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雙雙 季 威

(吉林師范大學，吉林 四平 136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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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析滿漢文化交融在清代滿族喪葬習俗中的體現(xiàn)

張雙雙 季 威

(吉林師范大學，吉林 四平 136000)

清代喪葬習俗的交融讓滿漢文化在互相碰撞、吸收的過程中保存著各自的特點，最終形成了多元化的喪葬習俗。通過滿族喪葬習俗的形式、禮儀、陵墓等的發(fā)展演變，淺析清代滿族喪葬習俗中所體現(xiàn)的滿漢文化交融。

清代滿族；喪葬習俗；文化交融；特點

1 滿族喪葬形式的發(fā)展演變

1.1 滿族先人喪葬形式的發(fā)展

喪葬之禮在中國古代禮制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禮記》中記載：“夫禮，始于冠，本于昏，重于喪、祭，尊于朝、聘，和于射、鄉(xiāng)，此禮之大體也。”①居住在我國東北廣大地區(qū)的滿族，自先秦時期起就與中原文明有著往來，而處在漁獵文明時代的他們有著自己獨特的喪葬習俗。肅慎時期的喪葬形式即：“死者其日即葬之于野，交木作小槨，殺豬積其上，以為死者之糧?！倍捌涓改复合乃?，立埋之，冢上作屋，不令雨濕；若秋冬，以其死捕貂，貂食其肉，多得之”②則反映了勿吉人的喪葬形式?！傲⒙裰?，冢上作屋”表明開始向土葬過渡。唐代黑水靺鞨的喪葬形式是“死者埋之，無棺槨，殺所乘馬以祭”③，說明當時的喪葬并沒有太多的變化，下葬的時候沒有棺槨，已開始用馬來殉墓。宋元時期女真人逐漸在東北地區(qū)崛起，甚至建立起了自己的民族政權(quán)，隨著社會經(jīng)濟的發(fā)展和進步，喪葬形式也發(fā)生了許多變化。以女真族為主體建立的金朝，其喪葬習俗承襲了遼、宋時期的喪葬習俗，以土葬、火葬、土葬和火葬相結(jié)合等形式為主，但仍保留著原有的習俗。明代女真族處在大規(guī)模過渡時期，已逐漸接受儒家喪葬文化而改行土葬。史料中記載：“親死則殯于家，亦殺牛以祭，三日后擇向陽處埋之?！雹?/p>

1.2 清代滿族喪葬習俗的形成

清朝入關(guān)后，統(tǒng)治者受儒家文化的影響，大力接受漢族文化并進行推廣，逐漸改進本民族的“陋習”?！氨境刿E關(guān)東，以師兵為營衛(wèi)，遷徙無常。遇父母之喪，棄之不忍，攜之不能，故用火化。以便隨身捧持?！雹蓍L期的行軍打仗所造成的人員傷亡使當時的統(tǒng)治者不可能花費大量的資源來搬運尸體，所以對死亡將士實行火化，方便攜帶也便于對軍屬有所交代。后來清廷禁止了火化，乾隆曾下諭旨：“嗣后除遠鄉(xiāng)貧人不能扶柩回里，不得已攜骨歸葬者，姑聽不禁外，其余一概不許火化?！雹抟?guī)定實行土葬。滿族的喪葬形式由起初的樹(風)葬、水葬、火葬等，最終演變成以土葬為主，形成了清代滿族多元化的喪葬習俗。

1.3 滿族喪葬習俗形成的原因

入關(guān)后滿族實行以土葬為主的喪葬形式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是受漢族儒家文化的影響。滿族入關(guān)后，統(tǒng)治著一個以漢人為主的社會，要想維持這種統(tǒng)治就必須放棄某些傳統(tǒng)而接受漢人的統(tǒng)治思想和手段。其次實行土葬是受統(tǒng)治者政策的影響。清朝的統(tǒng)治是以八旗制度為根本，它是兵農(nóng)合一的制度，這里面就包含著對土地的重視，駐防八旗遠離家鄉(xiāng)，死后攜帶遺體歸鄉(xiāng)也是不太現(xiàn)實的做法，于是效仿漢人實行土葬以節(jié)省資源。另外“圈地”也是一個不可或缺的因素。清初統(tǒng)治者為安置入關(guān)的滿族諸王、勛臣和解決八旗官兵的生計問題而實行“圈地”政策，所圈之地又基本上是由漢人耕種的，漢人占有人口和文化雙重優(yōu)勢，滿族各個方面均受漢人的較深影響，喪葬習俗也不例外。

