純凈水廠,后來又去了河務(wù)段,一直住在縣城里,雖然還買不起房子,租了一個兩居室,每個六百元的房租,但住得舒服,比在外面大城市打工的人合算多了。二叔、六叔的幾個兒子,我的堂哥堂弟們也大都帶著孩子離開了村子,真正留在村里種地的小伙子,一個也數(shù)不出來了。
今后這些地該誰來種呢?答案在生活里。事實上,魚山村已經(jīng)出現(xiàn)土地流轉(zhuǎn)經(jīng)營,由專業(yè)公司種植收割、加工銷售。古老的土地悄然發(fā)生著變革,工業(yè)化、城鎮(zhèn)化如平原上流動的風(fēng),一陣陣吹過,村莊和土地隨風(fēng)改變著模樣。長眠在此的祖先,還有我們的父母,可曾知道?
小二將車停在一排楊樹跟前,大哥說:“到了?!毖矍熬褪歉改傅牧昴梗窃谝黄f稼地里,往年來時,春季可見一望無際的青青小麥苗,秋天便是密不透風(fēng)的玉米林,除了墳地,周圍的地都是屬于別人的,每回都生怕踩了人家的莊稼,小心地從一條窄窄的田坎上走過,但還是免不了踩到地里。但這次來,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沒有了莊稼,只見一棵棵高而直的楊樹排列成行,綠油油的樹葉,俊朗的樹桿,活潑潑的。原來大哥孝敬,為了讓父母安心,春上將東邊他一塊好地跟人家這里換了,全種上了楊樹,再不會擔(dān)心擾了別人。
楊樹林里,大哥捧出早就備好的香燭錢紙、水果鮮花,小二放了鞭炮,這是魚山的禮俗,我們給安睡于此的父母叩頭,大哥在前我在后,小二隨著,大哥給父母說著話,家長里短問寒問暖,說得周全。他是大哥,他諳熟鄉(xiāng)間所有的規(guī)矩,在多次回到魚山的日子里,我已經(jīng)知道了。
風(fēng)兒吹過,楊樹細(xì)語,我們面對石碑靜靜地站著,大哥和我,他一直在北方,我一直在南方,但我們是兄妹,一根藤上的瓜,面前的石碑刻有我們的姓名,我們有著共同的根。
不愛說話的小二走上前,叫了一聲大姑,說:“姑啊,俺媳婦今兒也要回魚山來的,可小石頭今天小學(xué)畢業(yè)典禮,家長都得去……”
小石頭是小二的兒子,一眨眼快念初中了。小二靦腆地說:“俺小時候沒怎么上學(xué),老吃沒文化的虧,現(xiàn)在尋思一定要讓孩子好好讀書?!?/p>
我點頭,大哥也點頭,說:“二啊,你跟石頭說,不讀書的孩子沒人喜。”
小二說:“嗯。”
離開魚山時,天色已黑,村子里的人家燈火點點,或許誰家又來了客人,一條狗汪汪地叫,馬上又有些狗跟著叫了起來,此起彼伏,聲音好生響亮,想必會穿過空曠的田野,傳得很遠很遠的吧。城里的狗是不怎么叫的,即便叫,也被林立的高樓給擋住了。
從夜色中看那小小的魚山,倒也像是一座樓,只是比城里的樓房多了百倍的傲然。月光勾勒出它的脊梁,嶙峋凸起,一派蒼茫,原來已是幾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