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軍

（內(nèi)蒙古師范大學(xué)公共外語教育學(xué)院，內(nèi)蒙古呼和浩特010020)

多重性格的“慷慨者”：解讀《天使望故鄉(xiāng)》和《時間與河流》中的盧克

鄭軍

（內(nèi)蒙古師范大學(xué)公共外語教育學(xué)院，內(nèi)蒙古呼和浩特010020)

盧克是美國作家托馬斯·沃爾夫小說《天使望故鄉(xiāng)》和《時間與河流》中的一個次要人物，著墨不多卻刻畫得個性鮮明、真實可信。盧克待人真誠熱情，但內(nèi)心卻具有多重性格，表面上開朗健談，樂觀陽光，實際上卻孤獨落寞，苦悶迷茫。天生口吃的自卑感讓他渴望獲得周圍人的尊重，雖然他的慷慨大度有時顯得虛假做作，但誰也無法否認他對家人的真情發(fā)自內(nèi)心。

托馬斯·沃爾夫；盧克；多重性格

托馬斯·沃爾夫（Thomas Wolfe，1900—38）是美國20世紀初的一位奇才作家。這位來自北卡羅來納州的年輕人以四部厚重質(zhì)樸的系列小說奠定了自己在美國文學(xué)史上的地位，并籍此躋身美國著名作家行列。盧克是小說《天使望故鄉(xiāng)》和《時間與河流》中的一個的次要人物?？陀^地講，在沃爾夫塑造的眾多小說人物中，盧克的形象并非光彩照人，作者對盧克的描寫也并非濃墨重彩。但作為主人公尤金成長的見證人，三哥盧克的形象時隱時現(xiàn)，貫穿兩部小說始終，是小說敘事中不可或缺的襯托人物之一。本文擬從四個方面對盧克的形象做以解讀。

一、優(yōu)秀的推銷員

少年時的盧克就顯示出過人的推銷天賦。口吃的缺陷也無法打擊他對推銷商品的熱情，也無礙他站在車頂上滔滔不絕地做推銷演講。說到他的銷售才能，用當?shù)卣透ダ盏碌脑拋碇v“這個男孩可以把棕櫚海濱牌的禮服賣給愛斯基摩人”。①也許是遺傳了母親精明的商業(yè)頭腦，盧克從小時候賣報紙起就表現(xiàn)出永不言棄的優(yōu)秀推銷員品質(zhì)。有一回，盧克向鎮(zhèn)上的戴夫·雷德蒙兜售一份《星期六晚報》，戴夫正忙著和人說話不想買。可“那男孩巧舌如簧，不肯放棄”。戴夫不堪其擾，以不識字推脫。沒想到盧克竟然說，“那么，您可以看看圖——圖——圖片，哇，光圖片”他說，“就值半美元”。最終戴夫被說動買下報紙，并從此成了他的老主顧。因為戴夫覺得“光聽他說話就值1美元”。盧克推銷時臉上永遠帶著謙卑的微笑，“他在大街上活潑而歡快地游走著，不停地與人打招呼，巧妙而機智地應(yīng)答”，并“打趣和奉承地”把顧客稱呼為“上?！?、“上尉”或“將軍”，逗得這些主顧“發(fā)出南方人特有的洪亮笑聲”，欣然買下他的報紙。盧克“銷售有方，名貫全城”，他的努力得到了回報，年僅十三歲就成了當?shù)氐膱蠹埓N人。盧克每天給手下的一群小報童分配工作，規(guī)定任務(wù)，管理得井井有條，還毫無保留地向報童們傳授推銷經(jīng)驗：“別把拒絕當回事，別問他們是否‘買’報。要把手伸到他們面前，說：‘給你，先生——剛排印出來的新聞’”。盧克平日與報童們嬉笑打鬧、戲謔調(diào)侃，親密無間，相處得很好。這些報童特別是幾個猶太孩子對盧克言聽計從、尊敬佩服?！斑@些人尊敬他，他也喜歡這些人——喜歡他們的熱心、豐富幽默”。①

二、瘋狂的司機

開快車幾乎是盧克唯一的嗜好。他一坐進駕駛室“便瘋狂地驅(qū)車前行”，把坐車的人嚇得半死，他卻自得其樂。當汽車“以危險的速度往前直沖”時，父親甘特大罵他是“地獄來的魔鬼”、“該死的惡棍”，哭喊著“這個冷酷害人的惡魔，他要讓這些人撞到樹上腦殼開竅才會罷手”。坐盧克的車，弟弟尤金的感覺是“發(fā)冷、麻木、惡心”，家中兒女成群的姐姐黛茜則嚇得魂飛魄散，哀求他“看在一群孤兒的份上”慢點開。但“不管是咒罵還是祈禱，盧克都無動于衷，置之一笑”。依然我行我素，提檔加速，“飛速駛過危機四伏的一個個路口”。①