2 滿漢喪葬習俗的交融

2.1 滿族喪俗的變化

古人很重視喪葬過程，因死者的身份、等級不同，喪儀有嚴格的等差?！吨芏Y·春官》和《儀禮·士喪禮》中對喪葬的過程都有詳細的記載，而滿族的喪俗也經(jīng)歷了很多變化。 滿族先世尚無憂哀?！靶詢春?，以無憂哀相尚。父母死，男子不哭泣，哭者謂之不壯?！雹摺盁o憂哀”強調(diào)男子不哭泣，肅慎時期一直處于漁獵文明時代，男子是維持部落生存的有生力量，不強壯的男子是不受歡迎的。而《儀禮·既夕禮》就記載：“既夕哭，請啟期。告于賓?！薄爸魅僳x無算，降，拜賓；即位，踴，襲?！薄翱蕹邵x，右還，出。”⑧守靈時哭聲越大越是對親人的悲痛和對死者的孝敬。

滿族的孝服初時很簡單，“父母死編其發(fā)，其末系二鈴，以為孝服”。明朝女真的孝服有了進一步的改變，“斬衰服，生麻布，旁及下際緝。麻冠、絰，菅履，竹杖。婦人麻履，不杖”⑨。順治三年定的喪服制里，男女的孝服、孝鞋都是以麻為主，以布為孝服的現(xiàn)象還是很少見的。而從原先的披麻為孝服，到吸收漢人習俗以白布為孝服，中間只隔了短短一二十年，足見滿族入關(guān)后社會發(fā)展之迅速。即使清朝的最高統(tǒng)治者已經(jīng)頒布法令規(guī)定服制，滿族的喪服還是有自己的特色的。遇有喪事即日起就穿上孝服，多是黑帽青靴，也有用白布來蒙帽子的，穿上前后開衩的白布衫，女子用白布包頭，穿不開衩的白衣。百日之內(nèi)不脫孝，如果是叔伯的喪事就是六十日內(nèi)不脫孝，三年之內(nèi)，男子不穿紅衣，女子不簪花，穿靑布衣服；除服前的二十七日禁止穿紅色衣服，門前禁止掛紅旗等等。

漢人凡遇喪事，必占卜?！安吩嵴?，甫竁，亦如之。”⑩用占卜來安排喪事、墓葬等的相關(guān)事宜。滿族也不例外，《紅樓夢》中賈珍在兒媳秦可卿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發(fā)人入宮請欽天監(jiān)的人來商定喪事的相關(guān)日子，賈珍此舉表明滿族在遇到喪事時也存在著封建迷信思想。殃榜是死者入埋出城門的憑據(jù)，出殯時古人有書寫銘旌的習俗，《清稗類鈔》中記載：“京師人家有喪，無論男女，必請陰陽生至，令書殃榜。此殃榜，蓋為將來尸柩出城時之證也?！眴试岢绦蛉鐫h人一樣繁縟，足見滿族受漢文化影響之深。

2.2 滿族喪葬中的陵寢建設(shè)

喪葬者，有喪才有葬。葬意即將死者的遺體掩埋在草叢中或者用井字形的棺槨裝殮起來加以掩埋。埋葬儀禮主要包括卜筮宅兆、建造棺槨、準備明器等。在這一點上滿族也吸收了漢族的文化因素。

