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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千里,未隨君歸

      2016-01-14 23:54:02歸墟
      飛魔幻A 2016年1期
      關(guān)鍵詞:洛寧少商蠻荒

      歸墟

      1.

      巨石后傳出窮奇的咆哮,鬼羽按著流血的右臂,這頭兇獸已經(jīng)追捕了他整整三日,顯然還沒有放棄的念頭。

      蠻荒是什么時候開始出現(xiàn)這么多兇獸的?大概是從三百年前開始,仙族設(shè)下的安魂陣突發(fā)異象,數(shù)萬天兵天將的怨氣從地底溢出,吸引來四方兇獸。

      鬼羽撕下衣擺包扎好傷口,突然間,窮奇的咆哮聲加劇,像是受到了攻擊。蠻荒兇獸橫行,鮮少有仙家踏足……他將手按在刀柄上,慢慢收攏五指。

      打斗聲漸漸停息,他猶豫是直接遁地逃走,還是出去探探情況,那人已經(jīng)繞過巨石,向他走來。

      是個女子,他舔了舔犬牙,五百年中闖入蠻荒的仙家本就寥寥無幾,偏偏還都是男仙,如今總算來了個女仙。她膚如凝脂,眉目宛如畫,一襲紅衣格外醒目,這樣的姿容落在眼里,自然是賞心悅目的。

      “你?!彼噶酥杆?,柔柔笑道,“過來幫我一下可好?”

      她要他幫忙取出窮奇的獸元珠。

      這不是什么難事,他雙手握刀一寸寸剖開窮奇的胸膛,問她:“仙子是天界哪處的人?”

      “你怎么知曉我出身仙族?”她略有驚訝。

      “很簡單,魔族,妖族女子大多打扮妖冶,你與她們不是一路的。”他淡淡解釋。

      他動作利索,不多時便取出了獸元珠。

      元珠沾滿血,他偷偷覷了眼她的手,那雙手素潔白凈,不染半點污穢。于是他用袖子擦去珠子上的血,遞給她。

      “多謝?!彼〕銮ごb好珠子,“你想要什么酬勞?”

      鬼羽將她上下打量一番,揚眉道:“我的刀有些鈍了,這里兇獸又多,仙子那里若是有什么好使的法器,還望能贈我一件?!?/p>

      她低頭,取出一塊玉,晃了晃:“這樣的酬勞怎么夠,我把陵川族長之位送給你,如何?”

      他收起笑意,不說話,神情漠然。

      “誰讓你和少商長得這么像呢……”她轉(zhuǎn)眸,聲音低下去,“這些年我走遍四海八荒,可算是找到了?!?/p>

      風沙驟起,獵獵揚起她的紅色衣袍,那樣的顏色,在黃沙大漠的襯托下顯得越發(fā)扎眼,鬼羽不由得瞇起眸子:“我總得知道,仙子為何會突然送這么大一份禮吧。”

      她定定看著他,倏然笑道:“說起來,也是很長一段故事了?!?/p>

      2.

      染歌與少商的婚事,是天帝親自賜下的。

      她是渭水河伯的女兒,這樣的身份放眼九重天,自然不出彩,而她能夠攀上陵川一族,說起來也不過是因為她有個出身高貴的母親罷了。她母親曦禾仙子是天帝的義妹,與地界小小水神相戀后,不顧天帝反對,孤身嫁去渭水。

      再后來,魔族不斷挑釁天界威嚴,仙魔兩族大戰(zhàn)爆發(fā),渭水河伯隨軍出征,這一去便再沒有回來過。

      她母親被接回仙宮,因為憂思過度,誕下她不久便隕滅。

      天帝待她視如己出,久而久之傳出流言蜚語,說她是曦禾仙子與天帝的女兒。

      傳言愈演愈烈,她常聽到仙殿中傳出天帝與天后的爭吵,再之后,天帝便親自為她挑選了夫婿,宋昱上仙的長子,未來的陵川族長,少商。

      陵川一族于仙魔大戰(zhàn)中立下赫赫戰(zhàn)功,由此得到天帝的信任與重用,被其視作左膀右臂,與華胥族抗衡。

      那時她年紀尚幼,不會化形,爬到天帝膝上,細聲問他:“為什么要把染染送走,舅父不喜歡染染了嗎?”

