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明景
◎胡 峻
(衡陽師范學院 法學院,湖南衡陽 421002)
不良行政行為致公民權益受損的法律救濟
◎鄭明景
◎胡 峻
(衡陽師范學院 法學院,湖南衡陽 421002)
不良行政行為不但是行政管理中的一種不正之風,而且會侵害公民的正當權益,但當前對不良行政行為的治理只是注重單方性的內部監(jiān)督與問責,而忽視公民權益的保障。同時由于相關法律制度的缺位,且沒有專門性監(jiān)督機構,導致公民權益無法得到救濟。保障公民因不良行政行為受損的權益,是實現公共行政正義的需要。既要通過完善相關法律制度、暢通公民權益救濟途徑保障公民權益,也要設置專門性的監(jiān)督機構切實維護公民權益。
不良行政;公民權益;法律救濟;行政監(jiān)察;法治政府;
不良行政行為又稱為失當行政行為或不合理行政行為,是指行政行為雖然不違法,但其卻是明顯不合理或不正當的行為,是行政管理領域中的一種不正之風,其大多為行政機關及其公務人員在行使行政職權時濫用行政裁量權所致,如行政活動中的任性、偏見、剛愎、疏忽、漫不經心、遲延和不稱職等,其主要表現為行政不作為、明顯不當行為、不正確行為、不負責任行為等。隨著全面依法治國和全面從嚴治黨的推行,黨和政府都采取許多有效措施加強對不良行政行為的治理,但其對不良行政行為的治理忽視了公民權益的保障,因此,當下對不良行政行為的治理應當只是一種單邊性的規(guī)制。如何建立一個有限和有為政府,使政府權力在受到應有控制的同時又能夠積極主動地履行職能,充分滿足公民的權利訴求,保障公民權利,是當下中國法治政府建設面臨的嚴峻挑戰(zhàn)[1]。規(guī)制行政權力和保障公民權益是對不良行政行為進行治理的雙面,二者不可偏廢。
(一)正當權益受侵害而得不到補救
不良行政行為不只是行政權行使的不當,因為行政權力的行使和民眾的切身利益密切相關。行政機關及其公務人員在行政權行使過程中的不作為、亂作為、慢作為等行為會直接影響相對人或人民群眾的正當權益保護。不管其是行政權運行過程中的權利賦予的不當還是科以義務的不當,都將對相對人的正當權益構成侵害。正如有學者所言,行政不當包括權利賦予不當和義務科以不當兩方面,權利賦予不當包括兩種情況:一是權利賦予對象不當,二是權利賦予量不當;義務科以不當也有相應的兩種情況:一是義務科予對象不當,二是義務科予以量不當[2]413。行政不作為雖然表面上看是行政機關及其公務人員的一種懶政、怠政、混政,是行使行政職權過程中的消極怠慢、被動的行為,也是“為官不為”現象中最嚴重的一種,行政不作為會對相對人的正當權益造成損害,所以我國《行政訴訟法》規(guī)定對行政機關不履行或者拖延履行法定職責的,法院可以確認其違法。
行政機關及其公務人員對其不良行政行為不能承擔應有的責任,導致相對人的權益無法得到救濟。公共行政的基本運行規(guī)則是權責一致、權責對等,沒有責任羈絆的權力將變成脫韁的“野馬”。權力不負責任,是權力的失職,更是權力的墮落。不負責任的權力,不僅將敗壞掉制度、紀律與規(guī)則,還將徹底吞噬社會的正義和良心。一個不能控制權力的社會,勢必將縱容權力的恣意和濫用,導致社會公平和誠信的流失[3]。行政權不負責任行為主要表現在:第一,只行使行政職權,而不承擔行政責任。在行政執(zhí)法中只是單方性的權力運行,而沒有做到職權與職責的統(tǒng)一,沒有實現有多大的權應負多大的責。第二,行政機關只行使行政權力,而將責任推給相對人一方。這是典型的一切權力在一方,而一切責任在另一方,其必將導致整個行政體系的瓦解。第三,不積極主動,也不敢于擔當。行政機關及其公務人員在行政執(zhí)法中不主動作為,往往是采取消極被動的方式對待,采取“守攤子、混日子”的態(tài)度對待自己所承擔的工作,出現工作中紀律松散、作風渙散,從而出現行政執(zhí)法工作績效差,嚴重影響行政行為的對外公信力。這種不負責任的行政權行使,會直接導致相對人的正當或合法權益受侵害而得不到應有的賠償或補償,使相對人因不良行政行為蒙受財產的損失。如果行政權運行能夠恪守有權必有責、侵權必賠償的基本準則,相對人的損失就會得以挽回。