墓地的建造及規(guī)模。漢族人希望人死后在另外一個世界里也要同生前一樣活得光鮮亮麗，要有盛放遺體的地方；但滿族先世卻是沒有墓地的，他們死后要么是“立埋之，冢上作屋”，要么是“以其死捕貂，貂食其肉，多得之”，要么是“芻草裹尸，懸之于樹。俟其將腐，解下，敷以碎石，薄掩之如其軀干之長短”，更有甚者“死者或以火焚，而投其骨于水”。到了滿族形成時期，已經(jīng)知道人死后要葬入墓地，并修建各種大大小小的陵墓，盛京三陵的規(guī)模一座比一座大就是最好的例證。

下葬前要請卜人卜筮，以定墓地的吉兇?！绑哒?，冢人營之。掘四隅，外其壤。掘中，南其壤?！焙玫年幷彩鞘耪吣芊癜蚕⒌闹匾Y本，而滿族在入關(guān)后從統(tǒng)治者到普通百姓也都是相信漢人的風水之說，講究靈氣?！俺樽怨茕购銕[而來，襟帶百川，分水以拒馬滹沱為界。相其形局，既屬大地之凝麻?；湔拢趾先?。伏乞欽派大臣，遵照定制?！庇赫墼谶x擇自己的壽宮時也是根據(jù)靠山面水的風水之說讓堪輿家和大臣來策劃自己的墓地。

傳統(tǒng)的風水學認為，山脈是龍的象征，又稱“龍脈”，對于帝王來說葬所選擇得好壞更是關(guān)系到國運的興衰，因此墓葬的風水備受重視。清東陵以孝陵為中軸線，以昭穆制度埋葬皇帝之外，皇后妃嬪以下依其品位、規(guī)格和規(guī)模依次遞減體現(xiàn)了封建陵寢制度中嚴格的長幼之序和等級之分，充分吸收了儒家的倫理等級觀念和風水之說。

2.3 滿族喪葬中的隨葬品

明器即冥器，專為隨葬而制作的器物，一般用竹、木和陶土制成。明朝時期，女真人的隨葬品是生前所穿的衣服和喜愛的馬，基本上沒有什么隨葬品，整個喪葬過程都處理得十分簡潔。入關(guān)后受漢族厚葬觀念的影響，隨葬品開始增多。清乾隆帝裕陵中隨葬品之多、之華麗可見一斑，除了身穿的那些華麗的衣服之外，各種珊瑚、朝珠、錦袍、錦被、金銀器皿數(shù)不勝數(shù)，另有大量的字畫珍玩。到了慈禧太后下葬的時候，墓內(nèi)的隨葬品更是多得無法統(tǒng)計，從地宮修成到葬入封閉為止，每年都往墓里送入各種奇珍異寶，而慈禧的遺體就深深地埋在這些金山翡翠當中，實在是奢華至極。

2.4 人殉制度的廢除

明英宗時已經(jīng)頒布命令禁止人殉，而在建州地區(qū)殉葬制度仍舊風行，一直到康熙朝還有人殉的影子?？滴跏暌颐坝韫适⒕┒Y部侍郎胡密達、祭葬如例。命禁止八旗包衣佐領(lǐng)下、奴仆隨主殉葬”。但未能徹底根除，《紅樓夢》中賈母仙逝，大丫頭鴛鴦自愿為賈母殉葬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3 滿漢文化交融過程中滿族所保留的喪俗特點

滿族的喪葬中的出殯也是有自己的講究的。滿族人出殯或七日或九日，以白布挽柩，到墓穴的時候?qū)㈧`魂幡蓋在棺上，長子跪捧土置棺蓋上，然后掩埋。滿族的喪禮非常古樸，表達了滿族人民對先人的深切思念和敬畏之情。

3.1 剪發(fā)與剃發(fā)為滿族特有的喪葬習俗

滿洲的舊俗，家中如有長輩去世，晚輩在換喪服舉哀之前要男去冠飾女去發(fā)飾，并將自己的頭發(fā)剪下一些，表示以身相殉，與死者關(guān)系越近剪發(fā)就越多。以截發(fā)、剪發(fā)來表示對先祖的孝敬與思念。清朝建國后，剪發(fā)的習俗被納入宮廷的喪禮中?！绊樦问四辏雷姹?，圣祖截發(fā)辮成服?！贝怂滓恢毖永m(xù)到清亡。