      天帝愛憐地摸了摸她的頭,久久沉默。

      宋昱上仙奉命攜少商前去接她,她躲在侍女懷里,掙扎著不肯走,突然間,一個白衣小神君竄到她眼前,他伸手抓住她的尾巴,把她拎上了鸞車。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少商,還未來得及看清他的容貌,她就已經(jīng)記住了他的惡劣行徑。

      少商不讓她亂爬,眼見著鸞車越行越遠,她一甩尾,“啪”地打在他臉上,他愣了一瞬,隨即給她下了個定身咒:“再吵,就把你扔下去。”

      她偷偷覷了眼車窗外的彤云,心想,等她再大些,便向天帝請旨,休了少商。

      在陵川的日子不比仙宮,宋昱上仙刻板威嚴,日日督促她修行仙術(shù),早日化形。她原本無拘無束慣了,不免有些悶悶不樂,天宮跟來伺候她的小仙娥見狀,悄悄告訴她,后山有個蓮花池,景致甚好。

      龍族天生喜水,她特意尋了個晚上過去,哪知在池子里泡了不過半個時辰,便有腳步聲傳來。

      一雙黑色皂靴映入眼中,她認識這雙靴子,以及它的主人。

      看樣子,他也是來泡澡的,她如是想著,往池底沉去。

      少商在蓮花池泡了足足兩個時辰,終于起身,他就著月色往池邊走去,忽然便踩到了一個尖銳的東西。那東西十分扎腳,他連忙避開,腳下一個趔趄,險些跌倒。

      水面蕩開圈圈漣漪,一條小青龍破水而出,她浮于空中,語氣帶著些許委屈:“你踩到我的角了?!?/p>

      他瞬間明白過來,扯過衣袍裹著自己,一張臉陰沉得能擰出水:“你什么時候過來的?”

      她茫然地想了想,認真回答他:“也不久,大概兩個半時辰前?!?/p>

      少商氣絕,轉(zhuǎn)身便走,卻被她喚?。骸澳隳軒臀遗c藥過來嗎,我的角痛得厲害?!彼S上岸,系好衣帶,終是忍不住朝她勾了勾手指:“過來,讓我看看。”

      她右邊的龍角正在滲血,少商翻出一瓶隨身攜帶的仙藥撒上去,匆匆包扎好,低頭便看到她定定看著他,眸中亮晶晶的,倒映出滿天的璀璨星光。

      少商被她盯得有些發(fā)蒙,側(cè)過頭去:“你們龍族尚未化形的時候,都不穿衣服的嗎?”

      “一條龍為什么要穿衣服?”她不解。

      少商啞然,半晌才道:“你要是喜歡這里,盡管過來吧,避開今天這樣的時辰便行?!?/p>

      “那我可以過來找你玩嗎?陵川這么大,可我總是孤零零的?!彼嶂^,問他。

      良久,良久之后,終于等到他點頭。

      3.

      她天資聰慧,不過三百年就能化成人形,可她還是喜歡變成巴掌大的小龍,藏在少商的廣袖里。

      起初少商沒有察覺到她已能化形,仍舊像往常那般帶她出去。

      在一眾小神君小神女中,少商長了一副出了名的俊逸皮囊,無論去到哪里都能招惹來桃花。

      “這個小神女長得太過素凈?!彼龘u頭,惹得少商一陣笑。

      他伸出兩根修長的手指,把她摁回袖子里:“那也比你好,成日窩在我的袖子里,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又養(yǎng)了新的靈寵?!?/p>

      她環(huán)住他的手臂,繼續(xù)打瞌睡。

      后來少商與幾位小神君去看被擒獲的魔獸,不知是誰破壞了結(jié)界,魔獸暴起,沖破法陣,同行的小神君拔腿就跑,撞到少商身上。

      她本就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發(fā)愣,再加上那一撞,徑直從他的袖子里掉了出來。

      少商折回身去撿她,此時魔獸已經(jīng)沖了過來,她來不及多想,捏了訣化為人形,拔出他的佩劍,奮力刺入魔獸銅鈴大小的眼中。

      魔獸吃痛,揮掌拍向她,卻沒有打中她,少商俯身為她擋了去。

      他抱著她退到原來的結(jié)界范圍外,聞訊趕來的天兵迅速列陣對付發(fā)狂的魔獸。他尋了個僻靜處把她放下,一雙狹長的眸子定定看著她,目光寒得令她忍不住低下頭。

      “染歌。”他冷冷開口,“你不會告訴我,你是在這樣的緊急關(guān)頭學會化形的吧?”

