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　迪

(淮北師范大學(xué) 外國語學(xué)院，淮北 235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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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美學(xué)視域下《李爾王》敘事話語與文化內(nèi)涵研究

盧迪

(淮北師范大學(xué) 外國語學(xué)院，淮北 235000)

接受美學(xué)是一種強調(diào)讀者地位與作用的美學(xué)理論，在解讀與賞析文本中可以拓寬研究的視角，更深層面地挖掘作品的價值與意義。本文基于接受美學(xué)視域?qū)ι勘葋喗?jīng)典戲劇《李爾王》的敘事話語與文化內(nèi)涵進行闡釋，從作品情節(jié)、人物命運、敘事語言、敘事風(fēng)格、意象、宗教色彩等方面力求突破文本限制與障礙，以期讓獨具魅力的經(jīng)典作品煥發(fā)新的生機。

《李爾王》；接受美學(xué)；敘事話語；文化內(nèi)涵

《李爾王》是著名戲劇作家莎士比亞的四大悲劇之一。學(xué)術(shù)界對于莎士比亞作品的研究有著較長的歷史。自20世紀初期，莎士比亞的劇作被介紹至中國，1903年起被陸續(xù)翻譯為中文。研究的進程也隨著時代變化而不斷創(chuàng)新，由最初著眼于歷史文化、階級關(guān)系和社會環(huán)境發(fā)展到今天可以多視角多層次地進行賞析?！独顮柾酢房此剖且粋€家庭變故，然而其中蘊含著對于宗教與人的多重思索。這就決定了這個戲劇關(guān)乎國家與時代本身的興衰，也就更具研究賞析的價值。《李爾王》在悲劇中的地位甚至超越《哈姆雷特》，在悲劇的賞析中，僅僅滿足于研究人物關(guān)系以及作者明確表達的思想內(nèi)涵是遠遠不夠的，閱讀悲劇本身就是一次審美活動，必須要提升至審美的層次。接受美學(xué)發(fā)端于20世紀的德國，20世紀70年代以后在德國流行開來，在世界研究領(lǐng)域傳播，80年代進入中國，為研究者廣泛接受。它是悲劇審美中一個新穎的研究理論，結(jié)合戲劇中的作為審美載體的意象如顯在意象動物、潛在意象視覺和整體意象來進行賞析。賞析角度從接受美學(xué)視角出發(fā)，從讀者的體驗與感受中反觀劇作的價值與潛在含義。

一、接受美學(xué)理論

接受美學(xué)不同于傳統(tǒng)的文本中心論，轉(zhuǎn)而將視角轉(zhuǎn)向在閱讀中扮演重要角色的受眾——讀者，從而研究讀者的地位、審美體驗與經(jīng)驗，重視讀者的主觀能動性，從讀者的接受、感受角度觀察作者所傳達出來的審美意趣和文化內(nèi)涵。作者的創(chuàng)作過程是主觀的、動態(tài)的，而讀者的閱讀同樣不是被動的接受，而是在文本的基礎(chǔ)上進行創(chuàng)造想象、再造文本生命的過程。這就避免了解讀作者意圖過程的僵化，而多種角度挖掘作品的潛力，不拘泥于作者的創(chuàng)作動機，更有可能發(fā)現(xiàn)一些屬于作品本身而超越作者意圖的客觀含義。接受美學(xué)不嚴格要求所謂的正解，而是容納多種閱讀中的“誤解”，從而為文學(xué)等藝術(shù)作品的研究打開了新世界，這種經(jīng)過讀者審美再造的方式，甚至能夠使文本煥發(fā)新的生命力。

