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 娜
(中山大學 東校區(qū)圖書館,廣州 廣東 510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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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河的灰燼
——在駐校詩人研討會上的發(fā)言
馮 娜
(中山大學 東校區(qū)圖書館,廣州 廣東 510006)
尊敬的各位師長、親愛的朋友們:
早上好!感謝首都師范大學詩歌研究中心,讓我有機會來到北京度過了一段難忘的駐校詩人生活;感謝詩歌,在這本應(yīng)道別的時刻,讓我們擁有這次美好的相聚。
在過去近一年駐校期間,由于我的個人原因,我過上了廣州往返北京的“雙城生活”,就像我在詩中所寫的,“一個找不著北的人,要向一個只辨東西的城市問路”。在我看來,這一南一北的遷徙中,“如何找北”就是我寫作的新起點和新坐標。
有一次來北京的飛機上,鄰座的一位中年女士與我攀談,她說她曾經(jīng)從事旅游行業(yè),天南地北到處跑;她一直沒有小孩,最近幾年虔心向佛。她也問我從事什么工作,我并沒有告訴她我是一個詩人,因為我很怕她向我提問:詩人是一種什么樣的職業(yè),而詩歌又是什么?當然,作為一個詩人并不需要時常向別人解釋和回答這些問題,但同時,我們又必須不斷向自己如是提問。后來我想,如果要向這位陌生女士解釋詩人在從事什么樣的工作,也許可以說詩人要說出我和她那樣短暫的相遇、我們那些無意識復制的日常生活、有意識的內(nèi)心渴望,我與她都可能未曾覺察的人類共同的情感與命運……
身處這個社會交互性極強、傳播媒介也異常發(fā)達的時代,人們迅速的創(chuàng)造也迅速地消費。我們不僅在自己的生活中輾轉(zhuǎn),還能不斷體驗到“別人的焦慮”和“別人的詩意”?,F(xiàn)代科技和藝術(shù)不僅改造和規(guī)訓著我們的生活,還把我們趨向人類內(nèi)心世界和生命經(jīng)驗的幽暗深處。無論身處哪個時代,詩人都有必要保持警醒,審度和甄別時代的趣味,理解每個時代的真實和鏡像。在人類歷史進程的一貫性和自我糾正中,詩人理應(yīng)作為預(yù)言者表達對世界的認知和洞察——我想,這是一個詩人畢生的工作。我們研習詩藝、磨礪思想、以各種方式的探索和實驗接近智慧和真理,要以一個詩人的自我完成來鐫刻 “人類存在的實證”。
就每個人而言,最瑣碎、最尋常的時刻也會有詩意的光臨。詩歌某種程度上是一種自我教育,它使人獲得一種對事物的認知方式,能夠拓展我們的感受力、理解力和智識。當我們越發(fā)深入體驗生命中精妙的瞬間、對他人獻出深沉體恤,也會越發(fā)感到自我的局限和匱乏。正如伊麗莎白·畢曉普所說,“生活和它的記憶相互妨礙”,為了消除各種各樣的妨礙,詩歌促使我們不斷更新自我的生命經(jīng)驗、糾正自我的偏差和盲從。就這個意義而言,詩歌不但使我們獲得更多的生活體驗和生命啟迪,它更承載著人類與自身的愚昧、懦弱搏斗的使命。
中國新詩已走過百年,前輩們用他們的創(chuàng)造和思想豐富著漢語詩歌的理想和價值,也為我們提供了諸多有力的文本和經(jīng)驗。我將我個人過去一年的寫作稱之為“而立之年的寫作”,視為一個詩人處于學徒期的實踐。我經(jīng)常坐在首都師大17棟樓里寫作,窗前是陪伴過很多位駐校詩人的那棵高大的白楊樹;我也經(jīng)常坐在我在南方工作的圖書館里寫作。常常會問自己,究竟是什么將一個人帶到這些地方,每一種際遇、每一個所到之處對于詩人而言又有什么樣的意義和暗示。當我在首師大與這里的同學們交流的過程中,我仿佛知道了我為什么會來到這里。青年朋友們對詩歌的熱忱、對青春的期盼、對知識的渴求和百年來的年輕人并無區(qū)別。一脈相承的事物讓人類生生不息,而我們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也許會具備更多的可能和自覺。詩人穆旦曾寫過,“恒河的水呵,接受著一點點灰燼”,如果每個詩人的寫作都能為詩歌的恒河增添一點點灰燼,那么,恒河將會擁有更堅實、更壯闊的河床和流域。
正如我新詩集的題名《無數(shù)燈火選中的夜》,不是夜晚選擇了燈火,更是無數(shù)燈火選中了一個黑夜。不單純是詩人是挑選詩歌,更是詩歌在挑選一個詩人。在寫作的道路上,我正在接受詩歌對我檢驗與挑選。希望有朝一日,我寫出的詩句能夠像剛過世的法國詩人伊夫·博納富瓦所寫的一樣,“通過寂靜,戰(zhàn)勝時間”。
謝謝!
2016.7
馮 娜(1985-),女,云南麗江人,助理館員,碩士,主要從事圖書管理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