      她盯著繡鞋上綴著的珍珠,沉默不語。

      少商將外衫披到她身上,語氣稍稍緩和了些:“回去吧,不要把這件事告訴父親?!?/p>

      經(jīng)過那幾位脫困的小神君身旁時,她冷不丁聽到一位小神君問少商:“你新收的靈寵學會化形了?”

      她惶惶地想,少商會不會把她的身份告訴他們,片刻之后,卻只聽聞他含糊應(yīng)了一聲。

      既沒承認,也沒否認。

      魔獸的爪子帶毒,沒過多久少商背上的傷口開始潰爛,他要她幫忙上藥。她不敢看他慘不忍睹的傷口,一雙手抖個不停,也不知道那些藥到底撒上了多少。

      少商低低一笑,帶著他素日里慣有的揶揄,問她:“染歌,你不會是喜歡我了吧?”

      “才沒有?!彼奔闭f道。

      “那最好了?!彼捌鹨律眩掖掖┥?。

      少商的傷勢一日比一日嚴重,這件事再沒能瞞過宋昱上仙。

      宋昱上仙震怒,罰他去后山思過。

      她買通看守后山的仙官,偷偷跑去見他。

      見她過來,少商竟沒有太驚訝,淡淡交代了幾件事情,要她幫忙去辦。

      她展開紙筆,一一記下,末了問道:“你為什么不告訴宋昱上仙,是因為我你才會受傷的?”

      少商俯下身,盯著她的眼眸,緩緩道:“你怕我父親嗎?”

      她點頭,十分坦誠:“怕,宋昱上仙總是兇巴巴的?!?/p>

      “你看,你素日里就已經(jīng)這么害怕他了,再加上他那嚴厲刻板的性子,倘若知曉此事,肯定會狠狠責罰你?!彼撌郑旖青咧荒ㄐ?,“染歌,屆時你還愿意留在陵川?”

      她無從回答,只能搖頭。

      如果他一直待在陵川的話,她是愿意留下來的。

      “你只要將這些事情告到天帝跟前,天帝必定降罰……”他不再說下去,踱步走向別處,“興許是我多慮了?!?/p>

      那一刻,她倏然明白,在少商眼中,她只是一個負擔。

      4.

      少商的傷痊愈后,被宋昱上仙送去青帝門下學藝。

      這期間,她寫過無數(shù)封信,可沒有哪一封寄出去過。她想,再等一等,興許少商會主動給她寫信……

      一等就是千年。

      少商是被天帝召回來的,數(shù)千年前仙魔一戰(zhàn),天帝親自率兵抗擊魔族,受過重傷,到了如今身體每況愈下,便想要少商與她早日完婚。

      那時她已經(jīng)被接回了仙宮,隔著三尺紗幔,她再一次見到了他。

      “少商?!彼p輕喚道,抬眸向他看去,卻見他雙膝一彎,跪在她面前。

      “還請仙子勸天帝收回賜婚的旨意。”

      她連連往后退去,直至被小仙娥扶住,才勉強收回心神:“為什么?”

      少商抬起頭,眼底笑意冰涼:“因為我不想娶了。”

      “那好啊,我正好不想嫁了?!彼匾酝瑯拥男?,不愿輸他分毫。

      她果真去求天帝,天帝避而不見,于是她長跪于殿前,跪了整整兩晝夜。

      第三日,殿門開啟,天后含笑走向她,將她扶起:“染歌,快快起身,陵川前來迎親的仙侍已快要到南天門了?!?/p>

      她搖頭:“娘娘,求您讓我去見帝君?!?/p>

      天后輕拍她的手背,微微挑眉,鳳目含威:“這也是帝君的意思?!毕涉爵~貫上前,攙走她。

      她奮力掙脫,想要闖入仙殿,天后對她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轉(zhuǎn)身離去。她被封了靈力,送上鸞車?;槎Y辦得極其隆重,她坐在喜房里,等待少商赴宴回來,不知不覺手心沁出細汗。