(二)公民合理訴求得不到實現
在行政不作為中大多表現為公民依申請的行政行為,公民依法要求行政機關做出某種行為,但行政機關不依法及時、準確地做出行為,導致公民正當的申請得不到行政機關及時的回應。這既是行政權行使任性的表現,也是對公民合理化訴求的漠視。民主行政既是法治行政的基礎,也是法治行政的應然內容。實現民主行政要求行政管理活動應當采取公開行政、協(xié)商行政等方式進行,要通過各種民主方式讓民眾能夠廣泛參與行政管理之中,使民眾的合理化訴求能夠在行政管理的全部過程中得以表達與實現,特別是聽取社會弱勢群體的正當訴求。公共管理者應特別注意他們的行動對社會弱勢群體的影響,并在形成行政決定的對話過程中采取那些社會弱勢群體的立場[4]。但行政機關在做出行政決策或行政決定時,往往是恣意或任性行政,完全不顧民眾或相對人的合理化訴求,不但不能主動采取公開、透明的方式行政,也不能通過舉行聽證會、座談會、論證會等民主方式聽取民眾的合理化意見與建議。做出或不做出相應的行政行為完全由行政機關或個別領導人說了算,不能接受民眾正當的訴求與意見,也不能反映公民正當性的意愿,導致行政行為的做出采取“閉門造車”的方式,注重應急性原則的應用,卻遺忘合法性原則與合理性原則的規(guī)制。對待相對人提出的合理化要求,相關行政主體甚至采取疏忽或漫不經心的方式應對,導致相對人的正當意志表達與訴求無法得以實現。
(三)不公平的處理與對待
不良行政行為是一種不違法但卻不合理的行為,其表現為行政不當或失當,而其不當不只是行為過程的不當,更主要表現為行為結果的不當。行為結果的不當可以分為行政行為本身的不當和對相對人所做的行政決定不當。第一,不良行政行為中的程序失當會導致對相對人處理的不公,如故意不考慮相關因素、故意考慮不相關因素、遺漏或疏忽某些程序導致相對人無從做出選擇等,從而使對相對人的行政決定不能根據其具體情節(jié)而定,導致處理結果的明顯不當。第二,不遵循正當程序原則,導致程序上的不正義。不良行政行為既包括實體上或結果上的不良,也包括程序上的不良,并且不良行政行為結果的不良是由程序的不良所引起的。其程序上的不良表現為:違反信賴保護原則,做出行政行為時往往出爾反爾、反復無常,沒有一定的行為標準予以規(guī)制;故意拖延行政行為的做出,導致相對人要求辦理的事情超過法定時效或繼續(xù)辦理沒有任何實際意義;做出行政行為不能遵循正當的形式,由行政機關及其公務人員任意而為;未告知相對人的權利,如聽證、申辯、陳述等方面權利。第三,錯誤性的行政行為,對相對人做出不公正的處理。部分行政行為是明顯不合常理的,違背基本的社會公理和基本規(guī)律的;有的行政決定往往是相同情況不同處理、不同情況同樣處理、畸輕畸重;行政行為形式選擇的錯誤,應當采取書面形式而采取口頭形式等。正如學者所言,一切不公平、不合理以及壓迫性的行為或不行為都可以被認為是不良的行政[5]。
有權利必有救濟,沒有救濟的權利不是真正的權利。法律救濟是保障權利的基本手段,也是法治國家、法治政府、法治社會建設的必然內容。法治的治理重心已經不再是人,而是國家或政府及其權力;法治的最終目的不在于防止統(tǒng)治者為惡,而在于敦促政府確保公民的自由和權利[6]。根據現行的法律規(guī)定,只有違法行政行為才能通過法律救濟得以補救,而不良行政行為導致公民權益受損的卻難以甚至無法救濟,這對公民個人而言既是不公平的,也是不符合社會正義的。其救濟的難行之處,主要表現在以下四個方面:
(一)相關法律制度的缺位