其實，瘋狂駕車是盧克發(fā)泄內(nèi)心苦悶、對未來充滿迷茫的外在表現(xiàn)。盧克早年荒廢功課去賣報紙。成年后也曾打算完成大學(xué)學(xué)業(yè)當一名電氣工程師。盡管他曾一度刻苦學(xué)習(xí)“除了學(xué)習(xí)別的一概不做”。但總體來說，盧克在大學(xué)里除了“結(jié)交人方面極其出色”以外，學(xué)習(xí)上是一塌糊涂。第三學(xué)年結(jié)束時他還留級在讀大二，而且很可能無法升級。他在給父親甘特的信中不找自身原因只會大罵學(xué)校對他“左右刁難”，固執(zhí)地認為他交了學(xué)費就應(yīng)該得到學(xué)分學(xué)位。然而實際情況是“在這里他們拿了你的血汗錢還要是使你難堪”，自己“被騙了還啞口無言”。他要轉(zhuǎn)學(xué)離開這里，去一所“物有所值的學(xué)校去”。①盧克后來雖然換了一所大學(xué)，可不久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爆發(fā)，他受雇工作，最終沒能完成學(xué)業(yè)。盡管他擅長推銷，無論什么東西到他手里都像“熱餅一樣暢銷”，但他一直孤身一人，沒有結(jié)婚；沒有學(xué)歷，沒有其他技能，只能四處跑推銷?！八?、流蕩，不知道有沒有寄居他信心和愛情的地方。他不知道是不是必須永遠瘋狂地行駛在星空下，行駛在黑暗中......”。盧克常年駕車奔波在路上，內(nèi)心寂寞痛苦，身邊無人傾訴，他唯一能掌控的只有他的座駕汽車?！八丫o張的神經(jīng)、騷動的情緒和痛苦的靈魂全都發(fā)泄在他駕駛的汽車上。事實上，這輛由鋼鐵、銅材和皮革制造的汽車好像也會自己啟動、停車......好像有自己的頭腦和靈魂，對倍受折磨的駕駛者深表同情?！笨梢韵胂螅诙嗌賯€黑暗的夜晚，盧克為了推銷送貨千百次孤獨地往返于山路間，他常?！扒榫w失落，神情緊張，沒有一絲安慰”，于是開快車成了他情感宣泄的唯一途徑，也成了他“騷動和瘋狂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②

三、寬厚的兄長

盡管弟弟尤金認為盧克對家人的關(guān)愛體貼有讓人難以接受的夸張甚至偽善成分，但總體來看，盧克對父母兄弟姊妹的熱誠慷慨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特別是對唯一的弟弟尤金更是寬容大度、關(guān)愛有加。有一次，年少魯莽的尤金和朋友們喝醉了酒，駕車在大街上橫沖直撞被當?shù)氐木礻P(guān)進了監(jiān)獄。盧克馬上聞訊趕來交罰金把弟弟和他的朋友保出來?？吹接冉鸨痪齑虻谩澳[得發(fā)紫的眼睛”，盧克非常心痛難過，大罵警察并怒不可遏地要找他們理論“為什么布萊克斯通的警察把一個孩子痛打一頓”。但是，當時仗著酒勁兒“和兩個警察扭打在一起”的弟弟尤金自知理虧，慌忙勸住哥哥，因為“那樣只會把我們再關(guān)起來”。②

在回家的路上，為了安慰弟弟，盧克多次停車，一會兒問尤金是否想喝點兒可樂；一會兒問他是否想吃點兒豬肉三明治。但尤金什么也不想吃，他一直為自己酗酒鬧事被抓悔恨交加，心情沮喪。因為“弟弟的一言一行都流露出挫折感、失敗感和絕望感”，善解人意的盧克看在眼里，痛在心上，他“竭力掩飾著自己的焦慮和痛苦，以平常的口氣對弟弟說話，好像什么也沒發(fā)生”。②回到家中，面對母親的長噓短嘆和姐姐的揶揄挖苦，盧克神情激動地為弟弟辯護：“哎呀——他只——只是運氣不好，哎呀，他在那幫人喝酒時遇——遇上了他們。說——說——說實話，我根本不相信他喝醉了......”極力地維護著弟弟可憐的自尊心。其實，從在監(jiān)獄見到尤金時起，盧克就一直安慰著弟弟：“現(xiàn)在一切都結(jié)束了，擔——擔——心也沒有什么用，你并不是第——第一個遇到這種事的人”。②因為盧克知道尤金此時懊惱后悔、無顏面對家人的心情，于是竭力寬慰弟弟，唯恐他自責(zé)不安。至此，一個呵護弟弟的寬厚兄長形象鮮活如在眼前。