      紅燭燃盡,天色微明,少商終于過來。

      他右腿斷了,被抬進新房,她大驚,詢問左右出了何事,仙婢仙仆跪了一屋子,不敢答話。

      少商撐起身,微微笑道:“摔斷的。”

      她照料了他好長一段時間,他的腿才慢慢好起來。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少商待她不似以前,那時他雖然也不喜歡她,但從來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毫不掩飾他的冷意與淡淡厭惡。

      興許是分別太久,他覺得陌生罷了,她想。

      直至有一夜,她從夢魘中驚醒,發(fā)覺少商單膝跪在她身側(cè),掐著她的脖子,雙目猩紅。他那雙手,挽百斤巨弓亦不在話下,更不必說她纖細的脖頸。

      她被掐得喘不過氣來,拼命掙扎,漸漸失了意識。

      再醒來,她起身環(huán)顧四周,屋內(nèi)已無少商的身影,她記起來,他今日要去小西天聽佛祖開壇講經(jīng)。

      脖子上的那圈瘀青,格外刺目,一遍遍提醒她昨夜的事不是幻覺。

      她暗地里查探,查出的秘聞令她大吃一驚。

      少商拜在青帝門下期間,曾與一名神女相戀,那神女名喚洛寧,出身華胥族,與天后沾親帶故。

      她與少商成親前夕,洛寧也被賜了婚,嫁給一個地界散仙,據(jù)傳那散仙性子暴烈,動輒對她辱罵責打。

      少商逃婚想要去找她,可剛離開陵川地界就被宋昱上仙截了回來。

      宋昱上仙氣急之下,踹斷了他的右腿骨。

      5.

      她想,少商從小西天回來后,她向他提議和離。

      卻沒有想到洛寧會尋到陵川來。

      那日大雪初霽,她在梅林中收集枝丫上的新雪,遠遠聽見有個女子正在哭訴,那女子說到最后,哽咽不成聲。

      她猶豫是否要上前看看,指不定是哪個小仙娥受了罰,心中郁結(jié)難解。

      緊接著又傳出一道清冷的男聲:“洛寧,我會為你想辦法的?!彼质煜つ莻€聲音,少商的聲音。

      她輕輕踮起腳,悄悄退出梅林,不小心踩到地上一段枯枝?!爸ㄑ健币宦?,格外清脆,她想要以術(shù)法隱匿身形,可已經(jīng)來不及了。

      一道劍氣堪堪襲來,削斷她鬢邊一綹發(fā)。

      少商收回劍,將洛寧護在身后,抿著薄唇,冷冷打量她。

      她提起裙裾,倉皇逃走。寒風撲在臉上,猶如刀割,她仿佛感覺不到冷,也感覺不到痛。

      當夜,少商回到房里,與她解釋了幾句洛寧的事情,洛寧不堪折辱,從地界逃走,無處可去,才會到陵川來找他。

      她微微頷首,雙眸看向窗外的大雪:“少商,我們和離吧?!?/p>

      他顯然沒有料到這個局面,擰著眉,不耐煩地說道:“你又想怎么樣?”

      “當初仙宮一別后,我便去求帝君,可被天后派人攔住,無法面見帝君。再之后,陵川迎親的仙使到了九重天……”她揚起笑,幽幽道,“少商,這樣的說辭,就連我自己都無法相信呢?!?/p>

      她緩緩向他走去,她每走一步,他就往后退一步,直到退無可退。

      “你從來就沒有喜歡過我,而我也不喜歡你了。”她輕嘆,涼風入室,那聲嘆息霎時消弭。

      她小心避開天后耳目,悄悄見了天帝一面,道出來意。

      天帝尤為驚訝:“你不愿意繼續(xù)留在陵川了?”

      “四海八荒那么大,我想去走走看看。”她莞爾一笑,“還有一樁事,求帝君明示,我的生父,究竟是渭水河伯,還是帝君您?”