21世紀,是公法的世紀,因為在這個世紀里,公權力比私權利更需得到法的規(guī)制[7]。隨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的形成,規(guī)制行政權力的基本法律法規(guī)也先后出臺,行政法律體系也逐步趨于完善,但關于行政權力運行的部分法律文件尚未出臺,導致行政機關職權不清、責任界定不明確等。完善相關制度既是法治政府建設的必然要求,也是明確行政機關及其工作人員在行政執(zhí)法過程中職權、職責的需要,同時可以避免在行政執(zhí)法過程中的互相推諉、扯皮或有利則爭、無利就推等現象的發(fā)生。當前,對不良行政行為一般是通過黨的紀律法規(guī)或政府“紅頭文件”予以規(guī)制,上至中央,下至村委會、居委會,都頒布許多紀律懲戒的文件,但在法律上對不良行政行為的規(guī)制卻是一片“灰色地帶”。不良行政行為實際上不只是行政機關及其公務人員的違紀行為,因為違紀行為是一種內部管理活動中出現的行為,而不良行政行為是對外的行為,是針對相對人而為的,其不僅損害行政機關的對外形象,更主要是侵害相對人的正當權益。因此,僅靠內部監(jiān)督制度是不能對相對人的權益予以救濟的。
當前,對不良行政行為侵害公民正當權益救濟的法律缺位主要表現在:行政訴訟法對不良行政行為的司法監(jiān)督制度不全面,其僅規(guī)定有限的合理性審查,即僅對明顯不當的行政行為,人民法院可以判決撤銷或者部分撤銷,而在實踐中一般只是對明顯不當的行政處罰行為才啟用司法審查;行政救濟制度也不完善,盡管我國已經頒布《行政監(jiān)察法》《行政復議法》《國家賠償法》等行政救濟的法律文件,但都是注重對行政機關及其工作人員的內部監(jiān)督,對于行為不當的只是通過內部的行政處分予以歸責,并沒有明確規(guī)定對相對人權益侵害的救濟制度,特別是《國家賠償法》明確規(guī)定國家賠償的歸責原則為違法歸責原則;統(tǒng)一的“行政程序法”沒有出臺,也就沒有對合理性原則、不當行政行為的統(tǒng)一規(guī)定;行政機關行使行政自由裁量權太大,在許多行政執(zhí)法領域都沒有制定統(tǒng)一的行政裁量基準制度,導致行政機關裁量權濫用不能得到應有的規(guī)制;對不良行政行為的行政問責制度闕如,對于不良行政行為的責任人進行相關責任的認定和歸結沒有統(tǒng)一的標準,從而影響對相對人受損權益進行補償或賠償的界定。
(二)對不良行政行為的專門監(jiān)督機構缺位
盡管對不良行政行為的監(jiān)督已引起各級黨政部門的重視,但實踐中往往對不良行政行為的監(jiān)督沒能落實到具體的實際行動之中,特別是侵害相對人正當權益的行為沒有專門的機構負責。甚至部分行政機關認為不當行政行為是行政機關內部的一種無關緊要的事情,僅依靠本部門或本系統(tǒng)的行政紀律處分就予以解決,完全忽視對相對人的正當權益的救濟。法律救濟是行政不當行為所產生的一種效果,因為任何有瑕疵的行政行為都應具備法律救濟手段,否則相對人的合法權益無法充分獲得保障[2]413-414。根據我國現行機構設置,對不良行政行為的監(jiān)督是通過信訪機構、行政監(jiān)察機關和上級行政機關來予以監(jiān)督的,但這些機構并不是專門的監(jiān)督機構,特別是對不當行政行為的監(jiān)督其重視不夠,且這種內部監(jiān)督并沒有能夠站在公民方或相對人方的立場,導致對民眾權益的保障被忽略。當今,許多國家都設立專門的行政監(jiān)察專員,負責對不良行政行為的監(jiān)督,起到非常好的效果。行政監(jiān)察專員以不良、不合理行政行為作為監(jiān)察重點,觸及法律的“死角”和“盲區(qū)”,減少政府從不合理行政走向違法行政的可能,遏制潛在的社會危機和沖突。促進行政權力公平、公正而合理行使,是行政監(jiān)察專員制度永恒的、根本的價值追求,也是行政監(jiān)察專員制度的立足之本[8]。沒有設立專門的監(jiān)督機構往往難以對不良行政行為進行相關責任的認定與歸結,特別是中立性機構的設置可以擺脫行政權力的干預和內部保護,在程序上對公民權益的保障如果由行政機關自己來主導是不公正的,且對外也不能產生應有的公信力。
(三)受損權益難以界定