四、多重性格的慷慨者

在甘特家中，弟弟尤金的性格標簽是“學(xué)者”，二哥本是“沉默者”三哥盧克是“慷慨者”。由于口吃的缺陷，盧克內(nèi)心充滿自卑和孤獨。他口若懸河、妙語連珠的推銷演說不僅僅是為了掙錢也是為了掩飾自己對口吃缺陷的自卑感。他的滔滔不絕地說個不停正是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并沒有受到說話期期艾艾的影響。盧克渴望通過自己的言談舉止、好善樂施得到鎮(zhèn)上居民和家人的尊重認可?！八淖畲笤竿堑玫绞廊说淖鹬睾拖矏邸?，別人的贊揚和夸獎“對于他就象呼吸一樣重要”。盧克害怕周圍人對他輕視歧視、孤立不睬，“他本能地對孤獨感到恐懼”。他非常在意別人對自己的評價和看法，極力證明自己的存在感和價值，“喝冷飲時他總是執(zhí)意自己付帳，回家時總要捎帶上給伊麗莎的盒裝冰淇淋和給甘特的香煙”。盧克種種表現(xiàn)和目的就是“為自己樹立這樣的形象：令人愉快的伙伴、言談機智、慷慨、受眾人譏笑但也受眾人喜愛——‘寬厚無私的盧克’”。①盡管人人稱頌盧克慷慨大方、熱情大度，但在弟弟尤金眼里他“夸張的贊揚”和“做作的表演”中包含著虛假和偽善的成分。雖然當尤金囊中羞澀時盧克“不容分說地隨手往他口袋里塞進一些錢幣”，但弟弟“總要難過又困窘地加以推辭”。這是因為盧克做這些讓尤金“確切而又直觀地看出他哥哥渴望得到報恩和尊重”。最令尤金反感的是，盧克自己不愛學(xué)習(xí)，也見不得弟弟讀書。他認為賣報賺錢才是正事，這和母親伊麗薩的想法不謀而合。于是，盡管家境殷實，小小年紀的尤金還是被要求每天走街串巷做報童。尤金從心底討厭賣報，喜歡讀書。有時“他偷偷離開令人心煩的大街走進圖書館呆上一個小時，享受一段幽靜和獨處的時光?！钡镁安婚L，“他那個警覺而又活躍的哥哥常在這里找到他,將他趕出去接著干活”。想讀書的尤金對浪費時間賣報紙的營生深惡痛絕，而盧克認為“只有使出力氣或憑著能說會道去謀生那才叫干正事”。①他責(zé)備弟弟“有虛榮心”，并說他“害怕一份小小的誠實工作”。而在尤金眼里，盧克的身上缺少令他崇拜向往的“貴族氣質(zhì)”，至于盧克推銷時表現(xiàn)出來的能說會道和機智聰明在尤金眼里不過是市儈商人的末流精明。盡管尤金對三哥有諸多不滿和反感，但他也不得不承認盧克心里的確“有一口深不見底的友愛之井”，①那就是盧克對家人發(fā)自內(nèi)心的真誠和關(guān)愛。

總之，這個多重性格的大男孩，雖然有口吃缺陷，卻談吐幽默，演講起來滔滔不絕；盧克表面上開朗風(fēng)趣，樂觀陽光，與人相處融洽，實際上卻孤獨落寞，內(nèi)心的苦悶身邊無人能解，只能以開快車來發(fā)泄對前途的困惑迷茫。同時，與生俱來的自卑感讓他渴望獲得周圍人的尊重，雖然有時他的慷慨大度顯得虛假做作，但誰也不能否認他對父母兄弟的濃濃親情發(fā)自內(nèi)心、善意真誠。簡言之，盧克的形象塑造得頗為成功，作者以著墨不多的神來之筆把這個陪襯人物刻畫得骨肉豐滿、真實可信，呼之欲出。

注釋：

①托馬斯·沃爾夫：《天使望故鄉(xiāng)》[M]，王建開、陳慶勛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09年版，第40，119，120，263頁等。

②托馬斯·沃爾夫：《時間與河流》[M]，顏學(xué)軍譯，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11年版，第346，350，351，353頁等。

[1]羲蘇．托馬斯·沃爾夫的長篇小說淺析[J]．當代外國文學(xué)，1983，（3）.

[2]王蘭明.中國“托馬斯·沃爾夫研究”現(xiàn)狀述評[J].北京科技大學(xué)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2012，（2）.

[3]鄭軍.迷茫的親情——評成長小說《天使望故鄉(xiāng)》,長春理工大學(xué)學(xué)報[J]，20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