      天帝怔忪良久,低低一笑,笑容里盡是蒼涼意味:“染染……你猜對了?!碑敵跛麨榱藸幦∪A胥族的支持,奪得帝位,不惜違背諾言,娶了華胥族長的女兒。

      大婚當日,曦禾曾問他,可愿回頭。

      他始終沒有回頭,甚至還暗中設(shè)計加害了她的夫君,把她接回九重天,他想,興許等孩子出生了,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會緩和一些。

      曦禾的身子一日差過一日,勉力撐到孩子出世,神識俱滅。他疑心曦禾的死因,暗中追查數(shù)百年,一無所獲。

      她忘記了自己是怎樣回到陵川的,這一切終究歸于明朗,她是天帝的女兒,天后一早便知曉這樁事,所以當初封了她的靈力,把她嫁去陵川后,又假傳天帝旨意,賜婚洛寧,讓少商誤以為是她從中作梗。

      她提筆,替少商擬了一封休書,這么長長久久的歲月,她不要一直活在他的怨恨里。所以她放過自己,也放過他,極盡所能去補償他。

      寫到最后,字跡被淚洇開,她拂袖,再次幻化出一張素宣。

      天際傳來鐘鳴,是喪鐘的哀聲,整整四十九道,經(jīng)久不息。

      她扶著桌案起身,跌跌撞撞走向屋外,西天彤云密布,只見少商負手而立,在冥冥暮色中轉(zhuǎn)過身,對她說出四個字:“帝君去了?!?/p>

      眼前的景致變得模糊,剎那間,她仿佛跌入冥暗深淵,不能言,不能動。

      少商微微蹙起眉,一連喚了她數(shù)聲,她仰起頭,虛虛笑道:“少商你看,我什么都沒有了,也威脅不到你什么了?!?/p>

      這幾句話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她沒有等到他的回答,身子一軟,直直倒了下去。

      6.

      她的隱疾正是從那日開始發(fā)作的,醫(yī)官診斷不出病因。

      少商每每來到她房里探病,總是陰沉著臉,她不明白他為什么會動怒,也不敢去問他。

      宋昱上仙退隱,把族長之位交給少商。彼時的形勢已大不如前,新君繼位后,頒布新律令,約束各族勢力,陵川一族首當其沖。

      縱然一族的事務(wù)積壓在肩頭,少商仍會抽空過來,他時常一坐便是一下午,盡管他們之間并沒有多少交流。

      直至洛寧的死訊傳來,那日一別之后,洛寧回了地界。后來魔族趁著新帝繼位 ,根基不穩(wěn),再次作亂,一連攻下隸屬天界的幾座城池,大肆屠城。

      少商前往地界尋找洛寧,得到的消息如出一轍,城中無一生還者。

      他回到陵川,一臉倦色,目光枯寂如灰。

      少商再也沒有來過她房里,她也沒有覺得有多失落,或許他不來,她會更自在些。她害怕少商的目光,或冷淡,或憎惡,或漠然。

      沒有哪一種,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任何一種,都不是他愿意饋贈的。

      新帝召令各方仙者,下界討伐魔族。

      少商被任命為將領(lǐng)之一,陵川的仙者本就尚武,再加上他曾在青帝座下學藝千年,修為自是不在話下。

      出征前,她端著一壺酒,去到他房里。

      少商低頭擦拭長劍,冷冷道:“你來做什么?”

      她把斟好的酒遞到他面前:“來為你送行。”

      或許這會是他們最后一次見面,她在他的那杯酒中加了浮生一夢,只要他飲下酒,就會陷入沉睡,屆時她便能化成他的模樣,代替他出征。

      若她能活著從戰(zhàn)場回來,便隱姓埋名,游歷四方,做一個逍遙自在的散仙。若她無法回來……埋骨沙場,也是一個不錯的結(jié)局。

      少商端起酒樽,半瞇著眸,就像很多次他在她面前那般漠然。

      她忽然想起了一千三百年前的那個夜晚,明月如霜,她伏在他的膝頭,任由他為她包扎受傷的龍角。

      當她仰起頭時,滿天的璀璨星辰黯然失色,她眼中只剩下那個白衣的小神君。

      那大概是她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也不是那么厭惡少商,甚至還帶了那么一點兒喜歡。

      “少商?!彼壑袧u漸浮現(xiàn)出水意,雙肩忍不住微微發(fā)顫,“休書我已經(jīng)替你擬好,就放在我素日里睡的那張小榻上。至于洛寧,她沒有死,在魔族屠城之前,我命人把她接走。因為不便把她帶來陵川,所以我把她安置在九漓山?!?/p>

      她頷首,飲盡樽中酒,移開目光:“她生得很美,性子也好……宋昱上仙若是不同意你與她的婚事,就再等等吧?!?/p>

      “染歌,你憑什么認為,我會領(lǐng)你這份恩情?”他那雙狹長的鳳目里暈開微醺醉意,“你又憑什么替我做主?”