法律行為與法律責任是法學中的一對基本范疇,之所以承擔相關的責任必須要求行為與損害結果之間存在因果聯(lián)系。而不良行政行為與公民權益受損害之間往往并不一定存在必然的因果關系,因而實施不良行政行為的行政機關及其公務人員并不承擔完全的行政法律責任,在大多數情況下,他們只是承擔一種補救性責任,而遺忘懲罰性責任。不良行政行為是一種合法但卻不合理或不適當的行為,其本身只能從合理性進行判斷,不同于合法性標準,其所包含的內容是不確定的,并且對合理性的評價往往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評價標準。特別是不良行政行為中許多是程序上的不當,如拖延、漫不經心、濫用權力、欺壓、歧視、不當地偏頗、無禮等,其并沒有直接對行為人產生權益的侵害,所以要求行政機關對相對人進行賠償或補償卻缺失相關責任認定的依據。許多不良行政行為只是讓相對人感到不公平、不合理或憤憤不平等,而這種對相對人權益的侵害則不是能夠以一個具體標準可以進行評價的。從某種意義上說,這種行為對相對人的損害主要是一種精神上的折磨或情感上的傷害,因而其對相對人的損害更多的是一種潛在的損害。一方面,根據精神損害賠償和國家賠償的法律法規(guī),對這種行為相對人是不能提起精神損害賠償的;另一方面,這種潛在的損害往往是無法予以考量的。不良行政行為本身是不違背法律的行為,其僅是一種不恰當的行為,是行政機關及其公務人員在法律規(guī)定的范圍和幅度內所做出的不恰當的行政行為。而這種不恰當,相對人自身也是無法對其進行判斷的,且實踐中也沒有一個可以量化的標準予以考量。
不合理、不恰當、不符合理性等概念都是模糊性語言,其本身具有包容性和廣泛的涵蓋性,要準確認定其內涵需要結合具體的實際情況和產生的實際效果才能進行。不良行政行為對相對人或民眾所產生的影響或損害如果只是從合理與否或者是否符合理性去認定也只是一個“虛無縹緲”的東西,必須結合其對相對人實際上產生的損害或社會正義觀予以認定。同時每個人對合理與否的認知也是存在誤差的,也許對張三來說是不合理的,而李四則認為其是公平、合理的。不良行政行為是一種行政行為,其行使必須以符合社會公共利益為前提,因此,其是否以公益出發(fā)點,也是在考量行政行為是否合理的一個標準。正如有學者所言,公共權力機關的權力在根本上不同于私人權力,它只能合理地、誠實地行事,只能為了公共利益的合法目的行事,它必須遵循合理原則和公平原則[9]。合理與否還應當和他人的權益保障進行對比性分析與評價,對于公權力的行使不僅是看相對人本身的權利受損情況,還要根據比例原則對個人權益與他人權益之間一個權衡,這種權衡也會影響不良行政行為侵害相對人的權益的責任認定與歸結。
(四)注重于單方性的監(jiān)督與問責
對于不良行政行為,雖然各級黨委和政府都非常重視,也采取許多行之有效的措施予以監(jiān)控,但其普遍注重于行政機關系統(tǒng)內部的監(jiān)督,一般是采取自上而下的方式進行。如行政監(jiān)察是由行政監(jiān)察機關對不良行政行為進行監(jiān)督的主要手段,但其一般只對行為本身進行監(jiān)督和對行為人進行問責,而對相對人的損害并沒有做出認定和賠償;行政復議法明確其目的是防止和糾正不當行政行為的,但其卻是單方面注重于對行政行為的監(jiān)督,保障公民正當權益卻被忽視。問責是當下對不良行政行為進行監(jiān)督的一把“利劍”,但對不良行政行為的問責普遍是行政內部責任的問責,如對行為人進行紀律責任、行政責任等的問責,而沒有在問責過程中要求其承擔對相對人正當權益損害的責任。雖然通過行政問責與監(jiān)督可以對不良行政行為的行為人起到警示的作用,但如果保障相對人的正當權益,其公共行政正義是不能實現的。同時,這種內部的監(jiān)督難免會導致系統(tǒng)內的“官官相護”,特別是缺失對相對人權益保障的監(jiān)督更加使民眾難以信賴。
(一)完善規(guī)制不良行政行為的法律制度