二、敘事話語分析

莎士比亞所著的《李爾王》一直被認為是其創(chuàng)作的悲劇戲劇的巔峰之作。人物命運的變化是戲劇的靈魂，也是調(diào)動作者情感運用最為重要的因素。作品中主線人物的命運都是充滿著悲劇色彩的，主人公李爾王執(zhí)意讓出王位，他曾經(jīng)是一個擁有著財富和土地的國王，而最后卻一無所有并且瘋癲了。埃德加對李爾王忠誠無二，卻變?yōu)橐幻蜇?。最愛的小女兒考狄利婭因為不善言辭而無法說出對于李爾王的愛，而被父親誤解，從公主淪落為平民，最終被埃德蒙所派出的士兵殺害。更甚者，在這些人物的悲劇性命運之中，有著對讀者心靈造成沖擊的“殘害身體”的情節(jié)，那便是公爵格羅斯特挖出雙眼，永久地成為了瞎子。從接受美學(xué)的角度來分析，作者書寫了一種壯麗而磅礴的命運，跌宕起伏，戲劇開頭人物幸福境遇與結(jié)尾悲慘遭遇的對比，這種命運的巨大落差也使得讀者唏噓不已。這種下降趨勢的人物命運軌跡，仿佛從高處“跌落”，最后的悲慘結(jié)局亦是“粉身碎骨”，因此這種悲劇與毀滅，對于讀者造成的直接沖擊是顯而易見的。除此之外，作者還塑造了大大超出讀者倫理常識和善惡觀念的反面人物埃德蒙，他可謂是將“惡”演繹到了極致。他故意讓親生父親被康華爾挖去雙眼，這種對于父子親情人倫道德的逆反是非常能夠引發(fā)讀者思考的。他貪圖功利，野心勃勃，他利用自己的狡詐和殘忍，最終將李爾王取而代之。而誠實善良的考狄利婭死在父親的懷中，李爾王無法承受這樣的悲劇最后瘋癲，羅格斯特雙眼被挖，這種有反于正義的人物設(shè)計，使得讀者產(chǎn)生強烈的心理落差。這種人物命運的設(shè)計最終效果，就是讀者在悲劇結(jié)束后所產(chǎn)生的恐懼與震顫。這種恐懼是悲劇中必不可少的閱讀效果，而這種效果是否帶來強烈震撼則因作者而異。從接受美學(xué)的角度來講，《李爾王》的人物命運設(shè)計無疑是精彩的，讀者在這種殘酷的命運面前，震驚之余可以得到一系列的心理宣泄。李爾王實際是一種兼具內(nèi)在精神與悲哀的人物，在他被兩個女兒趕出家門被迫流落荒野后，他的訴說無不充滿著對于正義的渴望，那種對于人文精神的贊美以及對于邪惡的憎惡，這些充滿內(nèi)心激情的情節(jié)，都給讀者以強烈的震撼，產(chǎn)生巨大的感情波動。我們能很清晰地看到這其中蘊含了一股極為強大的感情驅(qū)動力。

《李爾王》中的人物語言，主要以弄人的語言為例，分析接受美學(xué)視角下，《李爾王》對于語言特征的塑造。我們縱觀整部戲劇，可以看出弄人的語言并不算多，然而卻是一擊即中，道破事情的本質(zhì)。在第二幕第四場，弄人說道：“冬天還沒有過去, 要是野雁盡往那個方向飛。老父衣百結(jié)，兒女不相識；老父滿裹金，兒女盡孝心。命運如娼妓，貧賤遭遺棄。雖然這樣說，你的兒女們還要孝敬你數(shù)不清的煩惱哩?！?Winter’s not gone yet, if the wild geese fly that way.Fathers that wear rags,do make their children blind.But fathers that bear bags,shall see their children kind.Fortune,that arrant whore,ne’er turns the key to the poor.But,for all this,thou shall have as many dolours.For thy daughters as thou canst tell in a year.)[1]這樣的語言區(qū)別于王公大臣的慷慨陳詞，以一種類似小調(diào)的形式，通俗易懂地諷刺了將兒女愛意用金錢衡量的昏庸的李爾王。同時暗示了李爾王最后的悲慘遭遇，可謂是出現(xiàn)在戲劇中的關(guān)鍵。這樣的語言讀起來朗朗上口，抑揚頓挫，合乎韻律。從接受美學(xué)的角度，這是吸引讀者的因素，讀者很容易理解整個事件和人物的是非。其次，《李爾王》中作者使用了許多比喻與對比的表現(xiàn)手法，也集中體現(xiàn)在弄人的語言當中。在第一幕第四場中，弄人說道：“那籬雀養(yǎng)大了杜鵑鳥，自己的頭也給它吃掉。蠟燭熄了，我們眼前只有一片黑暗?！?For,you trow,nuncle,The hedge-sparrow fed the cuckoo so long. That it’s had it head bit off by it young.So,out went the candle,and we were left dark-ling.)[1]作者使用了讀者熟悉的動物進行比喻，拉近讀者與人物的認知距離，把道理蘊含在比喻之中，仿佛李爾王就是籬雀，而大女兒們就是被父親養(yǎng)大但不知恩圖報的杜鵑鳥，更是用“自己的頭也給吃掉”暗示了李爾王后來遭受虐待流落荒野。弄人使用鳥類這種動物進行比喻，也充分說明李爾王與兩個女兒對于父女之愛的理解，也不過是最基本最淺薄的理解，無異于野獸。這樣的語言，使得無論是貪婪丑惡的女兒還是愚蠢的李爾王，都非常生動形象地展現(xiàn)在讀者的眼前，讀者更能從其中體會到嘲諷的意味。