      她想要與他爭辯,卻只覺得頭暈?zāi)垦?,周身的力氣仿佛被抽走了?/p>

      “我趁你不注意的時候,用術(shù)法調(diào)換了樽中的酒?!彼淹嬷掷锏木崎祝湫?,“我不需要你這份恩情?!?/p>

      7.

      浮生一夢的藥效持續(xù)三月之久,她從光怪陸離的夢境里醒來,少商已被調(diào)往蠻荒。

      魔族釋放了被關(guān)押九冥幽司的十來頭兇獸,攪得人間風云變色,少商將這些兇獸引到蠻荒,奉命逐一絞殺。

      她不顧宋昱上仙阻撓,只身離開陵川。

      蠻荒的形勢日漸嚴峻,天庭援兵遲遲不發(fā),少商手里的那點兵力撐不了多久。

      她日夜兼程趕過去,一刻也不敢停歇。

      陵川一族與華胥族抗衡多年,新帝身上流著一半華胥族的血脈,早已容不下陵川族人,一直等一個機會,名正言順瓦解陵川族的機會。

      倘若少商戰(zhàn)死蠻荒,宋昱上仙年紀已長,不再過問族中事務(wù)……她不敢再做多想。

      她終究慢了那么一步,數(shù)萬天兵死傷殆盡,少商以血為祭,將兇獸封印蠻荒地底。

      少商以劍拄地,拭去嘴角的血跡,一瞬不瞬盯著她:“你還是來了?!?/p>

      她蹲下身,想要觸及他的蒼白臉龐,意外發(fā)現(xiàn)他的身后探出一只手。她起身繞過少商,往那處走去,卻被他橫劍擋?。骸安灰^去?!?/p>

      如她所料,那女子正是洛寧。

      她勾了勾嘴角,努力想要扯出一個笑容,可怎么也做不到:“少商,原來你這么愛她,連共赴黃泉,也要帶她一起去是嗎?”

      少商怔了一瞬,旋即又恢復(fù)到往常的那般漠然:“是啊,染歌,黃泉路上,我要帶她一起走?!?/p>

      她悵然起身:“我不會讓你死的?!?/p>

      少商冷笑:“你可以逼我娶你,也可以設(shè)計使得洛寧遠嫁,只是這一次,你要如何與天命抗衡?”

      “染歌,你走吧?!彼穆曇粼絹碓降停安灰倩亓甏ā?/p>

      “你若死了,我就把她葬到九冥幽司,她的魂魄不會再入輪回,你永生永世都等不來她?!彼€氣說道,遙遙指向他身后的洛寧。

      少商仰頭看向浩渺天際,這一次,再沒有回答她。

      8.

      染歌謊稱少商重傷,需要離開陵川養(yǎng)傷,并以此為由,暫代陵川族長一職。

      新帝生疑,但礙于宋昱上仙支持她,只能作罷。

      時光如白駒過隙,匆匆便是七百載歲月。

      “我原本打算離開的,可不巧,我知曉了一些事情。”染歌垂下眸。

      洛寧是天后派來離間少商與她的細作。

      出征前,少商不放心洛寧,把她送去別處,戰(zhàn)事正酣,洛寧只身前往蠻荒尋他。少商小心翼翼護著洛寧的周全,卻沒有想到洛寧暗中偷襲他,打亂他施咒。

      天帝是多么想除去陵川族,甚至不惜以數(shù)萬天兵的死傷為代價。

      所以她不能離開,少商既然不在了,那就由她來擔起這個責任,以報陵川族人的庇佑之恩。

      “天帝找到少商離世的把柄,只怕再過不久,就會對陵川一族發(fā)難了。”染歌溫婉笑著,看向鬼羽,“你愿意幫我暫時假扮成他嗎?”