正如哈耶克所言,撇開所有細節(jié)不論,法治的意思就是指政府一切行動中都受到事前規(guī)定并宣布的規(guī)則約束,這種規(guī)則使得一切個人均有可能十分確定預測某一情況中會怎樣運用其強制權力,并根據這個預測來規(guī)劃自己的事務[10]。對不良行政行為的治理目前在法律上是一片“盲區(qū)”,由于缺失法律制度的規(guī)范,不良行政行為不但不能夠得到有效規(guī)制,而且相對人的權益受損也不能有合法和正當途徑得以補救,這是不符合法治國家、法治政府建設的基本要求,也與公平正義、人權保障是不相容的。針對不良行政行為侵害相對人權益的現狀,應當從以下四個方面完善相關法律制度:第一,明確確立不利行政決定禁止原則。借鑒訴訟法和行政處罰法中的不利決定禁止原則,凡是對相對人所做出的不利或限制性的處理或決定應當禁止,盡管合法行政行為是可以對相對人的權益做出限制或不利性處理的,因為其是有法律依據的——遵循“法無明文規(guī)定不得為、法定職責必須為”的基本準則。不當性行政行為是行政機關及其公務人員行使行政裁量權過程中的合法但卻不合理的行為,其如果對相對人做出不利影響或決定時,雖然有相關的法律依據,但卻侵害相對人的正當權益,因此,行政機關在做出該類行為時必須進行認真權衡,一般情況下對相對人的不利處理或限制性的不當行政行為應當禁止,特別是行政機關明知行為不當可能會對相對人權益造成不利影響的絕對不能為。第二,明確規(guī)定客觀過錯原則為不當行政行為承擔賠償責任的原則。根據《國家賠償法》規(guī)定,其基本的歸責原則是違法歸責原則,而根據該原則對不良行政行為是不能進行賠償歸責的,因而相對人因其受到損害的,也不能夠得到國家賠償。只要是行政機關及其公務人員行使行政權時存在客觀的過錯就應當承擔相應的賠償責任,因而對不良行政行為就可以依據其對相關行為人進行問責,相對人的受損權益也就可得到補救。第三,在行政訴訟法中規(guī)定確認不當的判決形式。對于不良行政行為通過人民法院判決的,可以撤銷或部分撤銷、變更的判決形式裁判,但對于不具有可撤銷內容或撤銷將會使公共利益蒙受損害的,人民法院對其應當以確認不當的形式做出判決,特別是對于不良行政行為僅存在行為形式、程序上不當而其結果是正當的,人民法院一般是通過確認不當對不良行政行為予以認定。第四,確立行政公益訴訟制度。我國《民事訴訟法》已明確規(guī)定公益訴訟制度,而修訂后的《行政訴訟法》沒有規(guī)定行政公益訴訟,行政公益訴訟的缺失必然使一部分行政行為不受司法審查,不能通過法院的司法審查監(jiān)督行政權的運行。不良行政行為對公民權益的侵害在許多情況下并不是對個別人或特定人的權益侵害,如其懶政、怠政、散政、混政等,其嚴重影響行政行為的公信力,對于此類行為應當由有關機關或個人提起行政公益訴訟。
(二)設立專門性監(jiān)察機構
良法是善治之前提,僅有良法并不能實現善治,對不良行政行為的治理僅依托法律制度是不可能實現的,應從本源上對不良行政行為設置防線,落實到對行為人的歸責和對相對人權利的保障上。只有實現對人的權利保障,社會本位、民本位的價值觀才能得以實現。正如有學者所言:“歷史進步的趨勢是人的發(fā)展,在公共行政的制度建設中,目標也是人的全面發(fā)展。”[11]保障相對人的正當權益,是對不良行政行為進行治理的目的。通過暢通行政救濟的途徑,希冀行政機關的內部救濟機制能夠發(fā)揮對公民權利救濟的便捷、高效、利民的作用。
現代行政法的發(fā)展趨勢是行政行為與行政管理手段的多元化、復雜化,而行政救濟制度的一個基本原則是救濟途徑、救濟方式和方法必須與被救濟的行政行為相適應,因此,在行政救濟領域,必然要求和必然導致多途徑、多渠道地實施救濟。救濟途徑與被救濟行為相適應原則要求,對不同的行政行為,應當設置不同的救濟途徑、解決方式和方法;反之,救濟途徑、解決方式和方法應當與被救濟的行為相適應,應當根據被救濟行為的不同特性而設置,具有與被救濟行為相適應的程序和制度。救濟途徑的設置與被救濟行為不相適應,不僅達不到設置救濟制度的目的,反而會產生負面影響[12]。根據我國現行的行政內部監(jiān)督制度,公民因不良行政行為受到侵害的,可以通過信訪、行政監(jiān)察、行政復議、行政賠償等方式尋求相應救濟,但這些方式對不良行政行為的監(jiān)督和相對人通過其對受損權益進行補救是有限的。