復(fù)調(diào)敘事在《李爾王》中的主要運用，在于劇中人物對話的雙聲性。雖然對話各自獨立也反應(yīng)出各自不同的意識與價值觀，但卻可以組成一種具有充分價值的共同表達。在閱讀《李爾王》的過程中，讀者可以感知到某些語句的雙重指向或在對話中來自人物的意識交叉。從接受美學(xué)的角度，這無疑拓寬了讀者思考的空間，使得其對于文本的“再造”變得尤為強烈。在戲劇的第一幕，當考狄利婭無法像姐姐那樣說出對于父親的愛意，李爾王對此極為失望和憤怒，他說道：“沒有只能換到?jīng)]有?！?Nothing will come of nothing.)[1]這里的“沒有”具有很明顯的雙關(guān)性，第一個沒有復(fù)述了考狄利婭的回答，暗含著父親失望的評價。而第二個“沒有”則暗指如果考狄利婭堅持己見，李爾王最終會做出決定，收回本要贈與她的國土和嫁妝。在這短短的一句當中，讀者可以感受到誠實、愛意、失望、憤懣、威脅等多種人物感情，更重要的是，在仔細體會后，讀者可以注意到前后兩個“沒有”之間是不對等的?？嫉依麃喛谥械摹皼]有”是在拒絕用自己的愛意交換嫁妝，而李爾王則用“沒有”宣告了將愛意等價交換。這兩者之間的差距也會給讀者以啟示，對于深挖主旨具有重要的意義。另外，在戲劇中還不乏一個人物前后相矛盾的獨白。在第二幕中，當他被兩個女兒虐待，剝奪侍從之后他的內(nèi)心出現(xiàn)了兩段截然不同的獨白：“那么天啊，給我忍耐吧，我需要忍耐！”“讓我的心里激起了剛強的怒火，別讓婦人所恃為武器的淚點玷污我的男子漢的面頰！不，你們兩個不孝的妖婦，我要向你們復(fù)仇?！边@兩段獨白，一個是懦弱的逆來順受的表現(xiàn)，另一個卻是為了維護自己尊嚴而抗爭報復(fù)的聲音。這種內(nèi)心中的激烈抗爭，充分體現(xiàn)了李爾王境遇之痛苦，憎恨之深刻，也更容易將讀者拉入李爾王的內(nèi)心世界，去體會在殘酷現(xiàn)實面前主人公的瘋癲與悲哀。

三、文化內(nèi)涵闡釋

在《李爾王》這戲劇之中，作者使用了許多具有象征和鋪墊作用的意象，涉及到動物、神明等多種種類，視覺和聽覺等多個方面。我們先來從接受美學(xué)的角度分析幾個極具渲染作用的環(huán)境意象。在反面人物埃德蒙施展陰謀之時，天象出現(xiàn)了反常的情況，月蝕日蝕使得世界暗無天日。李爾王被兩個女兒趕出家門流落荒野時，狂風(fēng)大作。這些意象都預(yù)示著事件的發(fā)生，意味著一場狂風(fēng)暴雨般的動蕩即將開始。在讀者看來，這些環(huán)境對于他們有著很明顯的暗示作用，也使得悲劇的發(fā)生伴隨著一種空曠宏大之感。在《李爾王》中，格羅斯特雙眼被挖可謂是最為觸目驚心的場面，也是讀者受到直觀沖擊最為強烈的地方。實際上在本文中，視覺意象“眼睛”是一直貫穿其中的。在第一幕中，當李爾王讓女兒們說出對自己的愛之時，高納里爾就說過：“父親，我對您的愛，不是言語所能表達的。我愛您勝過自己的眼睛、整個的空間和廣大的自由?！?Sir,I love you more than words can wield the matter;Dearer than eye-sight,space and liber-ty.)[1]然而，正是這個女兒后來下令挖掉格羅斯特的雙眼，后來李爾王也曾說過讓火焰噴射進她“惡毒的眼睛”?？梢娧劬@一意象的使用是具有連貫性和相關(guān)性的，讀者可以在這一意象中感受到高納里爾的虛偽、惡毒、自私。同時，眼睛這一意象還具有象征意義。在李爾王厭惡不善言辭的誠實女兒之時，肯特就勸說過他要“瞧”明白些?？梢娪嘘P(guān)于眼睛的意象還具有象征李爾王昏庸的作用，而到了最后李爾王終于認清了忠實與虛偽，這其實是他的內(nèi)心重獲光明的過程。另外就是戲劇中頻繁出現(xiàn)的動物意象，這些動物意象集中體現(xiàn)在對于兩個虛偽女兒的比喻當中。她們被比作猛虎、熊、豺狼、狐貍等人們認為很邪惡的動物，它們是兇殘的、沒有人性的野獸。這種意象是貼近讀者常識的，讀者對此擁有幾乎一致的好惡，在這種意象的作用下，讀者對于人物罪惡的理解就更加深入了。