      狂風獵獵,她伸手理了理被拂亂的鬢發(fā),笑意盈盈,然后便見到鬼羽點了頭。

      鬼羽的原身是怨氣所化的魅,要帶他離開蠻荒結(jié)界并非易事。染歌用仙術(shù)操縱窮奇的獸元珠攻擊結(jié)界,結(jié)界出現(xiàn)裂痕之際,鬼羽只覺得身子一輕,他被染歌提起,穿過那道細小的裂縫,拋到結(jié)界之外。

      他一個翻身之后,迅速站起,蠻荒的結(jié)界很快復(fù)原,他將那把鈍了的刀扛在肩頭,目光一寸寸搜尋視線可及之處,漠漠黃沙之中竟然不見染歌的身影。

      鬼羽不由得生出一陣竊喜,轉(zhuǎn)身欲走,一根極細的金絲纏上他的右手腕,生生勒停他的腳步。

      “說話可得算數(shù)。”染歌兩指拈著金絲線,自他身后走出,“我知道你答應(yīng)我的請求,不過是為了讓我?guī)椭愠鲞@蠻荒,可你既然應(yīng)允下來,那也得先幫我辦完事才行。”

      她把絲線的另一端纏上自己的手腕,打了個結(jié),再一瞬,金燦燦的絲線消失不見。鬼羽抬了抬手腕,他知道,她不過是用障眼法隱去了絲線而已。

      他就這樣被染歌帶回了陵川。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染歌命他模仿少商的字跡,他長于蠻荒,與兇獸為伍,大字不識幾個,寫出來的字歪歪扭扭,毫無少商的痕跡。

      每次把臨摹的字呈給她過目,鬼羽得到的回應(yīng)皆是不滿意,她一邊搖頭,一邊撕毀那一張張紙。

      她更像是一個嚴厲的長輩,而不是他名義上的“妻子”。

      終于有一次,鬼羽折斷狼毫筆,冷笑著將一硯墨汁潑到宣紙上。

      “老子不學了?!彼套∫荒_踹翻案桌的怒意,邁步走出書房。

      他想他受夠了這樣的日子,小心翼翼掩飾自己,把自己偽裝成另一個模樣,分明就不是他的模樣。

      染歌一言不發(fā),任由他離去。

      鬼羽散了怒意,回到房中,染歌躺在小榻上,面容蒼白,他忽然生出一陣歉意:“抱歉,今日的事……我太過莽撞?!?/p>

      她側(cè)過身,看向窗外那輪明月,良久不語。

      就在他以為她悄然睡著的時候,染歌起身,幻化出書桌。

      “之前是我操之過急,現(xiàn)在我親自來教你?!彼p握住他的手腕,他手中驟然多出一支舔過墨的狼毫。

      她鬢邊別了一枝白梔,清新的香氣從他的身后淡淡縈繞上來,鬼羽低頭望去,碎銀般的月光鋪陳在素宣紙上,她那欺霜賽雪的手,白得有些扎眼。

      鬼羽驀地問道:“留守陵川七百年,仙子可覺得值得?”

      她怔了一瞬,才道:“宋昱上仙對我有教養(yǎng)之恩,無論如何,這份恩情還是要還的?!?/p>

      “那他呢?”鬼羽輕輕拂開她的手,轉(zhuǎn)過身。

      “我三百歲時便認識了少商,此后的歲月與他糾纏不休,即使他不喜歡我,那也沒關(guān)系,我能遠遠看著他,便足夠了。興許我喜歡的一直都是多年前那個為我包扎龍角,帶我四處玩耍的小神君吧?!彼穆曇衾餄u低,不知不覺中透露出一絲哀傷,“這一世我并不后悔,只是下一世,莫要再遇到他了。”

      他將她推至書架上,雙手撐在她的身側(cè),帶著禁錮與不容抗拒的意味。他定定看著她,似笑非笑:“正好,我還蠻喜歡你的,不如等這件事情完結(jié),你就尋個理由脫身,跟我走?”

      原以為她會拒絕,甚至是羞憤地甩他一個耳光,卻沒想到她仰起頭,眸中的光芒一點點黯淡下去:“你不應(yīng)該這樣的。”

      9.

      天帝派來的仙使數(shù)月后抵達陵川,鬼羽依照染歌的安排接待仙使,一切做得滴水不漏。

      他終于舒了一口氣,同染歌提起離開的事情:“仙子讓我?guī)兔Φ氖虑?,已?jīng)辦成了,現(xiàn)在是否可以讓我走了?”