信訪機構一般是沒有調查處理權的,其救濟的效率低下且權威性不夠,信訪機構受理民眾投訴的主要標準還是注重于行政行為是否違法上,對不當行政行為往往有時也是無能為力的。而行政監(jiān)察則更多地注重于行政監(jiān)督層面,忽視對相對人的權益受損的救濟。西方許多國家為有效規(guī)制不良行政行為,普遍設立專門性監(jiān)督機構——行政監(jiān)察專員,如瑞典與英國等國的行政監(jiān)察專員、法國的調解專員、新西蘭和中國香港特別行政區(qū)的申訴專員等,借鑒國外的行政監(jiān)察制度,我國宜設立專門性行政監(jiān)督機構——行政監(jiān)察專員。有學者認為將隸屬于行政系統(tǒng)的信訪與行政監(jiān)察機構與職能合并,整體劃轉到各級人大常委會之下,成立人大常委會監(jiān)察委員會,為不當行政行為提供救濟[13]。筆者認為,行政監(jiān)察專員應當是一個獨立性的機構,要擺脫行政機關的領導與監(jiān)督,因此,其不應當設在行政機構系統(tǒng)內部,根據我國現行的機構設置情況,宜在各級人大設立行政監(jiān)察專員,其專門處理民眾或相對人對不良行政行為的申訴,其行使的監(jiān)察權力有調查權、批評權、建議權、公開調查結果權等。
(三)暢通行政救濟途徑
徒法不足以自行,僅有良法并不能保障公民的正當權益,良法還需善治。善治的目標是善政,通過善治不但使行政行為趨于良善,而且能夠保障相對人正當與合法權益。善治的本質特征在于它是政府與公民對公共生活的合作管理,是政治生活與公民社會的一種新穎關系,是二者的最佳狀態(tài)[14]。根據我國現行的法律規(guī)定,公民因不良行政行為受到侵害的,可以通過信訪、行政監(jiān)察、行政復議、行政賠償、行政訴訟等方式尋求救濟,因而相關部門通過這些途徑最大限度地保障相對人的正當權益。行政監(jiān)察部門不能只是采取自上而下的方式對不良行政行為的行為人進行監(jiān)督,而應當受理民眾的訴求和聽取民眾的意見,對不良行政行為的行為人不但要通過追究行政責任予以處理,而且要對相對人造成損害的予以認定,并做出相應的賠償或補救決定?!皩τ诜杀O(jiān)督體系而言,不能倚重事后的救濟,而更應注重爭議前的防范?!保?5]行政復議和行政訴訟是對不良行政行為的相對人進行救濟的兩種經常性、權威性的途徑,應當發(fā)揮其保障公民權益的有效作用?!缎姓妥h法》明確規(guī)定:其目的是為防止和糾正違法或者不當的具體行政行為,保障公民、法人或其他組織的合法權益。并且具體規(guī)定在決定撤銷或變更不當行政行為的同時,必須要通過行政復議切實保障相對人的正當權益,要對被申請人的受損權益進行認定,并做出相應的賠償決定。司法是社會正義的底線,對于不良行政行為侵害公民權益的,公民應當能夠通過訴訟的方式尋求最終的救濟。法院對于不良行政行為侵害相對人正當權益的訴訟必須予以受理,特別是對于明顯不當的行政行為不但要審查其行為的當與不當,而且要對不當行為侵害相對人權益做出明確的裁判,給予相對人受損權益以賠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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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溫美榮)
D920.4
A
1005-460X(2016)05-0075-05
2016-05-28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不良行政行為的法律規(guī)制研究”(14BFX032)
鄭明景(1976—),男,湖南邵東人,講師,從事行政法研究;胡峻(1969—),男,湖南隆回人,教授,從事行政法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