從接受美學(xué)看《李爾王》對宗教經(jīng)典的運用?！独顮柾酢愤@部戲劇誕生于文藝復(fù)興時期，轟轟烈烈的文藝復(fù)興旨在破除教會束縛，彰顯人的價值。在這樣的背景之下，《李爾王》注定會滲透宗教因素，與基督教神學(xué)密切相關(guān)，作品有14處明顯引用了圣經(jīng)[2]。從接受美學(xué)的角度，作者在戲劇中對于宗教經(jīng)典的運用極為靈活，這樣不僅升華了人物本身，使其具有一種崇高感，還增加了讀者在閱讀中所體驗到的歷史的厚重性。在戲劇的第一幕，考狄利婭無法說出自己愛父親的話而被父親厭惡，李爾王說，“你不能在我面前曲意承歡，還是不要把你生下來的好”[1]。這樣一句極為尖酸惡毒的話實際上是李爾王在模仿《馬太福音》中耶穌借自我感嘆而暗諷賣主的猶大：“人子必要去世，正如經(jīng)上指著他所寫的，但賣人子的人有禍了，那人不生在世上倒好。”李爾王顯然將自己比作耶穌，然而他的昏庸讓他看不到考狄利婭的愛，看不到她實際上是愛和真的化身。這種對于基督教經(jīng)典的加工提煉，無疑使得劇情豐富了很多，讀者在閱讀中，可以感受到人物性格鮮明，形象豐富，戲劇的表達效果得到了很好的提升，也更容易使觀眾對此產(chǎn)生認同感。

《李爾王》是莎士比亞筆下的四大悲劇之一，被很多文學(xué)評論家評價為超越《哈姆雷特》的優(yōu)秀戲劇作品。其中蘊含的人文主義、宗教色彩、夫權(quán)思想以及女權(quán)意識一直被文學(xué)研究者反復(fù)探討。此外，在文學(xué)寫作方面，優(yōu)美的語言、深刻的比喻以及敘事上的多元化都具有豐富的表現(xiàn)力。接受美學(xué)理論強調(diào)讀者的閱讀主體地位，其核心是從受眾出發(fā)，從接受出發(fā)[3]。接受美學(xué)作為一種新的視角，突破了文本本身的局限，平等地對待讀者與文本，不以作者為權(quán)威，在賞析《李爾王》的過程中，為我們呈現(xiàn)出了層次更加豐富的藝術(shù)世界。優(yōu)秀的文學(xué)作品蘊含著深刻的思想內(nèi)涵，集中了大量的情感力量，是作家心靈世界的顯現(xiàn)，也是文藝工作者進行創(chuàng)作的源泉。因此，文藝研究人員應(yīng)當加深對于作品的理解，嘗試運用新的理論進行研究，只有這樣才能讓這些獨具魅力的作品煥發(fā)新的生機。

[1]莎士比亞.莎士比亞經(jīng)典全集·李爾王[M].武漢：華中科技大學(xué)出版社，2014：4-53.

[2]李偉民.對愛的真切呼喚——論莎士比亞《李爾王》中的基督教傾向[J].四川外語學(xué)院學(xué)報，2005(1)：1.

[3]李媛媛.從接受美學(xué)視角論成人英語教學(xué)[J].長春工程學(xué)院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2013(4)：152-154.

Research on “King Lear” narrative discourse and cultural connota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reception aesthetics

LU Di

(SchoolofForeignStudies,HuaibeiNormalUniversity,Huaibei235000,China)

Receptive aesthetics is an aesthetic theory,which emphasizes the reader’s status and role.In the interpretation and appreciation of the text,it can broaden the research perspective,also has a deeper level to mine the value and significance of the works.The thesis based on the view of reception aesthetics to explain drama of Shakespeare “KingLear” narrative discourse and cultural connotation,which from work plot,the fate of the characters,narrative language,narrative style,imagery,religious color these aspects to break through the text limitations and obstacles,in order to make the unique charm of the classic works radiate new vitality.

“KingLear”;reception aesthetics;narrative discourse;cultural connotation

10.3969/j.issn.1009-8976.2016.01.027

2015-11-23

盧迪(1981—)，女(漢)，安徽淮北，碩士，講師

主要研究英美文學(xué)。

I106.4

A

1009-8976(2016)01-0094-03