3.2 滿族男子在服喪期間不剃發(fā)

滿族的男子發(fā)式是留辮子，遇到喪事的時候則例外，一律不準剃發(fā)，以表達對逝者的追思。此舉被清人作為祖制加以繼承。如遇大喪，不僅宗室男子不準剃發(fā)，文武百官及普通的百姓也不許剃發(fā)，故有“百日不剃發(fā)”之說。由于清初統(tǒng)治者強制推行“剃發(fā)令”，那么漢人的喪事也是吸收了“百日不剃發(fā)”之俗。其結(jié)果就是“剃發(fā)雖滿俗，然古者喪而毀容，其時亦必剃發(fā)。乃至本朝，于居父母之喪者不剃發(fā)，自天子以至于庶人皆然，亦滿俗也”。滿族婦女在喪期有放發(fā)示哀的習俗。剪發(fā)、留發(fā)、放發(fā)這些都是滿族喪葬中特有的習俗，也一直延續(xù)到清亡。

3.3 滿族喪葬習俗中的“燔化”之俗

“燔化”，即將死者生前的衣物、器用、珠寶珍玩和以紙帛扎糊的犬馬帳篷等冥器以火焚燒用來送葬，在清朝宮廷被稱為“殷奠禮”，清朝規(guī)定的大喪制度里就包含這一項。這一習俗直接源自遼金時期女真人的“燒飯”習俗，且為漢族百姓所吸收，終清一代盛行不衰。

4 結(jié)論

滿族的喪葬習俗入關(guān)前主要為簡單的樹(天)葬、水葬、火葬、土葬等，其喪葬儀節(jié)較為簡單，處理死者的遺體也草草了事，處在一種奴隸社會甚至是原始社會的狀態(tài)；入關(guān)后因漢族儒家文化信仰力量的強大，再加上滿族人民熱愛學習的態(tài)度，在與漢族的交往過程中喪葬習俗發(fā)生了巨大變化，開始以土葬為主，滿漢喪葬習俗趨于相同。與此同時滿族群眾也沒有完全放棄自己的傳統(tǒng)信仰，在學習融合的過程中仍舊保留著自己的民族特色。正是因為滿族人民積極進取的態(tài)度，滿漢文明才能共同延續(xù)下去，清代的國祚也因這一和諧的滿漢關(guān)系而綿延近三百年，為現(xiàn)今我國統(tǒng)一的多民族共同發(fā)展局面的形成奠定了基礎(chǔ)。

注釋：

①賈德永.禮記·孝經(jīng)譯注[M].上海:三聯(lián)書店:258.

②魏書·勿吉傳[M].北京:中華書局，1974：2 220.

③新唐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5：6 178.

④吳晗.朝鮮李朝實錄中的中國史料[M].北京:中華書局:1980:692—693.

⑤⑥清高宗實錄(卷五)[M].北京:中華書局,2008:8 199.

⑦晉書(卷九十七)[M].北京:中華書局:1974:2 544.

⑧儀禮·既夕禮[M].北京:中華書局，2013:441—444.

⑨清史稿(卷九十三)[M].北京:中華書局,1977:2 726.

⑩周禮·春官·小宗伯[M].北京:中華書局，2014:424.

[1]房玄齡，等.晉書[M].北京：中華書局，2012.

[2]魏收.魏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4.

[3]歐陽修，宋祁.新唐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5.

[4]張廷玉，等.明史[M].北京：中華書局，1974.

[5]中華書局影印.清實錄[M].北京：中華書局，2008.

[6]趙爾巽，等.清史稿[M].北京：中華書局，1977.

[7]徐珂.清稗類鈔[M].北京：中華書局，2010.

[8]定宜莊.滿漢文化交流史話[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1.

[9]張杰，張丹卉.清代東北邊疆的滿族[M].沈陽：遼寧民族出版社，2003.

責任編輯：李增華

10.3969/j.issn.1674-6341.2016.06.059

2016-05-04

張雙雙(1992—)，女，河南光山人，碩士。研究方向：滿族歷史與文化。

K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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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4-6341(2016)06-0143-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