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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乞食

      2016-03-10 07:06
      月讀 2016年3期
      關(guān)鍵詞:采菊陶潛言辭

      〔晉〕陶淵明

      饑來驅(qū)我去,不知竟何之。

      行行至斯里,叩門拙言辭。

      主人解余意,遺贈(zèng)豈虛來。

      談諧終日夕,觴至輒傾杯。

      情欣新知?dú)g,言詠遂賦詩。

      感子漂母惠,愧我非韓才。

      銜戢知何謝①,冥報(bào)以相貽。

      (《陶淵明集》)

      注釋:

      a 銜戢(jí):斂藏于心,表示衷心感謝。

      【品讀】

      說起陶潛,蓋無人不仰慕其詩文。尤其田園詩,三五字句間,便可勾勒出一幅野花繞徑、綠柳搖煙、桑竹垂蔭、雞鳴犬吠的淳樸鄉(xiāng)景?;蛘撸€有不少人非常羨慕其“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閑適又灑脫的日子??墒牵抑谔諠摰母星槔?,心疼總比仰慕,更比羨慕多。尤每讀此首《乞食》詩,更是如此。

      要知道實(shí)際的躬耕生活,遠(yuǎn)非陶潛字墨間所描繪的那般花好月圓、風(fēng)輕云淡。陶潛辭官謝印時(shí),大約四十來歲,正值壯年,過起農(nóng)耕日子,估計(jì)尚且能夠應(yīng)付。即如此,那也是無多少悠閑、超逸可言的。你想,他也得經(jīng)風(fēng)歷雨,也得除草、割麥、拔豆秧,也得累得氣喘吁吁,一抹一把大汗。年景好些,還好。若遇上年景不好,也得勒緊了褲腰帶過活。況且,寫《乞食》詩時(shí)的陶潛,已然是個(gè)老人,又多病。一旦遇上災(zāi)年,寒冬臘月、紙窗瓦屋、油燈昏焰里,披衣裹被圍爐瑟瑟倒在其次,一家婦孺沒得吃喝,才是大事。肚皮餓著,饑寒驅(qū)著,他怎么能不“行行至斯里,叩門拙言辭”地去四處向別人借錢、借米。即便是這樣的不堪,若走得慢了,說得不哀婉意切了,怕也都是輪不到他的。

      可見,世人多見陶潛采菊東籬的悠然,卻忽略他沿家乞食的窘迫與艱難。

      蘇東坡一向追慕景仰陶潛。他曾有語贊陶潛曰:“欲仕則仕,不以求之為嫌;欲隱則隱,不以去之為高。饑則叩門而乞食,飽則雞黍以迎客?!边@話在我覺得,還是有點(diǎn)高姿態(tài),有一味頌揚(yáng)之意。

      除此外,也有不少人為《乞食》一詩辯釋,說詩中所言“行行至斯里,叩門拙言辭”,不過是陶潛去朋友家蹭了頓飯。如不是如此,怎會(huì)有“談諧終日夕,觴至輒傾杯”?而陶潛之所以要將此事寫得那么慘兮兮,乃是文學(xué)中的一種渲染。如果非要這么說,那就更好理解了。既然其“行行至斯里,叩門拙言辭”“銜戢知何謝?冥報(bào)以相貽”的窘迫是種文學(xué)渲染,那么其“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悠然,豈非也是種文學(xué)渲染了??。钊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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