      不知為何,從那夜起,他便不愿多見染歌,即使是遠遠撞見,他也會想方設(shè)法尋到理由避開。

      “宋昱上仙隱居于九華山,你去拜會他一趟,就說你身子尚未康復(fù),還需離開陵川尋醫(yī)求藥,這樣他便不會再疑心了?!比靖韬粗斑@段時日辛苦你了,我必有重謝?!?/p>

      九華山與陵川相距甚遠,染歌贈了他一頭金麒麟作為坐騎。

      離去前,染歌向他道別,她身后是廣袤的山川,與一行歸雁。

      他忽然生出一種隱秘的渴望,如果這一刻,她當真是等待他的回來,而非假借著少商身份的鬼羽,該有多好。

      宋昱上仙聽聞他過來,特命小仙童下山來迎接,鬼羽跟在小仙童身后,一路心中隱隱不安。

      宋昱上仙問了他一些陵川的瑣事,話鋒一轉(zhuǎn),又道:“少商,這些年里,染歌替你擔待了太多,你日后莫要再負她。”

      鬼羽沒有料到宋昱上仙會說這樣一番話,只得點頭應(yīng)允:“這是自然。”

      宋昱上仙拂袖示意他離去,神情若有所思。

      是夜,鬼羽宿在九華山,他做了一個夢,荒唐的夢境里,他經(jīng)歷了少商的一生。

      他見到了少商記憶里,與染歌共度的一幕幕場景。

      多年前九重天上的初見,蓮花池畔月色皎皎的夜晚……以及成婚后的殊途陌路。

      鬼羽驚醒,屋外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他想起七百年前的蠻荒戰(zhàn)場,染歌賭氣似的對他說,她不會讓他死。

      她當真做到了,她收集到他彌散的魂魄,將其扣留在蠻荒,以怨氣蓄養(yǎng)魂魄,終使他七百年后以魅的身份重生。

      次日,他趕回陵川,被告知染歌已經(jīng)離開。她留了一封書信,說要去游歷四海江河,信中還附上了一紙休書,七百年前她為他擬好的休書。

      他撇下族中事務(wù),尋了她整整十年。

      十年后,宋昱上仙羽化在即,他不得不回到陵川。

      宋昱上仙為他尋了一具仙骨,是一頭小狐貍送來的。通過易骨術(shù),他可以恢復(fù)仙身。

      易骨之前,他把染歌留下的墨跡付之一炬。

      封印兇獸后,他修為大損,隕滅在即,陵川族必定會被天帝拆分,屆時以染歌的身份,必定難以自保。他索性說了那樣一番傷她的話,想要激她離開。

      他們相識這么久,真正相伴的時日卻不過數(shù)百年,這個姑娘一直陪在他身邊,小心翼翼喜歡著他。

      可那么長久的歲月,他始終欠她一聲抱歉。

      他悵然低頭,望向一池荷花,原來距離那時他為她包扎受傷的龍角,已經(jīng)過去了兩千年。

      月華如練,月色泠然,世間滄海桑田,仿佛唯獨這輪明月沒有改變過。

      如果能有下一世,他還是希望能夠遇見她,讓他遠遠看她一眼,讓他知道,她身邊有良人相伴,她也曾被視如珍寶。

      尾聲

      小狐貍記得那位仙子剛到青璃山的時候,整座山的妖怪都驚艷于她的容色。她性子好,不久便與一山的妖怪混熟了。

      她身體抱恙,據(jù)說是生來便有的弱癥。不過短短十年時光,她迅速消殞下去,到最后,用一串玉珠托付它身后事:“我離去后,你把我的仙骨送回陵川,屆時自然會有人接應(yīng)你?!?/p>

      小狐貍點頭,又問她:“仙子還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嗎?”她抬眸看了看遙遙天際,溫婉笑道,“沒有了?!?/p>

      她死于一個風雪夜,小狐貍依言把她的仙骨送去了陵川。

      那位陵川族長僅是漠然看了這具仙骨一眼,淡淡向它道過謝,目光便落于廣袤天穹。

      “姐姐你看,他沒有認出你來呢。”在那座衣冠冢前,小狐貍獻上一束野花。

      她與他之間的故事,不會再有誰記得,也不會再被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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